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001 舐犊深情遭巨变 大辽应州佛宫寺人如潮涌,烟火袅绕,今日乃是新年正月初八,恰是寺中高僧开坛讲法之日,这佛宫寺是大辽数一数二的大庙,就连当朝天子天祚帝也曾在此礼佛祈愿。寺庙方圆数百里也不知来了多少善男信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都巴望着烧几柱香求个平安,盼着天下早日太平。放眼望去,只见寺内人头攒动,佛像前烛影摇曳,点点火光中伴着袅袅青烟,看着好不热闹。 “云儿,慢着些……”一名中年美妇的声音中透着半分关爱半分焦虑,她紧偎着一名高大汉子,两人面上尽是风尘疲倦之态,显是赶了不少路程。他们的眼光都紧紧盯着一名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那少年在人群的缝隙中东钻西挤,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妇人神色立时慌张起来,她一时无措,颤着声道:“平哥,云儿他……”她几欲抽泣起来,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汉子轻抚着妇人的手背,他看着娇妻,柔声道:“无妨,云儿小孩子心性,爱凑热闹罢了。” 自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以来,这一带经过百多年杂居,汉与契丹两族之间虽时有冲突,却也渐渐习惯了比邻共处。 这二人一身草原牧民装束,高大汉子更是满脸胡须,虽说着汉话,倒也极平常,并未引得他人注意。 高大汉子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平字;妇人姓何,名凝霜。二人乃是夫妻,都是中原武林人士,只因十多年前作了一桩大案,两人自知江湖容不得,再不敢回到中原,就在大辽漠北一带隐居。 那荒漠中除了戈壁就是黄沙,不单人烟少至,就连野兽也不多见,生存极艰难清苦。上官平夫妇虽打算在那终老,可生下独子上官云后,眼见爱子一天天长大,却连一个同龄的玩伴都没有。以致于上官云成天与荒漠戈壁羊马风雪打交道,偶而见到几只鸟兽也能高兴半天。 二人恐百年后爱子孤苦无依,商议后,便狠下心返回中原,哪怕自己受尽千刀万剐之苦,也要让爱子回来。 上官平与何凝霜终担心出甚意外,就随人潮向大殿走去。 就在这时,二人忽听身后有人大喝,接着又是惊呼叫喊,最后又听到打斗之声。 回头看去,寺门那边百来人如排山倒海般扑来,尽都拼命推挤。这股势道来得突然,当即有人站立不住,不自觉向前倒去。 上官平夫妇习武多年,见状分开双足,腰腹下坠,将马步扎得稳稳当当,这才稳住身形。 这时佛宫寺已经倒下了不止百人,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摔伤踩伤无数,耳边一片咒骂哀嚎哭泣之声。 院内住持、管事见此惨状,法事也不做了,忙引殿内众僧施救伤者。 上官平与何凝霜担心爱子受伤,赶紧在人群中找寻上官云的身影。 只见大门口,两人正在死死缠斗,其中的黑脸大汉身材极其魁梧,那双手臂几有常人大腿粗细,一双拳头就如两个钵盂大小;另一人灰袍老者须发花白,但看其身姿却比黑脸大汉更为灵活。 几尺开外,还有四五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在摩拳擦掌,这几人并不上前,只是隐隐堵住了佛宫寺的大门,显然不打算让灰袍老者走脱。 黑脸大汉将一双铁拳使得呼呼生风,其拳势刚猛,劲道沉稳,一招一式颇有威力,外家功夫显然不低。 那灰袍老者身形飘乎不定,对黑脸大汉的拳头甚为忌惮,并不与黑脸大汉正面交手。眼见对手的拳头打来,他脚尖只在地上轻轻一点,眨眼间整个人就横移数尺。灰袍老者看着似是疲于应付,可他偏偏每次都能堪堪避开黑脸大汉的杀招,偶而攸地出掌,将黑脸大汉逼得手忙脚乱。 偌大一间寺院,竟弄得像修罗场一般,管事僧不禁无名火起,将佛祖戒嗔戒怒的教诲也忘得一干二净。他带了两名壮实僧人,各持了一根禅杖,气势汹汹来到门口。 管事僧怒睁双目,将禅仗重重一拄,大喝道:“你们胆子不小,敢在寺中撒野,让你们尝尝佛爷……” 话还未说完,他便被人直直一拳打在当胸,这一拳刚猛霸道,劲头十足。门口的魁梧汉子武功虽不及黑脸大汉,但他们的功夫同出一门,对付这管事僧倒还绰绰有余。 管事僧口气虽大,武功却不济事,怎受得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喀喇一声响,他的胸骨已碎了,扑通一声歪倒在地上。 事出突然,另两名僧人竟吓傻了,那魁梧大汉两步赶过来,横臂一拳扫向一人。 噼啪一声,禅杖应声而断。那僧人噗的喷出血来,身子歪了歪,倒在另一名僧人身上。 另一名僧人吓得双腿打颤,嘴唇不住哆嗦,他丢了禅仗双手合什,竟结结巴巴念起阿弥陀佛,可双腿间却不争气,已嘀嘀嗒嗒流出尿了。 魁梧汉子张开大手,抹了抹满脸的鲜血,哈哈长声大笑,他那几名同门也都大笑不止。 那僧人听见笑声,才如梦初醒,他推开同伴,哇地大哭出声,转头便逃,几名魁梧汉子更笑得震天响。 这些信徒男女见此情景,直吓得哭喊连天,能动弹的都赶紧退得老远,生怕离几名活阎王近了丢了小命。 上官平眼带杀机,欲上前帮院中僧人讨个说法。 何凝霜一把拉住,轻声劝道:“平哥,你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先看一看再说。” 上官平自知斗不过,便按捺下心思不提。 黑脸大汉状若疯狂,灰袍老者身形诡异,攸勿间,已过了百许招,仍不分胜负。 牧民们本就彪悍,武林高手过招更是平生难得一见,哪怕刚刚目睹惨死之状,可惊吓一过,那些胆大的好事者就叫起好来。一时间,众人竟将争斗的二人围在当中,只是见二人打了过来,这些人才让得一让。 黑脸大汉渐将灰袍老者逼到了屋檐下,灰袍老者身后就是人群,已无路可退。机不可失,黑脸大汉舌绽惊雷,臂上肌肉坟起,呼地直直打出一拳。 灰袍老者伸右硬接一招,嘭的一声,二人拳掌相交,灰袍老者身形晃了晃,终是站住了,黑脸大汉脸上也泛着血色。 黑脸大汉一拳无功,不待收回右拳,左拳又向灰袍老者肋下扫去。 灰袍老者不及出掌,右臂微微下沉,护住肋下要害,就听喀的脆响,那条小臂已断了。 这时,众人才闪开尺许,不待灰袍老者走脱,黑脸大汉又是一拳直直打去。 这一拳势道之猛,令灰袍老者也忌惮万分,他赶紧旋踵侧退,转眼间已在尺许外。 黑脸大汉拳势已足,变招已来不及,他收势不住,直直向人群冲去,惊得众人齐声大呼。 一名大胖壮汉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喀啦一声,那人就像折断的芦叶般委顿下来,已是当场毙命。 这拳势却没减多少,壮汉的身子往后一冲,又撞倒了七八个人。这几人要么伤手断脚,要么口吐鲜血,要么昏倒在地,均伤得不轻。 见到如此惨状,众人再不敢有半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如无头苍蝇般急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替死鬼。 众人唯恐躲避不及,可灰袍老者却偏偏往人群中游走,以期避得一时。 黑脸大汉怒睁双目,暴喝道:“贺老儿,躲躲闪闪算个鸟本事,铁爷爷还怕多杀几个人么?”他杀红了眼,紧跟灰袍老者身后出拳如风,也不理是否伤了别人,誓要将老者当场格杀。 二人在寺中你追我赶,将众人如赶鸭般撵来撵去,虽有人想逃出去,但门口那几名活阎王怕老者趁乱逃走,竟将大门死死守住,不放一人离开。 “云儿……”何凝霜突然大叫,她声音微颤,叫得凄厉,带着惊恐。 上官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挤到了场中,惊惧之下,他已挪不开半步,此时相距黑脸大汉也仅四五尺。 上官平平地跃起数尺,几个踏步,已落在爱子身后。他一把将上官云提起,又轻轻抛给远处的妻子,却不防背后一道劲风袭来。他不及回头,仓促间反掌打去,刚一交手,就觉一股大力窜入体内,忙将心脉护住。可上官平的武功哪及得上黑脸大汉,这一拳势道又极刚猛,他当即感觉胸口又痛又闷,口中也一甜,血气涌了上来,强忍之下才未吐出血。 何凝霜接下爱子,揽入怀中抚慰,见丈夫模样,已知其受了重伤,她叫了声平哥,不免又流下泪来。 上官平强忍伤势转过身,他不敢再与黑脸大汉动手,忙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上官平,无意打搅两位的较量。方才为救小儿,不得不与兄台交手,还请海涵。” 黑脸大汉只道一拳必伤对方性命,哪料上官平却似毫发无伤,强敌当前,他不敢大意。听得上官平解释,他已明了面前之人非敌非友,可他却不愿输了面子,便毫不客气地道:“兄台既非贺老儿的帮手,还请挪个地方。要知拳脚无眼,若是伤了兄台,可怪不得铁某。”这话甚是无礼,似是他打死那些人都是自找的一般。 众香客见几人罢了手,除了不能动弹的,哪怕是瘸着跛着,这会儿都看准时机连滚带爬溜了出去。那些僧人也不管菩萨佛像的安危,尽都逃之夭夭,转眼间,偌大一间佛宫寺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上官平一家三口以及黑脸大汉、灰袍老者,那几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仍守在门边。 上官平并不气恼,他忍住剧痛,道:“在下不打搅两位雅兴,这便与家人离开,告辞。”说着就拉着妻子,打算带妻儿离开佛宫寺。 不料灰袍老者干笑道:“嘿嘿嘿,莫非金城派的弟子都是缩头乌龟?日后我倒要问问金万城,什么时候金城派收了你这个不肖子弟。” 黑脸大汉惊愕失色,赶紧小心防备着。 上官平心头一颤,他恭敬道:“晚辈上官平多年未行走江湖,不敢参与贺前辈与铁兄的争斗?” 灰袍老者姓贺名芝仙,习得一套名为迷踪鬼步的绝顶轻功,人送外号追魂叟,在江湖中乃是响当当的人物。 黑脸大汉铁牛儿则是定州金刚门掌门,一套金刚拳法已尽得精髓,论武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 “呸,若非你金城派,老夫岂会若上这人命官司?胡青牛虽是我所杀,你金城派却也脱不了干系。”贺芝仙恨道。 “贺前辈指的定州金刚门掌门胡青牛胡师傅?”上官平脸色大变。 “不是那头蛮牛还能是谁?”贺芝仙没好气地道。 铁牛儿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咬牙怒骂道:“贺老儿,这个仇你铁爷爷早晚会报。” 早在二十年前,胡青牛在江湖上就有不小名气,靠着一双铁拳打遍天下高手,虽说亦正亦邪,却从未与中原武林结怨。 上官平十数年不在中原,竟已发生这么多变故,这祸事又与金城派有关。他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正踌躇之时,何凝霜却咯咯笑了两声,说道:“贺前辈……” 上官平温柔的叫了声:“霜妹……”他话刚出口,何凝霜就连使眼色,示意不要开口。 何凝霜不冷不热地道:“贺前辈乃武林名宿,难不成还要晚辈们作帮手,这话传出去可不大好看罢?” “你……”这话中讥讽之意,贺芝仙可听得明明白白,他气得两眼翻白,颔下胡须抖个不停,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将关节捏得噼啪作响,若换作往日,早已一掌劈了过去,岂容何凝霜如此不敬。 贺芝仙已动了真怒,上官平担心妻儿性命,赶紧喝道:“霜妹,不可如此无礼!”他又对贺芝仙道:“贺前辈,请恕内子何凝霜不敬之罪,此事既与金城派有关,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何凝霜本欲助丈夫脱身,怎奈弄巧成拙,她看着丈夫,心中担忧不已。 贺芝仙脸上终现笑容,他看了看何凝霜,打算讥讽几句。突然,他攸地向后闪开数尺,颤手指着何凝霜,惊叫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女!你……你……你……”他连着说了三个你字,竟再也说不话来,双眼中尽是恐惧与愤怒。 上官平看了看妻子,眼中尽是爱慕之情,他叹了口气,道:“贺前辈,霜妹已是晚辈的妻子,这些年,她早已改过自新。当年的一切,都由晚辈承担,你若要替那些人报仇,一并算在晚辈身上,晚辈绝无怨言,只求贺前辈放过晚辈的妻儿。” 何凝霜见丈夫全力维护自己,俏脸也红了,露出小女儿姿态,也不计较贺芝仙叫自己妖女。 铁牛儿脸上喜形于色,他对几名魁梧汉子使了使眼色,几人会意,将上官平和贺芝仙围住,免得敌手走脱。 “哈哈哈……,亏你金城派枉称正道,你却和这邪道妖女结为夫妻,单单风陵渡一役,她就害了我武林正道数十条人命,你如何对得起那些九泉之下的英雄?”贺芝仙苦笑道。 上官平痛不欲生,道:“贺前辈所言极是,晚辈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打算回师门请罪。”他看了看一旁的妻儿,接着道:“我上官平与霜妹死不足惜,当年一切恶果我们自当承担,是劈是剐我夫妇绝无二言,但犬子年幼无辜,只求能苟全云儿的性命。” 贺芝仙瓫声道:“呸,好一个死不足惜,当年那几十条人命就白死了么?” 何凝霜性子向来急躁,此时再忍不住了,愤然道:“当年若非那些人意图杀我,我又怎会害他们性命?要怪便怪他们自己,难不成别人要害你,你还等着让他杀么?”说到最后,她渐渐由怒转悲,眼中也快流下泪来。 听得妻子声音悲戚,上官平茫然道:“这十多年来,我与霜妹虽远在大漠,心中何尝不备受煎熬。此番回来中原,若是师父应允,我夫妻抵命便是,只盼留得犬子一命,便是千刀万剐,上官平也无怨无悔。” 就在几人谈生论死之时,佛宫寺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上官师兄,果真有情有义,哈哈哈……”从门外走进来十数名男男女女,人人身背长剑,最大者不过三四十岁,最小者才十四五。 铁牛儿不由暗暗叫苦,若早知如此,他先前就趁机走脱了,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名魁梧大汉见对方人数众多,赶紧退到铁牛儿身后。 为首那人四十来岁,略胖身材,留着两撇八字胡。他走到贺芝仙身前,恭身行礼道:“见过贺前辈,晚辈来得迟了,以致贺前辈受伤,恕罪恕罪。”他又对一名十七八岁的弟子道:“天沚,快快帮贺前辈包扎。”其余众人也都向贺芝仙施礼请安。 贺芝仙面有德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叫做天沚的弟子取出布条与金创药,为贺芝仙包扎不提。 刚进来的人中,几名年纪稍大的都对上官平拱了拱手,又道了声上官师兄别来无恙。 八字胡走过来,似有意似无意地往一边挪了两步,隐隐离何凝霜远了些,笑道:“上官师兄,多年未见,真是风采依旧啊!不想你与江湖中声名大震的何凝霜结为伉俪,真是可喜可贺!” 八字胡姓刘名充,乃是上官平的师弟,两人同时拜师,但十多年前,刘充的武功却极为稀松,时常还向上官平讨教。 上官平对其讥讽毫不在意,抱拳道:“刘师弟,为兄戴罪之身,还谈甚风采二字,惭愧,惭愧。” 刘充冷笑道:“师父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打听师兄的下落,这些年可让我们师兄弟好找,上官师兄倒逍遥自在。”他对金城派弟子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逐次分散开来,隐隐间将铁牛儿和上官平等人尽数围了起来。 听闻恩师仙逝,上官平震惊不已,双眼也现出泪光。他急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刘充肩膀,痛声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何时仙逝?他临死前都在怪罪于我么?” 刘充不耐烦地将其推开,道:“七年前师父就已仙去,所有师兄弟中,他向来最疼你,又怎会怪罪于你?如今金万城师兄已是掌门,你当年所作所为,金师兄自会处置,只望现在你莫再作甚错事。”他在说错事二字时重重的顿了顿,似是含有什么深意。 上官平双唇颤抖,泪珠也在打着滚,只是强忍着才未掉下来。他伤心师父仙逝,刘充后半句话根本未听进去。 何凝霜却娇躯轻颤,她神情惶然,看了刘充一眼,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甚么,终是忍住了。 刘充不再理上官平,他对贺芝仙耳语了几句,又对铁牛儿道:“铁牛儿,你师兄弟多次阻我中原大计,今天就送你和那死鬼师兄团圆。”言毕就锃的一声拔剑出鞘,大声喝道:“今日非比武过招,金城派弟子一起上。” 转眼间,场中又斗在一处,刘充四人年纪稍长,一起围攻铁牛儿,其余二代弟子将那几名魁梧汉子团团围住,众人各施手段,要斗个你死我亡。 刘充剑招精熟,变招诡异多端,挑刺劈挡,舞出一片银光,将铁牛儿逼得不能近身。另外三人武功低了些许,他们不停游走,时不时欺身至铁牛儿身后,看准机会翻手就是一剑。 若论单打独斗,四人的武功自然不及铁牛儿,但今日他们胜在人多,又持有利剑,倒也不惧铁牛儿的拳头。 铁牛儿以一敌四,双拳仍耍得呼呼生风,他见四人缠得紧,自己又是赤手空拳,便将拳路一收,专抱守势,只是偶而使出一招杀着。如此一来,颓势渐消,刘充四人想要脱身却也不得。 另一边,那几名魁梧汉子已尽数躺在地上,金城派也有两个弟子也挂了彩。 如今众人身处辽国,贺芝仙担心迟则生变,他也不顾自己臂上有伤,发声喊便跳进场中,要助刘充擒杀铁牛儿。 刘充也发狠咬牙,将一口青锋使得如一匹银练,渐渐逼近铁牛儿身周。 铁牛儿被五人夹击,一时间顾头不能顾尾,顾左不能顾右,只得尽展平生所学。怎奈好汉斗不过人多,哪怕他武功高强,慌忙之中还是被刘充在肋下划了一下,虽无大碍,但毕竟吃痛。饶是这般,铁牛儿也不敢有丝毫分心,稍不留神就会身首异处。 未相持多久,不远处就传来鼓噪之声,铁牛儿闻声一振,手上招式更显威力,他连出几拳,将贺芝仙、刘充几人逼退。 转眼间,近百名辽兵就冲了进来,辽兵一进来就排好阵势,个个张弓引弦,对准金城派与上官平众人,显然训练有素,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此时擒虎不成却入虎穴,一个不慎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贺芝仙、刘充不敢再有半分好勇斗狠之心,急攻几招后趁铁牛儿未反应过来,转身便向佛殿内奔去。 此时形势由不得自己,金城派与铁牛儿已势成水火,只怕铁牛儿杀心一起,佛殿内十数人都得丧命于此。上官平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抱了上官云,也跟着往佛殿后逃了。 铁牛儿拦下一名瘦弱中年弟子,仅仅数招,此人就中拳倒地,也不知是生是死。待要再想擒住其他人,已是来不及了,他赶紧率辽兵进殿追赶。 众人穿过佛殿,只见正中有一座高耸的木塔,四周都是近两丈高的石墙,院墙表面刻了佛经,打磨得甚是光滑,并无攀援之处。在辽兵的千翎万羽之下,哪怕轻功高强如贺芝仙,也无十分把握能跃过院墙逃生,偌大的后院中,除了那座木塔已是别无去路。 这木塔飞檐高挑,雕梁画栋,虽只有五层,却有二十四五丈高。第三层挂着一方金匾,上书“释迦塔”三字大字,从塔底向上望去,只觉木塔高耸入云,更觉宏伟**。 刘充见再无去路,只好带众人进塔躲避,待众人都进去后,又抬了佛像来将门顶住。 进到塔内,众人才发现每两层之间都有一个暗层,怪不得木塔如此之高。从第一层起,每一层正中都放有一尊或几尊金身佛像,或是**肃穆的释迦牟尼,或是笑口大开的弥勒,或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或是慈眉善目的阿弥陀佛,想来上面几层也应是如此陈设。 底层那尊释迦牟尼像,竟有近四丈高,其面目端庄,神态怡然,在这尊金身佛像四周又摆满了稍小些的罗汉塑像,或是阿傩迦叶、文殊普贤,更显佛法无边。 这些佛像处处精雕细琢,衣饰华美,面容端庄神圣,甚至还镶有宝石珠玉。墙壁和藻井又绘满了壁画,其上色彩鲜艳,人物栩栩如生,看内容不少都是舍身喂虎、割肉饲鹰、菩提悟道、灵鹫说法等故事。 木塔内处处透着恢宏大气,定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众人见了都不免一阵恍惚,生出一片虔诚之心。 众人顺楼梯上了塔,断后的两名弟子又将底层楼梯尽数毁去,这才稍作安定,此时已在木塔的第三层。 刘充安排人察看地形,又让人看守上官平一家,只是未限制上官平在木塔内自由行走。 上官平不愿在人前碍眼,便带妻儿来到第四层,就在佛龛前将息、疗伤。 木塔下早围得水泄不能,铁牛儿也不包扎肋下伤口,他派了几名好手,想冲到塔下去推开佛像。谁知还没到门边,便被塔内打来的磬锤、油灯等物事伤了性命,待再派得数人前去仍是如此,只是徒伤性命而已。 铁牛儿恼怒至极,又命众辽兵朝木塔放箭,数十辽兵射了许久,却未射中一人,反被木塔中人拿箭羽当暗器又杀几人,辽兵非但不再射箭,就是离得近些也不敢了。 塔外攻不进来,塔中之人也不敢出去,饶是众人武功高强,可谁也不敢面对这成百上千的箭羽齐射。 双方僵持许久,铁牛儿见无法摛住众人,不由怒骂:“贺老儿,你们枉称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出来打一场,躲在塔里想当一辈子乌龟么?你们就不怕铁爷爷一把火烧了这塔?”言毕,他又大声吩咐手下准备火把木柴。 众人闻言惊惧不已,贺芝仙却高声道:“铁牛儿,要烧你便烧,只怕契丹皇帝饶不了你。”接着他又向众人解释其中原委。 这释迦塔乃是辽国皇帝钦命所建,可谓当今天下第一高塔,辽国上下均引以为傲,就连契丹皇帝也不时前来礼佛。若铁牛儿真烧了木塔,定惹得天祚帝震怒,就算铁牛儿逃得了这杀生之祸,他整个金刚门恐怕也要满门覆灭。金刚门虽发源于大宋定州,但近年却是在辽国立派,他们能壮大起来,自然少不了契丹皇帝的鼎力支持,若朝廷一声令下,不知金刚门有多少脑袋可掉。 计谋被人识破,铁牛儿不禁恼羞成怒,他恶狠狠地道:“老子想烧便烧了,你又怎的?”可他却干瞪双眼,气乎乎地无计可施。 正生气时,铁牛儿觑见几名辽兵抬进一人来,正是被他打倒的那名金城派弟子,他赶紧命众辽兵取来柴火,放到木塔外的空地上。 几名百夫长虽不解其意,但见铁牛儿面上却似笑非笑,也不再多话,只依其如何行处。 塔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铁牛儿意欲何为。 贺芝仙揶揄道:“铁牛儿,难道你怕老夫冷着了,还要烧堆火给老夫取暖么?” 铁牛儿笑道:“贺老头儿,铁爷爷就是怕你冻着了,给你烧火取暖,顺便烤点肉尝尝鲜,要不要下来陪铁爷爷喝两盅?”言罢,指了指身后的金城派弟子。 塔上众人这才明了铁牛儿心中所想,人人都心惊胆颤,只可惜无法冲到塔外相救。 很快,辽兵就将柴火堆放好,铁牛儿命人将那金城派弟子放到柴薪之上,众辽兵浇上火油,手里拿着火把,只等一声令下便会点火。 虽不知被摛之人是生是死,可到底是自己同门师兄弟,刘充怒恨交加,道:“铁牛儿,欺负重伤之人算甚本事?我金城派誓报今日之仇,定灭你金刚门满门。” “哈哈哈哈……”铁牛儿仰天一阵长笑,他大声道:“你自身难保,休放狂言,还是多担心自己罢,看你能撑得几时?”说完就示意点火。 柴薪贮存日久,已极干燥,加上火油,虽是寒冬天气,但也一点就着。须臾间,火借风势,噼噼啪啪越烧越旺,火苗呼呼串起两丈多高,众人哪怕身处塔中,也觉热风扑面而来。 突然,自火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柴堆上一个火人翻来滚去。原来那名金城派弟子并未死去,只是重伤昏迷而已,此时他全身上下尽都着火,这般巨痛哪是常人能忍受的,自然醒了过来。 众辽兵挥舞着双臂长声欢呼,如同打了胜仗般,铁牛儿更是哈哈大笑。 金城派众人见此惨状,心中甚是不忍,他们满脸悲愤之色,但想想自己当前处境,自保已是不易,哪里还能救人?胆小的几名女弟子不敢再看,纷纷转头流泪抽泣,刘充更气得一剑向塔中佛像劈去,将近丈高的佛像劈为两半。 眼见众人悲悲戚戚,贺芝仙大喝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哪次大战不是极为惨烈?自古正邪相争,非生即死,那被摛之人,更受尽抽筋剥皮之苦,又何尝讨过一次饶?我等秉持正道,为大义捐躯可谓死当其所,有何伤悲之理?”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贺芝仙又用内劲逼出,直震得众人双耳隆隆作响。 众人一听此言,精神都为之一震,人人咬牙切齿,满腔怒火无处可泄,直恨不得冲出去杀尽塔下的铁牛儿与众辽兵。 未过多久,火中那人就再无声息,已被烧死了。 铁牛儿自鸣得意道:“嘿嘿嘿,贺老儿,快快下来投降,铁爷爷便留你个全尸。要不然,嘿嘿嘿,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贺芝仙大声道:“铁牛儿,今日之仇,老夫来日必当让你血债血偿!” 众人即便义愤填膺,但都知出去只能白白送死,又有谁会下塔一战? 铁牛儿已无计可施,只得命辽兵严密把守,数百人将小小的释迦塔围得水泄不通,他自己却带着几名百夫长到佛殿内喝酒休息去了。 上官云睡醒过来,虽说先前之惨状仍历历在目,但他已不再痴痴呆呆。他见木塔所雕所绘甚是精美,毕竟孩子心性,不免就在母亲怀中暗自打量。在那大漠之中,哪里去找如此精美的景致,他看完这一层,又想着其他地方是否也这般好看,就悠悠叫了声:“娘……” 何凝霜见孩儿醒来,忙柔声问道:“云儿,你好了么?”说完她又要掉下泪来。 上官云替母亲擦去泪水,道:“云儿好了,娘,孩儿想……” 何凝霜强笑道:“饿了么?” 上官云轻轻摇了摇头,道:“孩儿能到其他地方看看么?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房子。” 何凝霜闻言一滞,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与四周的雕像壁画,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了。 上官平也不再疗伤,他来到何凝霜面前,微笑着抚了抚爱子的头。 上官云转头问道:“爹,娘怎么了?” 上官平笑道:“你娘看你醒了,高兴的。”他将孩儿从妻子怀中拉起来,接着道:“来罢,我们一起到塔顶。” 何凝霜擦干泪水,与丈夫一左一右牵着,徐徐往塔顶走去。 负责看守他们一家三口那两人也跟在后面,上官平与何凝霜却假作不知情。 来到塔顶,只见正中供着一尊丈多高的如来金身坐像,左右两边又有普贤、文殊、地藏与观音四大菩萨,周边大大小小不下数百尊罗汉围绕,看似是佛祖开坛讲法般。 何凝霜走到佛龛前,在供桌上拿清香点了,跪在如来塑像前拜了数拜,她心中默祝,盼佛祖能保佑一家逃出生天、脱离险境。 上官云虽不明母亲为何对着塑像又跪又拜,却有模有样地照着样子,对着佛像拜了数拜。 何凝霜拉着上官云起了身,与上官平一道来到外间窗台,三人扶栏而望,只见木塔下黑压压尽是辽兵,正围着几堆篝火取暖;佛宫寺前,草原连绵起伏,一眼望去都是皑皑积雪,天地一片苍茫;后墙之外,则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极目远眺,远处山峦渐起,黑压压一直延伸到天边。 上官云从未上过这样的高塔,他见到四周景致,不免喜形于色,浑然不知身处险地。他一时看看远方帐蓬上冒起的炊烟,一时又看看森林中被走兽惊起的飞鸟,脸上尽是兴奋之态。 上官平抚着妻子的手,歉然道:“霜妹,真是苦了你和云儿,我……”他眼含泪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何凝霜深情地看着丈夫,强笑道:“平哥,这些年来有你为伴,我无怨无悔,你我夫妻之间,何必多言。” 上官平更加感激妻子垂青之情,又觉得苦了妻儿,不免默默伤悲。 何凝霜看着塔下篝火,突然有了主意,她喜道:“平哥,也许我们不用死在这里。” 上官平见妻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忙问道:“此话怎讲?” 何凝霜指了指塔下的篝火,道:“辽人怕烧了木塔,我们可不怕。” 上官平咣然失笑,拍掌喜道:“正是如此!”旋即又愁着脸道:“虽说木塔火起,他们必定忙着救火,可塔下终究还会有辽兵防着我们逃走,这又如何是好?” 何凝霜伸指点了点上官平额头,嗔道:“你就知道一根筋,忘了塔底那些辽兵的尸首么?”原来她是打算火起之后,穿了辽兵的衣甲趁乱混出去。 上官平终于明白,他不禁大喜,赞道:“霜妹,此计大妙,也只有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才想得出来。”他收住笑脸,顿了顿,又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塔,与刘师弟他们商量商量。” 何凝霜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需待天黑方可,最好子时再动手。”她看了看一旁的上官云,道:“木塔之中,又有几个是善良之辈?贺芝仙对你我颇有敌意,你那师弟似是知道些甚么,也不知出去后,他们会如何待我们。趁着天色还早,你我陪云儿在塔顶耍耍也好。” 若论心机,上官平自知不是妻子的对手,既然何凝霜都这般说了,他也不愿反驳。上官平不免多了些愁绪,见爱子开心,只好按捺住心绪陪妻儿看那万里冰封的景色。 三人累了就在佛龛前休息,饿了就拿干粮充饥,渴了便捞些积雪来吃了,上官平时不时给孩儿讲讲中原的典故与人物,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申酉之时。 天色已是不早,上官平与妻儿来到塔下,将放火之策讲与众人,虽无人叫好,但好几人眼中都是赞许之色。 贺芝仙却瓮声瓮气道:“虽说此计可行,香蜡火烛得来也易,可出塔必定冒着万箭穿心之险,谁又能担此重任,将辽兵尸体搬进塔中?若没有衣甲,恐怕还未跑出去,大伙儿就变成了刺猬。” 眼看生路在前,有谁愿替他人冒万箭穿心之险,众人尽皆沉默。 刘充看了看众人,大义凛然道:“此事干系我大宋灭辽大计,与天下千万百姓生死相关,不知哪位愿到塔下走一遭?如若成功,定是大功一件,哪怕不能流芳千古,也能令江湖英雄另眼相看。” 贺芝仙背负双手,在佛龛前慢慢踱着,众人之中,以他的武功为最,但见生路有望,他也不愿为这些后生晚辈冒险,何况他人? 见众人都不愿出头,上官平道:“刘师弟,便由我去罢。” 何凝霜哽噎着叫了声平哥,她难抑心中悲恸,双眼泪如泉涌,不想自己所以为之妙计,却成了丈夫的催命符。 上官云见母亲流泪,却还不明白父亲将去冒死,好为自己打开逃生之门。 贺芝仙面露喜色,其余金城派弟子也松了口气。 刘充脸上阴晴不定,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师兄果然深明大义,他日师弟定将此事如实禀报,为师兄争得一线生机。”他又对众人道:“我们便子时放火,众人以暗器作掩护,让上官师兄趁乱抢得衣甲。贺前辈,你们稍作休息,我先与上官师兄上塔顶查看周遭地势,以便出塔后分头行动,贺前辈可有其他安排?” 贺芝仙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塔顶,上官平只当多年未见,刘充打算单独叙旧,他走到窗前,看着那一片朦胧的冬夜景色发起呆来。 刘充点了三支香,又顺手插进了香坛中,他拍了拍手上的香灰,似无意般,道:“不知上官师兄为何事消失了这么久,连师父临死也未能见你一面,师兄弟们多番询问师父,师父都不肯透露你的下落,不料你这一去,竟让师兄弟们牵挂了十几年。” 上官平淡然道:“既然师父不愿说,师弟还是不问为妙,恕为兄不敢随意透露。待日后禀明掌门师兄,这一切自然明了。” 刘充走到窗前,在窗栏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嘿嘿,你真以为我不知晓当年之事么?” 上官平转头看了刘充一眼,奇道:“刘师弟从何知晓?” 刘充不屑道:“当年闹得人心惶惶,莫非江湖中人都是瞎子聋子?刘某年纪虽小,可要想知晓些许内情,倒也不难。” 上官平似不大相信,道:“此事并无几人知晓,便是各派掌门,也甚少明了内情,刘师弟此时透露出来,难道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刘充哈哈大笑几声,又狠道:“怕?江湖中哪天不是腥风血雨,刘某也不是当年的小师弟了,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上官平不禁心生厌恶,不想再答其言,转头看着窗外默然不语。 刘充微怒道:“上官师兄,你莫非还想将那东西据为已有?” 上官平正色道:“当年之事并未作成,我又如何据为已有?待回到汴梁,我自会向掌门师兄禀明一切。” 刘充冷笑道:“嘿嘿嘿,若未得手,这十几年你为何不回中原?”言罢已拔出剑来,刷地就向上官平头上斩去。 这一招近在咫尺,来得突然,但上官平早有所防备,他侧身让过,急退几步到了塔内,利用佛像左右闪避。他捡了个磬锤当作兵器,仗着十数年苦练,与刘充周旋了十数个回合。可他先前受伤,加之武功不及刘充,数招下来已狼狈不堪。 见全力之下仍拿不住上官平,刘充不由恼羞成怒,他一脚将如来坐像踢倒在地,又一剑将供桌斩得粉碎,眼看上官平就无处可避。 上官平挥掌打碎塔窗,纵身跃了出去,刘充持剑紧随其后。 塔窗之外就是飞檐,上面虽无多少积雪,却结了一层薄冰,很是湿滑。 两人均一手扶着塔窗,一手持着武器,站在飞檐上拳来脚往、锤剑相交,震得檐上积雪扑潄潄直往下掉。 刘充长剑占优,几招之后上官平手中的小锤就脱了手,他一提真气,轻身跃起,在飞檐上轻轻一撑,借势跳到了下一层飞檐之上,刘充紧跟而下。两人的轻功虽及不上贺芝仙的迷踪鬼步,却也算不得弱,两人你追我赶,忽尔上窜,忽尔下跃,如两只大鸟般在木塔上扑腾缠斗。 很快,两人的身影就引来塔下辽兵的注意,有数人竟弯弓射出箭来,只是木塔太高,黑夜中又看不真切,哪里射得着?众辽兵干脆看起了热闹,塔下渐渐鼓噪起来。 贺芝仙听到鼓噪之声,只当辽兵就要硬攻,透过窗口一看,却见辽兵个个仰头望天,众人却被飞檐所挡,看不见上面发生何事。 贺芝仙率了几人上去查看,见上官平与刘充争斗,不免觉得蹊跷。他大喝一声便破窗而出,迷踪鬼步可谓天下无双,贺芝仙在这又湿又滑的飞檐上如履平地般,几个起落就追上了打斗的两人。 追魂叟岂非浪得虚名,上官平的功夫哪及贺芝仙,数招之后,就被扣住脉门。 刘充暗暗叫苦,但他不敢冒然动手,只好颓然收剑。 贺芝仙满脸不愉之色,瓮声问道:“你师兄弟为何争斗?” 刘充不愿将秘密透露于人,讪笑道:“贺前辈,我与上官师兄师出同门,多年未见,自然要考校考校武功。” 事关重大,此事一旦说出来,江湖肯定又是腥风血雨,上官平也不愿吐露半分。 贺芝仙自然不信,他阴着脸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子么?同门考校功夫需得生死相向?”他虽多疑,可当年之事却知之甚少,一时间也未想到那去。 刘充怕瞒不过去,便正色道:“事关师门声誉,未禀掌门师兄,请恕晚辈不便透露。” 江湖之中,哪门哪派没点隐情秘闻,打听人家的门派之事更是江湖大忌,贺芝仙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也不得不就此打住。 贺芝仙不能再追问下去,他沉着脸道:“塔外辽人虎视眈眈,我们此来应州,身负天下大计,切不可多生事端。” 见此事已搪塞过去,刘充暗自松了口气,他恭敬道:“晚辈知晓。” 众人也不在此事上纠缠,各分头收集火烛清油,以便子时放火。 上官平本身有伤,这一场恶斗之后身心俱疲,干脆到一边休息疗伤去了。 到得子时,北风已刮得呼呼作响,更觉寒冷刺骨。众辽兵无处挡风,只得靠墙挤在一起取暖,寺中所积柴薪早已全部取出,熊熊篝火在风中烧得噼哩啪啦,不少人已疲累不堪,在篝火边就做起了美梦。 看看时辰已差不多,除放火的几人外,其余众人悄然来到塔底,将挡住塔门的佛像搬开,刘充打声呼哨,几人就在塔中放起火来。 木塔建成多年,本就易燃,加上清油蜡烛,更是借风势越烧越旺,很快木塔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从塔窗也窜出好几尺去。 辽兵见到火起,难免惊慌,一边通报铁牛儿,一边寻水龙救火。转眼间,辽兵已乱成一团,呼声喝声不绝于耳。 时机已到,上官平拉开塔门,闪身而出,辽兵一时竟未发现。很快,上官平就将塔门近处那五六具尸体扔了进去,他一心多拾几具尸身,好给妻儿也备着衣甲,就返身又往外去了。 辽兵毕竟久经沙场,虽然慌乱,那负责察看动静的哨兵还是发现有异,随即上前查看。还未到上官平近前,就知不是已方人马,一声呼哨,早有数名箭手持弓射来。 上官平提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就听卟卟卟响个不停,尸体上已中了好几箭,他赶紧后退。 眼见上官平要逃,辽兵们更是箭如飞蝗,饶是上官平左劈右挡,腿上臂上还是中了数箭,左边小腿更是被一箭穿过,带出了胡桃大一块血肉。 待上官平拖着伤腿回到木塔边,挡在身前那具尸体早成了刺猬,他伸腿就要进塔,谁知却箭如雨下,数十上百支箭翎几乎同时而至。上官平身上数处受伤,拼了这么久,已无力再举起尸体,卟卟卟几声之后,他胸口、肋下就被贯穿,塔内的人才将他拉了进去。 眼见丈夫活不成了,何凝霜扑到上官平身上嚎啕大哭。 上官平轻轻抚了抚何凝霜的秀发,强笑道:“霜妹……,我……我不能……陪你到……中……中原啦……” 何凝霜拉起上官平的手,用脸颊轻蹭着,她哽噎着点了点头,已说不出话来了。 上官云见父亲受伤,眼中也含着泪花,问道:“爹爹,你痛么?” 上官平看了看懵懂的孩儿,轻轻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嘴角就不住冒出血。 刘充终究舍不得心中那日思夜想的物事,他蹲到上官平身边,问道:“上官师兄可有甚要对掌门师兄交待?若信得过刘某,刘某绝不推辞,定然代你传话。” 上官平倒想痛骂几句,但他受伤颇重,一时也说不出话了,他看向另一边的妻儿,不再答理此人。 贺芝仙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多,但他不明就里,只能冷眼旁观。 何凝霜明白刘充所指,她瞪起秀目,恨道:“到死你也不愿放过我们么?就算给了你,只怕你也无福消受。” 刘充起身走到上官云身后,扶着其双肩,冷笑道:“师门有命,还请大嫂谅解,若今日你们不给个交待,恐怕这里就是你们一家三口的葬身之地。” 眼见刘充拿孩儿要胁自己,此事已由不得何凝霜了,她虽不望求生,却不愿孩儿受到牵连。何凝霜本就冰雪聪明,更是诡计万端,她说道:“勿伤云儿性命,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上官平躺在地上不能言语,但何凝霜之言,他听得明明白白,他知妻子已心存死志,赶紧以眼神示意何凝霜万万不可。 何凝霜明白丈夫之意,她眼中全是爱慕之意,看着上官平轻轻摇了摇头。 刘充虽疑心有诈,但他日思夜想这么些年,如今眼看得手,自然不愿放过。他将上官云交给一名金城派弟子,又来到何凝霜旁边,说道:“这里人多嘴杂,你且小声些,说与我一人知晓便是。”说毕就凑到何凝霜面前。 何凝霜轻声道:“那秘笈就在……”话未说完,她对着刘充当胸就是一掌。 刘充一跃而起,赶紧后退数步,他双手抚住胸口,唉哟唉哟痛嚎不已。他指着何凝霜,咬牙道:“你……你……这毒妇……” 何凝霜苦笑道:“不知穿心钉的滋味如何?你若敢再逼迫我夫妻,我定叫你毒发身亡。”原来她那一掌暗夹一枚钢针,借着掌力已拍入刘充胸膛。 刘充只道自己已经中毒,顿时感觉胸口除了疼痛之外还又麻又痒,脸上也吓得惨白,脑门上冷汗直流。 金城派众人见状,都不知如何是好,挟住上官云那人将其脖颈捏住,只要刘充毒发,上官云就要立毙当场。 贺芝仙凝神防备,以免何凝霜再下毒伤人。 上官平一时激动,不住咳嗽起来,他强打精神看着何凝霜,抬手指着刘充,却是无法说话。 何凝霜忍住眼中泪水,拉着上官平的手,柔声道:“平哥,我惩戒他一番,你不怪我罢。” 上官平渐渐止住咳嗽,他紧紧握着何凝霜的纤纤玉手,轻轻摇了摇头,又对她裂嘴强笑。 刘充痛嚎了一阵,发觉胸口除了疼痛再无异样,心知并未中毒。他摸索到针头,缓缓将钢针拔了出来,只见钢针长近五寸,虽知无毒,刘充却更觉胸口疼痛入骨。他恼羞成怒,杀心顿起,恶狠狠地道:“杀了这小杂种。”他抽出长剑,满脸狰狞之色,挥剑向何凝霜刺去。 听得刘充吩咐,那人立即就要动手杀人。 上官云危在旦夕,何凝霜急道:“云儿,‘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下一句是甚么?”她光顾着问上官云,也未想到避开刘充的长剑,这一剑实实在在扎在她的胸口,连剑尖也从后背穿了出来,眼看就活不成了。 除刘充之外,金城派其余弟子都感奇怪,在这生死关头,何凝霜母子竟念起诗,也不知到底为何。 挟着上官云那名弟子本要下狠手,闻言竟愣了愣。 虽说不明白母亲为何在生死关头这样问自己,可上官云反应倒极快,当即脱口而出:“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显然他们母子时常如此对答,已将几句诗背得滚瓜烂熟。 何凝霜对爱子所答甚是满意,她忍痛将丈夫抱入怀中,含情脉脉地看着怀中的男子,轻声道:“平哥,你不会怪我罢?为了云儿,我……” 上官平怜惜地看着妻子,轻轻摇了摇头。 贺芝仙本来一直冷眼旁观,听得何凝霜母子对话,他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疑虑豁然明了。他心中狂喜,这江湖传闻他倒曾听说,可惜一直没有头绪,但这两句话他却再熟悉不过了。贺芝仙脚下生风,一步迈出,转瞬间就到了上官云面前,趁着那名金城派弟子发愣,他挥掌就拍了下去。 刘充虽想夺人,但他胸口受伤,武功又不及贺芝仙,哪里还来得及? 贺芝仙挟住上官云,两步横跨而出,退到塔门后的角落。 刘充忍痛喝道:“贺前辈无端伤我金城派弟子性命,这是何故?这孩儿乃我上官师兄的骨血,还请贺前辈交与我金城派处置。” “哈哈……”贺芝仙哈哈大笑:“放屁!老夫无端伤人性命么?刘充,少跟老夫装糊涂,你想瞒天过海,还早得很哪!” 刘充狠道:“这么说来,贺前辈打算与我金城派为敌了?”言毕又对金城派众人示意,众人纷纷拔剑,将贺芝仙围住。 贺芝仙更笑得大声:“哈哈哈哈,笑话!老夫他日练成神功,还怕你区区一个金城派?就算老夫与整个江湖为敌又有何不可?哈哈哈……” 刘充措步上前,挥剑就劈,哪知一用劲便牵动伤口,直痛得吡牙咧嘴,他只得忍痛将剑向贺芝仙掷去,再不敢出手。 其余金城派众人不甘落后,各使所学尽往贺芝仙身上招呼。 贺芝仙右手有伤,左手又拉着上官云,也无法还手,只凭着迷踪鬼步与众人周旋。 他的武功虽无法睥睨天下,但这套迷踪鬼步的确可称天下第一,塔内空间虽小,金城派弟子又多,可这些人却不能沾得到他半分。 十数人来来往往,周旋了数个回合,突然轰隆一声,自上面掉下一座燃着的佛像,溅起大片火星。神龛上那许多香油、蜡烛、纸钱,遇火那还得了,訇的一声,火苗窜起两尺来高。再看那佛像下面,一名金城派弟子的**都被砸了出来,红的白的混成一团。 看来木塔经不住这大火,已经快要塌了。 如今久战不下,还是逃命要紧,刘充毫不犹豫,再无抢夺之心,当即率众破门而出,塔外辽人早如无头苍蝇般乱成一团。 贺芝仙拉着上官云也要出塔,可上官云见母亲哭泣,父亲倒在地上已不知生死,他挣扎着扑到父母面前,痛哭道:“爹爹……娘……” 何凝霜拉着爱子的双手,柔声道:“云儿,爹爹妈妈以后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她又抬头对贺芝仙道:“碧落赋神功之线索,全系于云儿身上,望前辈能好生待云儿。” 贺芝仙看何凝霜以死徇夫,心中也大为感动,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何凝霜从颈中取出一块黑色玉牌,轻轻挂在上官云脖颈上,说道:“这是为娘的随身之物,以后想爹爹妈妈了,就看看它罢。”说完已泪如珠落,她轻轻将上官云往贺芝仙那边推了推,示意贺芝仙带着上官云走罢。 上官云死死拉着母亲嚎啕大哭,贺芝仙连拉了几次均未拉动,只得用断臂夹住上官云,又将其双手掰开。上官云双手乱抓,双脚乱踢,口中大叫着爹娘,直欲回到父母身边。 贺芝仙抱着上官云,几步冲出木塔,外面已倒下了好几具金城派弟子的尸体,个个身上都插满了箭羽,但并无刘充在内,想是已经逃出去了。 辽人已经射杀了不少金城派弟子,多数辽兵都跟着铁牛儿去追捕刘充等人了,哪料到塔内还有贺芝仙与上官云? 贺芝仙借着夜色,专拣阴暗处向外逃去,辽兵见木塔就要倒塌,已极其慌乱,贺芝仙的迷踪鬼步使将出来又是极快,众辽兵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再看时却无人影,哪里能拦得住他? 一路有惊无险,两人已来到佛宫寺后不远的一座小山包,透过茂密的森林,远远望去,整个释迦塔都在夜风中喷着怒火,还能听见辽兵的呼喊之声。未多久,木塔火势大涨,隆隆数声之后,木塔便轰然倒塌,上官平与何凝霜夫妇也葬身在那火海中了。 上官云见木塔倒塌,知晓父母已惨死塔中,直哭得死去活来,如非贺芝仙全力抱着,只怕他也要冲进那火海中去了。 贺芝仙怕他过于伤悲,损了心脉,失了神功线索,干脆一掌将其拍晕过去。 此次应州之行,贺芝仙原本是助金城派铲除金刚门根基,不想却与金城派反目成仇,中原他是暂时回不去了。他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少年,想到江湖中传闻已久的神功秘笈已近在咫尺,心中不禁大为快慰。佛宫寺内还有不少辽兵,虽然逃出来时并未遇见铁牛儿,但过不了许久,辽兵定会到处搜捕,金城派肯定也要找他贺芝仙算帐。虽说刘充等人不足为虑,但金城派中向来不乏高手,近年更是出了几个了不得的青年俊杰,此地更是不宜久留,贺芝仙将上官云负在肩上,慢慢向那茫茫密林走去。 ------------ 002 蓦然醒悟忍屈辱 上 汴梁作为大宋京都,是闻名当世的大城,向来便是烟花繁柳之地,出自当世画师张择端手中那响誉千古的清明上河图,便是描绘汴梁那繁华热闹的景象。 一眼望去,城中高楼耸立,房屋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客商小贩川流不息,男女老少接踵磨肩,好一片太平盛世之景。 如今已是初春时分,杨柳枫桐都抽出了新枝嫩芽,满树的梨花、李花、桃花将汴梁的繁华景色妆点得更加妖娆。 贺芝仙已带着上官云乔装回到大宋境内,他面如枯槁,佝偻着背脊,似一寻常老农。 上官云虽未作甚改变,却已换成汉人衣裳,神情仍一副痴呆模样。饶是汴梁热闹繁华,上官云也无所知觉,他一幅痴呆模样,贺芝仙走他便走,贺芝仙停他便停,全然不知身处何处。 当日二人自佛宫寺逃出,在茫茫密林中东躲西藏了五六天,终于摆脱铁牛儿率着的追兵。之后又在山洞里躲了近一个月,贺芝仙待断骨长好,才带上官云离开燕云。 上官云因父母惨死,伤心过度,加之寒风侵体,便发起热来,整天浑浑噩噩,也不思饮食。山中本不缺草药,无奈追兵太多,即便贺芝仙轻功独步天下,一时又无法摆脱,便耽误了几天。待摆脱追兵,贺芝仙寻得草药来,上官云已时昏时醒,情形大为不妙。 贺芝仙心系神功,倒还悉心照料,寻得消热去毒的草药,又找来瓦罐清水,用文火煎了,上官云连服十多天,终于慢慢好转。 但父母骤丧,上官云过于悲恸,这些天竟伤了心神,他虽不再哭泣,却整天默默无言。 贺芝仙却不知情,他只道神功秘笈唾手可得,不禁心情大好。又打了一只野兔,仔细剥洗干净,用炭火慢慢烤了,撕了一大条后腿递给上官云。 上官云呆呆地接过兔腿,送到嘴边就啃,可他两眼呆滞,就似一个傻子一般混混噩噩。 贺芝仙几下吃掉大半兔肉,将手上嘴上的油水一抹,便问道:“小娃娃,那天你娘说的‘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你可知是甚意思?” 上官云非但不回答,就连看也不看贺芝仙一眼,仍木然地啃着兔腿。 贺芝仙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上官云仍是如此,他无名火起,挥掌拍掉上官云手中的兔腿,怒道:“你不老实说出来,老夫便杀了你。”他右掌高高举起,就要向上官云拍去。 上官云还是不理不睬,他弯腰捡起兔腿,也不顾上面沾满了草叶烂泥,直接就往嘴里送。 贺芝仙见其痴痴呆呆的神情,也无法强行逼问,他只道上官云过些时日便见好,就耐着性子尽心照顾。 他将上官云身上搜了个遍,却未发现任何神功线索,何凝霜给上官云的黑色玉牌他也取下细细查看,可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除两面刻有云纹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贺芝仙只疑另有机关,又用火烧水浸,仍未发现有何变化,只好又给上官云戴回脖颈。 如此半月,上官云仍痴痴傻傻,每天默默无言,吃喝之时才张一张嘴。 贺芝仙每天用‘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这句话追问数十上百遍,上官云也不开口说半句话。 贺芝仙动了真火,点了上官云大椎膻中二穴,逼其说出神功下落。大椎与膻中乃人体要穴,即便武功高强至极,只要被制住这两个穴位,浑身真气也无法使将出来,只能束手就摛。 上官云穴道被制,又被贺芝仙自大椎灌入一缕真气,他虽痛得冷汗直流,牙关也咬得格格作响,可他仍不说一句话。 连试了几次,均是如此这般,若依贺芝仙的心性,恨不得一刀将其杀了。可贺芝仙仍对神功念念不忘,下了几次狠心终究舍不得,这才让上官云捡得一条小命。 贺芝仙以为上官云装傻充愣,便故意走出山洞,又悄悄绕回,躲在一旁静静观察洞内动静,结果上官云并不逃走。贺芝仙连着两天不现身,上官云便是饿得晕了,也不出山洞半步,贺芝仙这才认定上官云真成了傻子。 前些时日惨逢剧变,上官云难免过度伤悲,加上发热了十数日之久,心智大损,以致痴痴呆呆,如天生的傻子般无异。 贺芝仙仍不死心,他不甘心丢了睥睨天下的机会,便带着上官云来到汴梁,希望能打探到闻名江湖的神医阎王敌莫三味的消息,求其为上官云医治。 汴梁作为京都,客商云集,英雄尽汇,若要打探消息,最好的去处莫过于醉仙楼。 两人来到醉仙楼,偌大一个酒肆,一楼却尽数空着,又未见着伙计,贺芝仙暗道声奇怪,与上官云径上二楼坐了。 靠窗那边有两人对面而坐,一位满脸长须的大汉,约莫四十来岁,身材甚是魁梧;另一人面皮白净,唇上颔下只留有三捋细须,能有五十一二岁的样子。两人衣饰极为华美,虽作中原行商打扮,却具有一种草原之人才有的豪爽之气,显然并非汉人。 紧邻那两人的隔壁,有两张桌上各坐七八名精壮汉子,他们腰上都挎着草原上特有的弯刀,看打扮应是那二人的跟随。 那二人本在高谈阔论,见有人上来均闭口不言,那十多名带弯刀的汉子齐刷刷站起身,尽都手按刀柄看着来人,眼中颇感讶异。 店内伙计蹬蹬蹬跑上来,他谄笑着对先前那些人连连作揖,又苦着脸对贺芝仙道:“老丈,能否到别家去吃酒,小店今日被几位大爷包下来了。” 追魂叟行走江湖数十年,向来我行我素,醉仙楼也来过多次,从来只有他赶别人离开,何时有过如此遭遇,若传出去,他在江湖还有甚脸面? 贺芝仙不禁火冒三丈,但今时非同往日,他只得按捺住满腔怒火,又作揖赔笑道:“小哥,我祖孙二人走了数天才到汴梁,人人都说醉仙楼的酒菜鲜美,连皇宫内院的御膳房也不遑多让,小哥能否与那几位贵客打个商量,让我祖孙二人尝尝滋味再走?” 听闻贺芝仙夸赞,伙计不免欢喜,他看了看窗边那些人恶狠狠的模样,并不情愿去招惹那些凶神。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他也不敢得罪面前这普通的祖孙,要知江湖中不少人都有些怪癖,许多独步江湖的高手往往与乞丐无异,更有些人看似和善,杀起人来却不眨眼。 伙计看一眼贺芝仙,又看一眼窗边两名汉子,嘴张了张,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贺芝仙见其扭捏,笑道:“小哥怕我吃白食么?” 伙计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那满脸长须的汉子朗声道:“老丈,愿意过来喝杯酒么?”不想他汉话说得极流利。 贺芝仙也不客气,他走到两人面前,作揖道声叨扰,就与上官云在一侧坐下了。 伙计拿了两付酒杯碗筷,又帮着满满斟了两杯酒,见几人不打算再添酒菜,又赶紧下楼。 十几名精壮汉子也都坐下喝酒吃肉不提。 长须汉子道:“在下姓严,名宗望,这是家中叔父,名讳一个晟字,不知老丈怎么称呼?” 贺芝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小老儿姓贺,家里排行为大,祖祖辈辈都是老实的庄稼人,没起甚名字,两位贵人叫声贺大就是。我看两位行商打扮,却不像是汉人,不知两位贵人作何谋生?” 严宗望端起酒杯打个哈哈,道:“我们叔侄带了些奴仆到大宋来贩些马匹,听人说醉仙楼的酒菜天下一绝,便想来尝尝鲜。谁知奴仆们不懂事,扰了老丈喝酒的兴致,还望老丈多多包涵。”说着就示意贺芝仙举杯。 贺芝仙状若惶恐,他小心翼翼端起酒杯,道:“是小老儿扰了两位贵人的兴致,两位万不可怪罪小老儿。” 三人轻轻碰了杯,贺芝仙手中暗使内力,将杯中之酒洒出少许,溅到了严宗望和严晟杯中,以防他二人暗中下毒,喝下后又悄悄含在口中,并不咽下。 严宗望性格豪爽,不疑有他,他手到杯干,连赞两声好酒,他自顾自又倒了两杯饮下,这才放下酒杯,严晟却只饮了半杯。 贺芝仙见无异状,知晓多虑了,也悄悄咽下酒水,入口果然清香淡雅,正是醉仙楼有名的百花酿。他听得严宗望夸赞,接口道:“此酒采百花精华,芳香扑鼻,酿造之时又加入了少许蜂蜜,自然入口醇香。” 严宗望微笑点头,颇为赞许。 严晟却不以为意,淡然道:“这百花酿香倒是香,却不似男儿所饮之酒,带着些脂粉味。” “四叔所言甚是!”严宗望拍掌大笑。 贺芝仙奇道:“此话怎讲?这酒还能带着脂粉味?” 严晟哂笑道:“我北方男儿多以粗旷为美,马**酒虽不如百花酿醇香,但酒性极猛烈,入口就如寒风烈火,男儿丈夫正当如此性情。宋人处处追求精致机巧,这百花酿虽说是酒,可除了花香,就跟喝水一般清谈无味,倒似给女人喝的。” 贺芝仙见其说得有理,也不禁频频点头。 严晟继续说道:“莫说这酒,便是宋人的兵将、官员也是这般柔弱,哪似我北方男儿那般英勇雄壮,不然,堂堂大宋怎会年年向辽人上贡岁银布粮,只怕早已收复燕云之地了。” 这番话倒是实情,放眼天下,当朝皇帝徽宗整天只知描花绘鸟,朝廷官员更贪赃枉法,对上阿谀奉承,成日勾心斗角,对下百般欺压。 如今大宋男儿多无血性,积弱已久,将不善战,兵不善斗,能自保已是艰难,远不像契丹、女真那般彪悍善战,大好河山拱手送人不说,还年年向辽人上贡岁银布粮,还谈甚收复燕云之地? 严宗望心中何尝不是这般想法,此时借严晟之口说将出来,他大为快意,大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喝道:“说得好!” 虽说贺芝仙心术不太正派,但终究是宋人,他面上尴尬。听严晟言语,他已知这两人非寻常人等,他打算套出两人来历,便干咳两声道:“贵人所言甚是,只是这天下大事,哪是小老儿管得了的?贵人要喝烈酒,小老儿倒可以想想办法。” 贺芝仙叫来伙计,拿了些散碎银子,命他到隔壁酒坊买些陈酿的高梁,伙计腿脚麻利,不多时便抱着一大坛酒回来。 刚拍开泥封,浓洌的酒香就扑鼻而来,伙计取大碗装了,三人各端一碗,客气一番后,均一饮而尽。 严宗望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挥手抹净胡须上的酒水,大笑道:“痛快,好酒,真是好酒,哈哈哈……” 严晟尝得酒好,他不似严宗望这般豪爽,却也喝得极为痛快。 三人再各斟一碗,严宗望便将余下的尽数赏与随从,十几名汉子端起碗来也一饮而尽。这些人不会说汉话,他们大声说着‘阿齐赛因,阿齐赛因’,显然喝得极为高兴。 贺芝仙虽不明白众人说的什么,但见众人欢喜,又让伙计去抱了几坛回来。 众人喧闹,却未注意到原本痴痴呆呆的上官云浑身一颤。 原本上官平一家在大辽以北的荒漠中生活,约两年前,有一帮自南方来牧民在风雪中迷了方向,奄奄一息之际,被上官平与当地的牧民发现,这才捡回性命。 牧民们向来热情好客,众人猎兔宰羊,当晚便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载歌载舞。 被救那些人开怀畅饮时也是大叫着‘阿齐赛因,阿齐赛因’,贺芝仙不知道此话是何意思,当年一位长着酒糟鼻子的白胡子老者却告诉上官云,‘阿齐赛因’是他们族中语言,意为好酒。 上官云自小在荒漠长大,平时难见外人,更未像那晚那般热闹开心过,以致对此事记忆深刻。他乍听此言,似是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夜晚,这数年间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过往的种种经历激荡着上官云的心神,父母惨死之事更让他热血沸腾,脑中醍醐灌顶般如梦初醒。他已明了身处极危险的境地,却不敢稍有异动,他将牙关紧咬,脸上一片铁青,眼神仍呆呆滞滞,和先前一般毫无二致。 不知不觉严宗望已连饮十数碗,严晟与贺芝仙也喝下不少,三人都有些醉意。 那些随从顾着主人安危,每人喝了两碗后,便无人敢再饮。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阵阵打骂之声,接着喀啦啦一声巨响,只怕已碎了不少东西,噔噔噔数声之后,从楼梯走上四个人来。 上官云背对楼梯,他不敢回头,仍呆呆坐着。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脸黑如漆,不是铁牛儿却又是谁? 贺芝仙暗暗叫苦,乔装之后他与之前早就判若两人,不料铁牛儿竟跟到了这里。 另外三人贺芝仙虽未见过,但他行走江湖多年,却都还认得。 一个身材极壮硕,两条胳臂就如铁浇铜铸,他双眼凸出,嘴角两边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面目极是狰狞恐怖。 另一人相貌普通,面带病色,身材也算高大,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垂在身侧很是显眼。 最后一人书生打扮,看似弱不禁风,面色却甚是红润,此时初春天气,仍然寒冷,他却手持一把漆黑的摺扇不住扇着,显得极为怪异。 这三人正是魔道之中恶名远扬的鬼面崔槐、魔手朱全和毒书生杨一知。其余三人倒还罢了,毒书生杨一知却不好对付,贺芝仙当即凝神戒备,以防杨一知暗施毒药。 严宗望的随从们早抽出弯刀挡在主人面前,只要稍有动静,便将动手。 铁牛儿嘿嘿冷笑,道:“我等奔波千里,不想二位却到了汴梁,让我等一顿好找。” 贺芝仙正要答话,严宗望却推开随从,走出来朗声道:“铁兄盛情,我叔侄自知难却,故而南游大宋,铁兄却不辞辛劳千里相邀,这让我们何以报答?”原来铁牛儿并非为贺芝仙而来。 铁牛儿恨道:“大辽近年内忧外困,兵祸不断,均拜二位所赐,你们胆敢到我大辽境内打探军情,道我大辽无人么?” 严晟仍坐在随从身后,怒道:“耶律延禧收刮无度,又数度侮辱我族人,我堂堂完颜子孙,岂似宋廷赵氏这般软弱无能?!” 原来这二人并非姓严,而是女真皇族完颜氏的完颜晟与完颜宗望。 女真受契丹多年压迫欺压,辽帝更收刮无度,完颜阿骨打一怒之下率族人拥兵自立,取国号为金。完颜宗望乃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次子,为金国右副元帅,总理军政大权。而完颜晟则为完颜阿骨打的同胞亲弟,排行老四,也就是日后的金太宗。 这十几年,他叔侄设谋挑拔契丹皇族争权夺位,辽国朝堂早已四分五裂,幸得天祚帝积威日久,方能压服众人,但辽国各地早已兵祸不断,时有战事发生。 完颜晟与完颜宗望此次到燕云各地查看地势人情,以便日后派军攻打,谁知行踪泄露,天祚帝得知消息,便派金刚门与辽军追捕。 二人见辽军势大,只能避其锋芒,不得已转而南下,这一路行来,竟到了宋都汴梁,不想铁牛儿却带人找上来了。 铁牛儿哈哈大笑道:“莫非今日你们还想逃出老子的手心?” 贺芝仙暗道声不妙,一提真气,果真全身酸软无力,毒书生杨一知早已下了手。 完颜晟二人的随从们也握不住弯刀,尽都叮叮当当掉在地上,众人或躺或坐,想站起身都艰难万分,哪里还能与人争斗。 如今轻而易举制服仇敌,铁牛儿几人均入声大笑,崔槐道:“杨兄的功夫果真天下无双,这神仙醉真名不虚传,先前崔某还以为有一场恶战,不想他们却如那娇滴滴的小娘们儿一般软弱不堪,哈哈哈哈……” 杨一知合起摺扇在手中轻轻一拍,笑道:“崔兄过誉了,想当年,我师妹甚是聪慧,论下毒功夫,比杨某胜得不是一点半点。杨某天姿驽钝,白练了这么些年,哪里及得上师妹万一。” 崔槐奇道:“哦?有机缘还请杨兄引荐引荐,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女子。” 杨一知颓然道:“唉,我与师妹已失散多年,哪里还能为崔兄引荐。” 铁牛儿劝道:“杨兄,你们虽然天各一方,终有重逢之日,何必急在一时?今日你立下大功,待回到大辽,我必定如实禀告,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真正可喜可贺。到时我等还要让杨兄破费,痛饮一番,来个一醉方休,哈哈哈哈……” 崔槐也是一阵大笑,朱全却仍是毫无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杨一知拱手道:“还望铁兄多多美言几句。”但他的言语中不免失落之意。 完颜宗望浑身无力,他怒道:“铁牛儿,你堂堂金刚门一门之主,在草原中也是响当当的名头,就做这下三滥的勾当么?” 铁牛儿讥笑道:“这十几年来,你们对我大辽所为,哪个不是下三滥的手段?你老老实实与我回上京,劝完颜阿骨打伏罪纳降,说不定到时圣上开恩,留你们个全尸。” 完颜晟淡然道:“既然落在你手里,我们无话可说,若想以我等性命要胁皇兄,却是痴心妄想,莫若趁早断了这心思。” 完颜宗望冷哼道:“铁牛儿,要杀要剐随悉听尊便,将来我大金男儿必定马踏上京,杀个片甲不留!” 铁牛儿身在大宋,醉仙楼更江湖人士会集之地,难免夜长梦多,他对崔槐三人道:“留这二人回上京复命,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崔槐喋喋怪笑,两颗獠牙显得又尖又长,更觉狰狞。他拉起一名壮汉,道:“崔爷爷这就送你见阎王,嘿嘿嘿嘿。”他竟生生地将那壮汉的脑袋拧了下来,那尸体脖子上鲜血喷涌,溅了众人一身一脸。 上官云离得最近,被血气一冲,几欲呕吐,他只觉恐惧无比。万不料这人如此血腥残暴,居然以杀人为乐,佛宫寺所见与其相较,简直相差万里。 完颜宗望喝道:“铁牛儿,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们跟你回上京便是。此事与老丈祖孙并无瓜葛,你放过他二人性命。” 铁牛儿冷笑道:“今日可由不得你!” 贺芝仙也不再隐藏身份,他抹去脸上假须面泥,瓮声道:“铁牛儿,上次老夫大意,才让你胜了一筹,你敢再与老夫打一场么?” 铁牛儿击掌大笑道:“哈哈哈哈,贺老儿,想不到你也在此,好!好!好!” 毒书生杨一知并不出手杀人,魔手朱全却出手如电,只见他默不作声,两手在一人身上东抓西捏,噼啪声中,地上那人痛嚎不已,很快就抽搐而亡。 这朱全人称魔手,分筋错骨手已出神入化,也是跟正道人物所学,他得师父倾囊相授,尽得分筋错骨手的精髓。 但朱全每次出手,必定将人全身筋骨错开,让人生不如死,他师父见其心性邪恶,一怒之下欲将其格杀。怎奈他师父年纪老迈,朱全的功夫也尽得精髓,他师父反被分开全身筋脉,全身骨骼也碎了,最终惨死爱徒手中。 朱全自此不被正道所容,渐与魔道人物相熟,中原武林正派多次围剿,均被其逃了出去,近几年江湖中倒甚少听到此人消息,不想却在此现身。 见到如此惨状,完颜晟与完颜宗望都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们那些手下直吓得浑身打颤。 崔槐与朱全一个边杀边笑,一个默不作声,转眼间就完颜晟的随从尽数杀死。 铁牛儿扣住贺芝仙的大椎穴,杨一知抱了上官云,崔槐和朱全也各带一人,准备北返大辽。 四人走到楼下,却见数百宋兵与数十名中原正道已将醉仙楼团团围住,铁牛儿想返身上楼,楼梯后又走出来几名执剑男女,几人已没了退路。 一名白衫青年虽只有十七八岁,却极风流潇洒,他走出人群,喝道:“铁牛儿,你欺人太甚,竟敢到我金城派眼皮底下来拿人?” 铁牛儿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按年纪、按辈份,白衫青年都不应这般无礼,他恼怒不已,恶狠狠地骂道:“你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直呼你铁爷爷的大名。” 金天泽不理铁牛儿,他对完颜宗望和完颜晟恭敬道:“家父因有要事,并未在汴梁,天泽一接到家父的飞鸽传书,便来迎接四王爷与元帅大人,不想却让奸人抢了先。两位不必担忧,家父率人随后便到,今日定能救出两位。” 贺芝仙却认得白衫青年,他正是金城派掌门金万城的独子金天泽,虽年纪轻轻,却尽得金城派武功精髓。 金天泽又认出贺芝仙,不免有些诧异,他看了看上官云,不禁眼神一凛。他又对铁牛儿道:“铁牛儿,你若放人,我保你们毫发无伤走出汴梁,我们的恩怨来日再一决雌雄。如若不然,便是我功夫不及你,今日也定要与你决一死战。”这番话说得字字铿锵,句句有力,真个虎父无犬子,金天泽果然不输其父的风采。 胡青牛与铁牛儿说是师兄弟,实际却如同父兄,铁牛儿生平所学哪样不是胡青牛代师所授?眼见仇人就在手中,大仇将报在即,他如何舍得放人? 完颜晟和完颜宗望更是辽国的心腹大患,天祚帝对这两人恨之入骨,如若放虎归山,铁牛儿的荣华富贵将化为乌有不说,只怕金刚门数十条人命也保不住。 这放也是死,不放也是死,铁牛儿心中一横,说道:“要打便打,婆婆妈妈算甚英雄好汉?”他一手抓住贺芝仙阳池穴,免其走脱,右拳抢先出招,向金天泽一拳袭来。 拳势凶猛,金天泽哪敢硬接,斜跨一步让开了。 一拳无功,铁牛儿顺势又是一拳,直向旁边一名金城派弟子打去。 那人哪料铁牛儿变招如此之快,长剑不及出鞘就横挡胸口,铁牛儿一拳砸在剑身上,将剑鞘击得粉碎。他的拳头仍打在了那人胸口,拳头竟陷入数分,那人当场委顿在地,已一拳毙命,再看掉在地上的宝剑,还留着几个清晰的指印。 杨一知、崔槐与朱全也各使绝学,或拧头扭脖,或拆骨分筋,或施毒药暗器,众人战到一起。杨一知看似武功最弱,但他的毒药暗器却极是难防,而完颜晟与完颜宗望又在崔槐与朱全手上,金天泽打声招呼,众人全力相攻崔朱二人。 崔槐与朱全哪禁得住群雄围攻,数招一过就手忙脚乱,只要再耗上一阵,定将束手就摛。 形势已大为不妙,铁牛儿赶紧说道:“不可恋战,杨兄速速放毒。” 杨一知先取了解药,以暗器手法打给三人,又给上官云喂了一颗,这才按开扇柄上的机关,只见一股浓浓的黑烟汹涌而出。 两名金城派弟子不及闪避,七窍立时流出黑血倒地而亡,众人见状纷纷后退。 铁牛儿和杨一知趁机逃出众人包围,崔槐朱全被金天泽等人团团围住,不得已只能丢了完颜宗望和完颜晟逃生。 待黑烟散去,地上已经倒下了十来人,其中三人是金城派弟子,其余都是普通宋兵。 完颜晟、完颜宗望幸未吸入黑烟,但他们中了神仙醉,浑身无力,需人搀扶才可行走。 金天泽安排人将两人带回金城派解毒,又带人追捕铁牛儿一行去了。 后有追兵,又在大宋汴梁,铁牛儿与杨一知不敢稍作歇息,他们带着贺芝仙和上官云,一路东躲西藏,终来到城北安远门。 虽是白天,城门却已紧闭,密密麻麻的守备军也持戈守在两侧,已无法出城。 两人赶紧折转往南,金天泽也率追兵赶到,铁牛儿与杨一知不敢恋战,只得遁走。 铁牛儿与杨一知在汴梁东奔西逃半天,终于寻得一座荒废的宅院,这才暂时摆脱追兵,此时天色已暗。 杨一知见铁牛儿全身上下污秽不堪,再看看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他苦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今日如此狼狈,嘿嘿。” 铁牛儿叹道:“今日费尽功夫,好不容易才抓到完颜晟与完颜宗望,不想功亏一篑,唉……” 贺芝仙嘿嘿冷笑,瓮声道:“铁牛儿,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带着我二人,你们反添累赘,莫若放我二人离开,你们也好逃命。” “放屁!我师兄那笔帐岂能这般算了?你早断了那心思,若惹恼了铁爷爷,老子立即让你碎尸万段。”铁牛儿怒不可遏,他一拳打在旁边的石凳上,那石凳乃是青石制成,质地极为坚硬,这一下竟被打得粉碎。 见铁牛儿动了真火,自己性命又在他人的手上,贺芝仙哪里还敢多言。 杨一知劝道:“铁兄不必动怒,此处极偏僻,追兵一时也难察觉。你我先躲藏几日,待风声一过,他们定以为你我已出了城,看守自然松懈,到时你我再择机出城。” 除此之外,也无他法可想,铁牛儿颓然道:“也罢。” 贺芝仙所中神仙醉已快自解,杨一知悄悄在包裹中取了一颗红色药丸,暗藏手心,他装作要去小解,走到贺芝仙身后一指点向其后颈哑门穴。 贺芝仙不由张大了嘴,想大声喝斥,怎奈却说不出半句来。 杨一知正要其如此,顺手一拍,就将那药丸拍进了贺芝仙口中。 贺芝仙心知中计,赶紧手抠喉咙,想要将药丸吐出。 铁牛儿照着贺芝仙胸口就是一拳,贺芝仙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哪里还吐出来。 杨一知笑道:“贺前辈,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便是你武功再如何高强,也休想解绝脉化功丹的毒,我劝你莫要生别样心思,免得大家面上不好看。”他担心贺芝仙高声呼救,也不给贺芝仙解穴。 因上官云年少,又是一副痴呆模样,杨一知倒未为难他。 贺芝仙不以为然,他来到滴水檐下,欲等神仙醉自解,到时再运真气化解绝脉化功丹。 铁牛儿欲上前阻拦,杨一知却对铁牛儿摆了摆手。 此时初春时节,白日还短,未多久,天色便暗。汴梁地处北方,夜晚寒气颇重,铁牛儿也不敢烧火取暖。 上官云穿得虽厚,但他不会内功,直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也格格直响。 杨一知见上官云的面目清秀,似与故人有几分相像,难免觉得亲切。他见上官云冻得可怜,心生怜悯,便将身上的薄袄脱了为其披上,又递了一个冻得生硬的烧饼给上官云。 除父母之外,还无人对上官云这般好过,他心中感激。但贺芝仙在旁,他不敢稍有懈怠,仍装出痴呆模样。他看也不看杨一知,木然地接过烧饼,也不论咬不咬得动,就往嘴边送去。 杨一知怕上官云磕了牙,叹着气从其手中拿回烧饼,从包裹中寻了两个馒头,又拿了一壶清水。 上官云险些掉下泪来,可他已非荒漠上那纯朴无知的少年可比,他自知身处险境,不敢稍露马脚,接过馒头就一顿猛啃,噎得眼中泪水流出来也未住口。 杨一知不疑有他,忙拍了拍上官云的后背,又帮着灌了些清水。 铁牛儿只觉杨一知行事婆婆妈妈,但见其毒药如此厉害,他也不敢笑话。 贺芝仙身上已不再酸软,真气也似恢复如初,赶紧悄悄用真气解毒。他运起浑身内力,只觉真气在胸腹间通行无碍,便将真气慢慢导入穴脉,欲将毒性排出。 哪知真气刚入穴脉,他便觉真气逆行,紧接着气海、天枢、膻中及期门等穴一阵剧痛。贺芝仙并不死心,又试了一次,结果仍是如此。即便他胸腹间内力再如何充盈,都无法发出一丝,他方知杨一知所言非虚,只有听天由命。 四人在宅子中藏了两天,外面街巷中渐没了宋兵动静,铁牛儿悄悄出去查看了一番,果见宋兵已不再搜查。 等到酉末时分,四人收拾一番,径往安远门而去。 汴梁作为大宋京都,方圆数十里大小,人口不下百万,在当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周边各国更派使臣商队前来交好、贸易,可谓聚尽天下之财,集齐四海之商。 虽为京都要地,汴梁却不像西夏兴庆府、辽国上京以及云南大理那般还有宵禁之令,反而晚晚张灯结彩,夜夜笙歌艳舞,城门直到戌时才会关闭。 铁牛儿四人到得安远门旁,距戌时还有小半时辰,城门边只有十几名宋兵看守。 守城的宋兵见有人出城,都连忙催促,晚上昏暗看不实在,虽然通缉的画像便在城墙上贴着,四人还是顺顺当当出了城。 到得城外,铁牛儿与杨一知相视大笑。 就在二人得意之时,三条黑影趁二人不备,掳了贺芝仙便走。 铁牛儿连忙追赶,不料这三人武功高强,宋廷为防辽人的骑兵,又在汴梁城外广植树木,一路上也看不真切,铁牛儿连追十数里,终是被三人甩脱了。 仇敌得而复失,铁牛儿甚是恼恨,便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生着闷气。 未过多久杨一知带着上官云赶至,他见铁牛儿气呼呼坐在路边,问道:“铁兄,刚才是什么人?” 铁牛儿苦道:“他们都蒙着面,背上背有宝剑,武功又高强,我也不知是谁。” 杨一知劝道:“这些年江湖中六大门派并进,武林高手倍出,铁兄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铁牛儿冷哼道:“中原武林这几年欺我太甚,总有一日,我要与他们一决雌雄。” 杨一知见其有小视中原武林之意,道:“中原高手众多,铁兄切莫小觑,他日若是遇见,还是小心为上。” “我看他们也是浪得虚名罢了。”铁牛儿冷笑。 杨一知道:“铁兄何出此言?所谓‘金城百花铁剑扬,江南洞庭天魔狂;夺命追魂赛诸葛,剑气冲霄露锋芒’。这六大大门派,哪个不是传承数十上百年?五名当世高手也非泛泛之辈,铁兄切莫小看他们。” 铁牛儿笑道:“江湖中人以讹传讹罢了,哪里信得?铁某不才,前些时日与追魂叟贺芝仙斗了一场,却还胜得一招。” 杨一知道:“贺芝仙的轻功独步天下,但真要硬打硬拼,铁兄胜得一招半式也不奇怪。” “杨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铁某看,这些人的功夫也不过尔尔。”铁牛儿不以为然。 见其不听,杨一知也不再相劝,他看了看上官云,问道:“铁兄如今作何打算?” 铁牛儿叹道:“如今铁某两手空空,既不能报师兄被害之仇,又不能替圣上解心头之恨,我哪有颜面回金刚门?” 杨一知劝道:“方才那三人武功再高强,也无法来去无踪,不如先找地歇脚,天明后你我慢慢打探,不必急在一时。” 三人寻了一农家,歇了一晚,打算天一亮就去寻觅行踪。 再说贺芝仙被三人掳走,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这三个蒙面人的轻功虽不及迷踪鬼步,却也极高强,未过多久便走出十数里地。 三人见铁牛儿未再追来,又狂奔近一个时辰,这才点了堆篝火歇息。 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笑道:“两位师弟,若非为兄聪明,料定他们还没出城,只怕我们也抓不到人了” “放屁!”他话一说完,另两人忙骂。 一人声音沙哑,说道:“我最先入门,当然我是师兄,什么时候轮到你?若不是我安排得妥当,哪里避得了杨一知的毒药暗器?”另外两人又连说放屁。 最后一人说道:“你……你……你算什么大……大师兄?我……我……武……功最……高,要说大……大师兄,定……定……是非……非我莫属。若……不……不是因……因……因为我……我的武功高……高……高强,怎……怎么甩得掉……掉……掉……”他掉了半天,却是掉不出来了。 那粗嗓子与那沙哑声音的两人又异口同声道:“放屁!” 那粗嗓子的那人道:“两位师弟,你们休要争执,我年纪最大,当然是大师兄。”他见另两人又要说放屁,赶紧一指贺芝仙,道:“闲话少说,先问问这老头儿,不然这十几年我们就白忙了?” 那口吃之人并不理会,仍是说道:“明……明明我……我便是……大……大师兄,为……为什么不……不提?要……要不然……我……我们……比……比武……论……论输赢,若你……你们输了,我……我就是大……大……大师兄。”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比就比,我打不过你么?” 粗嗓子的那人道:“你们不若乖乖认输,叫我声大师兄算了。” 口吃的那人道:“好!让……你们见……见识……见识你们大……大师兄的剑……剑……剑法。” 粗嗓子的那人道:“有本事使出来,为兄帮你指教指教。”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就凭你们,敢跟我较量?” 口吃的那人道:“我……我今天……就替……替……师……师父教训你……你们两个,看以后……你……你们还……还敢不敢……将我这大……大师兄放……放在眼里。” 三人嘴上斗得厉害,却并不动手,贺芝仙假意咳嗽一声,说道:“恕贺某冒昧,不知三位高姓大名,为甚要将贺某掳来?” 听得贺芝仙出声,三人都闭了嘴,沙哑声音的那人道:“你是追魂叟贺芝仙?” 贺芝仙道:“正是老夫。” 口吃的那人道:“你不认……认得我们?” 贺芝仙道:“莫说三位还蒙着面,便是三位揭了面巾,贺某恐怕也不知三位到底是谁?” 粗嗓子的那人道:“此话当真?” 贺芝仙不耐烦道:“老夫从未在江湖中听人说过三位的英雄事迹,又如何认得三位?”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你当真不认得?” 落在他人手上,贺芝仙也不敢发火,他耐着性子道:“老夫当真不认得三位英雄。” 口吃的那人道:“我就说……说江湖中没……没几人认……认得我们,两……两位师……弟何必担……担心。” 沙哑声音的那人骂道:“放屁!” 粗嗓子的那人对贺芝仙道:“你不认得就好,要不然,我们只有将你杀了。” 口吃的那人道:“杀……杀了就无……无法再问……问……他话了。”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那这十几年我们就白忙了,师父也不会瞑目。” 口吃的那人闻言色变,他惊惧不已,颤声道:“那就,就不……不要杀了,不然我……我们也会死……死……死不瞑目。”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你不是还没死么?” 口吃的那人道:“总有一……一……一天会……死,你……你们也是。”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趁还没死,赶紧问问他,若像师父那样死了,可太不值得。” 另两人闻言都打一个激灵,粗嗓子的那人对贺芝仙道:“贺芝仙,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要不然我就一剑把你斩成两半。” 口吃的那人摆手急道:“杀……杀不得,你不怕死……死……死不瞑目么?”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那就将他的手脚砍了,看他说不说。” 口吃那人拍掌笑道:“好,就……就这样办。” 贺芝仙虽不知几人到底要问何事,但他也不愿任人宰割,他冷笑道:“你们将老夫杀了罢,反正老夫不会说。” 三人惊讶不已,口吃的那人道:“你……你为何不说?” 贺芝仙道:“我不想说便不说,你们又拿老夫怎样?” 粗嗓子的那人气极,就连他也结巴起来,说道:“你……你……你……”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你要怎样?” 贺芝仙道:“除非你们放了老夫。” 口吃的那人道:“休……休想。” 三人疯疯癫癫,贺芝仙打算先弄清来龙去脉,再慢慢想法逃生,他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杀了老夫罢。” 口吃的那人连忙摆手道:“不……不行!你死……死了,我……我们也会死……死……死不瞑目。” 沙哑声音的那人道:“你只要不死,我们便认你作大师兄。” 粗嗓子的那人奇道:“他又没跟师父学武功,怎么当我们大师兄?” 沙哑声音的那人没好气地吼道:“我们教他不行么?” 口吃的那人道:“好。” 贺芝仙见几人缠夹不清,笑道:“要我不死倒也不难,放了老夫便是。” 三人异口同声道:“休想!” 贺芝仙道:“那你们先回答老夫几件事。” 口吃的那人道:“什……什么事?” 贺芝仙道:“先告诉老夫,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又同时道:“休想!” 贺芝仙故作生气,瞪眼道:“你们便等着死不瞑目罢。” 三人眼现惊惧之色,沉默了半晌,三人又到一旁悄悄商量。 过了一阵,三人走过来,沙哑声音那人道:“说话算话,我们跟你说了,你也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们。” 贺芝仙抚须笑道:“老夫说到做到。” 沙哑声音那人道:“我是大师兄……”这话自然引得另两人连骂放屁,他也不介意,又说道:“我叫仇万千。” 粗嗓子的那人对仇万千道:“我解千里才是大师兄,哪轮得到你?” 仇万千与那口吃之人又骂声放屁。 解千里不理二人,道:“我叫解千里。”他却未想到刚刚已说出了自己名字。 口吃之人道:“我……我才是真……真的大……大……” 果然,他话未说完,仇万千与解千里便又骂声放屁。 就听他接着道:“……大师兄,我……我……我庄……庄……庄不平。” 听庄不平说话甚费力,贺芝仙暗觉好笑,但见三人武功高强,他也只能憋在心里。这三人的名字贺芝仙一个也未听过,他又问道:“你们师父是谁?” 庄不平道:“不……不知道,师……师父从没……没说过。”仇万千与解千里连连点头,显然庄不平所说是实。 贺芝仙奇道:“哦?为何连姓名也不告诉你们?” 仇万千道:“他不说,我们也不问。” 解千里道:“反正叫他师父就是了。” 贺芝仙又问道:“你们为何怕我认得你们?” 庄不平道:“师……师父说……说,厌……厌倦了江……江湖纷争,叫……叫我们……” 他还未说完,仇万千便抢着道:“师父叫我们隐姓埋名,最好莫让人看见我们的长相,免得卷入江湖的纷争。” 解千里道:“若惹了仇人找上门来,躲也无处去躲。” 仇万千问道:“你问完了么?如问完了,就该你好好回答我们。” 贺芝仙道:“你们说罢。” 解千里抢着道:“一个多月前,你与金城派的人在应州?” 庄不平道:“是……是不是遇……遇见了一……个人?” 仇万千道:“那个人是不是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贺芝仙惊讶不已,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说的是谁?” 仇万千道:“何凝霜。” 解千里道:“十多年前,她在洛阳风陵渡杀了几十个人。” 庄不平见仇万千与解千里把话抢着说完,自己已无话可说,不禁憋红了脸道:“是……是个女……女人。” 贺芝仙道:“是又怎样?” 三人听得贺芝仙承认,均喜不自胜,庄不平忙道:“你你快……快告……告诉我们……” 解千里见他半天说不出来,抢道:“神功是什么样子的?” 仇千里也问道:“神功秘笈在哪里?” 贺芝仙奇道:“你们怎知何凝霜有神功秘笈?” 庄不平道:“师……师父说的。” 仇万千道:“师父说,找到何凝霜,就能找到神功秘笈。” 解千里道:“他还要我们暗中打探,免得引起江湖中人注意。” 庄不平道:“我……我们寻了十……十几年,都……都没找……找到她。” 解千里颓然道:“师父把口诀翻来覆去地看,也不教我们练功,连话都不和我们说,没过几个月,他就死了。” 庄不平道:“他死……死不瞑目,叫……叫了几……天几……夜。” 仇万千道:“他临死前都想看看神功是什么样子,叫我们找到神功秘笈就烧给他。” 江湖之中不乏嗜武如命之人,见了玄妙的神功口诀,定要破解其中玄机。想来他们师父见神功口诀极是玄妙,便想参透其中奥妙,哪知口诀太过晦涩,最终心力憔悴而亡。 “唉——”贺芝仙听出些眉目来,只觉自己也是白忙一场,他脸上时惊时喜,时怨时悔,最后长叹了一声。 仇万千见贺芝仙似入了魔障,不由得心中害怕,说道:“你……你也要如师父那样死不瞑目么?” 庄不平吓得往后一跳,牙咬得格格作响,颤道:“他……他……他真的要……要死了?” 解千里恨道:“你还没说神功是什么样子的,死不得。” 仇万千哑着嗓子大喝道:“贺芝仙,你莫忙死,快将神功心法说出来。” 贺芝仙回过神,叹道:“实不相瞒,我并未得到神功心法。” 三人哪里肯信,同时说道:“放屁!” 解千里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哄骗我们?” 庄不平手扶剑柄,道:“你……你……你不想活……活了?” 仇万千咬牙道:“你信不信我们杀了你?” 贺芝仙见三人不信,道:“老夫何尝不想得到神功心法,可惜事与愿违。”他心灰意冷,将佛宫寺一切都讲给三人听了。 仇万千疑道:“那小孩儿真变傻了?” 解千里狠道:“我把他手脚砍断,看他说不说。” 庄不平喜道:“把他抓……抓来,试……试一下。” 解千里愁道:“就怕杨一知的毒药。” 仇万千丝毫不惧,道:“两位师弟,我们抓了小孩儿就走,还怕甚毒药?”解千里和庄不平终于没骂他放屁,他总算当了回大师兄。 三人商量一番,都休息不提。 第二日,仇万千、解千里、庄不平和贺芝仙又上路,欲往汴梁方向去寻上官云。恰遇铁牛儿、杨一知觅踪寻来,几人趁对方未注意,赶紧躲到一旁。 几人忌惮杨一知的毒药,不敢立即动手,便暗暗跟随,却来到仇万千等人昨晚歇息之处。 上官云小小年纪,走了数十里地,已极疲累。 杨一知干脆叫铁牛儿稍作休息,他取出清水干粮,递给上官云,自己也将就吃了些,然后便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铁牛儿与上官云各自寻干爽之处休息不提。 四人远远看见杨一知黑扇与包裹放在一旁,都觉机不可失。 仇万千道:“两位师弟,机不可失,你们谁去将毒扇和包裹偷回来?” 解千里道:“我是大师兄,我当然不用去。” 庄不平道:“放屁!我……我才是大……大师兄!”他又对仇万千道:“你……你自己为……为什么不……不去?” 仇万千道:“你武功最高,当然是你去。” 庄不平道:“我的武……武功当……当然最……最高,但是我……我不去。” 解千里道:“你不愿去,我也不愿去。” 仇万千道:“不偷了杨一知的包裹和毒扇,你们敢去抓那小孩儿?” 解千里道:“我不敢!” 庄不平道:“我……我也不敢。” 仇万千道:“我们一起去偷。” 庄不平与解千里都说道:“好。” 四人慑手慑脚来到近前,解千里拣了一根细长的树枝,轻轻将杨一知的包裹与毒扇挑了过来,一得手,三人就在原地跳起来哈哈大笑。 ------------ 003 蓦然醒悟忍屈辱 下 贺芝仙拿过包裹,翻开一看尽是些瓶瓶罐罐,也不知道哪是毒药哪是解药。 铁牛儿一跳而起,认出正是昨天的蒙面人,喝道:“你们是甚么人?为何要掳了贺老儿?” 解千里扬了扬手里的毒扇,指着上官云,道:“把这小孩儿交出来,要不然,我把你们斩成两段。” 杨一知赶紧将上官云挡在身后。 贺芝仙未找到解药,怒道:“杨一知,快将解药交出来。” 杨一知嘿嘿冷笑,道:“解药便在你手中,就怕你不认得。”他又对解千里道:“你们要这小孩作甚?我就不交给你,你又能把我怎样?” 贺芝仙火冒三丈,但他武功使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庄不平道:“你……你不交……交出来,我就……就让你尝……尝尝我……我的厉害。” 仇万千道:“到底交不交出来?” 杨一知道:“有本事就就来抢,莫非杨某还怕你们三个无胆匪类?” 昨晚被你们逃了,今天让你们尝尝厉害。”铁牛儿一拳往旁边的树上砸去,竟将那水桶粗的树干打了个对穿窟窿。 仇万千拔剑道:“两位师弟,看大师兄怎样教训他们。”说着就向铁牛儿斩去。 解千里和庄不平连骂放屁,解千里道:“你那剑法本就学得不对,你先打着,我给你指点指点。” 庄不平道:“你……你们的武……武功,哪……哪里比……比得上我……我这个大……大师兄……” 他还未说完,仇万千与解千里又同时骂道:“放屁!” 虽然仇万千疯疯癫癫,说话缠夹不清,武功却不低,他出招大开大阖,竟将铁牛儿逼得不住后退。 只是铁牛儿赤手穿着,仇万千手执宝剑,难免占些便宜。 攸忽间,两人斗了十余回合,铁牛儿的拳法固然厉害,却也奈何不得。 庄不平看了一阵,只觉手痒难耐,当即按捺不住,拔了背上宝剑就扑了上去。 铁牛儿以一敌二,拳法渐乱,只怕已撑不了几时。 杨一知喝道:“不知羞耻,以多欺少么?” 解千里扔掉毒扇,拔剑跳将过来,道:“你没了毒药,还怎样与我作对。”他也和杨一知打了起来。 贺芝仙空有内力,也不敢上来夺人,只好作壁上观。 毒书生以毒术驰名江湖,本身的武功却不怎样,未过几招,就险些被斩掉脑袋。他被解千里逼得急了,张口就吐出一枚半寸长的钢钉,直往解千里头上射去。 解千里只觉银光闪现,还好见机得快,他将头后仰,那钢钉便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噗的扎进了不远处的树干中。 杨一知见一枚不中,又卟卟吐出两枚。 解千里哪里敢再战,使出轻功,一提一纵退到数丈开外,两枚钢钉又射进树干中。 一眨眼的功夫,天上竟哗哗啦啦飘下不少树叶,被钢钉射中的两棵大树都已枯死,树上刚刚还绿油油的新叶,这时全变成黄黑色落了下来,原来这三枚钢钉蘸有剧毒。 见这阵势,解千里哪里敢再上前半步,恨不得拔腿便逃。 杨一知纵到贺芝仙身旁,将贺芝仙吓得面无人色,丢了包裹返身就逃。杨一知拾起包裹,也不管瓶中是毒药解药,拿起就向仇万千和庄不平砸去,一边叫道:“铁兄小心。” 铁牛儿早已不支,身上也被划了几道伤口,眼看便要被两人斩于剑下。听见杨一知示警,知其便要放毒,他也不管敌手斩来的利剑,纵身忙退数步。 仇万千听得风声,看也不看挥剑便斩,叮的一声,就将药瓶斩成两半,里面的灰色药粉四散开来,他赶紧掩了口鼻,又将呼吸屏住。 庄不平还想追赶铁牛儿,杨一知却又扔了几个药瓶过来,他不得不赶紧避开。 当当当几声,几个药瓶在树干上碰得粉碎,就见黑的、白的、红的、紫的、蓝的药粉洒了一地,庄不平唯恐避之不及,连蹦带跳地赶紧逃到远处。 仇万千虽护住了口鼻,奈何身上沾了药粉,此时毒已发作,身上就如火灼炭烧一般。他怕杨一知再放毒,忍住身上剧痛就往后逃,才跑出几丈,便倒在地上。 解千里离得近,赶紧将仇万千拉起来,两人逃到十数丈外这才停下。 见三人狼狈模样,铁牛儿不禁哈哈大笑,他却不知自己身上已被划得巾巾条条,就似个乞丐般。 庄不平慌道:“他……他死了么?” 解千里伸手想去探仇万千的鼻息,不料仇万千咬牙道:“死不了,只是痛得厉害,就像火烧一般,又像千万只蚂蚁在咬。” 庄不平问杨一知道:“你……你给他下……下的什……什么毒?” 杨一知嘿嘿冷笑:“这是火蚁粉,若不想他死,赶紧将他放到清水里泡上半天,口鼻也要洗得干干净净。要不然,嘿嘿,就怪不得我了。” 庄不平和解千里不敢耽搁,架起仇万千就走,打算寻找小河池塘为其解毒。 贺芝仙也想悄悄遁走,但他内力使不出来,没走几步便被发现。 铁牛儿虎吼一声,几步赶上,将贺芝仙一把抓住,又使劲往地上一掷,喝道:“贺老儿,你逃便逃了,竟敢寻了同伙,又回来找老子算帐?” 贺芝仙被摔得龇牙咧嘴,他成名多年,哪里受过这等恶气?他一跳而起,怒道:“老夫还怕你这蛮牛不成?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一向独来独往,今日方才见到他们,又怎会与他们是同伙?” 杨一知奇道:“那三人武功高强,白日里却还蒙面人,定怕人认出,他们到底是谁?” 见识了杨一知的功夫,贺芝仙哪里敢与其顶嘴,他口气软了下来,道:“这三个人,恐怕你们也不认得。”接着就将昨晚之事讲与两人。 杨一知与铁牛儿面面相觑,铁牛儿恶狠狠地道:“他们为何将你救走?” 贺芝仙不敢透露神功之事,他似是犹豫一般,说道:“这个……这个……” 铁牛儿扬起铁拳,大喝道:“你说不说?” 贺芝仙这才慢吞吞道:“他们看上了老夫的迷踪鬼步,想让老夫将步法口诀和图谱说出来,老夫当然不肯,怎能白白便宜了三个疯疯癫癫的怪人?” 杨一知奇道:“那你们为何还回来抢夺这小孩儿?” 贺芝仙苦着脸道:“老夫告诉他们,我已中了绝脉化功丹,便哄骗他们,若想要口诀和图谱,必得帮老夫拿到解药,又要他们将故人之子救回。” 这话也还说得通,杨一知心中虽然怀疑,却找不到甚破绽,也不再追问。 仇人失而复得,铁牛儿甚是欢喜,更不管贺芝仙所说是真是假。 四人又向北而去,打算自滑州白马津渡河北上。 走了近三个时辰,远远就见渡口有不少人马,正是金城派之人和数百宋兵。 四人藏身到树林中,悄悄走近些许,只见数十金城派弟子拿持四人的画像,将过河之人细细查看,生怕漏掉一个,又有人在船上到处翻找,便连渔船上装鱼的小舱也不放过。 此时已是初春,到处积雪消融,正值春汛,河水更是大涨,一般渔船哪敢冒险渡河。 铁牛儿与杨一知见无路可走,心中不免愁苦,如今别无他法,只得又往南去。 四人寻了一户农家,将贺芝仙与上官云关在柴房。铁牛儿拿了些散碎银子,让主人去打了十来斤烧酒,又宰了只鸡烤了,另煮了些干肉、萝卜拿来下酒。 铁牛儿喝了几杯,愁道:“金万城料定我们要渡河北上,打算死守白马津,这可如何是好?” 杨一知劝道:“我们不若沿河西行,若遇到肯冒险开船的渔家,多给他些银两便是。” 铁牛儿咬牙道:“莫若将这些人尽数杀了,你我再悠哉游哉渡河北去,只要杨兄出手,那几百人不值一提,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杨一知闻言色变,他陡然站起,怒道:“杨某虽非正道,却也不敢如此狠毒,铁兄怎出此言?不觉嗜杀太过了么?” 铁牛儿自知失言,忙将杨一知拉得坐下,赔笑道:“杨兄莫怒,铁某说笑而已,只需用些神仙醉,将他们尽数制住,你我便可渡河,你看如此可好?” 杨一知没好气道:“神仙醉需得事先饮了酒才会发作,哪是随便就能让人中毒的?”他顿了顿,接着道:“我这倒有几味不伤性命的毒药,只是渡口人多,也无法尽数毒倒。我先制住金城派的人,以铁兄的武功,宋兵必不能拦阻,到时便抢船渡河。” 两人休息一晚,第二日又来到白马津,铁牛儿、贺芝仙和上官云预先吃了解药,就在树林中隐好身形,杨一知却手拿黑色摺扇,大摇大摆地向渡口走去。 毒书生形貌大异常人,立时被人认出,几名金城派弟子立功心切,持剑就冲上来。杨一知待几人走近了,转身就逃,几人却不知死活,又追上几步,却扑通扑通尽数倒在地上,唉哟唉哟叫唤个不停。 其余金城派弟子赶紧上来相救,未到近前,便闻到一股刺鼻至极的怪味。见机的都捂了口鼻捂退回去,反应慢些的也倒在地上,转眼间就有十来人中毒。 杨一知早跑回树林,他抱起上官云就往渡口跑,又大声道:“铁兄,快快抢船。” 铁牛儿将贺芝仙挟在肋下,也向渡口跑去。 金城派弟子屏住呼吸持剑上前,可那些宋兵中毒之人的惨状,尽都畏首畏尾,虽也上前阻拦,却不敢过于靠近。 杨一知变戏法般不停地扔出暗器,暗器扔完,又用毒扇放了毒烟,怎奈在醉仙楼已使得差不多了,仅是喷出几团之后便再无黑烟冒出。 叮叮当当数十声之后,暗器被打落不少,只伤了几人。金城派众弟子见到毒烟散去,都知杨一知再无毒药,更是蜂拥扑上前来。 杨一知以毒扇当剑,与三名金城派弟子过招,他武功不高,但对付这三人还游刃有余。就听刺啦一声,便有人被毒扇划了一道口子,那人还待再战,哪知七窍流出黑血,扑通摔在地上,已没了呼吸。 这毒扇乃精钢打造,蘸了极厉害的毒药,其余两人吓得赶紧后退,只是远远将杨一知拦住,再不敢与其近身相斗。 另一边,铁牛儿已被团团围住,饶是他武功高强,怎奈敌手太多,他一手又挟了贺芝仙,只能单手迎敌,哪里还冲得出去,只保自己不失。 贺芝仙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光,吓得面如土色,生怕铁牛儿一时不敌,将自己拿来挡剑。幸好金城派众弟子出招时都故意避让,每回看着将要伤到贺芝仙,都硬生生将剑撤了回去。 杨一知大声道:“铁兄,保得性命要紧,你先走。”铁牛儿的铁拳使出风雷之声,众人哪里拦得住,终被其杀出血路逃了出去,众人待要追赶,却被杨一知挡住了。 铁牛儿刚松了口气,就见道中又来了几名金城派弟子和数十宋兵,为首之人正是金天泽,铁牛儿不禁暗暗叫苦。 金天泽使出轻功,几步拦住铁牛儿,笑道:“铁牛儿,你敢到我大宋撒野,今日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又对贺芝仙道:“贺芝仙,亏你成名多年,我金城派何尝慢待过你?你无端杀我同门,又致几位师叔命丧辽人之手,这个帐等下再跟你慢慢算。” 贺芝仙闻言气极,但被点了哑穴,并无法反唇相讥。 铁牛儿骂道:“莫非你是金万城在哪捡来的野种?为何偏偏叫你来送死?” 金天泽怒不可遏,咬牙道:“你自找死路,可怪不得本公子。”他手引剑诀,一剑向铁牛儿头上削来。 铁牛儿见其招式迅急,知道厉害,赶紧侧身让过,他单手迎敌,也不留情,对着金天泽肩头回敬一招。 金天泽稍稍侧身,手腕翻转,剑招急变,刺向铁牛儿左肩,这一招来得诡异,铁牛儿眼看就躲不急了。 铁牛儿一时大意,这下竟避无可避,提着贺芝仙就往剑尖上撞,贺芝仙吓得直瞪双眼,只道必死无疑。 怎料金天泽剑尖急转直下,擦着贺芝仙的头皮划了过去,竟放了贺芝仙一马。 贺芝仙虽摔得生痛,终归没丢性命,他连滚带爬,躲到一边去了。几名金城派弟子早将剑架在其脖颈上,却不知他已经中毒,无法使出武功。 铁牛儿终于腾出双拳,他虎吼一声,将生平绝学尽数使了开来。一双铁拳现出风雷之象,气势十足,招招欲致人死地。 虽说金天泽武功高强,但比铁牛儿还差了几分,刚刚铁牛儿单手迎敌,加之大意,这才让他占了上风。数招过去,铁牛儿已将金天泽逼得后退数步,渐现狼狈之相。 旁边数人见状,赶紧拔剑相助,金天泽终于缓得一缓,剑招也是越使越快。 铁牛儿专抱守势,两只铁拳越加沉稳,他力战群敌,丝毫不露败相,但他陷入重围,已无法脱身。 杨一知斗了这么久,终被人制住,几支剑同时架在颈上,他只得束手就擒。 上官云也被人挟住,他自知身处险境,又身系重大隐秘,仍自装傻充愣。 就在这时,自树林中出来五个人,三人蒙着面,不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却又是谁? 另外两人脸黑如漆,身长也仅五尺,虽说他们短手短脚,却长得极其结实。四只黑得发亮的大手就如钢筋铁骨,手指又粗又长,显然两人爪上功夫极为深厚。这两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嘴歪,一个眼斜,看着甚是滑稽。 仇万千大声道:“杨一知,你敢下毒害我,今天我让你死不瞑目。” 庄不平奇道:“你……你不是会……会下毒么?怎……怎么也让……让人抓了?” 解千里疑道:“莫不是他们和金城派联手,故意引我们上当?” 仇万千骂道:“放屁!铁牛儿不是在和金城派的人打么?怎么会联手?” 解千里反问道:“你怎知他们不会联手?” 庄不平不解道:“他们为……为甚要联……联手?” 一名金城派弟子走上前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金城派在抓捕要犯么?” 仇万千指了指上官云和贺芝仙,道:“这两个人是我要抓的,你们替我抓了,那就该送过来,要不然,我把你们斩成两半。” 近十年来,金城派雄霸中原,在江湖中向来受人敬重。便是一个普通弟子,只要报上金城派的名号,不管正邪,也会给几分面子,哪敢有人如此说话? 那名金城派弟子心头火起,伸手就要拔剑。 仇万千二话不说,拔剑横削过去,那人连剑都未拔出来,脑袋便被削掉了,骨碌碌滚出数尺远,连眼睛都还是张开的,真个成了死不瞑目。 仇万千和解千里早冲上前,那些金城派弟子哪里招架得住,又被他们杀了几人,贺芝仙和上官云也被他们掳了去。 两名黑脸怪人也手中发痒,他们不屑与这些普通弟子打斗,径向铁牛儿和金天泽去了。 金天泽见同门被杀,心中固然着急,可他抽不得身,只能与铁牛儿死死纠缠。 两名黑脸怪人先将周遭几人打伤,又看准时机欺进场中,将金天泽与铁牛儿分开了。 四人捉对厮杀,黑脸怪人五短身材,却武功奇高,鹰爪功已至化境。 铁牛儿的铁拳也算是天下无双,但每次拳抓相击时,他只觉双拳被震得痛入心扉,若是被怪人抓上一爪,只怕要脱皮断骨。铁牛儿一改拳路,不与歪嘴怪人拳爪相接,专攻敌手后背。 那歪嘴怪人手臂粗短,要时时背后的铁拳大是不易,爪上的攻势也缓了些,渐与铁牛儿打成平手。 金天泽却险象环生,他虽执有利剑,奈何那斜眼怪人并不惧怕,反而用钢爪来夺他兵器。幸得金城派剑法出招迅急,变招又极诡异,金天泽抖开剑花,招式连绵不绝,剑剑都往怪人咽喉、双眼及后脑等处刺去。 那斜眼怪人无法抓到长剑,又要防备要害,这才没将金天泽毙于爪下。 杨一知也趁乱将身后的金城派弟子打翻在地,如今已渡不了河,他只得往来路逃走。 仇万千三人本为夺人而来,既已得手,自不愿恋战,三人挟了贺芝仙和上官云,往树林方向逃了,仇万千大声道:“你们还不走么?我们可不等你们了。” 两个怪人急攻两招,紧随仇万千三人而去,铁牛儿也终于脱身。 金天泽等人自知不敌,也不敢追赶。 一行人逃了两三里,仇万千追上杨一知,他恼恨先前中毒,将其去路堵住,又凝神防备对方的毒药暗器,恨道:“你差点把我毒死,这笔帐怎么算?” 杨一知冷道:“莫是你还想尝尝中毒的滋味?” 仇万千见其手中既无毒扇,又无包裹药瓶,说道:“你哪里还有毒药?” 杨一知冷笑道:“你试试便知。” 仇万千将信将疑,他不敢上前,却也不愿退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解千里想起昨日自己险些被钢钉毒死,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说道:“他嘴里还有毒钉,你忘了么?”说完赶紧逃走,庄不平与那两个怪人逃走不提。 仇万千吓得连退数步,他边逃边大声道:“杨一知,有本事就不用毒药,看我不把你斩成两半。” 铁牛儿与杨一知汇作一路,与仇万千等人背道而逃。 仇万千等人逃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见后无追兵,这才稍作歇息。 那歪嘴的黑脸怪人问道:“仇万千,方才那使毒这人叫甚么?” 仇万千奇道:“你问这个做甚?” 那人反问道:“不能问么?” 仇万千想了一想,道:“便是能问,但我也不想说。” 那人笑道:“是你们请我兄弟二人来帮忙的,你若真不说,我们便把这老头儿和小孩儿带走。” 仇万千喝道:“你敢。” 解千里不以为然道:“我们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你打得过我们么?” 庄不平点头道:“你……你们肯……定打……打不过我们。” 那斜眼的怪人又笑道:“我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所有人,还要让全武林都知道你们找到了神功秘笈。” 仇万千大喝道:“你敢。” 庄不平道:“巴……巴山虎,你……你好毒……” 他话未说完,解千里就问道:“巴山石,巴山虎,你们兄弟都不认得那人么?” 原来这两个怪人是双胞胎兄弟,歪嘴的叫巴山石,斜眼的叫巴山虎,常年在蜀中行走,武功虽高,在中原武林却无甚名气,并无几人认得他们。 巴山石道:“我们怎会认得?” 解千里奇道:“毒书生杨一知的名号也没听过?” 仇万千、庄不平、解千里三师兄弟常年行走江湖,只为寻访何凝霜与神功秘笈的消息,江湖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哪有他们不知晓的,武林中那些成名人物更是如数家珍。 巴山石与巴山虎同时惊道:“杨一知?”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又惊又喜。 庄不平道:“你……你们真……真的没……没听说过?” 巴山石道:“听是听人说过,没想到今日遇上。” 巴山虎正想说话,巴山石连打眼色,巴山虎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仇万千恨道:“杨一知实在可恶,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斩成两半。” 巴山虎笑道:“除非他不再使毒,否则你还要逃。” 仇万千气道:“等你中了他的毒,你就知道傻子才不逃。” 庄不平一指上官云,道:“他才是傻……傻子。” 解千里笑道:“贺芝仙和小孩儿都抓回来了,先问神功下落要紧。” 几人将贺芝仙与上官云围在当中,庄不平问上官云道:“你……你说,神……神功口……口诀是甚……甚……甚……甚么样的?” 上官云从未遇到过结巴,听庄不平说话,只觉好笑。可他自知未脱险境,哪敢开口,只得强忍笑意,两眼呆呆看着庄不平。 庄不平扭头对仇万千四人道:“他……他真……真的傻了。” 仇万千和解千里哪肯死心,各自又问了一遍,上官云仍是不回答。 解千里见状,欲对上官云动武,巴山虎一把拦住,怒道:“他是个傻子,你也不放过么?” 巴山石劝道:“解千里,若真将他打死,又去哪找神功秘笈?不若找个神医看看,或许还能治好,到时他便能开口。” 解千里见贺芝仙这么久都未说一句话,奇道:“贺芝仙,你也傻了么?为什么不说话?” 贺芝仙张了张嘴,只是咿咿呀呀,又指着后脑处,他哑穴未解,自然无法开口。 庄不平惊奇万分,道:“你……你怎么成哑……哑巴了?” 仇万千恨道:“莫不是被杨一知毒哑了的?” 巴山石笑道:“他被人点了哑穴,自然说不了话。” 杨一知点穴的功夫有其独到之处,几人试了数次无法解开,只能让贺芝仙继续当哑巴。 天色渐暗,赶了这么多路,众人都觉疲累,仇万千将贺芝仙与上官云绑在树上,点了数堆篝火,众人就着清水吃了干粮便徐徐睡去。 到得半夜,巴山石悄悄推了推巴山虎,巴山虎也未睡着,两人见仇万千三人已睡死,就慑手慑脚往贺芝仙与上官云面前走去。 两人解了绳索,贺芝仙察觉动静,正要挣扎,被巴山虎一把将阳池穴捏住,他哪里还敢动弹,乖乖地让巴山虎挟在肋下。上官云仍装着痴傻模样,也不敢挣扎,被巴山石扛在肩上。 巴山石与巴山虎一路寻踪,到了白马津又向西追去,这一追就是两天两夜,他们也不稍作停歇,终来到一处叫做孤柏岭的高山,已走出四百来里路。 远远望去,山下不少人已将路口围住,看衣着应是金城派的人,另外还有数百宋兵在树林和草丛中到处搜索。 巴山石和巴山虎绕过金城派众人和宋兵,见山头西南边的陡坡无人看守,趁着晚上悄悄爬了上去。 两兄弟小心翼翼,一路觅踪寻迹,终在一处山凹看见铁牛儿与杨一知。 铁牛儿和杨一知虽未受伤,但面色憔悴,衣衫也破破烂烂。 认出来人后,铁牛儿与杨一知都凝神防备,可他们也不敢声张。铁牛儿压低声音,轻喝道:“你们还敢来此,想要做甚?” 巴山石、巴山虎各将贺芝仙和上官云放下,又将杨一知打量一番,巴山石问道:“你就是毒书生杨一知?” 杨一知暗自防备二人出手,奇道:“正是在下,不知两位兄台高姓大名,找在下又有何事?” 巴山石抱喜道:“我叫巴山石,这是我兄弟巴山虎,杨兄是否还有位多年未见的师兄?” 杨一知更加惊奇,又问道:“巴兄既认得我师兄,为何还要与杨某为难?” 巴山石并不回答,他将上官云推到杨一知面前,道:“这两个人还给你。”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这事是天经地义一般。 若论武功,巴山石、巴山虎两兄弟对付铁牛儿和杨一知已绰绰有余,可他们连赶两日两夜,赶了四百来里路,却仅仅是为了将贺芝仙与上官云交还给二人,更让杨一知疑惑不解。 杨一知也不客气,他将上官云拉到身后,说道:“不知两位巴兄想要如何?杨某定会与师兄说情。” 巴山石摆手笑道:“不必,你师兄救过我兄弟一命,我们欠他人情,这便两清罢。” 巴山虎抠了抠头,不好意思道:“嘿嘿,几年前我不当心中了毒,恰被你师兄撞见,便救了我一命。” 杨一知恍然,不免敬佩这两兄弟的为人,他又问道:“你们怎知我与他是师兄弟?” 巴山石道:“他托我们在江湖中打探你的消息,让你到鼎州西两百里的天门山天门洞找他。” 杨一知骤闻师兄消息,急道:“你是说他此时便在鼎州么?” 巴山石摇头道:“我也不知,想来应还在那里。” 杨一知苦叹一声,道:“只怕今日我性命不保,哪里还能去找他?麻烦两位巴兄跟他说一声,就说杨一知对当年之事后悔至极,叫他勿需牵挂。” 巴山虎奇道:“你为何性命不保?” 杨一知看了看铁牛儿,道:“我与铁兄惹下祸事,金万城率一干弟子已将我二人团团围住,莫说赛诸葛金万城,便是他手下弟子金城三杰我们也敌不过,我的毒药早已用尽,如今只是等死而已。” 巴山石道:“你师兄救我兄弟一命,那我们也要救你一命,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巴山虎道:“我们替你引开金城派的人,你们从西南边的陡坡下山。” 他们武功虽不弱,但金城派在孤柏岭已布下百多人,金万城名满江湖,只怕更难对付,何况还有金城三杰,此举已是冒着性命之危。 能将贺芝仙和上官云带回来,两人已算仁至义尽,便是巴山石巴山虎现在立即下山,江湖中也无人会说半句闲话。巴山石巴山虎此举,真可谓受人滴水之恩,却能涌泉相报。 见两人要冒险帮自己脱身,杨一知不禁佩服五体投地,已起了结交之心。二人武功也高,只要不恋战,想来也无甚大碍。杨一知毫不推迟,抱拳道:“两位巴兄相救之恩,杨某来日必报!虽说你们武功高强,但强敌在前,二位切莫恋战,若二位有甚闪失,杨某哪担当得起?” 巴山石、巴山虎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他们欣然点头,巴山虎道:“杨兄,我们晓得,你们下山后,我们自会脱身。” 几人互道声珍重,巴山石、巴山虎便去引开金城派众人,杨一知与铁牛儿各带一人,自西南方的陡坡下了山。 ------------ 004 纷纷扰扰前尘事 得巴山石、巴山虎相救,铁牛儿与杨一知捡得性命,逃下山时已狼狈不堪。 金城派和宋军仍在这一带搜捕,他二人哪敢停留,又不敢再向北走,径向南逃出两百多里,到了汝州方才停脚。 杨一知心念师兄,又见金城派势大,便说道:“铁兄,如今别无去路,你我不若到我师兄那避避风头。我师兄的功夫远在我之上,便是金万城来了,也不需怕他。” 铁牛儿连遇强敌,再不敢小觑中原英雄,便答应到天门山暂避。 四人一路南行,过邓州、襄州,经江陵至酆州、鼎州,再折道往西。一路翻山越岭,涉溪过河,风餐露宿,少不了要吃些苦头。过了了半月有余,四人已快出鼎州地界,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 这一路风光甚美,铁牛儿、杨一知和贺芝仙常年走南闯北,这些景致见得多了,再说也无心留意景色,上官云却乐在其中。 过了鼎州,远远便见一片苍茫的大山横亘在前,那大山拔地擎天,山势陡险峻拔,景色更是雄奇壮丽。 在大山最高之处,却有一奇峰耸立,山峰中间洞开,玄朗如门,又如明镜高悬,又似天门独启。那山洞位于千寻绝壁之上,更觉气势磅礴,巍峨高绝,看那样子,定然是天门山天门洞无疑。 几人一路辛苦跋涉,终于到了天门山下,众人虽然疲累,见到这景色都精神一振。这里山高林密,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更无甚道路,饶是铁牛儿与杨一知身具高强功夫,可他们各带着一人,也走得格外吃力。 走了半天,天色渐晚,那奇峰却还在两个山头之外。抬头望去,那奇峰就似悬在头顶,皎洁的月光从洞中透下来,团团云雾在洞内吐纳翻涌,宛如幻境,四人不禁暗赞天地造化之神奇。 两人手攀脚爬,带着贺芝仙与上官云又走个多时辰,这才来到奇峰之下。 自峰脚看去,就见奇峰高耸云霄,足有两三百丈高,其上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半尺宽的小径可以攀援。 铁牛儿与杨一知也不再歇息,分别将贺芝仙与上官云负起,自小径向上攀爬。 不到一刻,四人来到天门洞前的缓坡,缓坡长宽不下百丈,乱石中长满了松柏杂草。 只见山洞高有四五十丈,宽深都不下二十来丈,人在洞中更觉壮丽雄伟。这山洞乃是山石崩落而成,山洞前后早已贯穿,整座山峰只剩最外一层山岩,见此景色,几人不免又暗暗称奇。 山洞深处有四五间木屋,此时已是半夜,木屋并无灯火亮起,想来木屋主人已睡着了。 杨一知、铁牛儿、贺芝仙与上官云四人穿过乱石树木,向木屋走去,地面山石颇多,行走艰难,幸好月光尚算明亮,几人也不致崴了脚摔了跤。 来到屋外约五六丈,众人闻到一股异香,杨一知暗叫一声不好,立时周身又麻又痒,紧接着就如万虫噬咬,真个痛如骨髓。四人痛痒难耐,都用手抓挠,谁知越抓越痛痒得厉害,都不由得倒在地上来回翻滚,更是痛嚎起来。 此毒名为噬魂销骨,乃杨一知那师兄独创,初中毒时只是麻痒,转眼间浑身就如千虫万蚁在噬咬,最后更如同万蚁入髓般痛苦难忍,真个是噬魂销骨。 这毒虽极是厉害,却不立伤人性命,若能守住心神,苦熬上半个时辰,体内毒性自然而解。但世上又有几人能有如此毅力,能忍耐万蚁噬骨的痛苦? 杨一知不会解噬魂销骨之毒,也只有紧咬牙关苦苦忍耐,只盼师兄能早些相救。 就听木屋中有人冷道:“几位还是走罢,如此又是何苦?当年之事,我并不清楚,我们多年交情,几位莫再让老夫为难。” 杨一知大叫道:“师兄,是你么?我是杨一知。” 那人冷哼了一声,过了一阵才说道:“师弟,你既还认我,为何还和他们一起来逼我?你还是下山罢,不然,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他话说完,空中就传来阵阵恶臭,四人几欲呕吐,但浑身痛痒却减轻了许多。 四人爬起身,杨一知奇道:“师兄,你我多年未见,为何说我来逼你?有谁敢来逼你?” 那人冷笑道:“当我不知你所想么?你何需拿这话来诓我,当年那事,我也不比你知道得多,你便走罢。” 杨一知颓然道:“师妹失踪这么多年,可我却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到,我悔不当初,早已没有那番心思,你何必疑我。” 那人奇道:“咦,你不知师妹回来了么?” 杨一知浑身一颤,惊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道:“有人在北方见到师妹了。” 杨一知如泥塑木雕般呆呆站着,他眼中含泪,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师妹回来了,师妹回来了么?” “想不到你竟不知情。”那人叹道,沉吟一阵,他又问:“你今日又为何来此?” 杨一知不答反问:“师兄可知师妹现在哪里?” 那人痛不欲生,道:“师妹,师妹她恐怕已经死了。” 杨一知陡闻噩耗,难免精神恍惚,险些栽倒在乱石中,他稳住身子,木然道:“师妹……师妹她去了么?” “当年若不是你,师妹怎会失踪,今日更不会死于非命了。”那人怨道。 杨一知反唇相讥:“你就脱得了干系么?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师兄妹哪会遇到那件物事?”他顿了顿,又咬牙问道:“师妹到底是何人所杀?我杨一知定要灭他满门,将他挫骨扬灰。” 那人问道:“你真不是和他们一道来的?” 杨一知压下满腔悲伤与怒火,实说道:“我带了几个朋友来你这避一避,过些时日就走,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何时对你说过谎话?他们到底是谁?” 那人道:“进来说罢。”接着茅屋中就亮起了灯光。 铁牛儿虽然武功高强,但想到刚才中毒后的痛苦模样,他却不敢迈步。 杨一知牵了上官云,道:“铁兄,我师兄的毒术虽是天下第一,却从不伤人性命。只怕有仇家上门挑衅,不得已才用毒御敌。” 铁牛儿虽仍有顾虑,却也不敢违逆。 来到木屋前,只见一名五十多岁,相貌清矍的老者负手站在屋中,老者看着杨一知,也不言语。 杨一知走到老者面前,躬身一礼道:“多年未见,师兄一向安好?” 老者抚了抚颔下胡须,道:“为兄当然比不上师弟逍遥快活,毒书生杨一知的名号这些年在江湖上可是响得很哪。”他言语之中不免讥讽之意。 杨一知不以为意,指着铁牛儿、贺芝仙及上官云道:“我这几个朋友得罪了人,想在师兄这暂避几天,不知是否方便?” 老者冷哼道:“若不嫌山野清寒,住下便是。” 铁牛儿堂堂一派门主,贺芝仙也是一代名宿,若在平时,他们哪里受得了这冷言冷语。可他们先前已见识了老者的下毒功夫,自知这人是惹不起的,都不敢发作。 杨一知问道:“师兄既在屋外布了噬魂销骨,莫非有强敌在附近?师妹到底被何人所害?” 老者道:“那几人你见了自然知晓,可惜他们并未说清到底是谁杀了师妹。”他看了贺芝仙一眼,道:“在我这还需得着用绝脉化功丹害人么?” 杨一知赶紧给贺芝仙服了解药,又将其哑穴解开。 贺芝仙试了试内力,发觉运功无碍,他拱手向老者道了声谢,道:“贺某不请自到,不敢打扰阁下清幽,这就告辞。”说着就想要走。 铁牛儿也不敢阻拦,他急道:“杨兄,这……” 杨一知道:“贺前辈,天色已晚,不若待明日再走,你看如何?” “二位好意,贺某心领,来日必当厚报。”贺芝仙哪敢久留,他脚下一晃,已到了屋外。 也不见老者有何动作,贺芝仙刚走出数丈,却又扑倒在地,接着又大声痛嚎,看样子又中了**噬骨。 老者淡然道:“在下未尽地主之谊,贺兄何需如此匆忙?”他话说完,贺芝仙身上的毒性就已解了。 这施毒解毒的功夫已出神入化,贺芝仙再也不敢造次,他缓缓站起身,悻悻走到木屋中不再言语。 老者见上官云一副痴呆模样,微怒道:“这孩子怎如一个傻子般?师弟,你这些年长本事了,连个小孩儿都不放过么?” 杨一知战战兢兢道:“这小孩儿一向如此,我也不知他为何痴呆,更不是我下毒将他弄成这样。”他看着贺芝仙,想要问其原由。 贺芝仙不敢不答,赶紧道:“他是贺某故人之子,前些时日父母双亡,心神受了刺激,是以变得痴痴呆呆。” 老者上前,撑起上官云的眼皮看了看,自语道:“奇了,若心神受损,他双眼瞳孔必异于常人。可他瞳孔毫无异状,何以会变得痴痴痴呆?”说完又轻抚颔下胡须苦苦思索。 此人不仅毒术天下一绝,医术也极高明,更喜医治疑难杂症。他见上官云看似痴呆,却无痴傻之人的症状,正如好武之人见了武功秘笈一般,动了探究之心。 几人见其思索,都不敢出言打扰,铁牛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老者思索了一柱香时间,说道:“容老夫独自想想,明日定要查明这孩子痴呆之因。”他不等几人答话,径回厢房去了。 杨一知道:“贺前辈既已见识了我师兄的功夫,还望莫生别样心思。” 贺芝仙讪笑道:“杨兄放心,贺某不敢造次。”他虽比杨一知大上三十来岁,显是将杨一知抬得高了。 四人当晚木屋住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四人就被吵醒,那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定是如此,哈哈哈哈……” 几人来到正屋,只见老者满脸憔悴,双眼红肿,显然通夜未睡。 老者走到上官云跟前,笑道:“定是这孩子心中有股郁结之气,一时阻了心智,只需在百会、风府、天冲、听会、天池、玉枕以及膻中、气海数穴施针,导出他那股郁结之气,必可痊愈。今日老夫便要替他施针治疗,哈哈哈哈……” 几人匆匆洗涮一番,老者将上官云带入厢房,让杨一知在旁搭手,铁牛儿和贺芝仙均留在外间。 老者将银针及艾绒一一准备妥当,杨一知先让上官云平躲在床上,便要将其衣服脱掉。他将上官云内里小衣解开,其中一件物事便掉了出来,正是当日何凝霜给上官云挂在颈脖上的玄色玉牌。 杨一知一把抓到到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他双手逐渐哆嗦起来,惊声叫道:“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老者本在一边将艾绒搓成细条,听见杨一知说话,转头只看了一眼,他的双眼就再也离不开了,他惊道:“是……是……是那件东西。” 杨一知抓起上官云胳膊,将玉牌在上官云眼前晃了晃,大喝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快说!” 上官云的胳膊被抓得生痛,他惊恐不已,但他只是紧咬双唇,并不说话,就连脸上也无甚表情,就似不知不觉一般。 老者将杨一知推开,喝道:“他不是个傻子么,你问他又能问出什么来。” 杨一知两步冲出屋去,将玉牌举到贺芝仙眼前,大声道:“贺前辈可知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贺芝仙奇道:“这不是那孩子的东西么?这是故人临死留给他的。” 铁牛儿毫不知情,干脆冷眼旁观。 杨一知怒喝道:“贺芝仙,你快说,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贺芝仙还未开口,就听屋外一个声音道:“我告诉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三人循声转头,只见木屋数十丈外站着三男一女。 一名高瘦老者高声道:“莫兄,我兄妹四人好言相询,你却推说毫不知情,为何这物事却在杨兄手中?你我多年交情,我兄妹只想一观究竟,你何需瞒着我们?” 杨一知走到屋外,嘿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四个畜生,难怪!难怪!” 一人尖声说道:“放屁!我们兄妹四人,江湖人称昆仑四仙!你才是畜生,杨一知,不是一只羊么?”这人身躯短小,四肢却极长,长得尖嘴猴腮,整个一只大猴模样。 杨一知听其取笑自己,也不恼怒,问道:“这么说来,我师妹的消息是你们说的了?” 那尖嘴猴腮的说道:“嘿嘿嘿,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老者也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四位来得好及时,我师兄弟也是刚刚发现此物。” 一名面色蜡黄、额头突出,身体极瘦、双臂奇粗的中年说道:“这里这么多人,莫不是你请的帮手?” 老者道:“唐兄哪里的话,他们只是来暂避几天,并不知晓四位也在此。” 那名高瘦老者道:“莫兄还是不愿请我兄妹进去坐坐么?” 老者道:“既如此,几位便过来罢。” 那尖嘴猴腮的说道:“你那屋里尽是蛇虫鼠蚁、瓶瓶罐罐,我可不愿进去。” 身体极瘦的中年道:“你不再对我们下毒了么?”想来他们已吃了不少苦头。 那女的生得极美,她轻掩红唇,吃吃娇笑道:“奴家胆子小,最怕蛇虫鼠蚁了。” 尖嘴猴腮的嘻嘻一笑,道:“四妹,你不是蛇么?莫非你便害怕自己?” 那女的拿秀目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老者道:“若四位害怕,那便回罢。”言毕就返身进了屋。 尖嘴猴腮那人说道:“谁说我怕?”他话音刚落,已到了门口,轻功显然不弱。 身体极瘦的中年道:“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他紧跟尖嘴猴腮那人身后进了屋。 那女的娇笑道:“奴家便是害怕,也只得来看看了。”她不紧不慢,一步三摇,看得人心神荡漾。 高瘦老者道:“莫兄稍待,我再叫个朋友。”他纵身就往悬崖下跳去,不多时,他又如一只大鸟般自悬崖下扶摇直上。他手中虽带得一人,却显得极其轻松,这轻功只怕还在贺芝仙之上。 他进屋后,一把就将带来那人扔到门后,那人护住满是血疤的脑袋,老老实实蹲在门后,也不敢抬头看众人,显然被这四个怪人打得怕了。 高瘦老者看了看贺芝仙与铁牛儿,道:“杨兄不帮霍某介绍一下新朋友么?” 杨一知指着铁牛儿道:“这位是杨某的朋友,定州金刚门门主铁牛儿铁兄。” 不想那尖嘴猴腮的人却接口道:“原来是一头老牛,又是一只畜生。”他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却连自己也顺带给骂了。 铁牛儿气得圆瞪双眼,指着那人道:“你……”但见这几人功夫高强,他却不敢骂人。 高瘦老者抱拳道:“铁兄,我这兄弟最爱占人口头便宜,还望铁兄多多包涵。” 铁牛儿冷哼一声,气呼呼一拱手,算是认识了。 杨一知又指着贺芝仙道:“这位不算得杨兄的朋友,只是识得而已,追魂叟贺芝仙。” 那尖嘴猴腮的又道:“何来仙气?” 那极瘦的中年人接嘴道:“倒有些鬼气。” 有了铁牛儿这前车之鉴,贺芝仙早有所备,他笑笑了事,却未注意到门后那人浑身直颤。 杨一知又指着上官云道:“这位是贺兄故人之子,名叫……”说着便看着贺芝仙。 贺芝仙接道:“他叫上官云。” 杨一知又指着高瘦老者四人道:“这四位是昆仑四兽……” 尖嘴猴腮那人抢道:“昆仑四仙!” 杨一知干咳了一声,笑道:“昆仑四仙,这位是鹤叟霍无羽霍兄。” 那尖嘴猴腮自己开口道:“我是猴仙侯其末。” 那名极瘦的中年接口道:“你不是猴怪么?甚么时候改成猴仙了?” 杨一知笑道:“侯兄所作所为,倒和这个怪字相符,这仙么,除了白妹妹,是谁也当不起的。” 侯其末一张怪脸气得通红,引得众人大笑。 杨一知又说道:“这位是铁臂螳螂唐易唐兄,这位娇艳如花的妹妹是白娘子白如姣。” 众人抱拳道声久仰,铁牛儿问道:“不知杨兄的师兄是江湖中哪位人物?” 杨一知笑道:“想必铁兄早已听闻,只不过不认得罢了,江湖人称阎王敌的莫三味便是在下师兄。” 贺芝仙与铁牛儿惊讶万分,阎王敌莫三味的名号在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世人都道莫三味医术世间无双,却不知他的下毒功夫更加出神入化。 杨一知心念师妹,问道:“霍兄,我师妹到底是怎回事,还请告知?” 霍无羽摆摆手道:“此事不急,我自会慢慢说与你知晓,不知杨兄从何得来的黑色玉牌?” 杨一知指了指上官云,道:“玉牌原本挂在这孩子颈上,我也是刚刚拿到手。” 霍无羽道:“这玉牌可否借我看上一看?” 杨一知早将玉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他取出玉牌递给霍无羽。 四人将脑袋凑到一起,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什么来,只得将玉牌还给杨一知。 杨一知道:“霍兄说说我师妹之事了么?” 霍无羽走到门后,提出一人扔到屋中,道:“此事需得问他。” 侯其末喝了一声,那人赶紧站起,刚一抬头,上官云就大叫着扑上前去。他对着那人又打又踢,嘴中哭喊不断,那人虽被小孩儿踢打,却也不敢还手。 众人均觉蹊跷,贺芝仙却说道:“原来是你。”他不由脸色大变。 铁牛儿也认出那人,正是刘充。 上官云状若疯狂,几失心智,莫三味上前捏了他的昏睡穴,又将他抱到厢房中休息去了。 杨一知道:“霍兄,此事不简单,还请告知原委。” 霍无羽清了清嗓子,将一切徐徐道来。 当日刘充率金城派众人逃出木塔后,便四散逃生,他见辽兵在南,干脆一路西逃。辽兵却一路寻踪而至,其间大小相战十余场,均被刘充逃了出去。 七八日后,刘充已到西夏兴庆府,终被十多名辽兵围在山谷。刘充拼死力战,杀了三名辽兵,好不容易逃出重围。他边杀边走,刚出山谷,就遇到侯其末与唐易。 这两人脾气本就古怪,向来多事,当即就打退辽兵,又将刘充擒住,想要问个究竟。 起初刘充也颇强硬,被侯其末连施酷刑后,不得不开了口,将众人为何到燕云以及佛宫寺的一切说了出来。 其他倒还罢了,但何凝霜的名字侯唐二人却熟悉得很,两人震惊无比,他们当即寻到霍无羽和白如姣,说了事情原委。 昆仑四兽本就知晓当年之事,商议一番后,先到了应州查看,却只见到满地灰烬。他们又转而向南,欲向莫三味问个明白,未曾想莫三味却是一问三不知。 侯其末与唐易恼羞成怒,竟对莫三味动了手,可他们哪讨得了便宜,吃了噬魂销骨的苦头后就再不敢靠近,每次就乱石外言语相激。 杨一知更加疑惑,他拿出玉牌,道:“贺前辈,这玉牌既是你故人留下的,可否告知这故人姓甚名谁?” 贺芝仙惊惧万分,生怕众人知道自己对上官云所为,他不敢托出实情,假装筹措道:“这……”他看了看刘充,未再说下去。 刘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杨一知看了看铁牛儿,道:“贺前辈若担心与铁兄之仇,我与师兄便替你求个人情。” 铁牛儿哪敢违逆,点头道:“铁某这回便不与你为难,大仇他日再报。” 贺芝仙心中惊惧,不置可否。 杨一知又诚心诚意道:“实不相瞒,这玉牌乃是我师妹何凝霜随身之物,还请贺前辈告知其中情由。” 贺芝仙只得开口:“这玉牌的确是何凝霜给这孩子的,这孩子乃是何凝霜与金城派弟子上官平的遗子,只可惜他夫妇二人已葬身大火之中了。”他唉声叹气,假意伤感。 杨一知与莫三味震惊异常,两人又悲又喜,悲的是何凝霜失踪多年,刚回到中原就已身亡;喜的是老天开眼,竟将上官云送到了他们面前。 贺芝仙又将木塔中发生之事讲了,却将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更未透露自己对上官云所施毒手。 杨一知再难忍下这口恶气,劈头就是一掌,将刘充打了个脑袋开花。 见刘充被一掌劈死,贺芝仙更加焦急万分,恨不得背插双翅,逃出这个是非之地。他拱手对众人道:“天幸贺某误打误撞,竟将上官云带到这里,诸位之事,与贺某并无瓜葛,在下这便告迟。” 莫三味再不阻拦,他抱拳道:“贺兄恩情,我师兄弟必当重报,日后但有所求,莫某绝不推辞,请。” 杨一知歉然道:“前些时日,杨某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贺前辈多多包涵。” 铁牛儿已答应暂时不报仇,也不敢阻拦。 贺芝仙几个起落到了悬崖边,就如鸟羽飞雪一般,向下慢慢飘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上官云又醒转来,他大哭道:“爹爹……娘……” 莫三味上前抱住,轻轻抚着他的额头,道:“好孩儿,可苦了你了。” 上官云再无法装傻充愣,又见莫三味与杨一知爱护自己,对两人不由生出亲近之感,他止住哭泣,问道:“伯伯,你是谁?” 莫三味听怀中少年出声相询,不禁老泪纵横,他将上官云拉起来,急道:“你……你说什么?” 见这痴痴呆呆的孩子竟开口说话了,杨一知也喜形于色。 上官云又问道:“伯伯,你是谁?” 莫三味点了点头,强笑道:“好孩儿,我是你大师伯。”他又指着杨一知,道:“这是你二师伯。” 上官云奇道:“师伯?爹爹和娘从未说我还有师伯。” 莫三味抹了抹泪水,道:“你爹爹是上官平,你娘叫何凝霜,你叫上官云,对不?” 上官云点头道:“爹爹和娘都叫我云儿,可他们……他们已被人害死了。”他几欲嚎啕大哭。 杨一知将玉牌拿出来,问道:“云儿,这是你娘给你的么?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这些年你们在哪?” 上官云抹净眼泪,答道:“这是娘临死前给我的。” 莫三味抢过玉牌,责道:“师弟,你莫若断了那心思罢,师妹夫妇只怕也未成事,不然何以遭了毒手?就算要问,也等云儿心神安宁些再说。”言罢就让上官云躺下,要其好生休息,又好言安慰几句。 铁牛儿眼见仇人逃脱,越想越后悔,他见杨一知和莫三味出来,也告辞下山去了。 昆仑四兽却不愿走,他们暂时留了下来,想要打探神功线索。 杨一知埋好刘充,又收拾了一间空屋,打算小住些时日。 侯其末与唐易到山中弄了野兔野鸡,当晚就在屋外烧火烤熟,上官云也已醒来,七人就在篝火旁喝酒吃肉,忆些当年往事,也说说江湖趣闻。 众人终于知晓上官云的遭遇,听到贺芝仙对上官云施毒手,人人咬牙切齿,杨一知更追悔莫及。 上官云终脱险境,如今得见亲人,看众人如此快活,他也笑颜渐开。 众人酒至半酣,霍无羽叹道:“‘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想当年,只因这一句话,江湖中竟掀起了惊涛骇浪,多少英雄豪杰丢了性命。这么多年过去,又有谁见到碧落赋到底是甚样子?莫非整个江湖都被当年那人戏耍了一番,哈哈哈哈……” 其余几人怔怔看着篝火,尽都默默无语。 上官云问道:“大师伯,为何娘也常念那几句诗?那到底是甚么?” 莫三味摇头叹息,道:“若非这几句口诀,你娘也不会离开中原,躲到那茫茫荒漠,更不会丢了性命。其中原委,也该告诉你才是。”他招呼杨一知与昆仑四兽围拢篝火,慢慢说起了当年一切。 十几年前,莫三味、杨一知与何凝霜同在南海毒医吴千方门下学艺,吴千方百年归老之后,兄妹三人就在江湖闯荡。 后来,终在凉州附近定居下来,虽说当时天下太平,却时有江湖纷争。三人一边悬壶济世,一边苦苦钻研医书毒经,很快,阎王敌莫三味的名头就传遍整个武林。 不知何时,江湖中有了一个传闻,据说武林中突然出现一个怪人,这人七十多岁,他脸大如扇、颊突鼻高、四肢极短,又喜食生肉。江湖中人常常相貌奇特,有怪癖者也甚多,这人如此相貌,倒也无甚特别。 可奇就奇在此人竟声称是尹中天的弟子,此行乃是寻访传承之人,他怕江湖中人不信,还念了几句口诀出来,说那就是尹中天所留玄功要义。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尹中天刚刚年满二十,一身玄功竟登峰造极,身兼正邪两道的武功,年纪轻轻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是以名震江湖。 就在尹中天称霸武林之时,突然就再无此人消息,就如此人从未在世上出现过一般。尹中天突然失踪,一身玄功并无秘笈口诀留给后人,更无传人留世。后世虽也有不少英雄人物,却再无人可达尹中天那出神入化之境,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这大脸之人若真的是尹中天的弟子,尹中天至少要活到一百多岁才能死去,不然又如何教那人武功。 那几句口诀晦涩难明,却偏偏玄妙无比,若非绝世高手,又怎创得出来,众人不得不信。 听闻尹中天寻访传承之人,天下哗然,正邪两道的英雄豪杰皆摩拳擦掌,人人恨不得学到一身盖世玄功,如尹中天那般无敌天下。 待上百位江湖好手找到那人,那人却说,只有识得信物玄机的,方是有缘之人,那才可与他北上,到蛮荒之地寻到玄功秘笈。那人将信物取出,竟人看出玄机,全被那人当场拒绝。 江湖中哪有几个善类?众人一言不合,当场就要抢夺。 那人虽年届七旬,武功却极为高强,一番大战下来,竟杀了十几条性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哪里禁得住众多江湖高手的围攻,他受了不轻的伤。 众人出招更加狠厉,那人奋力逃出,众人在后穷追不舍。 那人一路西逃,自洛阳一直来到凉州,始终未摆脱众人的追杀。 正邪两道也丢了不下五十条性命,其中不乏响誉天下的好手,众人见其勇猛,也不敢过于逼迫,只等那人体力耗尽,再摛杀不迟。 听闻消息的江湖豪杰纷纷赶来,竟达两三百人之多,眼见信物手到摛来,可信物只有一个,人人都怕别人抢了先。这些人竟互相厮杀,甚至有兄弟反目成仇,这一战更加惨烈。数百名江湖好手,转眼间只剩下三四十人,江湖中人人自危。 那人却趁此机会,摆脱了众人追杀,逃到了凉州附近的深山中。 恰逢莫三味上山采药,他路过山涧时,发现那怪人满身血迹,倒在草丛中,便将此人背了回去。 在莫三味与何凝霜尽心服侍,调养半月之后,那人终于好转,他只说被仇人追杀,却不吐露出身来历。怪人掏出一块黑色玉牌,定要当作酬金,莫三味推辞多次,终还是收下了,当时也未在意,随手就放在药箱中。 与此同时,侯其末练功走火入魔,受了不轻的内伤,也在莫三味处医治。他也亲眼见过那怪人与玉牌,但昆仑四兽并未在中原行走,也不知晓江湖中刚发生的大事。 又过了几天,那人伤势已好,他说要回家看望亲人,莫三味就送他出了凉州地界。 那人走后没两天,侯其末也伤愈,自回昆仑山去了。 又过了十来天,杨一知自外归来,说了天下发生的大事。何凝霜听到那人形貌,已知莫三味救回的就是那名怪人,而黑色玉牌便是信物。 杨一知与何凝霜将黑色玉牌翻来覆去,直看了一天一夜,却未发现有何特别。 何凝霜知大师兄不爱涉足江湖,便暗与杨一知商议,两人当时年少气盛,仗着下毒功夫天下无敌,趁莫三味外出采药,竟拿走玉牌,一道向东寻那怪人去了。 两人一路打探,到了洛阳附近,有人说怪人向东去了,又有人说在北方曾见怪人踪影。兄妹二人担心错过时机,只得分道扬镳,杨一知向东沿黄河打探,何凝霜却准备渡过黄河向北而行。 两人江湖阅历不深,一路也不知掩饰行踪,很快,那些知晓内情的人也尾随而至。何凝霜一个人来到洛阳以北四十里的风陵渡,那三四十名武林英雄也前后脚赶了上来,许是双方起了争执,一番打斗后,那数十武林高手全军履没,尽数死在何凝霜的剧毒之下,而何凝霜从此也不见踪影。 自此之后,江湖中知晓这件事的就少之又少,那几句玄功口决也成传闻,识得这黑色玉牌的更寥寥无几。 杨一知得到消息,从大名府赶到风陵渡,已过了十几天,哪里还有何凝霜半分消息。他又在附近打探数月,终未发现踪迹,只得回到凉州向师兄说明。 师兄弟二人就此心灰意冷,杨一知心中自责,一面浪迹江湖,一面暗中打探;莫三味为避前来追寻何凝霜下落的仇敌,也到这重重群山中隐居多年。 另一边,侯其末回了昆仑山仍在疗伤练功,直待半个月后,霍无羽三人回来说起,他才知晓江湖中发生了如此大事,侯其末听到那人形貌,也知其就是当日所见之人。 四人赶到凉州,杨一知与何凝霜已走了十来天,四人分头探访,终于在洛阳附近打探到消息,待到了洛阳风陵渡,只见到满地尸体。 他们又到处寻访,终未何凝霜与杨一知,便又折回凉州,而莫三味也不知去向了。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看着熊熊篝火,都沉浸在回忆之中。 上官云问道:“霍伯伯所念口诀,就是当年那怪人所说的玄功要义么?” 霍无羽点头道:“不错,那正是碧落赋的玄功要义,老夫参悟了十多年,却也没弄明白到底该如何修炼,更不知那玄功心法是何等模样。如今看来,你爹娘也是空守宝山而不能取得半分,得了这信物又能如何?唉……” 侯其末嘻嘻笑道:“他们自己太笨,当然参不透。” 唐易讥讽道:“莫非你便参得透么?你又不聪明。” 侯其末气道:“我再不聪明,也比你好得多。” 唐易反唇相讥:“你将那口诀看明白了么?” 侯其末怒道:“难道你便看得明白?” 唐易笑道:“我又没说我聪明,为何定要看得明白?” 见他二人又开始斗嘴,天色也晚,众人收拾收拾各回房休息。 第二日,几人只见侯其末与唐易双眼发红,坐在灰烬前哈欠不断,想是昨晚斗了个鬼哭神嚎、天昏地暗。 昆仑四兽在天门山住了足足一月有余,莫三味知晓四人心思,他也不想独占碧落赋,便让上官云拿出黑色玉牌,交与几人探究。 只见玉牌浑然天成,乃是整块黑玉雕刻而成,除两面刻有云纹外,再无其它。也无甚机关夹层,即便药浸火烧,也未发现有何异常。 昆仑四兽费尽心思,终不明白这玉牌有甚玄机,他们终于死了心,告辞回昆仑山去了。 上官云在天门山与两位师伯住下,其间也学些拳脚功夫,倒也用功。 师兄弟二人见其用心习武,倍感欣慰,两人也悉心教授。 只是他们下毒行医之术固然无双,本身的武功却只稀松平常。加之二人所学繁杂,多是前来求药治病之人所授,上官云东学一剑,西学一招,并无章法。 如此过了小半年,上官云已将这些功夫尽数学会,他习武时间尚短,所学也非高深武功,更无名师指点,虽说积蓄了些许内力,却与江湖中同龄的少年相差甚远。 杨一知已无武功可教,便要将自己拿手的下毒功夫教给上官云。 哪知上官云却不愿学,他嗫嚅道:“二师伯,我……我……”他想起那些人中毒的惨状,也不愿让人那般痛苦,便不想学炼毒用毒之法。 杨一知不知其心中所想,问道:“你怎么了?” 上官云不敢欺骗师伯,道:“我……我不想用毒杀人。” 杨一知哈哈大笑,道:“莫非你不想找贺芝仙报仇?” 上官云恨得咬牙切齿,道:“当日爹爹和娘惨死,他虽未动手,却也脱不了干系,便不杀他,我也要让他吃些苦头。” 杨一知道:“以你的武功,打得过他么?” 上官云道:“即便打不过,我也不愿学这阴毒的功夫。” 杨一知又好气又好笑,道:“若是贺芝仙要来杀你,你怎么办?” 上官云哪里想过此节,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杨一知笑道:“你若学了下毒的功夫,他还敢来杀你么?只怕他听到你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哪知上官云极为倔强,仍说道:“我……我还是不想学。” 杨一知不禁火冒三丈,喝道:“哪怕他杀了你爹娘,又要杀你,你也不愿学么?” 上官云眼中含泪,仍坚决道:“二师伯,便是让他都杀了,云儿也不愿学。” 杨一知气得浑身颤抖,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见其生气,上官云心中好生后悔,可他又怕杨一知逼迫自己,便不敢开口。 莫三味走过来,道:“云儿,你为何不想学下毒的功夫?” 上官云道:“那些人死得痛苦,看着恐怖,江湖中人人都说下毒是歪门邪道,所以……” 莫三味摸着颔下胡须,笑道:“你可知何为正邪?” 上官云吱唔道:“这个……云儿未曾想过。” 莫三味道:“放眼天下,莫不以门派、出身来分正邪。可名门正派中,难免有人为非作歹,这到底是正是邪?所谓邪道中人,也不乏行侠仗义之举。如此看来,以门派出身来区分正邪,真正误人至极。” 这话看似大逆不道,仔细想来却是极有道理,上官云震惊不已。 莫三味又说道:“你师祖在世之时,就正邪之论困扰多年,虽说他的医术天下第一,却被武林中人斥为歪魔邪道。哪怕隐居深山,不问江湖恩怨,也有不少人前来除魔卫道。你师祖不胜其扰,只得隐居南海,再未踏进中原一步,这才过了几年清静日子。” 上官云越听却越糊涂,如此说来,又何以区分正邪? 莫三味道:“武功、毒药自己又不会伤人性命,何来正邪?依我看,善用之则为正,恶用之则为邪;善用之人为正,恶用之人亦为邪。一切均在人心,又与武功、毒药、门派、出身何干?” 上官云想了想,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他笑道:“大师伯,云儿明白了。” 莫三味点头道:“你可明白,下毒的功夫也可救人?” 上官云奇道:“下毒的功夫也可救人么?” 莫三味道:“若有人仗着武功高强,要害人性命,你若用毒将那人制住,不是救了别人么?譬如有人中了毒,你可知如何解毒?需知解毒必先学会炼制毒药,不然如何对症下药?又如何救得了人?” 上官云思索良久,终于想得明白,道:“大师伯,云儿知错,这便跟你们学下毒的功夫。” 自此之后,上官云白日练武,偶而也随莫三味上山采药,晚上便学下毒行医之术。虽是粗茶淡饭,但两位师伯呵护有加,他心中伤痛日减。 上官云天姿聪颖,不论习练武功,还是毒医二术,均是一点就通,莫三味与杨一知也倾囊相授。但他终究不喜欢这下毒之术,只是为了学会解毒之法,这才将毒方学会了。他心中暗自许诺,绝不用毒药害人,至多自保时用些迷香之类。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上官云已在天门山住了两年多。他已非当初那青涩少年,脸上稚气虽未尽脱,却越发显得俊俏,人也高大了许多,依稀与上官平有几分相似。 这日立冬,山中又下起大雪,上官云一早起来,见满天雪花飞舞,天地一片苍茫,他想起在荒漠中与父母在一起的往昔,不由站在屋前怔怔发愣。 莫三味看见,轻声道:“云儿,又想你爹娘了么?” 上官云回过头,悠悠道:“大师伯,再过三四个月,便是爹娘三周年忌日,我想到应州拜祭爹娘。” 莫三味轻叹一声,道:“让你二师伯陪你去罢。” 当天上官云就与杨一知收拾行装,与莫三味道别后,下山往应州去了。 [,!] ... ------------ 005 踏雪闻香意绵绵 01 寒冬时节,月朗星稀,铺了厚厚一层积雪的大地一片苍茫。此乃荆州地界,距官道不远的树林中,透来一丝篝火的红光,在这雪夜中,显得有些妖异。 篝火旁,坐着一名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他双眸清澈,面若冠玉,虽着普通青衫,却难掩其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度。少年脚上的黑色布履上尽是泥泞,履边已破开了好几处,显然他冒着这严寒已赶了不少的路。 少年轻轻摩挲着胸口的黑色玉牌,他双眼饱含泪花,轻声呼唤着“爹爹,娘亲”。渐渐地,少年紧抿双唇,牙关紧咬,眉头也皱了起来,黑眸中闪现出无尽的恨与怒,以至原本极清秀的面目,此刻也狰狞得可怕。 突然,少年站起身来,挥掌就往旁边一棵人腿粗的大树打去,一边大喊着:“爹爹,娘亲,云儿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大树上的积雪被震得扑簌簌掉了下来,洒了少年一头一身,可大树却未伤丝毫,就连树皮都没掉下一块。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双掌,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上仰天痛嚎。 这时,一个黑影自远处而来,仅几个起落,这人就来到少年身后。来人近四十岁,一副书生打扮,看似弱不禁风,面色却甚是红润,虽是寒冬雪夜,他却手持一把漆黑的摺扇,显得极为怪异。 这书生看了看四周动静,这才上前将少年扶起,他轻声道:“云儿,又想你爹娘了?” 少年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反而问道:“二师伯,你说,我能为爹爹和娘亲报仇么?” “嘿嘿嘿……”书生似苦笑,也似冷笑,过了一阵,他才说道:“要报仇还不简单,只要你跟我学……” “不!我不想跟你学!”不等书生说完,就少年斩钉截铁地道。 “你……”书生怒极,他深吸一口气,又冷哼道:“那你还跟你大师伯学?” “我,我那是要用来防身。”少年吱唔道。 书生啐了一口,轻蔑道:“就以你那几招不入流的功夫,能替你爹娘报仇?” 少年转过身,用手紧紧抓住胸口的黑色玉牌,嗫嚅道:“我……我有碧落赋……” “哈哈哈哈……”书生不由仰天大笑。 少年面色潮红,上前一步,急道:“二师伯,你笑甚么?” 书生止住笑,冷声道:“我笑你异想天开!这么多年,你爹娘也没能参透这信物的玄机所在,更为此丢了性命;追魂叟更是武林名宿,拿着这信物也只当是普通物件;我与你大师伯这三年日夜参详,都未能看出半点端倪来。就凭你,也想找到碧落赋的线索?” 少年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他颓然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跟你学那些阴毒功夫。” 书生也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转身走出几步,道:“你睡吧,明日还要赶路。”说完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中。 少年看了看书生离去的方向,这才缓缓走到篝火边坐下,手里握着玉牌徐徐睡去了。 只因过些时日便是上官平夫妇的祭日,上官云便随师叔杨一知赶往应州,欲在木塔下烧些香蜡纸烛,好好祭奠亡父亡母。天门山到应州路途遥远,加之寒冬时节,路上辛苦自不必说。 第二日天色一亮,上官云与杨一知就收整行装向北而去,昨晚两人的不快似乎已随那夜色散了。杨一知边走边讲那关云长大意失荆州和赵子龙单骑救主的历史典故,上官云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问这问那,连长途跋涉的劳累也不见了。 上官云与杨一知正说得热闹,就见对面道上过来一骑,马上那人将左手的皮鞭打得啪啪直响,那匹枣红骅骝鼻中喷着白雾,奔走起来真个追风摄景,显是有甚紧要事急着赶路。那人见有两人挡在路中,速度也不减半分,很快就到了上官云与杨一知跟前。 这边两人见状赶紧往路边闪避,可道路本就狭窄,加之两旁颇多积雪,上官云不免退得慢了些,竟被马蹄掀起的雪泥敷了一身一脸,幸好未伤得分毫。 毒书生在江湖上倒还有些名气,杨一知岂会让人这般欺侮,他怒从心来,返身连追几步,伸手便将马尾拽住,两只脚跟死死蹬在雪地之上。 那红马本在极速狂奔,被人抓住马尾那还了得?就见它唏律律嘶鸣着人立而起,吧嗒一声就将马背上的人摔下了地,这马儿却是生生站住了。 摔下来这人也就二十多岁,正是年少气盛之时,也容不得别人这般耍弄自己?他顾不得身上的雪泥,从地上一跃而起,扬起马鞭便要发作。 杨一知松手放开马尾,不退反进,他上前一步,怒睁双目,大喝道:“你还敢打人么?” 那人这才发觉是杨一知徒手将马拽停,已知其武功不弱,举起的马鞭也僵在了半空。他将马鞭放到背后,住了动手打人的心思,对红马轻喝:“不中用的畜生。”又对杨一知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兄台莫要误会,在下还以为这畜生失了蹄,哪里晓得兄台居然有如此神力,莫怪莫怪。不知兄台拦住在下,意欲何为?” 杨一知指着上官云,怒道:“你污了我师侄一身一脸,难道就想一走了之?” 那人顺指一看,果然上官云狼狈不堪地站在路边,满脸满身都是雪泥,他赔笑道:“在下金城派蒋天濠,只因要送英雄帖给荆湖一带的武林英雄,是以赶得急了些,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他说金城派三字时,故意说得重了些,言语看似客气,却是在提醒杨一知。 金城派在大宋京都汴梁开山立派,在当今天下正道中排行第一,其掌门金万城剑掌双绝,非但武功高强,心智更是无人能及,江湖人称赛诸葛。门下的金城三杰虽说年纪轻轻,却已在江湖闯出了不少名堂,其余弟子也是个顶个的好手。 ------------ 006 踏雪闻香意绵绵 02 江湖有诗云:“金城百花铁剑扬,江南洞庭天魔狂;夺命追魂赛诸葛,剑气冲霄露锋芒!”这里面的六大门派五大高手,金城派就占了其二,金万城的心智、武功几可称冠绝天下,近年更相助朝廷联络女真族,结成海上之盟,促成宋金联军攻辽。近年来,金万城已隐隐有统领天下正道群雄之势,试问当今天下,但凡武林中人,谁敢不给金城派几分薄面? 杨一知行走江湖多年,自蒋天濠短短几句话中已听出些端倪,金城派广发英雄帖,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他不由问道:“不知金城派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所为何事?又是在何处召开武林大会?” “兄台高姓大名?”蒋天濠不答反问。 毒书生的名号在江湖中也还响亮,可这名号却是人人痛恨,个个切齿,正道中人唯恐避之不及,杨一知不敢道出真名实姓,拱手道:“在下杨智。” 蒋天濠沉吟片刻,摇头道:“此事事关机密,除英雄帖上之人外,余者皆不可知晓,请恕小弟不能告知杨兄实情。” 杨一知见问不出甚话来,又拱手笑道:“既如此,杨某就不耽误蒋兄要事。” 蒋天濠抱拳道声见谅,翻身上马便扬鞭而去。 待那枣红骅骝去得远了,杨一知才对上官云道:“云儿,你武功虽然低微,但身兼医毒两术,只要你不惹事生非,想来自保不难。师伯有要事需查探一番,你独自上路,沿官道一路向北,到了南阳再折转往东,只消几日即到汴梁。待师伯之事一完,就回来与你会合,你愿否独自上路?” 上官云已用积雪将脸上雪泥擦洗干净,虽然他从未单独在江湖中行走,但自与父母回中原以来,这之间已经历了太多世事,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他点了点头,道:“师伯去便是了,云儿知晓如何照顾自己。” 杨一知见上官云心无所惧,交待一些行走江湖应对之法,又拿了一些毒药暗器,银两也尽数交与上官云,道声小心就返身向来路而去。 上官云独自沿道向北,一路风餐露宿,也不知忍了多少饥,挨了多少饿。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比起与杨一知同行之时,他更觉逍遥自在。 十几天转眼即过,上官云已到颖昌地界,此时北风呼啸,天上的鹅毛大雪被卷得漫天飞舞。上官云将随身所带衣袄尽数穿上,仍觉寒冷难耐,幸亏他自小生长在那北方的荒漠之中,身体早已适应如此寒冷天气,并不致冻伤病倒。 此地离颖昌城还有三四十里,道旁也无人家,路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没有,上官云冒雪走了半天,终在一个岔口找到一间专为行人歇脚的食肆。食肆不大,只有两三间茅屋,上官云推门进去,茅屋正中放着一大盆炭火,四张桌子有三张已坐了人,多是些行商走贩,其中有一桌那三人却异常扎眼。 那一桌人都身着漆黑的衣服,正对门口坐着一名精瘦老者,他大约五十来岁,相貌看似和蔼,神情却极严厉,应是领头之人。老者左首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这汉子满脸浓须,生得虎头豹眼,那张嘴几可吞进老大一个拳头。老者右首那人约二十七八,长得高高瘦瘦,样貌也显得斯文,可他那只左眼却是瞎的,他并不将那瞎眼蒙上,一眼看去竟有些吓人。 上官云不敢多打量,他走到空桌坐下,问伙计要了一碗素面,便转过身背桌而坐,又将手脚伸出,在炭炉上烤火取暖。 很快伙计便将素面端了上来,上官云转身坐好正要吃面,就听屋外传来一声嘶鸣,接着一位身披裘氅的明艳少女推门进来,奇的是她并未放下马缰,而是将马也一并牵进了茅屋。 店内伙计见状,赶紧上前去接少女手上马缰,又谄笑道:“姑娘请坐,小的这便去拴马。” 少女用马鞭一挡,娇喝道:“走开,本姑娘的踏雪岂能和那些畜生相提并论?”说完便将马儿牵了进来。 上官云自小生长在荒漠,成天与那些牧民在一起,耳闻目染之下也略懂些相马之术。只见那马四腿强健,脖颈硕长,浑身毛发光滑油亮,真个一匹好马。其全身漆黑如墨,偏偏四蹄又是一团雪白,这踏雪之名更是当之无愧。 伙计无法,只得任由少女将马儿牵到茅屋之中。 少女见屋内已无空桌,看了看上官云,傲然地道:“喂,这里就你一人坐么?” 这少女声音婉转,虽一句话也欲夺人心魄,再仔细一看,又见她粉黛秀眉,明眸皓齿,唇如樱桃,身姿之阿娜,那下凡的仙女只怕也不及,人世间哪里能见如此美丽的少女? 上官云这一路行来,均是风餐露宿,此时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身上早已污秽不堪,相较之下,更衬得这少女明艳动人。他不由自惭形秽,加之他这么大以来,此番才算初次与不相识的女子说话,上官云不由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也不知该如何。 少女见上官云这般羞窘模样,不免咯咯娇笑,她又说道:“傻小子,问你呢?” 伙计忙点头哈腰道:“就他一个,姑娘但坐无妨。” 少女又咯咯笑了两声,她先叫伙计将上官云右手边的长凳拿走,好让那名叫踏雪的黑马站在桌边,又叫伙计将上官云对面的长凳擦了数遍,这才坐下。她又豪气万丈地道:“要二十斤上好的高梁,十斤馒头,半只烧鸡,两碟清淡的小菜,还要一壶上好的清茶。” 屋内一干人等听了均感诧异,她区区一个弱女子怎吃得完这么多的东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莫非还有什么人要来? 伙计奇道:“姑娘点了这么多东西,可是要带走的么?” 少女一拍桌子,轻喝道:“本姑娘的事要你管?你只管拿上来就是。” [,!] ... ------------ 007 踏雪闻香意绵绵 03 伙计脸上赔着笑,语气却颇为难:“姑娘,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人人进店来都要喝些酒暖暖身子,小店中总计也只有十五六斤了,姑娘能否少要些,给他人留一点?” 少女秀目圆睁道:“你怕本姑娘付不起银子么?本姑娘还怕二十斤酒不够呢,少啰嗦,你将店内的酒全给本姑娘拿出来便是。”说完就掏出偌大一块银子,足有二十来两,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伙计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又见少女语气不善,哪里还敢再多言半句,赶紧到厨房置办去了。 屋内众人只顾着看少女与伙计说话,哪想踏雪饿急了,竟伸嘴到上官云的碗里吃起了素面,待上官云察觉,已被它一口舔去了大半碗。 上官云又不好与它计较,只好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的……你的马……” 少女一看,上官云面前那碗素面已被踏雪吃了个干干净净,她将踏雪拉到自己面前,抚着踏雪的脸颊,嗔笑道:“你这贪吃的坏东西。” 很快,伙计端上了一大托盘吃食,他放下烧鸡馒头,给少女摆好碗碟杯筷,又去端了好几碟小菜,再回厨房抱了一大坛酒,见桌上已无处可放,便将酒坛搁在上官云这边,最后才将清茶端来。 上官云面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酒菜,就连那空空如也的面碗也险些挤落地下。 少女待伙计摆好吃食,倒好茶水,又吩咐道:“伙计,拿个大碗。” 上官云讶异万分,几位行商也窃窃私语,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少女还有如此豪爽气慨。 伙计很快拿来大碗,谁知少女嫌小,伙计又拿了和面的瓦盆,少女这才叫伙计将酒倒上。 待伙计将酒倒满,少女笑嘻嘻地对踏雪道:“贪吃的家伙,喝罢。”原来这酒却是给这马喝的。 踏雪似是能听懂少女所言,它轻敲前蹄,打了个响鼻,然后就伸长脖子在瓦盆中喝了起来,很快盆中便滋滋作响,已是见了底。 那些行商哪里见过这等怪事,一个个惊叹不已,那伙计更是看得将两眼瞪得老大。上官云也暗暗惊奇,当年在荒漠之中,所见马匹何止千匹,哪里听说过还有马要喝酒的? 踏雪将瓦盆中残酒吸尽后,仍是未能尽兴,它轻轻打着响鼻,看了看酒坛,又看看少女,似是在讨要坛中美酒。 伙计本想将酒倒上,谁知少女却伸手示意不用了,她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踏雪。 踏雪见少女未理睬自己,干脆伸长脖子,将马嘴伸到那坛口之中,想直接在坛中饮酒。只是坛口甚小,坛中之酒也不太多,它嗞溜溜嗞溜溜喝了两大口后,就再无法喝到。 少女轻扯缰绳,将马头拉到自己面前,她伸指一点马儿额头,嗔道:“你呀,真真是个酒鬼!”说完才叫伙计在瓦盆中又倒了满满一盆,这一盆倒满,酒坛已是快见底了。 踏雪欢快地喷了个响鼻,又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上官云哪里见过这般怪事,加之少女的娇嗔模样,他不由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人一马。 少女眼角觑见上官云看着自己发呆,不免俏脸微红,她撕下一条鸡腿,又捡了两个馒头,递到上官云面前,歉然道:“喏,刚刚踏雪吃了你一碗素面,这条鸡腿和两个馒头都赔给你。” 上官云既不推辞也不接受,他笑了笑,并不言语。 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便将鸡腿和馒头放到他面前。 少女只吃了一个馒头,一个鸡翅,又吃了几口小菜,便已饱了,她一边喝茶,一边看马儿喝酒吃食。 踏雪将第二盆烈酒喝完,便自己将馒头卷来吃了,不多时就没几个剩下。 就在踏雪快要将桌上馒头吃完之时,那用芦苇编成的小门又被人推开,一位中年男人提着钢刀走了进来。只见他三十多岁,身材甚是矮胖,肥嘟嘟的大脸上长着一双小眼,双眼下那个又大又红的酒糟鼻子看着极是显眼,耳朵足有小碗般大小,一眼看去真是活脱脱一个猪头。 那人见踏雪站在屋中,已是挡住了自己,挥起手中刀柄就呯地砸在踏雪后臀,他尖声叫道:“谁把这畜生也牵了进来?娘的,挡了方爷的道。” 这一下砸得虽不甚重,可踏雪还是被惊得四蹄轻窜、连声嘶鸣,只是主人在前,它并未发狂跳起。 上官云心中本喜此马,见来人无故将踏雪砸得嘶鸣不已,心中不免对这胖子生出厌恶之感。 见爱马被欺,少女两眼一横,起身怒喝:“是姑奶奶的,你敢怎的?” 胖子将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思索了半晌,他见少女衣饰华美,坐骑也非凡品,已知其定非常人。饶是如此,胖子口上也不肯输了半分,他讥笑道:“姑娘,这马能和人一样么?” 少女转怒为喜,嘻笑道:“当然不一样,这马始终是畜生,你能说你自己是畜生么?” 屋内众人哄然大笑,胖子那张肥脸却羞得通红,他怒骂道:“奶奶的,你当老子断魂刀方笑鸣是吃素的么?” 少女听方笑鸣自报家门,却无丝毫害怕,她故作惊讶道:“哦?你就是断魂刀方笑鸣?” 方笑鸣挺了挺胸膛,用那尖嗓子大模大样地道:“方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既听过方爷的名号,自然晓得方爷的手段。” 少女笑嘻嘻地道:“本姑娘听人说,几年前你已改了断魂刀的名头,莫非那人哄我?” 方笑鸣一惊,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他忙问:“你听何人所说?” 少女故作高深道:“当然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 方笑鸣满脸狐疑之色,他又打量了少女一番,这才拱手道:“在下的确已不再用这断魂刀的名头,刚才只是一时失言,得罪之处,姑娘莫怪。” 少女也未料到方笑鸣竟会服软,更是当着众人向自己赔礼道歉,她也不好再追究,道了声罢了就坐下不提。 ------------ 008 踏雪闻香意绵绵 04 方笑鸣两只小眼向四周看了看,见屋内再无其它可坐之处,向上官云和少女各打一声招呼,就在踏雪对面坐下了。他叫过伙计,尖声道:“给方爷来一只烧鸡,一斤牛肉,再来三斤烧酒,酒要给方爷温热些。” 其他的倒还罢,可这店里的酒早让少女全买给踏雪喝了,伙计为难道:“大爷,店中烧酒已卖光了,您是不是来一壶热茶?” 方笑鸣将一双小眼狠狠一瞪,又将手中钢刀往桌边敲了敲,怒道:“你当方爷吃不起么?” 伙计赔笑道:“大爷,哪里的话,今日人多,确实已经卖完了。”他怕方笑鸣知晓少女将酒尽数买与踏雪喝了,又与少女争起来,便将此事推到众人身上。 方笑鸣一看周围,果然几张桌边都有不少空坛,俗话说众怒难犯,他方笑鸣便是再横行霸道,也不敢跟这么多人叫板,只得道:“那就不要酒罢。” 伙计很快就置办好端了来。 方笑鸣向来贪饮贪食,本是无酒不欢之人,他嚼了几口牛肉,只觉口中毫无滋味。他见少女身披裘氅,上官云衣着破旧,已知两人定非相识。又见上官云面前放着一个酒坛,便想打个商量,他谄笑道:“小兄弟,这酒是你的么?” 还未等上官云答话,少女就抢着道:“就是这个傻小子的。”说着又轻轻踢了上官云一脚。她见方笑鸣向上官云讨酒喝,便想让方笑鸣喝了踏雪喝剩之酒,让屋内众人看笑话,报其刀砸踏雪之仇。 这轻轻一踢,竟让上官云心如鹿撞,羞得面红心跳,头也低了下来。 方笑鸣听了少女之言,又见上官云低头不语,只以为那酒真是上官云的。他将肥脸凑到上官云面前,笑道:“小兄弟,这店内已没酒了,方某一餐无酒食不下咽,小兄弟可否请方某喝上一杯?”他说着话,手却已经将酒坛扶住了。 上官云脑中一片空白,哪里听得进方笑鸣半句话来,少女见状,又是重重一踢,他腿上吃痛,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上官云抬头怒目看着少女,刚看一眼,便觉少女美不可言,不禁又看呆了,心里哪里还有半分怒气。 “喂,傻小子,他叫你请他喝酒呢。”少女羞得满脸通红,却连使眼色。 上官云终于醒过神来,他看了看方笑鸣,道:“哦。” 方笑鸣见上官云终于开口,小眼不禁笑得眯成了两条缝,说道:“方某想向小兄弟讨些酒吃,小兄弟允了么?” 上官云看了看酒坛,又看了看踏雪,他哪里不明白少女之意?一则他记恨踏雪刚刚被砸之事,二则面前这明艳少女相求,他自然乐意之至。上官云稍一转念就有了主意,他赶紧道:“这酒是饮剩的,方大哥如不嫌弃,在下哪敢不允?”他只说是饮剩的,却不说是这踏雪所饮,说来也不算哄骗方笑鸣。 方笑鸣当即喜笑颜开,拱手笑道:“方某谢过小兄弟了。”说完赶紧将碗中茶水泼在地上,又抱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他先俯下身子在碗边喝了一大口,再端起碗一饮而尽,上官云见状,赶紧又给他倒上。 众人都轻笑不语,少女手挡樱桃小口,笑得花枝乱颤,上官云又看得一呆。 方笑鸣不明就里,加之美酒当前,只疑他人取笑自己吃相难看,根本想不到这酒是踏雪喝过的。方笑鸣连喝了三碗,只觉畅快非常,他放下酒碗,连打了几个酒嗝,又尖着嗓子大笑道:“好酒,好酒,哈哈哈,小兄弟,这酒真正是好酒。” 这话还未说完,众人都哄堂大笑,少女更是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上官云见她笑得开心,也跟着傻呵呵地大笑起来。 方笑鸣已知有异,虽不明白众人为何发笑,却也知道上官云和少女在作弄自己。他站起身,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小鬼,敢捉弄你方爷,想作死么?” 上官云见惹出祸事,不禁有些慌乱,他嗫嚅道:“我……我们……” 少女却不甘示弱,她用小手拍着桌子,娇喝道:“方笑鸣,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们捉弄你了?”她指着众人道:“你问问他们,我们捉弄你了么?休要血口喷人!” 那两桌普通行商不愿惹事,一个个都收住笑自顾自吃喝,连那黑衣老者也收住了笑,可魁梧汉子和那独眼却仍笑呵呵地看着方笑鸣。 见众人这般神情,方笑鸣已知没人会帮自己说上半句,他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大欺小,不然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方笑鸣忍住怒火,咬牙切齿道:“死丫头,你莫张狂,日后有你好看。”说着就重重坐了下去,险些将长凳压断。 少女却不依不饶地道:“莫以为本姑娘便怕了你那断魂刀?你又敢如何让我好看?” 方笑鸣不再争执,他抓起面前的烧鸡,狠狠咬了一大口。他见上官云坐在那不说话,狠道:“还不给你方爷倒酒?” 上官云见方笑鸣言语间一点也不客气,恐怕此事难以善了,他武功低微,自是打不过这断魂刀方笑鸣。他心思一转念,已有了主意,虽然少女连连摆手,示意上官云莫要替方笑鸣倒酒,可他仍抱起酒坛倒上了满满一碗,又谄笑道:“方大哥,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来,你再喝一碗。” 少女见上官云的谄媚模样,那张俏脸也气白了,她气呼呼地将踏雪拉到自己面前,自与马儿说悄悄话去了。 方笑鸣见上官云如此听话,顿时喜笑颜开,他一口将酒喝干,又急着道:“再倒上,再倒上。” 上官云不敢怠慢,抱起酒坛又倒了一碗,方笑鸣还是一口喝了。上官云待要再倒,坛中已是没有酒了,只得半碗,他谦然道:“方大哥,这酒已经没了,你慢些喝。” 方笑鸣左手抓着烧鸡,右手端着酒碗,不以为然道:“无妨,无妨,你把方爷侍候舒服了,方爷便饶了你无礼之罪。” ------------ 009 踏雪闻香意绵绵 05 上官云恭敬道:“方大哥果真宽宏大量,在下心服口服。” 少女冷声道:“呸,不知廉耻,溜须拍马之徒!” 其余众人也满脸鄙夷之色,上官云却不以为意,仍笑容满面。 方笑鸣又吃了一阵,烧鸡牛肉便去了大半,他端起酒碗,欲将最后一小口美酒喝了。谁知这酒碗刚放到嘴边,他就觉腹中暗潮汹涌,胖脸也一阵扭曲,接着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响屁。这一下真个惊天动地,响彻云霄,小小茅屋之内,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少女掩住口鼻,取笑道:“方笑鸣,莫非你不再用断魂刀的名头,便新练了神功么?”众人闻言,更笑得前俯后仰。 方笑鸣已明白上官云在酒中动了手脚,也想找其算帐,可他腹中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上官云一眼,急忙冲出屋外,已是找茅房方便去了。 少女忙对上官云道:“傻小子,还想等着挨揍么?”说着就要牵马离去。 如今闯下祸事,上官云也不敢久留,紧跟着少女出了屋,打算来个脚底抹油。 外面的风雪已比先前小了些许,可还是漫天雪花,朦朦胧胧看不清远处景色。少女将马鞍理了又理,这才翻身上马,她见上官云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便催马追上几步,她笑吟吟地道:“傻小子,快上来,过不了多久方笑鸣就该追上来了。” 上官云停住脚步,吱吱唔唔道:“姑娘,我……我……” “你怕本姑娘吃了你么?”说完,少女又咯咯娇笑。 上官云连连摆手,急道:“不是,不是。” 少女似乎有些生气:“你不上来我可就要走了,管你是不是被那方笑鸣一刀断魂。”她也不等上官云回答,在空中啪地一甩马鞭,踏雪嘶鸣一声,放开四蹄便向前奔去,须臾不见踪影。 “唉,姑娘,姑娘……”上官云追了两步,可那马儿跑得飞快,哪里还追得及?他后悔至极,心中说不尽的惆怅,又不敢停留片刻,只得艰难地向前走去。 上官云走了约五六十步,就听风雪中隐隐传来嘶鸣之声,紧接着就见一人骑着骏马迎面奔来,也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上官云见马来得快,赶紧闪在道边避让。 很快那马便奔到上官云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的少女,踏雪跑到上官云身后绕了个大圈,这才又赶上前。 少女伏在马背上咯咯娇笑,问道:“傻小子,这会儿还上来么?” 上官云正要开口,就听一人尖声道:“臭小子,敢暗算你方爷,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 那不是断魂刀方笑鸣又能是谁?方笑鸣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挥舞着钢刀,另一只手却将裤腰提着,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此时逃命要紧,上官云不敢推辞,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两人一使劲,上官云便上了马。在拉到少女的左手时,上官云只觉那手柔若无骨,滑腻非常。 少女扬起马鞭,在空中噼啪一甩,大喝道:“踏雪,快走!”踏雪就在原地人立而起,长鸣一声后,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踏雪乃是罕见的西域良种,奔行极速,几可追星逐月,上官云未想到踏雪如此之快,竟险些摔下马背,他赶紧将马鞍紧紧抓住。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道边的树木也越退越远,再回头一看,来路上还依稀有一个人提着裤子在奋力追赶,须臾就不见踪影。 以前在荒漠中时,上官云也常骑马狂奔,却从未见过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他不禁对这踏雪更多了几分喜爱。 上官云坐在少女身后,与少女隔衣紧紧相贴,鼻中不时闻到阵阵馨香,只觉沁人心脾。他不敢唐突佳人,双手死死抓住身后马鞍,身子坐得笔直,动也不敢动上半分,心中却盼着这样与少女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饶是上官云坐得笔直,可在少女策马狂奔之下,他仍不时随着踏雪欢腾轻轻碰到少女,以致少女的芳心砰砰直跳。虽则她心中感激上官云替踏雪出气,可她此时却是想着:若他敢有半分不轨之念,定要反手一掌劈去,让他血溅当场。却不想纵马跑了半个时辰,上官云都是谨守礼数,并无半分逾越,她心中不免对这个呆呆的傻小子增了几分好感。 自小到大,少女从未与陌生男子说过这么多话,更别论共乘一骑了,她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少女在前,上官云在后,自然无法见到少女的羞窘之态。 两人都羞窘非常,在马背上均不作声,任由踏雪欢腾狂奔,孰料这一跑就是近一个时辰,硬是跑出两百多里路来,直过了颖昌地界,踏雪这才放慢脚步,带着二人缓缓而行。 上官云死死抓了这么久的马鞍,手指双臂早已麻木,他见踏雪放慢脚步,便想下马。他假意轻咳一声,道:“姑娘,我……我想下马。” 这一路共骑,两人亲近之态几与情侣无异,少女每每想到此处,脸上都不禁娇羞万分,更觉尴尬不已。她想让上官云下马,可又不知该找何借口,此时听上官云开口,自然求之不得,忙轻拉缰绳,道:“哦,好呀……” 上官云翻身下了地,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臂,道:“姑娘……”话刚出口,他的肚子却咕咕叫了数声。他冒雪走了半天,粒米未进,在那食肆中虽要了一碗素面,却被踏雪几口吃得干干净净,少女赔给他的那只鸡腿和两个馒头也是一口未动,当时逃命要紧,也未想起揣了带走,他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少女轻掩红唇,取笑道:“傻小子,知道肚子饿了么?” 上官云尴尬不已,道:“这个……我已快一天未吃东西了。” 少女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既是踏雪吃了你的素面,我便赔你一桌酒席罢,不过你要跟我到洛阳去,不知道你顺不顺路?” 上官云本与杨一知说好在汴梁会合,按说应向东走,可少女却要向西到洛阳去了。他担心杨一知在汴梁久等,又希望多与少女相处些时日,一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 010 踏雪闻香意绵绵 06 少女见其不回答自己,眼中的期盼之情也黯淡下来,她郁郁不乐地道:“傻小子,你,你不去就算了。”话刚说完,她就似受了天大的委曲一般,小嘴一撇,眼中也似要掉出泪水。 上官云也不愿就此与少女分开,他见少女似要哭泣,忙说道:“我随你去便是!我又不傻,你为何总这样叫?” 少女喜不自胜,咯咯笑道:“那你叫什么?” “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你呢?” “我叫柯青青,你可与爷爷一样叫我青青,上官云,你为何一会儿痴一会儿傻地?” 上官云看了柯青青一眼,差点慌了心神,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柯青青看见上官云炽热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红霞飞到了她的脸上。她自小与祖父生活,并无兄弟姐妹,故而与同龄人来往甚少,更未与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说过这么多话,此时愈加对上官云生出亲近之感。过了一阵,她又问道:“对了,你多大啦?我今年十四啦。” 上官云老老实实道:“我再过一个月就十五了。” 柯青青向来心直口快,不禁脱口而出:“你比我大了一岁多呢,我可以叫你云哥哥么?”她说完又觉面皮发烧,连耳根都已红了,可她仍紧盯着上官云,生怕他不答应。 上官云在柯青青面前一直自惭形秽,此时见其竟不嫌弃自己,不禁喜道:“真的么?你……你真愿意当我妹妹么?”没想到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上官云大窘,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嘿嘿笑着。 柯青青开心至极,见上官云的模样直笑得岔了气,笑够了,她才伸手欲拉上官云上马,又说道:“云哥哥,看来你肚子等不及啦,我们这就去洛阳吃酒席。” 上官云这回再不推辞,二人又共骑往西,向洛阳方向急驰而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不催促踏雪,就由它顺道缓行急奔。虽然上官云饥饿难耐,但此时与美同行,又是坐在踏雪在这神驹宝马之上,他心情大好,与前日情形已是天差地别。 过了郑州,再走五六十里,便到荥阳,入城时刚到申时,天色还早。但风雪甚大,冬季白日也短,柯青青女孩子家又不愿在荒郊野外过夜,又无甚紧要之事,两人都不想再冒雪赶路,就在城门边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 这客栈一楼摆了七八张桌子,卖些吃食酒水,二楼才是客房,显然是方便来往住客。此时正值饭时,已坐了三四桌客人,两人也饿了,先吩咐伙计用些好料给踏雪吃,又叫了几个小菜打算先填填肚子。 两人刚坐下来,自门外就进来一个手拿长剑的年轻男子,那人走得甚急,三两步就到了角落里的桌边。 那桌上只坐了两人,衣着甚是光鲜,年纪大概都是二十六七的样子。一个生着一张长脸,面皮还算白净,鼻下留着一捋细须;另一人的圆脸上一双鱼眼凸得老高,左颏上一颗钱眼大小的黑痣,黑痣上又长得有几根长毛,足足有近两寸长。 自门外进来那人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说道:“郑师兄、陶师兄,仇万千他们正在梅山,薜师兄已带人赶过去了。” 上官云听得仇万千这名字,暗道那三人怎么也到了这附近,心中想着,嘴里也不知不觉小声说了出来。 柯青青听见他独自一人嘀嘀咕咕,便问道:“云哥哥,你说甚么?” 上官云将食指竖起,轻轻碰到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指了指那边的三人,柯青青会意,便不再追问。 就听那长有黑痣的道:“他们到梅山去了么?还以为他们要往洛阳去,害得我们在这白白守了两天。” 长脸的笑道:“陶师弟,他们这次自寻死路,已是插翅难飞。这三人武功高强,薜师弟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事不宜迟,你我要快些赶过去才是。”他站起身来,丢下几块碎银,拿起桌上的长剑出了门,另外两人也跟着走了。 柯青青小声问道:“云哥哥,莫非你认得他们?” 上官云摇头道:“我见也未见过,怎会认得?不过他们刚刚提到的仇万千我倒是认得。” 柯青青道:“我看他们似是与那仇万千有甚深仇大恨,恐怕……” 上官云知她想说什么,便说道:“我与仇万千他们并无甚瓜葛,又何必理会他们之间的恩怨。” 但柯青青却是爱凑热闹之人,武林高手过招这等事哪里愿意错过,她说道:“云哥哥,那你想去看看么?” 上官云摇头道:“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柯青青反问道:“两个人比武过招还不好看么?” 上官云见她兴致颇浓,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说道:“你若真的想看,我便陪你去罢,不过只可站得远远的。要不然,以我们的武功……” 柯青青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拉起,边走边说道:“你放心,我们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又牵了踏雪追上前去,那三人虽说使了轻功,却哪里跑得过踏雪。很快便发现三人的身影,因担心被人察觉,上官云和柯青青只远远跟在后面。 前面三人着急赶路,风声也将踏雪的蹄声盖住了,哪在注意后面还有人。 上官云与柯青青只以为梅山就在附近,哪知直走了小半时辰,已是跑出近七十里地,那三人才慢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座黑黝黝的高山,山脚下似还有青烟冒出,看来这便是梅山了。 那三人直奔这高山而去,上官云与柯青青见已不远,怕蹄声惊动那些人,也就下了马,又将踏雪轻轻挽在隐蔽之处,这才向山脚走去。 来到山脚下,只见雪地中点了数处篝火,数十执剑的年轻男女围着火堆或站或坐,将下山的路口守得死死的。那姓郑与姓陶的两人站在路口,正与一名二十四五岁的精瘦男子在说着什么,上官云与柯青青离得太远,并无法听清。 [,!] ... ------------ 011 踏雪闻香意绵绵 07 过了没多久,路口那三人向其余数十人吆喝了几声,一行就向着山上去了,上官云和柯青青又悄悄紧随。 走了半柱香时间,树木便越发稀少,山势也陡峭许多,脚下都是整块的巨石,连这上山的小道都是在巨石上一点一点凿出来的,也就只有尺把宽,刚刚容得下一人。 上官云与柯青青小心翼翼跟在数十人身后,顺着这狭窄的小道走了近一个时辰,终是来到山顶,趁着众人不注意,两人就在一棵千年老松后藏身。 从这树干后看去,就见数十人已将三个蒙面人团团围住,正是仇万千师兄弟三人无疑。这大白天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将脸蒙住,柯青青不免觉得奇怪,可她又害怕被人发现,便不敢开口。 那姓郑的长脸男子走出人群,正色道:“仇万千,你们跟我金城派作对,真是胆大包天,今日看你们往哪里逃。” 那脸上长有黑痣的姓陶之人道:“你们最好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跟我们回金城派请罪。” 仇万千哑着嗓子道:“你那两个师叔自己说给我们听的,我们又没逼他们说,你们自己回去让他们请罪,莫来烦我们。” 解千里嘿嘿笑道:“那天只是吓了他们一下,两个人就将屎尿拉在裤中,真是臭气薰天,他们也实在是太没出息。” 那精瘦男子愤然出声,道:“呸,若非你们三人,两位师叔怎会触犯本派门规?如此说来,两位师叔也算是被你们所杀,难道我金城派便是这样好欺负的么?” 解千里道:“他们又不是我们杀的,死了就死了,怎么可以算到我们头上?” 庄不平道:“死……死了?他们也……也是死……死……死不瞑目么?” 柯青青听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上官云伸手想将她嘴捂住,可哪里还来得及? 数十人听见动静,齐刷刷转过头来,又都手捏剑诀,防备背后之人偷袭。 那精瘦男子喝道:“甚么人?鬼鬼祟祟的,快点出来!”说着就仗剑往老松这边冲了过来。 上官云拉着柯青青便想逃走,哪知反被柯青青一把从树后拉出来,原来她的武功比上官云倒高出许多。 柯青青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娇喝道:“薜天沐,你敢!” 那精瘦男子停住脚步,问道:“你是谁?怎认得我?” 柯青青笑道:“我是谁你管不着,反正不是歪魔邪道就是了。”她顿了顿,又似意味深长地道:“至于你的名字么,江湖中又有哪个不知道金城三杰的名号?” 上官云小声道:“青青,你认得他们么?” 柯青青侧头轻声道:“我认得出他们,他们三个却不一定认得出我。” 仇万千三人见是两个小孩子,既不过问半句,也不趁机逃走,仍是在这山顶之上与金城派弟子对峙。 薜天沐道:“你们非我金城派之人,来此作甚?” 柯青青笑道:“你这话问得可真奇了,这梅山又不是你金城派的,莫非你来得,我们便来不得?” “你……”薜天沐一滞,却又无法反驳。 柯青青却得理不饶人:“我这人爱看个热闹,听得别人说这梅山有人打架,便想来看看,哪知却是你们金城派在这欺负人。” 那姓陶的走过来,道:“小姑娘,要看热闹别处看去,小心刀剑无眼,将你那张脸划花了可不大好看。”他左手中指在剑身上一弹,铮的一声,极是清脆,显然是把好剑。 柯青青气呼呼一指那人,道:“你……陶天澈,你敢划的话就试试看。” “你看我敢不敢?”陶天澈手腕一抖,他身边那株人臂粗的小松就拦腰而断。 上官云小声劝道:“青青,他们既不愿我们留在此处,还是下山罢了。” 柯青青嘟着嘴,不乐意道:“要走你自己走,我偏偏不走,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上官云小声嘀咕道:“你要留在这,我便陪你好了,就是他们要杀了你,我也陪你一起死了,免得你一人孤单。”只是他声音太小,柯青青也没听见,还只当他发牢骚。 那姓郑的长脸男子道:“小姑娘,你若真不走,可是你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柯青青冷笑道:“郑天渡,你动本姑娘一根汗毛试试,定叫你们后悔莫及。” 薜天沐见她有恃无恐,心中难免疑惑,便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又是谁家的子弟?” 柯青青冷笑道:“你们休管我是谁家的子弟,你们这般欺负人便是不行。” 陶天澈上前几步,提剑怒道:“你们当真要找死么?” 薜天沐担心惹上祸事,忙挡了下来,劝道:“陶师兄,她胆敢如此放肆,说不定有所倚仗。”他指了指仇万千三人,接着道:“强敌当前,办正事要紧,你我何必多生事端?” 陶天澈瞪了柯青青一眼,冷哼一声,提剑转身就走。 郑天渡冷冷地道:“丫头,今日先饶你们一回,你们若敢轻举妄动,休怪我不客气。” “两位想必也是懂得江湖规矩的,你们只可旁观,切莫生事。”薜天沐拱了拱手。 上官云抱拳道声晓得,柯青青却不置可否,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薜天沐对仇万千大声道:“三位既不愿束手就擒,便划出道来,是要单打独斗,还要怎地?” “薜师弟,此番又非比武斗狠,跟这三个邪魔歪道还说甚单打独斗?我们师兄弟正好对上他们三人,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今日也定要将他们擒回汴梁。”陶天澈想要一拥而上。 解千里啐了一口,道:“呸,哪个说我们今天要跟你们打架?今天我们没空陪你们玩,你们真要打,自已在这打就是了。” 仇万千道:“你们若也像那个小子和丫头一样想看热闹,就老老实实的,莫要再说废话。” 庄不平道:“要……要不你们等……等我们和……和……和那两……两兄弟打……打完了,我们再……再……再和你……你们打。” ------------ 012 踏雪闻香意绵绵 08 原来仇万千三师兄弟约了人在此比武,也不知道约的是谁。 陶天澈嘿嘿笑道:“你们三个缩头乌龟,到底敢不敢跟我们打?” 庄不平道:“师……师弟,他……他骂……骂我们是缩……缩头乌……龟,还打……打不打?” 仇万千和解千里先说一声放屁,仇万千才道:“要打你打,我不想跟他们打。” 解千里道:“他骂的是你,又没骂我。” 庄不平抓了抓头皮,又伸出三根手指,道:“他说……说的是三……三个缩……缩头乌……龟,我……我……我又不……是三……三个人。” 金城派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柯青青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庄不平指着众人,气呼呼地道:“你……你们笑……笑什么?他……他本来就……就是说的三……三个缩……缩头乌龟。” 仇万千气道:“你这不是自己承认自己是缩头乌龟了么?” 解千里也道:“师父如果不是早就死了,肯定也要被你气死。” 庄不平奇道:“为……为什么要气……气死,他不是死……死……死不瞑目了么?”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柯青青更是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擦掉眼泪,忍着笑对上官云道:“云哥哥,若刚刚真的走了,哪能看到这样的好戏。”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上官云却知晓仇万千三人看似痴痴傻傻,武功却极为高强,但见柯青青乐成这样,他心里也甚是开心。 薜天沐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你们若真不愿比武,就随我们回汴梁向我师父请罪,就凭金城派的名头,我师父定不会为难你们。” 仇万千啪地吐出一口浓痰,说道:“金城派的名头算个屁!你师父算老几?” 解千里叫道:“该叫他向我们请罪才对。” 庄不平不解道:“为……为什么?” 解千里指了指金城三杰,道:“因为他教的这三个徒弟。” 庄不平追问道:“三……三个徒弟怎……怎么了?” 解千里几近咆啸:“他们刚才不是骂你了么?” 庄不平若有所思般想了想,点点头道:“就……就是,该……该叫……叫他向我……我们请罪。” “多说甚么,抓回去慢慢处置。”陶天澈话刚说完,左手一引剑诀,剑尖上挑,突地一剑便向庄不平左眼刺去。 “呸,不要脸!”柯青青轻啐。 这一招来得突然,又是刺向庄不平的要害,向来是江湖中人的大忌,陶天澈身为正道中人,如此行事的确不大光彩。 但庄不平的武功却不像他说话那般呆呆愣愣,他稍稍后仰,让过陶天渡这一剑,左手中的剑鞘也向陶天渡的剑尖挡去。趁这缓得一缓,庄不平才将剑拔了出来,说道:“不是说……说了不……不想跟你打……打架的么?”但他手上却并不迟疑,刷地一剑削向陶天澈肋下。 陶天澈长剑反撩,想要挡开庄不平这一剑,哪知庄不平的剑招却是势大力沉,陶天澈这十拿九稳的一招竟未将这一剑挡开,眼见庄不平便要将陶天澈重伤于剑下。 金城三杰也非浪得虚名,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陶天澈不退反进,欺身上前一步,左掌也击向庄不平面门。 庄不平不得不撤招避开,陶天澈紧接着又是刷刷刷连出几剑,他一招比一招迅捷,一剑比一剑狠辣,庄不平只得边挡边退。 如今便是仇万千三人再不想打,也不能了,解千里拔剑便要上前相助,郑天渡哪容他得手,斜跨两步便将其接下,仇万千与薜天沐都不甘人后,也斗到了一起。 金城三杰乃武林年轻一代的翘楚,武功自然不弱,他们得金万城悉心指教,剑法已至炉火纯青之境。金城派剑法那招式诡异多变、出招迅急的特点被他们三人发挥得淋漓尽致,便是他们内功不及敌手,单凭剑法上的造诣,却已能和仇万千三人打平。 仇万千三人的剑法讲求劲道沉稳,剑招中透着浑厚的内力,势道极是雄浑有力。招式虽无甚新奇,出招也算不得快,但大开大阖之下却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机。只不过他们练武成痴,又不擅应变之道,虽说武功高出金城三杰许多,却被人逼得有些手忙脚乱。幸得金城三杰功力不深,又对三人的功夫颇为忌惮,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这才不致落败。 场边的金城派弟子见三位师兄打得热闹,也不由大声呐喊,为金城三杰助威。 六人作三对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天也黑了下来,仍是未分胜败。金城三杰年轻力盛,出招仍是不减半分速度;仇万千三人则仗着内力深厚,打得越发沉稳。 众人早已点起火把,将这方圆仅有十来丈的山顶照得宛如白昼。 上官云并不喜看人打斗,可柯青青却看得有滋有味,她巴不得自己也上前打上几掌。 山顶正热闹之时,却从山腰远远传来说话之声,就听有人道:“仇万千、解千里、庄不平,你们还怕我们不来么,怎么和别人打起来了?” 仇万千一边出招,一边大声道:“哪个叫你们这么晚才来?” 解千里道:“你莫是怕我们赢了,故意叫这些人先来跟我们打一架,现在你们就来捡便宜么?” 庄不平道:“定……定是这……这样的,他们两个哪……哪里打……打得过我……我们。” 那人笑骂:“放屁!我们两兄弟何曾怕过你们?”他说这句话时却是近了好多,显然武功不低。 解千里道:“你若不怕,为什么来这么晚?”他只顾着说话,却不意郑天渡突地一剑向自己腕上挑来,险被挑断筋脉,不得不赶紧闭嘴专心应战。 来人已快到山顶,就听另一人道:“解千里,你自己酉时再打,怎的现在嫌我们来晚了?”话音刚落,就见两人自峭壁飞身而起,几下就越过众人头顶,落下时已到了争斗场中,原来这两人却是巴山石与巴山虎。 上官云更加疑惑,想不明白这两人会和仇万千他们相约打斗。 ------------ 013 踏雪闻香意绵绵 09 仇万千道:“巴山石,巴山虎,你们让开些,等我们打完了,再来跟你们打。” 巴山虎哪里肯听,二话不说就向陶天澈抓去;巴山石见兄弟动了手,也是一爪抓向郑天渡的右臂。 庄不平见对手被巴山虎夺了去,急道:“你要打……打架,不是还……还有这么多……多人么?为……为什么要和……和我抢?”他却一剑向巴山虎劈去。 巴山虎不怒反喜,他仗着功力深厚,左右开弓,将陶天澈和庄不平的长剑都接了下来,他讥笑道:“庄不平,你何时投到金城派门下了?” 庄不平一时没明白过来,反问道:“什么投到金城派门下?” 陶天澈刷刷连出奇招,向巴山虎与庄不平各刺出两剑,他冷笑道:“如他这般,便是给我当个徒孙我也嫌他太笨,免得污了我金城派的名声。” 庄不平这才明白二人调侃自己,他一边将长剑向两人身上招呼,一边怒道:“你……你们……你们就……就聪明么?金……金城派算……算……算个屁,给我当……当……当徒孙还差……差不多。” 巴山虎大笑:“对,金城派算个屁,哈哈哈哈……” 庄不平听得巴山虎赞同自己之言,停手道:“你……你也觉得金……金城派算……算个屁么?”他刚停得一停,陶天澈的长剑便又向他攻了过来,他赶紧挥剑急挡。 陶天澈虽未反驳,剑下却更不留情,出招奇快无比。 这边三人打成一团,仇万千却与其余那数十金城派弟子打到一起,那些人哪是他的对手,数招过后便有好几人负了伤,但仇万千却未伤他们性命,只是刺伤了事。 那边巴山石与郑天渡也斗得惊心动魂,郑天渡在场中疾趋疾退,将长剑舞出一片银光,空中也传来哧哧的破空之声,出招之快几乎世所罕见,若稍有不慎,便将毙命于他的剑下。 不过巴山石爪下功夫还更胜一筹,就见他在场中辗转腾挪,双爪便如钢筋铁骨所作一般,硬是用双爪与郑天渡的利剑短兵相接。呼呼声中,只见一片爪影不住往郑天渡周身上下招呼,郑天渡忌惮他的钢爪,渐被逼得往老松这边退去。 上官云与柯青青见他两人打了过来,赶紧远远避开。 很快郑天渡便退到这老松旁,郑天渡斜眼觑见身后有物,脚下一滑,上身便向侧偏,似要摔倒。 巴山石趁机纵身而起,双爪向郑天渡头顶抓去。 郑天渡侧身让过,挥剑急刺,竟是要将巴山石双脚斩断。 巴山石大喝一声,一双钢爪在老松的树干上一抓,硬是将这两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抓成两段,虽说这树心早已空了,但这一下也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借一抓之势,巴山石在空中横移数尺,避过了郑天渡长剑。他在空中毫不停留,一脚踢在老松的断口处,将这已断掉树干向郑天渡头上踢去。 郑天渡本以为巴山石再无可避之法,双脚必被自己斩断,哪里想到其如此神勇。此时见那树干直向自己面门而来,他手腕一翻,长剑圈转,紧接着便将剑尖绞出一团银花,卟卟声中,将那一小段树干竟绞成漫天飞舞的木屑。他见树干将倒,便要砸向自己,脚下连退两步,让过数尺,躲在了一块山石侧边。 那树干轰的一声倒了下来,将上官云、柯青青和其余金城派弟子吓了一跳。 巴山石不让敌手缓一口气,双足一蹬高高跃起,人在半空又向郑天渡抓去。 郑天渡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就听喀啦一声,巴山石的双爪在那硬如铜铁的石头上留下一道寸许深的爪印。 巴山石一招不中,钢爪又抓了过来,郑天渡赶紧又避,巴山石一招接着一招,将其一步一步向悬崖逼去。 眼看郑天渡就快不敌,薜天沐与解千里双剑相拼,陶天澈也陷入混战,其余金城派弟子已被仇万千伤了十来人。若是再过得半个时辰,金城三杰输了不打紧,只怕今日梅山上这数十金城派弟子都要全军覆没。 想到这般情景,薜天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大声道:“解千里,你忘了来梅山作甚么?” 解千里正打得痛快,闻言竟一愣,他将剑一收,反问道:“当然是来打架的,不是正和你打么?” 薜天沐并不趁机发难,也收了剑,冷笑道:“难道你们当初便打算与我们打架?” 解千里奇道:“不与你们打与谁打?” 薜天沐一指巴山石和巴山虎,问道:“你们不是有过节么?” 解千里赶紧大声道:“两位师弟,快快住手。” 仇万千与庄不平都边打边喝道:“放屁!” 解千里道:“你们不想找巴山石和巴山虎报仇了?” 仇万千停了手,几个纵跃就来到解千里面前,道:“不说还险些忘了,若非他们将那老头儿和小孩儿抢走,这神功……”他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对庄不平道:“师弟,你怎么还不停手?” 原来这一切还与上官云有关,还好他现在模样大变,倒不怕仇万千等人认出来。 庄不平道:“放屁!我……我不是在……在和他打……打么?”他又对陶天澈道:“现在我……我只和……和巴……巴山虎打,你……你还不……停……停手么?” 三人已经中计,薜天沐忙说道:“两位师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先让他们先斗上一场,我们的帐慢慢算。” 郑天渡与陶天澈求之不得,赶紧收剑退开,巴山石也住了手。 庄不平与巴山虎仍是打得热闹,并不缓上半分。 巴山石道:“仇万千,我们打上三场,谁先胜得两场便算赢了。若是我们胜了,三年前的帐一笔勾销,不然,我们想方设法将那老头儿和小孩儿抓回来给你们,如何?” 仇万千道:“你们输了可不许耍赖。” 解千里对金城三杰道:“你们老老实实看着,等我们打完了,再来跟你们打。” 郑天渡冷道:“金城派向来说一不二,说不插手就绝不插手。” ------------ 014 踏雪闻香意绵绵 10 庄不平的招式古朴沉稳,脚下步伐缓疾相间,极是稳健,手中招式大开大阖,势道雄浑,一柄长剑使得呼呼有声,此时他竟使出剑法精髓,哪里还有半分手忙脚乱的样子。 金城三杰见对手的武功竟比自己高出许多,不由暗暗心惊。 巴山虎的鹰爪功已入化境,比之巴山石还要强上些许,就见他吸腰收胯,含胸拔背,现出苍鹰搏兔之形。他在场中不住拧旋翻转,双爪抓拿捏打,招招攻向庄不平身上要害。他的双爪早已练成钢筋铁骨,指劲更是凌厉,大异常人,其中又透着一股极为深厚的阴柔内力。 庄不平虽执了利剑,招式又是势大力沉,却占不得丝毫上风。 二人出招越来越慢,却更让人心惊肉跳,两人动则刚暴凶狠,攻势极其凛厉;静则机智稳健,似鹰待兔,看准时机就将发出致命一击。两人你来我往,竟斗了三百来招,仍不分胜负。 眼见久战不下,庄不平心头着急,剑招不由得快了起来。这一快,剑上带着的劲道却小了许多,那古朴沉稳的精髓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哪里还是巴山虎的对手。 巴山虎左手挡开庄不平的长剑,右爪一招声东击西,向庄不平右手的手腕捏去。庄不平手腕一翻,已是滑出巴山虎的钢爪。巴山虎前跨半步,反手又是一抓,向庄不平肋下掏去。庄不平来不及避开,手中长剑圈转,欲向巴山虎左肩横劈,来个鱼死网破。巴山虎忙曲膝弯腰,那剑从他头上划过,他左手却顺势搭上庄不平拿剑的手腕,已是将其的神门穴拿住。 庄不平还想将手抽出,却不料巴山虎那五根手指便如生在自己手腕上一般,哪里还抽得动,不由得身形也晃了晃。巴山虎手上再一使劲,庄不平再拿得住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已是输了。 庄不平不肯认输,捂住手腕忍痛道:“你……你……你使诈,怎……怎可抢……抢我的剑?” 巴山虎哈哈笑道:“怎么,你要耍赖么?” 庄不平输便输了,耍赖之事是万万不会做,他气呼呼捡起长剑,嘴硬道:“就算……算……算你赢了。” 巴山虎也不再取笑。 巴山石道:“仇万千,解千里,你们两个谁先上?” 打到此时,这第二场却是关键,无论仇万千和解千里谁先来,若这场输了,接下来便不用再比,所以这场他们非赢不可,可两人均无必胜把握,便都不说话。 巴山石笑道:“嘿嘿,你们要直接认输么?” 两人哪里还敢怠慢,解千里将胸向前一挺,道:“我是大师兄,该我先来。” “放屁!我才是大师兄,我先来。”仇万千道。 庄不平也来凑热闹:“放屁!我打……打都打了,我才是大……大师兄。” 解千里又道:“放屁!你们有我年纪大么?我当然是大师兄?” 庄不平道:“放屁!我武……武功最……最高,我……我才是。” 仇万千道:“放屁!我最先入门,当然我才是真的大师兄。” 众人见他三人争执起来,都忍俊不止。 巴山虎笑道:“不打便罢了,三年前那笔帐一笔勾销。” 三人闻言齐道:“放屁!” 巴山石问道:“你们谁来与我打?” 解千里挺身上前两步,刷地就是一剑向巴山石当头劈去,他说道:“当然是我来打。” 仇万千见解千里已经出手,也不再争了。 这一剑来得气势汹汹,巴山石也不敢用双手抵挡,上身一斜闪开了。 解千里一剑不中,手腕翻转,长剑在空中绕了小半圈,向巴山石拦腰横切。 巴山石纵身跃起,那剑从他脚下滑过,他人还在空中,屈指成爪,口中也大喝一声,使出苦练多年的绝学,双手向解千里头上抓去,解千里赶紧避开。 两人各展所学,在这山顶之上全力相搏,直斗了小半个时辰仍未分胜负,山石上留下了道道剑痕与爪印,场边那十来棵碗口粗的小松更是尽数折断。 金城三杰越看越心惊,他们的武功已算厉害,可哪是这几人的对手?若非薜天沐刚才机警,挑得两伙人相斗,恐怕金城三杰已在江湖除名了。 陶天澈与郑天渡互看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趁着场中两人打斗,慢慢踱步至另一侧,陶天澈也慢慢靠近巴山石与解千里,又都悄悄将剑拔出半尺。 众人都在注意场中二人相斗,哪在注意场边的异动,但上官云对争斗毫无兴致,却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解千里与巴山石正斗得难分难解,解千里斜剑上撩,反刺巴山石后颈,巴山石侧身避开,解千里紧随其后,又是一剑向他肩上削去。巴山石一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躲开解千里的长剑,人在半空就向解千里双眼抓去。解千里挥剑急挡,叮的一声解千里手中利剑就与巴山石的钢爪碰到一起。两人的剑上手上都含有浑身的内劲,此时一碰,两人都震得向后退开。巴山石恰落在陶天澈身前四尺,解千里蹬蹬连退三步,距郑天渡也是不远。 见机不可失,郑天渡与陶天澈铮地拔剑出鞘,挥剑就向前斩去。 上官云早就注意多时,他不及思索,当即大声示警:“小心背后!” 巴山石闻言上身一侧,反手就是一爪,他这招本是虚招,只为扰乱偷袭之人的招数。 陶天澈做贼心虚,又对巴山石的钢爪心存忌惮,见巴山石反手抓来,不免慌了手脚。幸得他武功不弱,稍一仰身便避了开来,但他手中的杀招却偏了些许。 饶是如此,这剑尖还是削着巴山石的右臂,将其划出一道数寸长的血口,当即血流如注。 巴山石虽受了伤,气势却不减半分,他转过身,一声暴喝,又一爪向陶天澈抓去。 陶天澈向后纵开,避过这一爪,剑上攻势连绵不绝,一心要将巴山石斩于剑下。 另一边解千里虽得提醒,仍被郑天渡一剑刺了个对穿,那剑从他右肩胛骨直没入柄,大半个剑身都从右胸外侧露了出来,伤势极重。 若非上官云提醒,只怕巴山石和解千里已经命丧当场了。 仇万千和庄不平急扑上前,郑天渡吓得连剑也不要了,赶紧返身退开。 庄不平想替解千里将剑拔出来,却又不敢,他痛声道:“你……你就要死……死……死不瞑目了么?” 解千里痛得咬牙切齿,头上也大颗大颗冒着冷汗,可他仍说道:“放……屁……,还不……替我……杀……了这个……小……人……” 仇万千恨从心来,挥剑急刺郑天渡,欲替解千里报仇雪恨。 郑天渡早从一名师弟手中借了宝剑,他见仇万千状若疯狂,也不敢大意,将金城剑法使得更是迅急。 庄不平抱起解千里,三两步奔到峭壁边,有两名金城派弟子还想拦阻,被庄不平一脚一个踢下山崖,再也无人敢上前,庄不平纵身跃下,转眼不见踪影。 巴山虎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向薜天沐扑去,他动了真火,爪下尽是狠厉毒辣的招式,招招都有十分功力。 薜天沐的剑法虽厉害,无奈还差了一截,十数招一过,渐现落败之相,只是仗着剑法精妙,他一直咬牙苦撑。 另一边,仇万千盛怒之下,招招欲取人性命,再无稳扎稳打的样子,早失了剑法真意。郑天渡却越打越快,剑尖也现出些许剑芒,渐将仇万千逼到悬崖边。 随着失血过多,巴山石渐感体力不支,陶天澈也慢慢稳住了阵脚。眼看巴山石的攻势越来越少,陶天澈的长剑却不住点刺削劈,招招攻向其周身要害。 巴山虎觑见兄长渐露败相,不敢恋战,当即舍了薜天沐,他大喝一声,平地跃起七八尺,向陶天澈扑去。 陶天澈手臂一抬,长剑上撩,向巴山虎胸口刺去。 巴山虎虚晃一招,双爪抓住兄长双肩,用力往上一提,将其掷到数丈开外,刚一落地又与陶天澈打了起来。 巴山石自知无法再战,转身便逃,他见刚刚示警的少年还在看热闹,忙喝道:“还不快走,等着金城派大卸八块么?” 如今又闯了大祸,上官云与柯青青也赶紧逃下山,幸得无人阻拦。 上官云、柯青青、巴山石一路奔逃,身后仍传来打斗之声。 到得踏雪藏身之处时,上官云自知再帮不上忙,说不定反成累赘,便说道:“巴伯伯,我们有马在这,就此别过,你千万要小心,保重。” 巴山石也不多言,道声珍重便在此别过。 上官云与柯青青牵了踏雪,一扬马鞭,风驰电掣而去。 ------------ 015 正邪相争风云起 01 上官云、柯青青纵马飞驰,仅两三柱香时间,便到荥阳城外,城门却早关了。 两人只好往洛阳方向赶去,走出十来里,远远见道旁树林中有些灯火。走到近前,就见树林边有几间茅屋,两人下马,打算在这户人家借宿一晚。 来到茅屋前,院中并无人影,但院中却极整洁,就连积雪也没有,定有人常常打扫。 上官云走到院子中,大声道:“有人么?” 怎知却无人回应,上官云又叫了两声,正中那间屋的小门才打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妪颤颤巍巍道:“什么人啊?”她面色虽然苍老,声音却非常清脆,实在令人奇怪。 上官云道:“婆婆,我兄妹到洛阳去,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可否借住一晚?” 那老妪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说道:“进来罢。” 上官云与柯青青道了谢,将踏雪就在院角拴了,这才随老妪进屋。 屋中桌凳均破破烂烂,不过还收拾得干净。 那老妪道:“你们请坐,我给你们拿些热茶。”说完就进另一间屋去了。 屋内已有四人,上官云都还见过,那魁梧汉子和独眼是在颖昌食肆遇见的,只是未见到那黑衣老者,另两人竟是鬼面崔槐和魔手朱全。 当日醉仙楼那血腥一幕,上官云记忆颇深,此时遇见这两个魔头,他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柯青青却不认识崔朱二人,她对那魁梧汉子和独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拉着上官云坐下了。 老妪拿了一柄白瓷茶壶,又拿了两个茶杯,她倒了茶水,笑道:“喝罢,天寒地冻的,喝些热茶暖暖身。” 上官云暗中对柯青青连使眼色,柯青青也疑心茶中有毒,便捧着茶杯,只是不喝,问道:“婆婆,家里就你一人么?” 上官云悄悄取了银针,似是捧杯捂手,却在用银针试探茶水。 老妪道:“还有我那老头子,十多年前,我们那孩儿就在战场上死了,他也没能留下一点香火,只留下我们两个老家伙种些庄稼度日。这四位客人同你们一样,都是来借宿的。” 柯青青又问道:“怎不见老公公出来?” 老妪叹道:“他已瘫下几年了。” 柯青青若有所悟般哦了一声,见上官云暗暗点头,已知茶水无毒。她轻轻抿了一小口,只觉茶水清香扑鼻,入口醇香生津,竟是产自信阳的上好茶叶。 老妪放下茶壶,说道:“你们先喝些茶水,老婆子去做些吃食。” 上官云起身道:“多谢婆婆。” 待老妪走了,上官云又说道:“青青,踏雪已快一天未吃草料了,你陪我去看看。” 柯青青会意,说声好,二人就往屋外走去。 院中倒有几捆干草,许是老妪平常引火所用,上官云抓了几把,放到踏雪面前,轻声道:“青青,那面目狰狞的和病恹恹的两人我三年前见过,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怕另外两人也非善类。我们若就这般走了,难免让人怀疑,你我千万小心,若有机会,就赶紧逃走。” 柯青青点点头,道:“云哥哥,这婆婆也不像寻常人家,对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上官云奇道:“茶水我已试过,并无毒药,我们与她无仇无怨,怎见得会害我们?” 柯青青道:“我们喝茶那套定窑白瓷,哪是这荒郊野外的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茶水中也是产自信阳的上好茶叶,只怕各地州府也不一定能喝得着,等下进屋,你再看屋角那墙上挂着的锄头和铁犁。” 两人又进屋,只见锄头与铁犁上尽是铁锈。 北方天气本就干燥,绝不致生这么多锈斑,显然这锄头与铁犁多年未用,老妪却说他们种庄稼度日,显然此言不实。 幸得茶水无毒,两人只能静观其变,又捧着茶杯慢慢喝着。 半壶茶还未喝完,只听院外有人高声叫道:“主人家,我赶路赶得急了些,没能进城,这里又无客栈,外面甚是寒冷,能否打个商量,让我借住一宿?” 只见一个男子手持宝剑站在院中,只是灯光昏暗,看不清样貌。 老妪听见动静,走到门外,道:“这位贵人若不嫌简陋,便进来坐罢。” 那男子拱手道:“叨扰了。”说着就走进屋内。 这人二十出头,他身材高大,生得剑眉星目,真个一表人才,一袭白衣更显得风流倜傥。若说这人说谁,上官云倒还认得,正是金城派金万城的公子金天泽。 上官云这三年容貌大变,金天泽倒还没认出来,可鬼面崔槐与魔手朱全的相貌怪异,岂有认不出之理? 金天泽锃地拔剑出鞘,恨道:“这几年到处寻不到你们两个魔头,想不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崔朱二人还未有动作,那独眼之人却一跃而起,他大喝道:“你是何人?敢与我天魔教作对?” 金天泽惊愕不已,他急退出门外,冷道:“原来是你们这些魔道妖人,本公子今日就斩妖除魔,拿你们练练手。” 独眼之人执着一柄鬼头刀,两步追出去,冷哼道:“哼,不自量力,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两人摆好架势,眼看就要动手,老妪却在屋内喝道:“你们若是借宿,寒舍欢迎之至,若要打架,还请走远些,免得血水污了我这几间屋子。”她声音不大,可屋里屋外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似在耳边所说,显然她的内功不低。 “臭小子,今日不与你计较,若你再敢挑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独眼之人虽放狠话,却停手又回到屋内。 “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有本事便出来一决雌雄,本公子可不怕你。”金天泽不敢再进屋,也不愿离开,就守在院外。 独眼之人也不理会,问道道:“崔槐,朱全,他是何人?” 朱全十分害怕这独眼,他看了看独眼,又看了看崔槐,并未说话。 崔槐战战兢兢道:“禀副使,那人是金城派金万城的独子,名叫金天泽。” 独眼之人又按捺不住,他忽地站起,想出去与金天泽打斗。 ------------ 016 正邪相争风云起 02 魁梧汉子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时才睁眼道:“杨兄何必着急,就让他嚣张一时,过不了几日,待教主赶来,自有他的好看。” 独眼之人又坐下询问崔槐朱全如何与金天泽相识,又如何结怨,一点也不避忌上官云与柯青青。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金天泽大喝道:“巴山石,巴山虎,你们还逃得了么?”紧接着外面就打了起来,接着刺啦一声,已有人受了伤。 屋内六人哪还坐得住?走出去一看,巴山石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巴山虎捂住大腿半跪一旁,金天泽持剑正欲行凶,眼看两人就活不成了。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飘忽而至,转眼就到了近前,当地一声,就将金天泽刺下的宝剑挡住了。来人竟是那名黑衣老者,只见他手持一支判官笔,与金天泽斗在一起。 两人刚过得几招,老妪又在屋内说道:“谷兄,你也要在我这动手么?” 那老者赶紧收了招,跳出场外,道:“既然你与他们有甚仇怨,也不该趁人之危,今日老夫放你一马,你走罢。” “休说大话,我金天泽岂怕了你天魔教。”金天泽不依不饶。 老者惊讶道:“你是金万城的独子金天泽?” 金天泽傲然道:“你既听过本公子的名头,那还打不打?” 老者冷笑道:“说好听点,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点,你是不知死活。老夫劝你当有些自知之明,若惹恼老夫,定叫你脑袋搬家。” 金天泽讥道:“少说大话,你天魔教若不敢与本公子打,便老老实实磕头认输,早些滚回岭南,日后再不准踏入中原半步。” 独眼之人哪还忍得住,他呛啷一抖鬼头刀,跳到金天泽面前,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真当我天魔教怕了你不成?今日叫你尝尝厉害,看你还敢大言不惭。”说着就是一刀急斩。 金天泽岂容他凶恶,稍退半步让开,也是一剑刺出。 老者喝道:“杨青,你忘了教主交待之事么?” 这独眼杨青立时住了手,极不情愿地道:“谷长老,他……” 对方人多势众,金天泽也不敢真逼急了,赶紧撒手后撤。 老者神情严肃,道:“你连教规也不放眼里么?” 崔槐与朱全闻言都打了个激灵,显然十分害怕。 魁梧大汉也劝道:“杨兄,莫让谷长老为难,这笔帐过几日再算不迟。” 杨青虽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再动手。 老者冷冷地道:“金天泽,你要去要留,请自便,老夫绝不强留,恕不奉陪。”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杨青眼露凶光,瞪了金天泽几眼,终是按住怒气转身进屋了。 魁梧大汉叫过崔槐朱全,将受伤的巴山石、巴山虎扶进茅屋。 对方势大,金天泽就只一人,虽不敢惹事,可他仍不离开,就在院外远远守着。 上官云轻声道:“青青,两位巴伯伯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又习得点医术,今日正好派好用场。”说着就想去救人。 柯青青将其拦住,道:“在梅山之时,你出言示警,已救过他们一回,说来也不欠他们了。看这模样,他们与天魔教似有些瓜葛,若你出手救人,只怕日后脱不了干系。” 上官云正色道:“他们知恩图报,我也不会忘恩负义,哪怕他们是魔教中人,我也不惧。” 柯青青笑道:“若你不打算救人,我倒小瞧你了。” 两人进到屋内,巴山虎仅敷了点金创药,并未止血,巴山石则昏迷多时。 上官云解释明白,先为巴山虎止血包扎,又替巴山石针灸治疗,竟忙了小半时辰。 天魔教几人虽然诧异,倒还未说甚话,老妪却一直在里屋不出来了。 待上官云弄完,老者沉着脸道:“本叫你二人打个前哨,你们怎敢在裴兄这里惹事?” “教主早有吩咐,我们哪敢放肆,那金天泽也是恰巧来此借宿,并非我们招惹过来的。”魁梧大汉倒还恭敬。 那独眼不以为然道:“教主有令,他们自当遵从,便是在他们这里惹事又如何?” 老者喝道:“杨青,你目无尊长,想犯上么?”他不怒自威,崔槐朱全竟吓得瑟瑟发抖。 独眼之人正叫杨青,他自知失言,赶紧道:“杨青不敢,一时失言,谷长老莫要见怪。” 老者不再理他,对着里屋大声道:“裴兄,滕大嫂,多年未见,你们不愿见故人一面么?” 老妪在屋中答道:“谷兄,我们再不想管教中之事,你们还是走罢。” 老者又说道:“难道谷清河亲自来请,二位也不给面子?” “我们自知技不如人,躲到这荒郊野外,打算了此残生,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老妪淡然道。 谷清河缓道:“天魔教上下一向敬重两位,当年之事,你何必放在心上?” 老妪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阵才问道:“是那人让你来找我们?” 谷清河愣了半晌,他苦笑道:“他?六年前,他走火入魔,再未理教中之事,后来又失了影踪。谷某虽多番寻找,却无半点消息,只怕已死在哪了。” “你们不是教主派来的么?”老妪奇道。 谷清河一扫颓然表情,他意气风发,道:“不错,我们正是奉新教主之命,前来寻访故人,顺道去洛阳走上一遭,免得中原武林将我天魔教给忘了。” “新教主?”老妪不解。 谷清河问道:“滕大嫂是否记得,当年负责联络教众的公孙霸?” 老妪沉默半晌,惊奇地道:“是他?!他的功夫也就平平而已,怎做得了教主?”她又冷笑两声,道:“哈哈,莫非天魔教无人了么?” “今时非同往日,三年前,不知他从哪得到天魔功后半部,竟练至神功九重,教中上下无人能敌。只怕连那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不做教主,谁还能做?” “哼!”老妪冷哼,“天魔功不是只有教主才能练么?他还不是教主,又怎能练这神功?你身为执法长老,就不治他个盗取神功之罪?” ------------ 017 正邪相争风云起 03 “天魔教四分五裂多年,那些正道对我教欺压至甚,以致这十多年,我们都未在江湖行走,江湖中人都快忘记天魔教了。如今有他来收拾局面,谷某求之不得,又怎会治他罪状?” 老妪哈哈大笑道:“谷清河,当年近元争夺教主之位时,三大长老多番阻拦,连天魔功前半部心法也不愿让他多看一眼。他公孙霸还未当上教主,却已练至神功九重,你却当做若无其事,这如何向我们交待?” 谷清河面上尴尬,他轻咳一声,道:“滕大嫂,此事过去多年,教中情形,已非十几年前可比。近年天魔教分崩离析,三大长老名存实亡,只剩得谷某一人,普通教众已快忘了自己身份,既有人力挽狂澜,谷某自然求之不得。若早知你们隐居在此,谷某必定恭迎裴兄担任教主,可谷某多番查找,却从未得到半点消息。” “罢了,教中之事,我夫妇不想再理,也不管谁做教主,只盼在这平静度日。”老妪沉吟一阵,又长叹道。 “教主新夺大位,欲重振天魔教,与正道争雄,扬我天魔教之威。如今正是你我大展拳脚之机,莫非你们还是要在此隐居么?”谷清河意气风发。 上官云与柯青青听出眉目,都不禁暗自担忧,只怕江湖自此多事,再无宁日。 自里屋走出一名中年,他四十多岁,个子极高,大如铜铃的双眼眼珠凸出,他怒道:“谷兄费尽口舌,不就是想逼我夫妇归顺公孙霸么?” 谷清河拱手笑道:“多年未见,裴兄风采依旧。谷某好意相邀两位共谋大事,哪敢相逼。” 老妪也走了出来,她柔声责道:“近元,你出来作甚?” 裴近元板着脸道:“我若不出来,只怕他们就要欺负你了。” 谷清河赔笑道:“裴兄哪里话,谷某素来敬佩你们,何来欺负一说?” 裴近元摆手道:“谷兄请回,告诉公孙霸,教中之事,我二人绝不参与。谷兄也莫再费口舌,若再提一字,休怪裴某不留情面。” 魁梧汉子闻言暴起,喝道:“裴近元,你不尊教主,竟敢无礼?” 杨青也不阴不阳地道:“教中规矩,入了神教,你休想活着出教。” 谷清河怒喝道:“雷震声,杨青,你们多嘴作甚?快快闭嘴!” 裴近元怒睁双目,道:“谷兄,多年不见,这些后辈也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雷震声把脸一横,大声道:“我们好言相请,你们非但不遵教主之令,还敢对教主不敬,今日雷某定要给你个教训,让你知晓甚叫规矩。” 杨青也说道:“早看你们不顺眼,若非教主吩咐,哪能让你们活到现在?” 裴近元脸色铁青道:“公孙霸不教你们礼数,裴某今日就代劳了。”言罢就是啪地一巴掌打在杨青脸上,接着又顺手向雷震声打去。 谷清河急忙前跨,伸掌将第二巴掌挡住了,又劝道:“裴兄,他们不知你当年威名,这才得罪,你先放他们一马,待日后谷某定请公孙教主治他们罪状。” 雷震声毫不领情,他大声道:“谷清河,虽说雷某学艺不精,却也不需你帮着求情。裴近元,你要打,我们就出去好好打过,老子奉陪。”说完纵身跳到院中。 “教中有事,你们却多番推托,怎脱得了护教不力之罪?我与雷兄身为执法正副二使,今日定要杀鸡儆猴,不然何以管教他人?”杨青挨了一巴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也提着鬼头刀跃到院中。 裴近元嘿嘿冷笑,道:“谷兄,他们所言你已听见,休怪裴某得罪。” 老妪冷道:“我们的确没甚能耐,想要教训我们,却还得掂量掂量。” 如今势成水火,已无法打消几人决斗的心思,谷清河拱手道:“两位教训教训他们便是,看在同是天魔教之人,还望两位手下留情。” 几人来到院中,裴近元冷道:“裴某今日就教教你,该如何敬重教中前辈人物,雷震声,你出手罢。” 雷震声拔出钢刀,嘿嘿笑道:“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呐,让你领教雷爷的刀法。”他话音刚落,就一刀斜劈,斩向裴近元胸口。 裴近元后退两步,呼地出招,竟赤手空拳打在雷震声的刀身上。 雷震声只觉臂上一麻,险些握不住刀柄,他知遇上劲敌,再不敢轻易出手,只与裴近元慢慢周旋。 裴近元空手对敌,时拳时掌,双臂上透着浑身的力道,哪怕雷震声持刀在手,也点不了半分便宜。 另一边,杨青的鬼头刀早向老妪砍去,老妪伸手在腰间一摸,双手上就现出两把柳叶刀。她左手挡住杨青的招式,右手削向其面门,刀法之快,竟似电光火石。 老妪的刀法连绵不绝,一招紧接一招,杨青骤不及防,竟手忙脚乱。 仅十几招,雷震声也狼狈不堪,他见崔槐与朱全在旁,大声虽道:“崔槐,朱全,你们助我教训裴近元,回到教中,算你二人功劳。” 崔槐与朱全本欲上前相助,谷清河却冷道:“你二人刚入教,其中关系,还是少参与些。” 裴近元毫不介意,道:“谷兄,无妨,裴某正好大战一场。” 谷清河不愿扫裴近元的兴,又改口道:“既然裴兄相邀,你二人就陪他打一场罢。” 崔朱二人跳到场中,将裴近元团团围住,三人出手,共战裴近元。 裴近元遇三人夹攻,却越战越勇,他出拳如电,以掌代刀,虽以一敌三,却毫无败象。 另一边,老妪早已得手,杨青右手手背被削掉老大一块皮,幸亏未伤筋骨。虽说杨青心中不忿,但他自知技不如人,哪敢再战,只得退到旁边生着闷气。 裴近元与三人战了一柱香时间,拼了不下两三百招,仍然不分胜败。他一掌逼退雷震声,又拳打崔槐,正欲转身攻向朱全,却遇一股劲风吹来,风中夹着的雪花,迷了他的双眼。 机不可失,朱全侧身上前,绕到裴近元身后,左手搭住裴近元右肩,眼看就要将裴近元胳膊缷下。 ------------ 018 正邪相争风云起 04 裴近元眼不视物,他感到肩上有异,大喝一声,左掌反手拍去。 朱全闪避不及,被一掌拍在手腕上,当即痛叫着退到一旁。 崔槐见裴近元露出左肋空当,探出钢铁般的右手急抓,裴近元原地一个转身,左手变掌为拳,直直打来。咔嚓一声轻响,就似树枝折断,崔槐捂着手,也闪到场外,他的手指已断了几根。 雷震声趁势反手劈向裴近元面门,裴近元轻而易举避开,又上前一步,一掌向雷震声持刀的手腕劈去,雷震声侧身避过,裴近元抬脚踢向他右膝窝。雷震声再站不住,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恰似与人赔礼道谦一般。 转眼之间,裴近元就击败三人,谷清河大笑道:“裴兄武功更甚当年,果真英雄了得。” 就听远处传来咯咯娇笑,一名女子道:“一帮魔道中人,还谈甚英雄了得?” 很快就过来三名容貌女子,都只有十七八岁,同样系着狐皮大氅,又拿着宝剑。 三人生得如花似玉,一般的娇美明艳,却不尽相同:黄衫女子丰满秀丽,艳若桃李,让人总觉亲近;白衫女子长得清清秀秀,脸上冷若冰霜,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紫衫女子大眼薄唇,长得亭亭玉立。 雷震声从地上爬起,他脸色铁青,再无刚才那分倨傲。 谷清河高声道:“原来是百花四仙,怎不见秦姑娘?” “三个丫头莫不是百花谷之人?”老妪问道。 谷清河道:“不错,莫看她们年纪小,却是百花谷少有的高手。黄衣的叫冷双秋,白衣的叫林傲雪,紫衣叫商玉篁,据说还有位秦兰心,谷某却未见过。这梅兰竹菊四人,号称百花四仙,已尽得百花剑法精髓,结成战阵非同小可。” 老妪不以为然道:“她们小小年纪,又能有多大本事?” “若是单打独斗,谷某许是能胜得一两招,若她们结成剑阵,谷某顶多撑得百来招,最后必输无疑。”谷清河面色惭愧。 在天门山时,上官云常听两位师伯谈起江湖中的人物和门派,对百花谷和天魔教也有些了解。他靠近柯青青,悄悄说道:青青,百花谷和天魔教隐世多年,如今同时来到中原,只怕将有大事发生。” 柯青青点头道:“你我见机行事,若有机会,走为上策。” 三名女子来到院中,见崔槐与朱全在旁,商玉篁讥讽道:“天魔教竟落魄至此,连这欺师灭祖之徒也收入门下么?” 谷清河道:“三位姑娘千里迢迢,跟踪我等来到中原,莫非就为了数落谷某?” 商玉篁看了看院中几人,冷笑道:“你倒找了不少帮手,只怕他们中看不中用。”她指着上官云和柯青青,道:“连未成年的小魔头都来者不拒,天魔教果真江河日下。” 柯青青自小被人娇宠惯了,更无人敢骂她半句,她跳上前去,怒道:“你叫谁小魔头?” 商玉篁毫不示弱,咯咯笑道:“当然是说你们两个,莫非还有别人么?” 柯青青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她又向前迈出两步,指着商玉篁,气道:“你……” 上官云拉住柯青青,轻声道:“她只是误会,我们忍得一时,莫生事端。” 柯青青本想就这般算了,怎知商玉篁又讥笑道:“你还想动手不成?就怕你武功低微,若是输了,面上可不大好看。” 老妪看不过去,说道:“商姑娘,你若想动手,还需问问我这个主人。他们与我天魔教毫无瓜葛,只是凑巧在此,还请三位莫要误会。”她又对柯青青道:“姑娘,我知你身具武功,但这是天魔教与百花谷的恩怨,你莫要掺合进来。” 别人维护自己,柯青青也不好违其美意。 商玉篁却得理不饶人,道:“你说毫无瓜葛,本姑娘偏偏不信。” 柯青青再按捺不住,她走上前去,道:“你既认定我是天魔教之人,那便打上一场。” 商玉篁嗤笑道:“打一场?若说教训教训你,本姑娘倒不辞其劳。” 柯青青武功虽不高,却也得其爷爷亲传,她叫声看招,一掌就向商玉篁打去。 商玉篁并不拔剑,就用剑鞘出招,她剑速不快,但剑剑攻人要害,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似随意而为,又像信手拈来,甚是飘逸超脱。 仅仅十数招,柯青青便招架不住,她唉哟一声,被商玉篁一剑刺在右手腕,幸得商玉篁以剑鞘出招,否则定被废了。 上官云见柯青青吃亏,也跳进场中,使出两位师伯所授,却是东一招,西一式,或拳或掌,不成章法,商玉篁竟看不出上官云的招数,让他耍得几招。 可是,上官云那三招两式连柯青青都及不上,过了五六招,上官云就被刺中胸口。 商玉篁占了便宜,也不再为难两人,她收了剑,又讥笑道:“就凭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是回去多练几年罢。” 柯青青忍住手腕的疼痛,又要上前,老妪将她拉住,劝道:“姑娘,你不是她的对手,由她嘴上占些便宜也罢。” 上官云也劝道:“再打下去,只怕她还要取笑,就听前辈之言,不与她计较罢。” 柯青青自知打不过,气呼呼地冷哼一声,就与上官云退到一旁。 谷清河嘿嘿笑道:“欺负武功低微的小孩子,也算不得本事。” 听其挖苦,商玉篁反唇相讥道:“我百花谷本事不大,声名也不似你天魔教响亮,试问江湖中一提到天魔教,谁不切齿?” “即便天魔教身负恶名,却也算光明磊落。想当年,你家谷主艳名远扬,做了事却又不敢承认,你们莫以为真无人知晓。”谷清河不甘示弱。 “你……”商玉篁气极,却不知如何反驳。 冷双秋淡然道:“谷前辈切莫信口雌黄,江湖中以讹传讹的事还少了么?莫非谷前辈尽都当真?” 谷清河冷笑道:“你回去问问你家谷主,到底是真是假?” 冷双秋不再纠缠,问道:“谷前辈,这些年来,天魔教一向在岭南安份守已,如今你们来到中原,是想挑得武林大乱么?” ------------ 019 正邪相争风云起 05 “莫非天魔教做什么事,还需与你百花谷请示一番?” “晚辈并无此意,百花谷只是担心江湖再起纷争。” 谷清河哈哈大笑道:“你百花谷以武林正道自居,说甚匡扶正义,还不是想称霸江湖么?” 冷双秋道:“百花谷从未想过称霸江湖,更不愿参与江湖纷争,不过,若有人挑得天下大乱,百花谷也不会坐视不理。” 谷清河讥道:“不错,百花谷中都是世外高人,就似九天神女一般高高在上,只有天下大乱之时,才会现出身影,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冷双秋淡淡地道:“谷前辈要如此看我百花谷,晚辈也无话可说。” 林傲雪冷道:“与他们这帮魔头多甚言语,要战便战,今日不死不休。” “哼,口气倒不小,就是你家花谷主,只怕也不敢说这大话。”裴近元也看不过去了。 “既然如此,看来我夫妻也不管不行了。”老妪道。 “不知两位前辈高姓大名?与天魔教有甚瓜葛?”冷双秋问道。 “这是我天魔教右护法,怒目金刚裴近元。”谷清河又指着老妪,道:“这是裴兄的夫人滕五姝。” 冷双秋见天魔教人多,沉吟片刻,说道:“谷前辈,你我两派争斗多年,已成死敌,今日难免再斗一场。若我们像市井泼皮般混战起来,传出去难免惹人笑话,说我们不懂规矩。若单打独斗,你们都是武林前辈,只怕让人说以大欺小。不若我姐妹三人齐上,你们则派两人应战,大家互不吃亏,也免得让人笑话。” 谷清河并不回答,他转头道“裴兄,你怎样看法?” “但凭谷兄安排。”裴近元拱手道。 谷清河喜笑颜开,道:“冷姑娘,谷某不才,就和裴兄陪你们斗上一场。” 既是比武论输赢,众人就来到院外空地,准备大展拳脚。 现在已是子时,风雪天也无月光,但在白雪映照中,尚还看得清楚。 金天泽在院外冷眼旁观多时,见几人要比斗,他走上前来,拱手说道:“三位姑娘,在下金城派金天泽。你我同为武林正道之砥柱中流,既在此相逢,不若你我联手,将这些邪魔歪道拿下,日后必成江湖美谈?” 冷双秋不冷不热地道:“百花谷是百花谷,金城派是金城派,你我互不相干。” 商玉篁讥讽道:“若金城派中,都是似你这般的纨绔子弟,只怕也浪得虚名。” 金天泽有些怒意,但他强忍心头不快,道:“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乃我正道之责,百花谷怎会和金城派不相干?” 商玉篁嗤笑道:“莫非金城派还能与百花谷相提并论?”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不料百花谷自视如此之高,连正道第一大派的金城派也不放在眼里。 作为金万城的独子,金天泽自小便受江湖中人尊重,哪受过如此冷淡言语,他怫然道:“百花谷还想凌驾于中原武林之上么?也太不自量力了罢。” 商玉篁还想出言相讥,冷双秋道:“百花谷虽与天魔教是世仇,却绝不会与他人联手对付天魔教,金公子莫再提此事。玉篁,你也休再多言。” 谷清河哈哈大笑道:“你金城派在中原横行无忌,今日也知天外有天了么?” 林傲雪冷道:“输赢未定,你未免高兴得早了些罢。” 谷清河自怀中取出精钢打造的判官笔,裴近元负手站在场中,仍打算空手迎敌。 三女拔剑出鞘,冷双秋道:“两位前辈若是输了,有何说法?” 谷清河道:“我们若技不如人,便老老实实回岭南;若我们不小心胜得两招,你们也不得再来纠缠。” 冷双秋点头道:“那是当然,两位前辈,得罪了。” 林傲雪不等冷双秋说完,手中剑花便已抖开,寒光直奔谷清河而去,谷清河探出判官笔,也点向林傲雪的剑身。林傲雪又刷刷刷急攻几剑,一剑比一剑犀利,招招不留间隙。 谷清河身法极为迅速,他辗转腾挪,避开了剑招,又看准时机,点向林傲雪的穴道。 商玉篁不甘落后,她一剑紧似一剑,转眼间向裴近元刺了三四招。 斗过几招,裴近元就面露惊异之色,他终于知道谷清河所言非虚,这三名女子年纪虽轻,剑法果真厉害。 裴近元果非浪得虚名,他使出多年的拳掌绝学,连攻数招,让商玉篁防不甚防。 商玉篁一时吃紧,冷双秋向裴近元刺出两剑,轻喝道:“傲雪,玉篁,结剑阵。” 林傲雪与商玉篁轻移莲步,三人立足两尺之内,结成百花剑阵。 三人心意相通般,三柄宝剑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一人剑尖上挑,另两人便刺向敌手下盘,配合竟似天衣无缝,连漫天飞舞的雪花也被剑气绞得无法沾身。 她们出招看似漫不经心,可每一招都是攻向敌手双眼、喉头、胸口、后颈等要害,更奇的是,虽知晓那剑要刺向哪里,却偏偏不易避开。 裴近元不敢大意,他使出全身功力,将真气贯注于拳掌之上,出招竟带着风雷之声。裴近元在前强攻,谷清河就在三女身边游走,不时攻向三女的破绽。 场中呼喝之声不断,叮当之声不绝,小半个时辰,已斗了数百招。 裴近元功力深厚,越战越勇,他以内力出招,头上已冒出缕缕水气,斗了这许久,拳势也不减半分。 谷清河仗着经验丰富,也不输裴近元分毫,他看穴极准,那支判官笔点扎挑刺,令三女头痛不已。 三女剑法虽厉害,可惜功力稍浅,久战下来,难免渐落下风。可三女出招仍不缓不急,也不失剑法精髓,招招均信手拈来,如今强敌在前,她们只是守多攻少。 先前杨青就与金天泽口舌争锋,此时再按捺不住,一抖鬼头刀,纵身就扑上去,对着金天泽头上猛砍。这一招势大力沉,若是劈上,定将金天泽劈成两半。 金天泽虽惊不乱,他得其父亲传,武功自然不低,脚下轻轻一滑,便让开了。 ------------ 020 正邪相争风云起 06 杨青刀势一转,又斩向金天泽腰间,金天泽拔出宝剑,剑花一抖,将杨青的鬼头刀荡开。紧接着又一剑急刺杨青小腿,这一剑之快,竟现出破空之声。 听得声音,杨青险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敢托大,忙将鬼头刀挡在身前,又踏步退到两尺开外。 金天泽那一招却未用老,他紧随其后,反手一撩,削向杨青右臂,剑招仍带破空之声。 杨青哪料到金天泽变招这般诡异,更未想到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情急之下,他忙缩手后退,饶是如此,臂上还是被划了一条血口。 雷震声见杨青吃亏,也不顾江湖中单打独斗的规矩,提刀就跃进场中。 金天泽将金城剑法使得更为迅急,看这架势,已不弱于金城三杰。只是他以一敌二,雷震声又比杨青厉害了些,哪怕他武功再高强,也觉格外吃力,落败只是迟早之事。 风雪时起时停,几人越斗越险,虽都已到强弩之末,个个却都全力以赴。拼斗呼喝之声在这旷野中传得甚远。 众人正斗得热闹,自雪地中走来三人。 金天泽在拼斗中觑见来人身影,不禁大喜过望,他大叫道:“三位师兄,天魔教的魔头都在此处,快快助我将他们拿下。” 那三人使出轻功,几步赶到面前,正是金城三杰。 薜天沐二话不说,拔剑就跳进场中,接下了雷震声。 郑天渡看见崔槐与朱全,嘿嘿冷笑道:“你这两个魔道妖人,可让我等好找。” 陶天澈认出上官云与柯青青,铮的拔出宝剑,冷哼道:“原来你们也是天魔教的魔头,怪不得先前与我金城派作对。” 柯青青娇喝道:“陶天澈,休要血口喷人。” 滕五姝不愿将上官云他们牵连进来,说道:“这两个孩子只是路过,莫非你还要枉杀无辜么?” 陶天澈不信,道:“若非你天魔教之人,为何与你们几个魔头在一起?今日既然遇上了,你们休想再逃得性命。” 滕五姝冷笑道:“金城派自称名门正派,难道就以你一言,便定了他人死罪?” 陶天澈前跨两步,道:“你一心维护他们,必然大有缘故,如此就更饶不得他们了。”说着就一剑向上官云刺来。 滕五姝持柳叶刀接下,又对上官云道:“你们退到一边,今日定让你们平安离去。” 上官云见天魔教也有这等人物,又想起崔槐和朱全的残忍手段,心中五味陈杂。 滕五姝一招紧似一招,双刀便如疾风一般来回往复,与陶天澈斗到一处。 陶天澈也以快打快,长剑上银光闪现,划出破空之声,滕五姝的双刀固然厉害,却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另一边,郑天渡早与崔槐、朱全斗了起来。 金城三杰与金天泽一意杀人,此番争斗,比起裴近元他们五人更为凶险,金城三杰的武功比金天泽只强不弱,天魔教几人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崔槐、朱全先前已经受伤,他们最先撑不住了,才斗三四十招,朱全就被郑天渡挑中小腿,当即血流如注,眼看就要被郑天渡了断性命。 崔槐不及思索,大喝一声,伸爪就向剑刃抓去。郑天渡剑尖一偏,自朱全肋下擦过,崔槐的手却见了骨。 不等崔槐躲避,郑天渡又一剑刺去,崔槐肩上又中一剑。 滕五姝见崔朱受伤,左手柳叶刀脱手而出,直向郑天渡面上掷来。 郑天渡正欲施杀手,他觑见刀影,赶紧侧身避过。 雷震声本与薜天沐斗得难分难解,见状也弃了敌手,他也不理身后的空当,反手一刀劈向陶天澈。 陶天澈不意雷震声竟出如此险着,退了两步,这才让过雷震声的钢刀。 崔槐与朱全已无法再斗,只得逃得远远的。 滕五姝、雷震声、杨青怎斗得过金城三杰和金天泽? 数招过去,滕五姝就被薜天沐一剑削到右脸,刮下老大一块面皮,却并未流血。 滕五姝在乱战中用手一抹,显出本来面目来,哪里还有半分老态,原来她只三十多岁,之前不过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裴近元担心妻子有失,大声道:“谷兄,金城派趁我无暇分身,欺我妻子,今天这架是打不得了。” 谷清河也想收手,忙说道:“三位姑娘,不若我们就此罢手,日后再分个输赢。” 冷双秋自知已撑不了多久,爽快道:“如此甚好。”话说着,手上出招也缓了数分。 不想林傲雪却冷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她出招却更加迅急。 商玉篁也说道:“除非天魔教老老实实回岭南丹霞山,否则不死不休。” 谷清河见今日不能善罢,说道:“裴兄,你先助大嫂,谷某还能撑得一时半刻。” 裴近元急攻几拳,纵身跃出丈余外。 冷双秋不愿占人便宜,也收剑退到一旁,只留林傲雪、商玉篁与谷清河争斗。 裴近元虎吼一声,挥拳就向薜天沐打去,接着又向陶天澈拍了一掌,天魔教与金城派几人混战成一团。 谷清河以一敌二,渐露败象,出招手忙脚乱,二女的剑招却越发犀利,只怕再斗得片刻,谷清河便要低头认输。 柯青青不忿商玉篁与陶天澈称自己为魔头,又感激滕五姝仗义维护,见天魔教已快落败,便轻声说道:“云哥哥,若谷前辈输了,滕前辈定难逃毒手,百花谷与金城派的人说不定还会为难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云也担心巴山石、巴山虎遭到毒手,他沉吟一阵,道:“倒是有办法,只怕……” 柯青青急道:“只怕甚么?” 上官云担忧道:“只怕将来误会更深。” 柯青青不以为然道:“他们要误会,便让他们误会罢,救人要紧,顾不得了。” 上官云心中也是此意,他悄悄掏出一支小瓶,用指甲挑了一些黑色粉末,以暗器手法弹到了金城派几人身上。 众人正在生死相拼,黑夜中又看不真切,哪有人注意到上官云的动作。 转眼间,金城派四人的招式就走了样,郑天渡竟险些让滕五姝削到手腕。 [,!] ... ------------ 021 正邪相争风云起 07 上官云刚才所用乃是黑蛛粉,取自岭南一种毒蛛的绒毛,虽不伤性命,沾到身上却奇痒难忍。饶是郑天渡他们定力惊人,出招还是走了样,剑法也乱了套。 几人身上毒药发作,薜天沐心知有异,大喝道:“魔道妖人,用这下三滥的伎俩,不怕武林中人笑话么?” 谷清河知有人暗中相助,机不可失,他高声道:“裴兄,滕大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天魔教众人哪敢稍待? 雷震声、杨青带着崔槐与朱全先逃了,金城派四人身上奇痒,一时也顾不上斩妖除魔。 滕五姝回到茅屋,一手一个,将巴山石巴山虎提了出来。 裴近元则助谷清河退敌,三女也不敢过于相逼,就由得几人逃走。 柯青青牵了踏雪,与上官云翻上马背,一扬鞭,也跟着谷清河五人逃了。 逃了小半时辰,百花谷与金城派都未追来,两人不敢再与天魔教之人为伍。 柯青青抱拳道:“几位前辈,今日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上官云道:“谷前辈、裴前辈、滕前辈,烦请你们代为照顾两位巴伯伯,他们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伤了本元,养些时日便好。” 谷清河两番见人下毒,两番上官云都在场,又见其医术高明,难免心有怀疑,他问道:“小兄弟,你与阎王敌莫三味是甚关系?” 上官云不愿撒谎,正想说出口,柯青青却抢道:“莫非谷前辈以为我们与阎王敌莫三味相熟?”她又对上官云暗使眼色。 滕五姝奇道:“刚才不是你二人暗中相助?” 柯青青笑道:“滕前辈,我们的武功你也见了,不拖累你们已是好的。许是有高人看不得金城派嚣张跋扈,暗中相助三位前辈。” 滕五姝虽然不信,但二人不承认,她也不愿强来。 谷清河道:“既然如此,你们路上小心。” 众人分手,柯青青折转马头,往官道走去,谷清河几人则逃向树林深处。 柯青青又纵马奔腾,在满是积雪的官道上走了近两个时辰,距洛阳已不到十里,已是寅初时分。踏雪也走累了,它喘着粗气,渐渐缓了下来。 马背上,两人默不作声,任由踏雪慢慢前行。 上官云感到尿意,却不好意思开口,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他轻声叫道:“青青。” 柯青青正想心事,竟注意上官云叫自己,上官云又轻轻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转过头,问道:“云哥哥,怎么了?” 上官云哪里好意思开口,扭捏道:“我……我……” 柯青青奇道:“你怎么了?” 上官云道:“我要下马。” 柯青青更觉好奇,她将马勒住,问道:“这里又无处歇脚,你为何要下马?” 上官云并不回答,他见踏雪停下,翻身就跳了下去。紧接着就往树林狂奔,直到看不见柯青青身影,这才松了裤带,撒起尿来。 柯青青本欲叫住上官云,可她突然想起上官云的窘状,顿时明白过来。她脸上绯红一片,静静坐在马上,等上官云回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前方官道上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听声音并不像野兽。 此时离天亮还早,加之天寒地冻,这里虽是官道,却也难得有人连夜赶路,她向前方看去,并不见人影。 上官云小解完也回来了,远远地,柯青青便示意他停下脚步,上官云刚停下,也听到那嘎吱之声。 柯青青心中好奇,待上官云慢慢走过来,轻声道:“云哥哥,听声音只有一人,莫是百花谷或金城派的?为何却走到你我前面了?” 两人纵马奔了近两个时辰,便是在积雪中,少说也跑了百多里路,金城派与百花谷几人即便武功高强,想要赶到他们前头却绝无可能。 上官云道:“我们上去看看,小心些,别惊动那人。” 柯青青将马牵到树林中,把缰绳轻挽在一棵大树上,二人尽拣雪少之处,将脚步放得极轻,慢慢循声向前走去。周围都是密林,黑夜中也看不清楚,二人一路小心翼翼,并未被那人发现。 就见前方一人在雪地中蹒跚而行,看样子武功并不高,两人直跟了一刻左右,距官道已有三四里远,才见那人进了紧靠小山的一间破庙。 上官云与柯青青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人好奇心颇重,欲探个究竟。 绕到庙后,只见一棵大树杈正好伸到院中,两人顺着树干爬了上去。放眼看去,破庙中一切尽在眼底,却并未见着那人,一看地上足迹,原来那人又出去了。 上官云只道自己二人的已被发现,正打算叫柯青青退回去,柯青青却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有人进来了。”两人赶紧藏在树干后。 果然,自庙门处进来数人,又有三人留在了庙门口。 进来这几人到处察探,有一人来到二人藏身的树下,张望了半天也未发现异状,几人又回到门口齐齐跪下,说了几句什么。 原先在门口的三人这才走进来,那几名侍卫也站起身,各自分头远远把守。 三人进来后,其中一人负手站在殿中,一人恭恭敬敬站在旁边,另一人在身上取出几支蜡烛点了。 负手而立的是一名俊俏公子,看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眉宇间透着一股颐指之气。 站在俊俏公子身旁的,乃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儒雅中年。 最后那人中等身材,相貌也极普通,穿着夜行的黑衣,看来上官云跟着的就是他。 穿黑衣那人在殿内找了一张破椅,用衣袖仔细擦净了,又放到俊俏公子身后,恭敬道:“王爷请坐。” 那王爷也不推辞,坐下便问道:“孙化,那事办得怎样了?”他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孙化单膝跪下,道:“托王爷的福,已经办成了,共烧了莫州、武州和蔚州三处粮草。” 王爷又问道:“没留下把柄么?” 孙化道:“郭将军带人烧粮草时,均穿着辽人的衣甲,烧完后也未折人手。小的回汴梁前,郭将军已经将那五百人尽数杀了,绝无把柄留下。” ------------ 022 正邪相争风云起 08 王爷大喜道:“好,你回去告诉郭药师,一旦本王掌了兵权,定升他做兵马大元帅。至于你嘛,仍做他帐下小将罢。” 孙化忙跪地磕头,道:“小人谢王爷提携。”他欣喜若狂,声音也颤抖着。 王爷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去罢。”待孙化走后,他又冷笑道:“那二十万人马战败,大哥定无法向父皇交待,嘿嘿,他在仁安殿已呆得太久啦,也该是本王搬进去的时候了。” 那中年担忧道:“只怕金人生虎狼之心,要知草原骑兵彪悍,完颜宗望更用兵如神,若他们见大宋兵败,趁机挥军南下,只怕……” 王爷不以为然道:“若论兵力,我大宋何止十倍于女真?区区数万鞑虏罢了,他日我夺得大位,定要策马北巡,将完颜宗望打个落花流水。” 中年对王爷躬身一礼,道:“王爷切莫小觑金人,当初辽人也仅有数万兵力,却将我燕云十六州夺了去……” 王爷怒喝道:“张大人,你如此惧怕金人,莫不是得了完颜氏的好处?” 那张大人吓得跪到地上,解释道:“王爷休疑,下官乃是担心我大宋江山。那些鞑虏本性凶残,对我中原虎视眈眈,历朝以来,多次犯我边境。古有突厥,今有契丹,不定女真将来也是如此。下官一心辅佐王爷,虽是文人,也恨不得纵马北策,夺回燕云之地,怎会与金人勾结?”他言辞诚恳,显然发自肺腑。 “你起来罢,若人人都惧怕北方的蛮族,又如何保得了我大宋江山?听说大哥最近召集江湖中人,召开什么武林大会,你知晓么?”他又示意张大人起身。 张大人回道:“探子禀报,他们以金城派的名义发了英雄帖,太子并不打算露面。” “那些武林中人也能成事么?乌合之众罢了。”王爷冷哼道。 “王爷,武林中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如能为我大宋所用,定当得了辽人的铁骑。” “那些江湖中人,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到处惹事生非,与山贼土匪无异,这类人怎堪大任?”王爷嗤之以鼻。 张大人知无法劝说,仅唯唯而已。 那王爷又问道:“交待张顺了么?” 张大人回道:“估计快回来了。”他顿了顿,又说道:“郭药师自辽降宋,并非守信之人,他会不会将此事告诉太子,来换取太子的信任?” 那王爷不以为然:“区区一个郭药师,还敢与本王作对么?若他敢走漏半点风声,本王定饶不了他。张顺知晓此事么?” 张大人道:“张顺并不知晓,要不要……”接着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那王爷摆手道:“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他既不知晓,留着替本王效力也好。” 张大人躬身道:“是。” 二人不再说话,都静静等在殿中。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一名黑衣人提了一个布包走进殿中,跪到地上,道:“禀王爷,已经得手了。”说完便打开布包。 原来那是孙化的头颅,只见他嘴巴大张,双眼圆睁,满脸惊恐之色。 那王爷这才与张大人走了,待二人走远,黑衣人也提着孙化的头颅出了庙。 百多年来,汉人均被辽人欺压,如今宋金联军抗辽,对宋人而言,实乃幸事。 听那王爷与张大人之言,两人必然居于高位,那王爷无疑是徽宗之子。那两人身在朝廷之中,却醉心于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为一已之私,竟要让数十万兵将白白丧命。 如今皇宫中兄弟阋墙,只怕天下又将大乱,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 上官云与柯青青顺来时的足迹一路往回,两人各有心事,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一前一后均默不作声,黑夜中只有脚下那嘎吱嘎吱的响声。 柯青青父母早逝,也无兄弟姊妹,爷爷虽然宠爱,但平日甚是严厉。 因爷爷的关系,别人与她说话之时要么礼待有加,要么就战战兢兢,哪里像上官云一般与她随意说笑。 这时她感觉就如那鱼归大海,鸟回山林一般自在逍遥,更觉上官云亲近非常。 柯青青越想越甜蜜,心中思绪一多,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上官云走在后面,听见身前传来笑声,便轻轻叫了声:“青青……” 没料到刚叫出口,柯青青却是站住了,上官云一时不防,又向前跨了一步,两人本就离得极近,上官云一步跨出,却无处落脚,急切中赶紧将抬起的右腿向侧边挪了些许,这才未踩着柯青青的脚,但他身子却收不住势,硬生生将柯青青向前轻轻碰了碰。 柯青青被上官云这一声轻柔呼唤叫得愣了神,她心中更如鹿撞,哪里料到被上官云向前轻轻一碰,加之雪地中极是松软,失了平衡向前倒去。 上官云立足已稳,见状赶紧伸手将她右手抓住,柯青青这才未摔倒。两人正值情窦初开之年,对男女情爱都似明非明,一路共骑走来,本来就觉尴尬,这时上官云再一拉柯青青手臂,两人又羞得满脸通红,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小半晌,一阵寒风吹来,柯青青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她不敢转过头来,幽幽道:“云哥哥,你还不放手么?” 上官云赶紧将其手放开,嗫嚅道:“我……我……”,他话未说出来,脸上又是通红一片,幸得晚上看不分明,何况柯青青又未回头,无法发现他的羞窘模样。 两人在雪地中站了小半晌,又被刚才的寒风一激,柯青青已是手脚冰凉,牙齿也嗑得格格直响,她哆嗦道:“我们快……快走罢。” 上官云见她冻得如此模样,不禁心中怜惜,忙问道:“你冷么?”便想要将自己的棉衣脱下来。 柯青青忙摆手道:“云……咯咯咯……云哥哥……咯咯……我不冷……咯咯咯……你快穿上……咯咯。” 上官云将棉衣披到柯青青身上,柔声道:“别说话,快走罢。”说完便跨步到柯青青之前,向踏雪藏身处走去。 如今寒冬天气,加之又是夜晚,口中呼出的热气立即也会冻成冰霜,上官云却只穿着短袄在雪地中蹒跚行走。自小到大,柯青青虽得祖父宠爱,但难免过于严厉,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过,即便有,也是因其祖父之故。柯青青看着前面的少年,不禁呆了一呆,眼中也流下几滴热泪来,虽是在隆冬的寒夜之中,她心中却感到无比温暖。 她轻轻拉了拉身上的棉衣,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几步追了上去,紧跟在上官云身后快步前行。 很快,两人便来到之前拴马之处,只见踏雪仍是精神奕奕地站在树旁。 踏雪见主人到来,不停地喷着响鼻,又用马蹄踏着地上白雪,马头也不住地摇来晃去,似是要与主人说些甚么。 柯青青从树枝上解下马缰,轻轻抚着踏雪的脸颊,心疼道:“踏雪,冻着了么?” 话刚说完,就听头顶上传来嘿嘿两声冷笑,接着几个黑影便落下了地,柯青青与上官云只觉眼前一黑,手脚也是一紧,再也动弹不了分毫,已被人整个装进了布袋之中。 ------------ 023 笑靥如花舞翩跹 01 两人在布袋中,就听一人笑道:“你们兄弟果不愧黑道统领之名,做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真可谓驾轻就熟,手到擒来,嘿嘿嘿嘿……”这人声音尖利,近似女子之声。 “呸,我们兄弟即便打家劫舍,也是劫那不善之徒,所得也是用来周济贫困百姓。可不似你们那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动辄将人全家逼上死路,被你们商号逼得家破人亡的还少了么?”有人大声反驳道。 那庄二掌柜急道:“你……你……”他连说了两个你字,竟无言反驳。 “嘿嘿……我说的不是实话么?那人又冷笑道。 又听一个深沉的声音道:“老幺,休再多言,回去交差要紧。” 另一人挺不乐意,他冷哼一声,道:“庄二掌柜,待此事办完,杨老幺再与你讨教讨教手上功夫,要不然,嘿嘿,你还以为我杨老幺就只会打家劫舍,尽做些欺负老实人的勾当。” 庄二掌柜毫不相让,他尖着嗓子道:“庄某敢不奉陪,到时休怪庄某下手不留情面。” “老幺,将那女娃儿也放上马,耽搁了这么几天,寨主定等得不耐烦了。”沉着嗓子那人道。 接着,上官云就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又被横放在了马鞍之上。 “庄晏,钟相,杨幺,你们三个混帐东西,大老远跑到中原来掳了本姑娘,就不怕江湖中人笑话么?待本姑娘出去,定要让江湖中人知晓江南七十二商号和洞庭九十九水寨干的什么勾当。”柯青青听见声音,已知晓几人身份,她使劲蹬了几脚,发现出不了布袋,便大叫道。 江南七十二商号一向在苏杭一带行商走镖,生意遍布江南各地,是除洛阳柴氏以外最大的巨商富贾。虽说是做生意的,却因经常走镖护商,故而多与江湖中人来往。一些江湖人士因其富甲天下,也来投奔,逐渐成了武林一大门派,近年来声名更响誉天下,与金城派、铁剑山庄等并称江湖六大派。 商号中历任总掌柜均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好手,现任的总掌柜陆荣翁虽已年近七旬,但提到他那一套八卦刀法,无数英雄豪杰也是钦佩不已的。这庄晏正是庄二掌柜的名讳,乃是江南七十二商号的二掌柜。 洞庭九十九水寨是湘鄂一带出名的黑道绿林,说是黑道,他们却时常做些劫富济贫的壮举,说是绿林,他们却是当地名符其实地黑道首领。当地官府也多次围剿,但洞庭湖上草密水深,滩涂水洼不尽其数,地形极为复杂,水寨的人马又极通水性,每次官府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数十人一去不回。久而久之,官府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洞庭水寨不惹出天大动静,便也由得他们了。 钟相,杨幺两人本是洞庭湖上的渔家,只因得罪了湖上的渔头恶霸,被其伙同官府治了个劫银杀人之罪。那渔头恶霸带人到钟相、杨幺的家中搜捕,幸得两人水性极好,这才逃得一条性命,但两家老少十数口人却没能逃脱,均被官府以窝藏逃犯之名治了死罪。 两人遇洞庭九十九水寨寨主白从鄂相救,之后回到家中见房屋被烧,屋中老少尽数被杀,两人一气之下就灭了那恶霸与县丞满门,然后逃到洞庭水寨入了伙。 听得袋内少女道出几人来历名姓,庄晏尖着嗓子道:“咦,你既知晓我们的名姓来历,那便好。反正你二人也活不了几个时辰,到时爽爽快快地交待出来,庄某就给你个痛快,要不然,嘿嘿,休怪庄某出手狠辣。” 上官云在布袋内挣了挣,大叫道:“你们……你们要作甚么?” 钟相沉声道:“小娃娃,过几个时辰你们自然知晓,现在老老实实睡一觉罢。”说着便是一掌拍在上官云头上,上官云当即昏了过去。 “云哥哥,云哥哥……”柯青青听见动静,大喊了几声,却也被拍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柯青青幽幽醒转,已被人从布袋中放出了。她揉着酸麻的手脚,见眼前一片金碧辉煌,处处描金画彩,雕梁画栋,门后屏风上的刺绣都是江南苏杭二州的上品,而她自己正斜靠在一张金丝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上,显然这里并非普通人家,必定非富即贵。 她坐正了身子,见上官云就在另一张椅上仰头靠着,还未醒转过来。她起身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上官云,又叫道:“云哥哥……” 上官云醒转过来,他闭着眼转了转头,又突然痛苦地大叫:“啊……” “云哥哥,怎么了?”柯青青脸上焦急万分。 上官云睁开双眼,发现一张俏脸贴近自己,黑如点漆的眸子中尽是担忧,忙说道:“没……没什么,我颈项痛得紧。”他又看了看周遭,问道:“青青,这是哪里?” 柯青青放下心来,摇头道:“我也不知,想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府邸罢。洞庭九十九水寨与江南七十二商号虽说不是金城派那般的正道翘楚,却也不是魔道中人,你我与他们也无仇无怨,不知他们将我们掳来作甚。” 这时,就听屏风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走进三个人。 一人矮胖身材,就似一个圆球一般,圆乎乎油亮亮的胖脸上长满了麻子,鼻下留着一捋细须,看那脑满肠肥的土财主模样,想来应是那庄晏庄掌柜。 另两人身材中等,均是不胖不瘦,又都生着一张黑脸,想是钟相与杨幺了。 庄晏用右手大拇指轻轻捋了捋胡须,尖声道:“醒了么?那就跟我们走罢。” 上官云奇道:“到哪里去?” 柯青青丝毫不惧,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将我们掳来?这就是身为武林正道的所作所为么?” 庄晏干笑两声,道:“嘿嘿,莫非你们的所作所为就算得上正道了?两天前你们干了甚么好事,可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上官云与柯青青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 [,!] ... ------------ 024 笑靥如花舞翩跹 02 不想两人相助天魔教一事已经败露,柯青青与上官云对望了一眼,一时都有些愕然。 “我们……我们……”柯青青虽想辩解,却找不到半点借口,她趁庄晏不备,呼地一掌便向其胸口打去。 这一掌来得突然,庄晏离得又近,眼看便会实实地捱上一掌。孰料庄晏左足轻提,右足旋踵,圆球似的身子也极灵活地一扭,轻而易举便避开了。这一几下一气呵成,令钟相、杨幺二人都惊讶不已,也不知庄晏怎的用那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做到的。 上官云担心庄晏为难柯青青,赶紧从怀中取出黑蛛粉,打算弹到庄晏身上。怎知还未出手,手腕上便啪地一下,装黑蛛粉的小药瓶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手腕上也是一阵剧痛。 地上撒出不少黑灰色的药粉,庄晏情知有毒,一抖长袖,呼的一声卷起一阵狂风,将地上毒粉尽数吹到柯青青与上官云这边。 上官云倒还罢了,柯青青一沾毒粉便感浑身麻痒,她此时方明白金天泽几人昨晚是何滋味,上官云赶紧拿出解药,让柯青青吞了下去。 庄晏一抖右手,啪啪两声过后,上官云与柯青青便感全身酸软,已被庄晏用暗器闭了脉门。庄晏尖声道:“杨幺,把这小子的解药拿过来。” 杨幺大声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自己不会拿么?” 庄晏冷笑道:“你不怕中了这小子的毒?” 听庄晏如此一说,杨幺只觉浑身不自在,可他仍不愿意去拿解药。 钟相用手捏着衣袖,自上官云怀中将那装有毒药和解药的包裹拿了过来。 庄晏将上官云的脉门解开,恶狠狠地道:“臭小子,这解药如何用?” “你们又未中毒,为何要用解药?”上官云实说道。 庄晏与钟相本就未觉异常,听上官云之言便放下心来。 “我杨老幺浑身都觉不自在,没中毒那才怪了。”杨幺却不大信。 上官云没好气道:“你若了中了黑蛛粉,全身登时麻痒难当,恐怕你早就受不住了,又怎能与我说话?” 杨幺仍是半信半疑,狠道:“你若欺骗我杨老幺,我绝不饶你。” 钟相将包裹收好,说道:“庄二掌柜,将那小姑娘也放了罢,他二人武功如此低微,也难从我三人手上逃脱。” 庄晏轻轻一抬手,柯青青的脉门便已解开。 柯青青身上已毫无中毒之状,她老气横秋地道:“神算子庄晏果然名不虚传,你们都是武林中成名日久的人物,却来欺负我兄妹二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哈哈哈……”庄晏冷笑几声,道:“但凡武林正道,都会不齿你二人所作所为,即便我三人以强欺弱,恐怕江湖中也无人会说甚言语,何况这小子刚才还使这下毒的阴狠手段。” 柯青青脸上惨白,可她嘴上仍不肯认帐:“我二人所为无愧于心,云哥哥刚才下毒也是情非得已。” “是么?”庄晏讥笑着,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二人所作之事,等下自会有公断,他日伏法,必定公告天下,让大伙儿看看你们这些无耻败类的下场。” “你……你……我……”柯青青慌了神,她没想到两人一时冲动相助天魔教,最终竟惹得天下英雄耻笑,更是折了爷爷数十年的威名,她似有无尽委曲,眼中不禁流下泪来。 上官云怎能让她伤心,他挺身而出,凛然道:“所有事均是我一人所为,青青当时并不知情,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罢。” 钟相沉声道:“小娃娃,逞英雄还为时尚早,待你们老老实实交待清楚,我自会给你们一个痛快。”他又指了指门口,道:“走罢。” 性命系于他人之手,一时也由不得自己,两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五人绕过回廊,又穿过两进院子,钟相却还在前带路。 上官云放缓脚步,走到柯青青身旁,小声道:“青青,若他们问起,你便说是我所为,万不可牵连进来。” 听他如此关心维护自己,柯青青心中甚是甜蜜,可若是如此,恐怕两人今日将是永别,她心中又一片黯然,双眼也流下泪来,泣道:“云哥哥……你……你千万别……” 上官云知她心中担忧,强笑道:“青青,不会有事的,又不是杀人放火,如何说也罪不至死罢。” 柯青青泪眼婆娑:“可是,听他们的口气……” 就听走在最后的庄晏讥笑道:“嘿嘿,现在知道后悔了么?” 几人又绕过一汪小湖,穿过了一片花园,这才来到一进更幽静些的院子。 花厅中,东西两边上首各坐一人,东边那老者中等身材,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身上的紫色团花长袍做工极其精细,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西边是一名中年,约有三十五六岁,其双眼如鹰,身材精壮,肤色黝黑,那身紧身装扮更显草莽之气。 钟相走到厅中,向六七十岁的老者行了一礼,沉声道:“陆掌柜,寨主,殿下要的人已经带来了。”原来这老者就是江南七十二商号的掌柜陆荣翁,中年必是洞庭九十九水寨的寨主白从鄂无疑。 陆荣翁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白从鄂打量了上官云与柯青青几眼,脸上有些疑惑,有些惊奇,问道:“就是他们么?” 钟相道:“我们这几日一路跟踪,确定那人是这二人会了面,不会有错。” 白从鄂轻轻点了点头,道:“没被人发现罢?” 钟相道:“未曾。” 白从鄂指了指自己旁边,道:“你们辛苦了几天,先休息片刻,审问之事估计还要等上一等。” 钟相示意上官云与柯青青也坐下,他却与杨幺、庄晏坐在门口两边,将花厅守得严严实实,以防二人逃脱。 很快几个丫环上来沏了茶,又拿了点心干果放在几上,道声慢用才缓缓退了出去。 上官云肚中早已饥饿,虽说生死在前,他却不愿做个饿死鬼,抓起点心就往嘴里送。 ------------ 025 笑靥如花舞翩跹 03 厅中几人见上官云大难临头还能如此洒脱,都不禁有些惊愕,但也未说甚言语。 柯青青也吃了一块糕点,她抿了一口茶水,将杯轻轻放下后,抱拳道:“小女子久仰陆掌柜与白寨主的大名,只恨一直无缘一会,不想今日得见,却是这般光景。” 陆荣翁似未听见,仍自闭目养神。 “哈哈哈,姑娘若要攀亲认故,白某看你是枉费心机。”白从鄂冷笑道。当今天下,六大门派称雄,五大高手纵横,早已是妇孺皆知,陆荣翁与白从鄂虽未列入五大高手,但身为一派掌门,在江湖上还是有几分名号的。 柯青青也咯咯娇笑了几声,道:“晚辈听闻陆掌柜原先并不姓陆,此名还是江南商号前掌柜袁坤老前辈所取,白寨主以前乃是晋南一李姓州官的家中小厮,不知本姑娘说得对也不对?” 数十年前,陆荣翁正值年少,因不忿朝廷之苛政,一举杀了前来征粮的左曹员外郞、漕司转运使等十数大小官员,犯下要案,之后便浪迹江湖。三十多年前,时任江南七十二商号总掌柜的袁坤在泰州险遭人暗算,陆荣翁恰好遇上,便舍命相救。 袁坤感其救命之恩,又佩服其侠义心肠,便收其入门,让陆荣翁改名换姓做了镖师。又花费数万银两上下打点,以平息其当年抗命杀人之事,袁坤死后,还让陆荣翁接总掌柜之位。 白从鄂年少时的确是晋南知州家中的小厮,只因管家时常打骂,白从鄂年少气盛,趁管家喝醉,将其头一刀斩了,然后便一路南逃。其后,与人常年在洞庭湖偷盗为生,终洞庭水寨之人擒住,欲将其杀了。 就在那时,朝廷恰派兵前来征讨,白从鄂出主意沿湖建水寨,又将渔船改为战船。朝廷追剿不成,反折了近千人马,白从鄂不但保住性命,还入了伙,十数年之后竟成了洞庭九十九水寨之主。 这些事已过多年,又是隐秘,江南商号与洞庭水寨都极少人知晓内情,江湖中更是鲜听闻,却不知柯青青小小年纪如何知晓。 简简单单两句话,竟让厅中几人惊愕不已。 庄晏一跳而起,尖声喝道:“死丫头,你胡说八道!” 杨幺也一拍桌子:“不想活了么?” 钟相也满脸诧异。 陆荣翁睁开双眼,缓缓道:“姑娘从何处知晓老夫之事?” “哈哈哈……”白从鄂大笑道:“丫头,说这些做甚?莫非还想白某卖你人情?你二人所为,早已人神共愤,便是我等不追究,只怕当今天下也没谁愿放过你们。” 柯青青心中惴惴,嘴上却不输气势:“我们不过胡闹一场罢了,何以引得人神共愤?” “几位前辈,我们又非杀人放火,即便做了错事,也不至死罪罢?”对方咄咄逼人,上官云心中也有不小怨气。 白从鄂啪地一掌拍在几上,将茶水洒了一地,他怒气冲天地站起来,大喝道:“胡闹一场?就因你们,也不知会让多少人命丧黄泉,只怕天下也将大乱,这也只是胡闹一场么?你们虽非杀人放火,却有千万人会因此丧命,白某虽是草莽,却也不敢这般胡作非为。” 柯青青顿时哑口无言,她自知理亏,气势全无,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竟低下头嘤嘤咽咽抽泣起来。 上官云怜惜不已,起身拱手道:“陆前辈,白前辈,那晚之事,全是我上官云一人所为,与青青毫无干系。真要追究,自当我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几句话斩钉截铁,虽说上官云脸上稚气未尽,却也让人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好,有担当!凭小兄弟这几句话,白某等下定给你个痛快,绝不让你受半分痛苦。”白从鄂一竖大拇指,大赞道。 “虽说你二人犯了大忌,可你小小年纪,也算敢作敢当。我等也非不讲理之人,到时定向你求情,绝不牵连你家人朋友。”陆荣翁也开了口。 得他二人应承,柯青青想必无事,上官云也放了心,他又拱手道:“多谢两位前辈。” 只因两人一时意气,如今已闯下天大的祸事,上官云与柯青青满腹苦闷。 几人都一言不发坐着,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暗下来,丫环也将茶水换了两遍,这才有个圆脸丫环走进来,向陆荣翁与白从鄂福了一福,说道:“殿下请二位一叙,请随我来。”说着又转身在前带路。 白从鄂与陆荣翁赶紧起身,随那丫环向外走去,白从鄂又对钟相道:“将他二人带来。” 庄晏走到上官云与柯青青面前,尖声道:“等下老老实实的,否则,别怪庄某不客气。” 这几人的武功上官云与柯青青早已见识,如今毒药也在别人手上,他们已如砧上之肉,哪里还能违逆半分? 几人绕过回廊,来到一间大殿,这里更加气派非凡,处处蟠龙栖凤,均是精雕细刻,飞檐下挂着一方匾,上书‘仁安殿’三字。 庄晏将上官云与柯青青推进殿中,他却与钟相、杨幺守在门口。 大殿正中放着一方朱漆蟠龙木案,案上堆着两叠近尺高的公文,一位二十几岁的俊俏公子满脸倦容地站在案前。 陆荣翁与白从鄂走上前去抱了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声见过太子殿下。 上官云与柯青青恍然大悟,这位公子乃是当今太子赵桓,他们此刻竟在汴梁皇宫,此事定与那破庙中所见有关。两人放下心来,却不敢多嘴,只是静观其变。 赵桓也客气道:“陆掌柜,白寨主,二位无需多礼。”说完又叫宫女看座。 几名宫女搬来两张红木雕花交椅,让陆荣翁与白从鄂坐了,又取了一方精致的小几来放在旁边,最后又给庄晏三人拿了团花锦凳。 赵桓坐到案后,笑道:“只因公务繁忙,竟让陆掌柜与白寨主等了好几日,还请两位英雄恕罪。” 白从鄂摆手笑道:“太子殿下连日操劳,乃为天下大计,岂能为我等草莾耽搁片刻?我等也借此机会在汴梁耍了几天,殿下无需客气。” ------------ 026 笑靥如花舞翩跹 04 “北方之事,老夫也略有所闻,虽说天下为重,可太子也要注意贵体。”陆荣翁缓缓道。 “唉——”赵桓长叹一口气,指了指案上,道:“这都是北方送来的加急公文,军中钱粮告急,童贯那老贼却借机中饱私囊,每日还来催促本王发粮。本王已从各地征调,可远水不及近火,一时之间,哪能解这燃眉之急?” “太子传旨相召,不是为了这两人这么简单罢?”陆荣翁指了指上官云。 “陆掌柜掌管江南七十二商号多年,果然洞悉世情。实不相瞒,各地州府已无法筹够钱粮,本王打算从陆掌柜手上借调些许,待灭辽之后,本王再从军粮中抽调归还,届时,应合利息一并照算,陆掌柜意下如何?”赵桓笑道。 “这……”陆荣翁有些踌躇:“虽说我商号还有些家当,但要知牵一发而动全身,行军打仗所需更非小数……” 赵恒不待其说完,道:“陆掌柜,自隋唐以来,江南便是富庶之地,我大宋征收的钱粮,也有近半取自江浙。你商号在江南立足多年,若论家当,说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陆荣翁脸色微变,他顿了顿,摆手道:“此言差矣,要说富甲天下,非洛阳柴家莫属。他柴家为皇室掌管国帑多年,出海行商更赚得盆满钵满,太子为何舍近求远,非要与贫困之家借得三升黄金?” 赵桓面有愠色,道:“柴家?哼,不提倒还罢了。这百多年来,我大宋何尝亏待过他?如今正值用他柴家之际,柴浪却告知父皇,柴家亏空日久,无法抽调钱粮。父皇命他无论如何,也要筹集钱粮以供军资,柴浪竟说无法筹得现银,要以洛阳柴氏祖居相抵,这不是要让我父皇难堪么?” 陆荣翁奇道:“陛下就任他柴家如此张狂么?” 赵桓摇头道:“父皇念在两家先祖的情分上,这才不打算追究。陆掌柜,若你听了本王的条件,不知愿否抽调钱粮?” 陆荣翁眼神一凛,正色道:“甚么条件?” 赵桓站起身,背起手走到殿中,一字一顿道:“天下再无柴家。” 陆荣翁沉吟一阵,道:“恐天下议论。” 赵桓摆了摆手,笑道:“陆掌柜误会了,本王所说,非一日之功。” 陆荣翁奇道:“哦?此话怎讲?” 赵桓道:“柴家亏空国帑,无法掌管天下钱银,本王自当收归皇室,而边关商埠、出海行商等事宜,本王也交由他人经营,不超十年,他柴家便非今日的柴家。” “此话当真?陛下不会过问么?”陆荣翁眼神炽热,双手都有些颤抖。 “本王已跟父皇提过,父皇并未说不可。” “好,哪怕拼着商号存亡之险,老夫也要替朝廷筹齐所需。” “倒不至让陆掌柜犯如此风险,他日功成,江南七十二商号必成天下第一,这些许钱粮,指不定陆掌柜已不要本王还了,哈哈哈……”赵桓大笑。 白从鄂听了半天,这事与他都没半分干系,他问道:“不知太子召白某前来,又是为何?” 赵桓止住笑,说道:“白寨主,只因你屡次与官府作对,本王这才相召。” 白从鄂忽地站起,扫视了周遭一眼,并无甚异动,他抱拳说道:“白某一介草莽,只为讨口饭吃,难免做些不当之举。太子既托故人多次相邀,白某便料定太子,并非是要白某这颗人头,还请太子明示。” 赵桓笑道:“白寨主请勿见疑,本王的确有事需白寨主帮忙,这才请多次相邀。” 白从鄂奇道:“不知是何事?竟能让太子费尽周折。” 赵桓又坐到案后,问道:“白寨主是否知晓北方发生的大事?” 白从鄂看了看陆荣翁,见其正自顾自喝着茶水,见那神情,似是毫不干已。白从鄂道:“太子所指,莫非是大军粮草被烧一事?” 赵桓点头道:“正是。” 白从鄂疑惑不解:“太子相召白某,也是为了此事么?” 赵桓仍点头道:“正是。” 白从鄂冷笑道:“白某虽掌管洞庭九十九水寨,但水寨中一无钱粮,二无多少人马,恐怕不能如太子之愿。” “白寨主自谦了,洞庭九十九水寨人马虽不多,却也有两三万。除常驻古楼寨和敖山寨的老少妇孺,黄城寨、云溪寨及竹滩寨至少也有四五千精壮男儿,武艺高强的也有不少,白寨主怎说帮不上忙?” 白从鄂只觉背脊发凉,扑通一下坐回椅上,竟说不出话来。 洞庭水寨乃半渔半匪,平常均以打渔为生,若遇奸商污吏、豪门富户,这才披挂上阵打劫一番。 当地官府中也有水寨的眼线,朝廷虽多次派兵围剿,每次有人通风报信不说,官兵也只是作作样子。除非遇到州府派员督战,水寨才与官兵实打实斗上一场,却只是抓几个人抵罪了事,过不多久又以银钱保出,水寨自然不损筋骨。 听赵桓说来,朝廷已对洞庭水寨了如指掌,若是派了大军,围了古楼寨和敖山寨,只怕他洞庭水寨的老少只能投降。 “白寨主休要猜疑,本王只是想请洞庭水寨北上,助朝廷大军灭辽而已。”见白从鄂不发一言,赵桓笑道。 白从鄂长舒一口气,问道:“洞庭水寨虽与朝廷作对,却从未正面交手,寨中人马虽多,可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加之不习陆战,又怎能助朝廷大军灭辽?” 赵桓叹道:“大宋兵马虽不下百万,但众将领都拘泥于兵法典籍,不会灵活运用。辽军速度极快,从不正面作战,每次都一触即退。我军稍有懈怠,便损失惨重,每日不胜其扰,却又无可奈何,以致连连失利。你洞庭水寨擅长偷袭,又是武林中人,远非普通兵将可比……” 白从鄂急道:“太子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赵桓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本王只需你两千人马,北上之后专门袭扰辽军,待辽军精疲力竭,我大军主力便与他决一死战,功成之日,朝廷绝不亏待你们。” ------------ 027 笑靥如花舞翩跹 05 “两军交战,战死沙场在所避免,若伤亡过多,白某如何向寨中父老交待?” “你水寨中,哪个头上不是顶着人命官司?若真追究起来,只怕你们一个也脱不了身。不论战果如何,本王定知会州府,销去你们的一切罪状,若有人战死,朝廷也会抚恤家属。只要你们不再与朝廷作对,朝廷定不会为难你们,你们也能过些安安乐乐的太平日子。” 白从鄂闻言大喜,忙半跪地上,道:“我洞庭水寨虽则落草为寇,却也是大宋子民,若能为大宋效力,我等心甘情愿。” 赵桓上前扶起,笑道:“还请陆掌柜与白寨主早日安排,北方事态瞬息万变,若能早日灭辽,本王应承之事办起来也更理所当然。” 陆荣翁与白从鄂感激涕零,道:“是。” 赵桓又问道:“五天前本王托付你们之事可办得妥当?” 陆荣翁指着上官云与柯青青,道:“便是这两人,专候太子发落。” 白从鄂抱拳道:“他们所作所为,确为我大宋子民所不齿,既已定了死罪,活罪便免了罢,还请太子赏白某几分面子,给他们一个痛快。” 赵桓点头道:“白寨主开口,本王定当依从,便免了他们千刀万剐之刑”他又问上官云道:“你们见了何人,细细说与本王知晓。” 上官云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宫女带着一名老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那太监给赵桓请了安,用公鸭嗓子说道:“皇后到处找太子殿下,殿下快快随老奴一道觐见皇后。” 赵桓脸色微变,问道:“发生何事?” 那太监看了看厅中众人,却不开口。 赵桓道:“但说无妨。” 那太监道:“康王与张大人在皇后那里,童监军也去了,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老奴并不知发生何事。” 上官云与柯青青脸色大变,对那康王和张大人更加鄙夷。 赵桓心中不快,冷哼道:“早知是他二人从中作祟,正好与他当堂对质。”他又对陆白二人道:“陆掌柜,白寨主,刚才所托之事,还请二位放在心上。这两人交与本王,正好拿他们去对质。本王有事,恕不远送。” 白从鄂将钟相杨幺留下,以防上官云和柯青青逃走,他与陆荣翁、庄晏则告辞出宫。 赵桓对上官云与柯青青道:“你们想活命不难,只要随本王去对质,将昨晚之事原原本本说出来,本王饶你们不死。” 上官云与柯青青也不说破,点点头答允了。 一行人穿过几进院子,来到一处另宫殿,正殿上写着华阳宫三个金字,想必这就是皇后的寝宫了。 华阳宫虽无仁安殿那般气象**,却更显奢华,此时已经掌灯,在灯光映照下,到处美伦美幻,又觉流光溢彩,直如梦境一般。 待那老太监通传之后,一行人进了大殿,来到一间厢房内,塌上坐着一名四十来岁的美艳贵妇,在一旁又有一名六七十岁的老太监。 在塌前站着的,正是破庙中那王爷与张大人。 赵桓走到贵妇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桓儿参见母后。” 这贵妇就是当今显肃皇后郑氏,柯青青福了一福,上官云、钟相、杨幺三人也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 郑皇后轻轻抬了抬手,示意赵桓起身,缓缓说道:“各位免礼,宫中礼节繁琐,还请自便些。桓儿,又将你江湖上的朋友也带进宫来了?”她声音温柔,却透着威严,几人竟大气也不敢出。 赵桓战战兢兢道:“母后,桓儿有些事需要这些朋友帮忙。” 郑皇后不耐烦地摆手道:“罢了,这些事由得你也罢。你父皇这些年只知道写字画画儿,朝廷只能靠你与童大人支撑,只要不影响政事便也罢了。” 赵桓道:“是,桓儿定不负父皇与母后所望。” 郑皇后轻描淡写地道:“听张大人与构儿说,前些时日北方传来消息,我大宋粮草被辽人烧得干干净净,这事你是否知晓?” 赵桓点头道:“数天前孩儿便得军中禀报,近日正到处筹集粮草,打算运往燕云一带,好供我大军应对些时日。” 那老太监躬身道:“皇后,军中督运粮草之事,一向是太子殿下负责,所以下官才未插手,但下官知辽人诡诈,早已要太子下令军中将领,小心防范辽人偷袭,只是……”说到此处他住了口,看着赵桓欲言又止。 郑皇后看了那老太监一眼,冷道:“童贯,你身为监军,理应为太子分忧,桓儿从未领军作战,更需有人在旁辅佐。你素有领军之才,此番陛下将兵权交与桓儿,你心中必然不忿。但你要知,桓儿身为太子,将来总有登基称帝之日,兵权也早晚要交到他手里。”原来这老太监乃是当朝大奸臣童贯。 童贯心中老大不服气,却也只得唯唯道:“是,下官遵皇后教诲。” 郑皇后又说道:“桓儿,大宋攻辽一事,均是你全权处置,将领人选也由你一力推荐,若是功成,日后你继承大统也少一番周折。母后虽是女流,也知粮草先行的道理,如今辽人竟连烧我三处粮草,你行事也太不当心。” 赵桓抬眼看了看那王爷与张大人,道:“母后,军中早已小心防备,粮草被烧之时,方圆百里均无辽军,孩儿以为……” 听到赵桓辩解,郑皇后天威震怒,她喝道:“桓儿,你生母在生之时,也多次与你说过,你身负天下重任,万事均要承担得起。你身为大宋储君,失责倒罢了,却还要狡辩,将来如何管理天下?” 赵桓吓得脸色苍白,肃然道:“桓儿知错,请母后责罚。” 张大人道:“皇后,想是太子连日操劳,心中烦燥,这才一时失言。” 这话看似是帮赵桓开脱,实则火上烧油,郑皇后火冒三丈,道:“既兼有天下,日夜操劳政事乃理所当然,若只顾贪图享乐,只怕江山都让人夺了,若他如此,又怎能继承大位?” ------------ 028 笑靥如花舞翩跹 06 见张大人挑拔,赵桓再也沉不住气,他大声道:“张邦昌,粮草被烧一事,只怕还与你们有些干系,你休说不知情。” 郑皇后喝道:“张大人乃国之栋梁,休得无礼。” 赵桓干脆撕破脸皮,道:“母后,据军中消息,粮草被烧之时,方圆百里并无辽军,事后也不见辽军踪迹,不少将领都疑心是军中奸细所为。几日前,张大人与九弟鬼鬼祟祟带人出了宫,桓儿让人跟在他们身后,终于擒了两个人回来。” 原来那王爷是康王赵构,乃是徽宗第九子,也就是日后的宋高宗。 张邦昌与赵构吓得脸色发白,虽是隆冬时节,他们背上也全湿了。 郑皇后见两人行状,已知有异,问道:“构儿,这几日你是否出过宫?” 赵构脸色惨白,战战兢兢道:“孩儿未……未曾出宫。” 赵桓指着上官云与柯青青,冷笑道:“这两人你未见过么?” 赵构的确没有见过上官云两人,他底气十足,断然道:“我虽出过宫,却未曾见过他们。” 张邦昌郑重其事地道:“太子殿下,这些江湖中人成天惹事生非,你莫信这些人挑唆,以至同室操戈。” 郑皇后一拍塌上小几,喝道:“够了,身为皇家子弟,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桓儿,先前你推托责任,现在又污蔑兄弟与朝廷大臣,莫非,这太子之位你坐腻了么?” 赵桓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磕头道:“桓儿知错,请母后责罚,但昨晚之事,桓儿绝无半句虚言。” 童贯躬身道:“皇后,想是太子操劳过甚,以致精神恍惚,才说出这些无稽之语。” 赵构也上前说道:“恳请母后降旨,准大哥将息些时日,等调养好了,那时再操持政务不迟。” 郑皇后点点头,道:“构儿,你说得也是。” 赵桓权力被夺,气得咬牙切齿,他指着赵构,怒道:“你……你……” 上官云不忿赵构陷害他人,他上前几步,说道:“康王,张大人,莫非你们忘了前两日之事?” 钟相与杨幺一时不察,想要拦阻已来不及了,只得静观其变。 赵构道:“什么事?” 若真说出实情,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柯青青抢着道:“孙化说,那晚玩得不太尽兴,要两位今晚再去破庙一会。”说着又对上官云连使眼色。 赵构吓得脸色铁青,他慌了神,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是谁?” 张邦昌强作镇定,道:“康王与下官从不认得甚么孙化,更未与两位谋过面,你们这般说,到底是何用意?” 柯青青嘻笑道:“二位的记性这么差么?张顺当时也在场,要不叫张顺过来问问?” 郑皇后疑道:“构儿,张顺不是你府中侍卫首领么?” 赵构汗如雨下,再也说不出甚么来。 郑皇后又问张邦昌道:“张大人,皇上对你委以重任,命你教习构儿诗书经要,平日里,我们倒也未管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知晓走漏了风声,张邦昌再不敢辩解,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不住磕头,不敢分辩半句。 郑皇后知事情定不简单,问柯青青道:“姑娘,到底发生甚事?还望姑娘告知原委。” 柯青青道:“民女想问张大人几句话,不知皇后准也不准?” 郑皇后缓道:“张大人,既然这姑娘要问你,你便老老实实说与她听罢。” 上官云将张邦昌拉到一边,柯青青轻声道:“张大人,实不相瞒,破庙中的事,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你若想活命,就不可与太子为难,不然我们定将实情告诉皇后。” 张邦昌躬身长揖,感激道:“二位吩咐,敢不从命。” 三人回到塌前,张邦昌又老老实实跪下,柯青青道:“皇后娘娘,康王与张大人确实出过宫,而且是去见一个人,那人民女先前说的孙化。” 赵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两腿也不住颤抖起来。 郑皇后冷冷看了一眼赵构,问道:“他二人为何要见孙化?” 柯青青看着赵构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她仍打算吓吓他们,说道:“为了宋军粮草被烧一事。” 赵构与张邦昌再也跪不住,都半趴在地无法动弹,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将两人吓够了,柯青青这才说道:“孙化挑唆康王和张大人,要他们借粮草被烧之事,在上朝时参劾太子一本。” “哦?那孙化是何人,敢这样与构儿说话?”郑皇后感觉奇怪。 张邦昌听柯青青为自己开脱,已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见皇后询问,他赶紧接口道:“孙化是……是下官保举的一名小校。” 郑皇后蛾眉微蹙,道:“此人才做了一名小校,便如此狂妄,日后那还得了?张大人,你怎能保举这般心术不正之人作我大宋将领?” 张邦昌嚅嗫道:“下官……下官一时失察……” 柯青青插嘴道:“当时张大人也喝斥孙化挑弄是非,孙化却无半分悔意,张大人就叫张顺将孙化当场杀了。” 郑皇后点头笑道:“杀得好,此人死有余辜。构儿,你身为皇室子弟,正应好好辅佐太子,万不可听信他人挑唆。如若不然,只怕皇室将兴波澜,那便永无宁日。自古以来,为争皇位,宗室兄弟相残,甚至父子成仇。自太祖太宗创下基业,我大宋子孙从未同室操戈,你们千万别坏了祖祖辈辈百多年传下的美名。” 赵构已缓过气来,他心中后怕,却也答道:“母后所言极是,构儿记下了。” 郑皇后沉吟一阵,先惩罚赵构三个月不准出宫,每日只准在信安殿读书修习,接着又对赵桓、童贯交待一番,这才叫众人各自回去。 众人退出华阳宫,赵构对上官云二人恨得咬牙切齿,他说道:“今日两位所赐,本王定当加倍奉还,哼!”说完便与张邦昌拂袖而去。 钟相将装有毒药的包裹还给上官云,拱手道:“小兄弟,丫头,之前多有得罪,我们兄弟向你们赔罪了。” ------------ 029 笑靥如花舞翩跹 07 杨幺在上官云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哈哈哈……” 赵桓笑道:“原以为二位乃康王之人,多有得罪,今日之恩,本王定当厚报。二位有何所求,凡本王力所能及,无不应承,要甚赏赐,只管开口。” 柯青青摇头道:“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自由漂泊惯了,荣华富贵可有可无。” 上官云道:“我们只想早日出宫,请太子放我二人回去,对了,还有我们的马儿。” 赵桓点头道:“好,本王也不勉强,我这便安排人送你们出宫。” 钟相、杨幺告辞回洞庭湖不提。 上官云、柯青青与赵桓回到仁安殿,赵桓让宫女端了不少珍珠宝石,无论如何要赏赐二人。柯青青无法推辞,捡了一支镶珍珠的錾凤银钗,又给上官云挑了一块翠色的兽首玉佩,赵桓这才安排一名小太监带二人到马厩牵马。 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引路,不时有巡逻的侍卫询查,上官云与柯青青紧跟小太监身后,生怕被当作刺客。 东绕西绕不知走了多远,三人来到两堵宫墙间的夹道,巡逻的侍卫已少了许多,并不像之前那般,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转过一处折角,对面走来一队侍卫,约有十来人。小太监见了,赶紧垂手站到道旁,上官云与柯青青也有样学样,都等在道旁,待那队侍卫过去。 那队侍卫走到近前,却并不查问口令暗语,径直就走了过去。三人正感奇怪,突然,十来名侍卫齐齐拔出钢刀,转眼间就向三人劈来。 上官云看见明晃晃的刀光,赶紧急退两步,他武功虽低,却还是勉强避开了。再看柯青青,正与两名侍卫厮杀,那小太监早被砍成了几段。 这些侍卫都是宫中的好手,二人被团团围住,哪里还能走脱。 没斗上几招,柯青青的裘氅就被人砍得只剩了小半截,上官云更险些被削掉脑袋,他身上也挨了几脚。 柯青青见情势危急,大声道:“云哥哥,定是赵构派人来杀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云也心中着急,怎奈武功低微,自保都难,哪里还能脱出重围?这时一名侍卫又向他胁下劈来,上官云一转身,只觉怀中物事碍手碍脚,竟是钟相方才还给他的包裹。这些侍卫突然动手,遇袭之后上官云又慌里慌张,居然忘了怀中之物,此时不用又待何时? 夜色已深,情势又危急,上官云也无法分辨哪是毒药哪是解药,他大叫一声青青小心,扬手就将包裹抖了开来。 柯青青心领神会,连劈两掌将面前的侍卫逼退,纵身就往侧边退去。 包裹中的小瓶小罐尽数飞出,噼哩啪啦摔得粉碎,毒粉解药洒得到处都是,有几名侍卫离得稍近,当时便倒地哀嚎,其余几人见状赶紧后撤。 上官云拉起柯青青就逃,几名侍卫追了一阵,终于失了两人踪影。 两人慌不择路,又要避开巡逻的侍卫,就在皇宫中乱走一通,渐至人迹稀少之处。只见前方一堵高墙,高墙下有一道虚掩的小门,并无侍卫把守。 柯青青喜道:“云哥哥,那里莫非可以出得宫去?” “先过去看看,也不知踏雪在哪,要不然,倒可以将它一并带走。”他心中终舍不得踏雪这等神驹。 柯青青不以为然道:“等我们出去了,过几天再来要回便是。” 这皇宫大内,又非市集、酒楼,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更别说胆敢到皇宫来要东西,上官云也不说破,免得柯青青听了不开心。 两人走进小门,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高墙内是一座别致的小院,并无路可出宫去。院内并无人影,似是处荒弃的所在,院中干净整洁,就连杂草都没有一株,显然有人打扫。 上官云悄悄查探了一番,院中并无人影,他与柯青青来到正厅,仍不见人影。 厅中并无桌椅,墙上、屋中都挂满了少女画像,不下一二百幅。 画中少女的姿势神态各不相同,或静坐沉思,或翩翩起舞,或开怀大笑,或愁容满面,奇怪的是,画中少女竟是同一人, 那少女生得极美,毫无人间烟火之气,上官云与柯青青见了,均暗叹世间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人物。这些画像极其逼真,画中少女又貌若天仙,两人不禁看得呆了。 两人循着墙边的画像,一副副看下去,渐来到大厅深处,两人心中一凛,前方竟站有一人。 上官云立即就想退走,柯青青将他拉住,轻声道:“云哥哥,那人好像在画中。” 果然,那又是一幅少女的画像,两人来到近前,这幅画像与其他的又不相同。 虽然所有画像都画的同一人,可其他画像都是密密麻麻挂在一起,唯独这一幅单独挂在此处,显然这幅画像甚得主人珍重。 只见画中少女似笑非笑,站在一株盛开的粉色牡丹旁,她头上插着两支白玉如意簪,身着白衣白裙,脚上踏着一双粉面蓝底的绣花鞋,右手宝剑反握背后,左手似要去捉那牡丹花上的蝴蝶。这少女脸上虽只略施粉黛,却更显得她清丽高雅,超凡脱俗。 画像空白处,用当世盛行的瘦金体题了一首诗,乃是唐代诗人白衣卿相的《别思》,只见上面写着: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两人字字念来,已知这是画像主人在追忆与画中少女往昔时光,又述说今日的相思之情,最后又憧憬着与少女相逢的场景。 那诗的最后还题着几字——忆伊人舞剑弄蝶。 看着这画中少女,上官云便觉浑身不自在,就似有人正看着他一般。他看了看四周,并无人影,便轻声问道:“青青,你不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么?” 柯青青也有此感,她点点头,悄声道:“切莫声张,待我们趁他不注意,再突然回头,定能发现那人。” 两人又装作观看画像,眼角却瞄着身后,看了半天,并无甚动静。 柯青青不经意间看了画像一眼,咦了一声,她又向左边跨了两步,又是咦了一声,她喜笑颜开地道:“云哥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官云奇道:“你发现甚么了?” 柯青青指着画中少女,笑道:“你试试看着她的双眼,然后再左右各走两步。” 上官云依言而行,那画中少女似是长有一双真的眼睛一般,人往哪走,她便往哪看,躲也躲不过她的目光。上官云哪里见过如此高绝的技艺,问道:“青青,这是怎么回事?” 柯青青想了想,说道:“听爷爷说过,当朝道君皇帝极喜爱丹青之术,竟想出了生漆点睛之法,依得此法,能让人物双眼更加逼真。这女子的双眼定是用生漆点成,这才如真人一般活灵活现,这幅画定是道君皇帝亲手所绘,只是不知这女子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她说到后面,声音中便含着些许惆怅,些许失望,似想要看看这少女到底是何模样。 上官云若有所悟般点了点头,叹道:“不想道君皇帝治国不怎么样,却画得这一手好画,他生来便是皇帝之命,也不知是他之福,还是天下之祸。” 柯青青越发喜欢这画,也越发喜欢画中少女,她一会儿看看少女,一会儿又读读几句诗词,竟看得入了迷,上官云见她喜欢,就在旁静静陪着。 两人在厅中细细观摩少女画像,浑然忘了身处所在,更不觉厅后走来一名四十来岁的儒雅中年和一名老太监。 ------------ 030 笑靥如花舞翩跹 08 儒雅中年见二人行状,朗声说道:“这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容儿,故而沉醉于丹青之术,亲自画了这幅画像,以稍减相思之苦。” 两人闻声惊觉,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也不知武功如何。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只是怔怔立在原地。 中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朕当年就悔恨不已,派了不少人到各地,只为寻访容儿的下落,怎料却毫无消息,就似容儿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当初我与她情投意合,那段日子乃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自容儿离去,朕便觉得毫无滋味,做这皇帝又有甚意思?” 他自称朕,定是当朝道君皇帝徽宗赵佶无疑,上官云与柯青青心中疑惑颇多,却不敢开口。 徽宗似在回想当年之事,他沉默了半晌,问道:“容儿这些年可好?” 上官云与柯青青不知该如何回答,仍背对徽宗默默无言。 “唉——,容儿还在怪我。”见二人不说话,徽宗叹了一声,顿了顿,他又苦笑道:“朕坐拥天下,却受尽相思之苦,欲求一红颜知已也是奢望。她既怪我,又派你们来作甚?” 自厅外传来脚步声,很快走进三名少女,竟是百花谷的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 那老太监看似老态龙钟,转眼间却将徽宗护在身后,显然是了不得的高手。 徽宗并不惊慌,他朗声问道:“你们是谁,竟敢夜闯宫禁。” 商玉篁将徽宗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当今天子道君皇帝么?” 听她言语无礼,徽宗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朕正是当今天子。” 冷双秋道:“陛下不是与我们约好,今晚在此相会么?难道未收到我家谷主的信?” 徽宗惊道:“那他们又是何人?”老太监带着徽宗,跨步退出三尺。 上官云与柯青青转过身来,百花谷三女露出惊容,商玉篁和林傲雪铮的拔出剑来,一人一个,将两人制住了。 商玉篁娇喝道:“你们两个小魔头在此作甚?” 冷双秋问道:“你们到底何人,为何助天魔教?” 这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上官云不知如何是好。 柯青青把脖子一伸,说道:“我们是太子请进宫的,只因贪恋宫中美景,这才迷了路,也不知怎的走到了这里。” 徽宗不大相信,说道:“虽说桓儿与江湖人物亲近,可那都是些有名望的英雄豪杰,他请你们两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进宫作甚?” 柯青青道:“陛下若不信,传太子过来一问便知。” 徽宗将信将疑,就让老太监去传太子来问话。 商玉篁冷道:“你们两个魔头暗中伤人,当我们忘了么?” 柯青青笑道:“我们也是正道之人,只是见不得金城派咄咄逼人,这才出手教训他们。百花谷虽避居世外,却以维系天下为已任,我们区区无名之辈,哪敢与百花谷作对?” 商玉篁一向眼高于顶,更看不惯金城派号称天下第一,柯青青言语中又将百花谷高抬了几分,她不免消了气。可她还是冷哼道:“你说你们是正道人士,可有何凭据?” 柯青青嘻嘻笑道:“凭据么,等你们到了铁剑山庄,自然便知。” 冷双秋奇道:“姑娘此话何解?” 柯青青故作老成,道:“铁剑山庄要开武林大会,天魔教要与正道争雄,自然会去捣乱。百花谷与天魔教势不两立,一定会去阻止天魔教,三位姐姐,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同上路,若你真是正道中人,前两天之事,我们也不计较,若你说谎,可就怪不得我们了。”冷双秋并不否认。 柯青青笑道:“若我说了假话,任由三位姐姐处置便是。” 上官云有些担忧,轻声道:“青青……” 柯青青摇了摇头,道:“云哥哥,我自有分寸。” 徽宗被几人晾了半天,终于插上话,问道:“三位姑娘,容儿呢?容儿为何不亲自前来?她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冷双秋道:“陛下,谷主此番派我们前来,只为提醒陛下,国事为重,望陛下时常念着天下百姓,罢用奸佞之徒,重用忠君爱民之臣;戒奢靡,修河工,重农桑,通贸易,惩贪佞,赏忠贤,整军务,防外敌。若能如此,天下必将繁盛,大宋也能长治久安。” 徽宗背起双手,走到那画像前,叹道:“容儿,你还是如十几年前那般。” 冷双秋又说道:“谷主还说,她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容儿,陛下也非十几年前那位有远大抱负的一国之君了。” 徽宗非常失望,说道:“容儿她,她真的这样说朕?” “陛下重用蔡京、童贯、李邦彦等奸佞之臣,自己却不理朝政,每日沉醉于丹青、黄老之术;又搜刮民财,建造延福宫和华阳宫。朝廷上下再无收复燕云之志,对外处处让步,对内却横征暴敛,还向辽人进贡岁银布粮。陛下的所作所为,哪有当年收回青唐的圣人君主之风范?”冷双秋毫不客气。 徽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嚅嗫道:“容儿她竟这般看朕?她为何不与朕见上一面?” 冷双秋道:“谷主已多年未出谷,她清修多年,早已忘了旧事,她请陛下以大宋子民为重,莫再惦记儿女情长。” 上官云与柯青青面面相觑,不想徽宗与百花谷谷主花想容竟有这样一笔风流债,真个让人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那老太监已将赵桓传来。 赵桓向徽宗请了安,问道:“父皇传召桓儿,不知所为何事?” 徽宗指着上官云与柯青青,道:“这两人你可认得?” 赵桓惊讶不已,问道:“两位为何还在宫中?”他又对徽宗道:“他们刚帮了桓儿一个大忙,桓儿已派人送他们出宫,却是不知他们为何又在此处。” 柯青青不忿赵构,快言快语道:“我们出宫时被人追杀,无人带路,只得在宫中乱走,便来到此处。” 徽宗奇道:“哦?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宫中行凶?” 柯青青正想说是赵构指使,上官云抢着道:“我们也不知晓,许是江湖上的仇家罢。”他连使眼色,柯青青也不再开口。 赵桓心中明白,说道:“二位若有甚线索,但管说出来,父皇定与你们讨个公道。” “我们确实不知何人所为。”上官云不愿多生事端。 “皇宫禁地,岂是常人随意进出的所在?李庆,速派人手各处搜查,定要找出行凶之人。”徽宗微怒。 那名老太监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如今误会已解,上官云也不愿久留,他拱手道:“陛下,太子,若无他事,我们就告辞。” 冷双秋也说道:“谷主交待之言,还请陛下放在心上,凡事以社稷为重,莫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告辞。” 徽宗并不强留,黯然道:“几位告诉你家谷主,朕从未忘记当年之事,日后也不会忘记。她若有心,还请来此与朕一会。” 冷双秋三女并不回答,略施一礼,五人便一道往外去了,赵桓又安排人手带几人出宫,顺便到马厩牵马。 五人在马厩牵了踏雪,又选了四匹好马,一道出了皇宫。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并不出城,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打算第二日再到洛阳。 ------------ 031 大慈大悲辩正邪 01 第二日一早,几人略微洗漱一番,随便用了些早点,就往闾阖门而去,打算出城。 路过市集时,柯青青见自己的衣裤都有些破破烂烂,上官云甚至满身泥污,看着有伤大雅,便去买些衣衫鞋袜。 百花三女武功虽高,却少在江湖行走,哪里见过如此热闹景象。她们见市集中有许多稀奇玩意儿,便随柯青青在市集闲逛了小半日,这才出了城。 五人一路纵马狂奔,午间时分来到白沙镇,冷双秋寻了间食肆,招呼众人歇息歇息再走。 几人下了马,百花三女在凉棚下休息,柯青青却将上官云拉住,又拿出新买的衣衫鞋袜,连诓带哄一番,上官云才答应将衣物换了。 上官云换好衣裳,只觉浑身不自在,他扭捏着从茅房走出来,轻轻叫了声:“青青……” 俗话说人靠衣妆,若说上官云的样貌,生得也还算标致,这套衣衫又极合体,上官云俊秀的面目被衣衫一衬,更觉潇洒倜傥,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英姿勃发之感,与当初那食肆中的傻小子早已判若两人。 柯青青只见一位俊俏的风流公子站在面前,哪里还是那满身泥污的痴呆少年。此刻她只觉世间之男儿,再无人及得上她那云哥哥半分风度,不免心如鹿撞,竟芳心初动,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上官云见柯青青似笑非笑,又如有所思般看着自己发呆,可他哪里知晓女儿家心思。上官云不明所以,又轻轻叫道:“青青……你怎么了?” 柯青青回过神来,她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只觉心慌意乱,她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说完又羞得低下了头。 两人一路走来,柯青青虽爱凑热闹,且常胡作非为,可上官云却知她行事干脆,又从未见过女儿家扭捏的娇憨模样。上官云只疑柯青青有事瞒着自己,急道:“青青,你有什么心事么?” 柯青青抬起头,脱口而出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她连说了两个你字,才想到自己女孩儿家,此事如何说得出口?柯青青羞得脸红发热,心中狂跳不已,这一下,她将头埋得更低了。 上官云更加疑惑,他挠了挠头,不知自己哪里将柯青青惹恼了,呆呆地道:“因为我?” 柯青青头也不抬,极小声道:“你真是个傻子。”她转身走到踏雪面前,轻轻抚着马颈。 踏雪好似知晓主人心事一般,它转过头来,用额头轻轻蹭着柯青青脸颊,又不停喷着响鼻,似在安慰着柯青青。 见柯青青背转身轻抚踏雪,也不再与自己说话,上官云更加疑心柯青青在生自己的气。这一路走来,二人尽是欢声笑语,并无芥蒂,他实在想不出哪里做错了。 上官云打算上前细细问询,怎料柯青青翻身就上了马,轻轻一抖鞭,踏雪便跑了出去。 百花三女本在一旁歇息,人家的儿女情长她们更不愿多管,所以一直未注意刚刚的一切。见柯青青狂奔而去,三女正待追赶,却觑见一名俊俏少年呆呆傻傻地站在一旁,再仔细一看,竟是上官云,三女不禁都愣了。 上官云看见三女神情,更加觉得这些女子奇怪,他却不知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柯青青的马快,上官云怕追不及,忙问道:“冷姑娘,我们还不走么?” 听见上官云说话,连林傲雪这冷若冰霜的女子都不禁脸色绯红,更莫说冷双秋与商玉篁了。冷双秋丢下几颗碎银,几步走到马旁,轻轻说声走罢,翻身上马就走。 上官云、商玉篁、林傲雪也赶紧上了马。 四人缓缓向前跑去,由着身下马儿踏足前行,谁也不好意思开口。 柯青青心绪不宁之下纵马跑了一阵,方才想起上官云几人还在食肆那里,她折返马头准备回去,见远远四个人影缓缓而来,她轻拉马缰,踏雪就停下了。待几人追到两三丈外,她看也不敢看上官云一眼,轻轻一夹马腹,踏雪也缓缓在前带路。 上官云本打算问她几句,但见柯青青故意避着他,他不免黯然神伤,默默跟在柯青青身后,慢慢回想何处得罪于她。 百花三女年纪稍长,她们将二人的神态看在眼里,自然已明白怎么回事。但她们平日间极少遇见男子,百花谷更禁止谷中女子与外人来往过甚,如今与男儿同行,对她们而言更是头一遭。三女自知刚刚在食肆中已经失态,心中难免羞愧,更害怕回去后被谷主责罚,连商玉篁这样尖酸刻薄的人也不言语,更莫论冷双秋与林傲雪了。 柯青青情窦初开,她被自己心中念头弄得娇羞不已,如今见百花三女若有心事般默默不语,她只道三女看出自己心思,正在背地笑话自己。 她既气愤又羞愧,可又不便发作,使劲一夹马腹,踏雪又奔腾而去,后边四人见状,也都策马狂奔。 五人一路沉默,或纵马狂奔,或徐徐前行,走了一天多。到洛阳时,却不进城,又转向南方跑去,直到第二日天色又暗,他们来到一处小湖边上。 几人下了马,柯青青牵着踏雪在前带路,绕过湖边的树林,再走过湖面上长长的石桥,来到一间背山面湖的庄院前。 这庄院占地不下百亩,门前一对人多高的白玉狮子,模样威猛凶狠,更衬得气派非凡。此时天色虽晚,院门却大开着,两侧高悬两排大红灯笼,将这门口照得如白昼一般,所有灯笼上都写着一个‘萧’字。大门上方挂了一方匾,上写四个大字——铁剑山庄,字迹苍劲有力,似龙蛇盘踞般遒健雄壮。 上官云只觉匾上那‘剑’字透着凌厉的锋芒,直逼自己心神,心中不由一凛。 铁剑山庄乃是现任庄主萧剑的曾祖所建,传承至今已有数十年,在江湖六大门派中仅次于金城派。而萧剑也位列江湖五大高手,他那五名儿子年纪虽轻,却也尽得家传剑法的精髓,都算得上正道年轻一辈的翘楚。 ------------ 032 大慈大悲辩正邪 02 一名二十来岁的风流公子笑容满面地站在廊下,他身后又有两名奴仆打扮的年轻汉子。 这公子对来人点点头,又笑了笑,拱手道:“在下铁剑山庄萧浚,还请五位贵客将英雄帖取出一观。” 听他自报姓名,柯青青知其是萧剑的三子,她走上台阶,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帖子递给萧浚。 自古以来,江湖中能人辈出,自是不可貌相。萧浚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英雄帖,刚刚翻开,他脸上便惊讶不已,他看了看柯青青,笑问:“柯老前辈今日不来么?敢问小姐是?” “爷爷迟些才到。”柯青青不冷不热地说。 “小姐莫非是柯老前辈的孙女柯青青?!”萧浚不由喜上眉梢,他满脸堆笑,双眼盯着柯青青不住打量。 “英雄帖你已看过,若无他事,我们就进庄去了。”见其这般看着自己,柯青青白了萧浚一眼,又不耐烦地道。 萧浚自知失礼,他面色尴尬,顿了顿,才说道:“青青姑娘,我带你们进庄。”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柯青青看也不看,淡淡地道:“不敢劳你大驾,我们自己进去便是。”她不等萧浚分说,拉起上官云就往大门内走去,早有仆人上来把马牵了。 见到二人亲热的神情,萧浚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颇为难看。 百花三女也紧跟二人进了庄,冷双秋赶上两步,奇道:“柯姑娘果真是柯老前辈的孙女?” “冷姐姐不相信么?”柯青青回过头,笑吟吟地反问。 百花三女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再未言语。 五人绕过假山回廊,只见大厅中灯火通明,二三十张桌上,坐了数百江湖好汉,各门各派来了不少,都是些颇有名望的英雄人物。男女老少或猜拳斗酒,或调笑怒骂,或聊聊近来发生的大事,显得热闹非常。 几人嫌吵,就在屋角的寻了张桌坐了,上官云肚中早已饥饿,他也不客气,捡了几块点心,就着茶水大吃起来。 柯青青满腹心事,自打进来后,就静静坐着不言语。 百花三女则细细打量厅中众人,察看是否有天魔教之人混进来。 上官云从未见过这等场景,也边吃边打量起来。 厅内尽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僧道尼丐也有不少,大厅正中一席,坐着三人。其中两人竟是江南商号的陆荣翁与洞庭水寨的白从鄂,另有一名英气逼人的中年,三人神情严肃,正在聊着甚么。 紧邻陆荣翁旁边一桌,金天泽、陶天澈、郑天渡和薜天沐背身坐着,四人对面,又有四名十三四岁至二十多岁的男子,相貌与萧浚有几分相似,定是萧浚的几位兄弟了。 上官云心中惴惴不安,只怕金城派几人发现,说不定要为难自己。 正担心时,上官云只觉另一边角落一人有几分面熟,他仔细一看,竟是毒书生杨一知。虽说杨一知已经乔装打扮,但相处近三年,上官云也一眼认了出来。 上官云站起身,打算到杨一知面前请安问好,杨一知却对他摆了摆手,又连使眼色,上官云不敢稍有异动,又慢慢坐下了。 刚坐下,就听对面几声咯咯娇笑,上官云这才发现,这一桌除了他一个男儿,其余六人竟都是女孩儿家。 对面那两名少女生得极美,她们一边掩嘴轻笑,一边偷偷打量上官云,显然是在取笑他。 上官云扎入女儿堆中,只觉尴尬不已,脸也羞得绯红。 见上官云害羞脸红,两名少女掩住小嘴笑得更加厉害,其中一名十六七岁,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的女子见其窘迫模样,更是一阵花枝乱颤。 另一名十四五岁,鹅蛋脸庞,眉宇间带着些许忧愁的少女轻嗔道:“柳姐姐,你还笑。”她说话极缓极慢,声音轻柔婉转,幽幽然如有无尽哀怨。 听其声音动听,上官云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谁知她的容貌竟似在哪见过的一般,一时之间,上官云又想不起来。 那姓柳的女子笑道:“莹莹,还不是你说的,他一个堂堂男儿家,却为何与我们坐到一起?你堂堂铁剑山庄大小姐,难道不想认帐?” 原来这名言语温柔的少女,乃是铁剑山庄庄主的小女儿萧莹莹。 萧莹莹不意姓柳的女子口无遮拦,她看了一眼上官云,脸上羞得通红,又柔声道:“柳姐姐,你……”话未说完,便低下头似要哭泣。 姓柳的女子轻轻拍了拍萧莹莹后背,笑道:“好妹妹,姐姐跟你说笑呢。”她又转头对着上官云圆睁秀目,似是生气一般,轻声喝道:“喂,你是哪门哪派的小子,可知你将我们莹莹惹得生气了么?”明明是她自己三言两语将人逗得快哭起来,她却偏偏要赖上官云惹事。 这让上官云如何辩解,他满脸憋得通红,说道:“啊?我……嗯……我……” 见姓柳的女子几句话就将上官云急得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出来,萧莹莹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天来,柯青青一直心事重重,进来后便一直静静发呆,对周边的喧闹也充耳不闻,更未注意在座诸人,此时听见笑声,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云哥哥被人取笑。柯青青一怒而起,指着两名少女道:“你们……”刚叫出口,她又奇道“咦?柳姐姐!” 姓柳的女子见柯青青忽然站起,又听其叫自己柳姐姐,便问道:“你是?” 柯青青笑道:“柳姐姐,你忘了么?我是柯青青。两年前,你随金掌门一道来淄州,我们还见过面的。”她又想起二女取笑上官云,不禁小嘴一嘟,责怪道:“柳姐姐,你们为何取笑云哥哥?” 这姓柳的女子乃是金城派的弟子柳如烟,在两年前,只见过柯青青一面,如今她面貌倒无甚差别,而柯青青小孩子家,正长之年变化太大,所以她竟一时未认出来。 柳如烟将柯青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喜道:“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她又向厅中看了看,调笑道:“柯老前辈呢?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 033 大慈大悲辩正邪 03 柯青青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爷爷等下自然会到,谁让他不愿带我来,柳姐姐,你还没说为何欺负云哥哥呢。” 柳如烟先为柯青青与萧莹莹介绍一番,便咭咭咯咯将事情原委讲了,直笑得柯青青伏在桌上,半天都直不起身。 百花三女就似未听见一般,一心察看有厅中无天魔教之人。 两天来,柯青青终露欢颜,上官云见她如此开心,这才放下心,他不胜欢喜,想也未想过被人取笑之事。 几人说笑之间,门外就进来一名矮胖中年,项上顶着一个猪头,正是那断魂刀方笑鸣。只见他脸上泛着几分菜色,双眼发黑,便似被人在两眼各打了一拳,那张胖脸也消瘦了数分,精神大不如先前模样,想来这两天拉了不少。 柯青青瞥见方笑鸣此时形状,更是一阵哈哈大笑,同桌几女看得莫名其妙。 听见笑声,方笑鸣将那猪头扭过来一看,发现仇人就在眼前。他不禁怒火中烧,迈开短胖的双腿,几步走到桌前,左手猛地一拍,喝道:“你们还敢来这……” 柯青青也不甘示弱,她止住笑,突地站起身,小手也将桌子一拍,大吼道:“方笑鸣,在铁剑山庄你也敢放肆么?” 这一声吼,周边不少人都听见了,众人齐刷刷看着二人。 方笑鸣用那双小眼往四周看了看,发觉不少人正盯着自己,他不敢当着众人欺负小女孩子,只得咬牙小声道:“臭丫头,等这事一过,方爷定要让你好看。”他也不离开,就在这桌坐下了,两只小眼狠狠瞪着上官云与柯青青。 柯青青不以为然,嗤笑道:“是么?不知方爷意欲何为?” 方笑鸣早吃过亏,知其牙尖嘴利,他不再开口,只是气呼呼瞪着两人,他闷声抓过酒壶,对着壶嘴就猛灌两口。 百花谷三女、柳如烟、萧莹莹虽不明白二人为何结怨,见方笑鸣这般模样,几人心下不免嫌恶,都恨不得离他远些。但方笑鸣既然来到这里,定然是接到了英雄帖,几人也不好撵他走。 就在这时,厅中突然喧哗起来,那名英气逼人的中年站起身,又对萧氏兄弟及金城派几人说了两句,这十来人就一起出厅了。 没多久,那中年就带着两人回了厅,乃是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又有一名长须老者。众人看见,不少人都起身抱拳,恭恭敬敬向来人打招呼,这个道声金掌门好,那个说声柯老前辈别来无恙,看样子都是江湖中了不得的人物。 柯青青一见老者,便想藏身到上官云身后,却不料早被老者看见。 那老者并未说话,只是凶巴巴地将双眼一瞪。 柯青青满脸不开心的嘟着小嘴,又生起闷气来。 萧浚也随他几位兄弟进了厅,他四处张望,见柯青青坐在角落,便带着他几位兄弟、金天泽及金城三杰走了过来。 萧浚满脸堆笑,指着另外几人说道:“青青姑娘,这是金城门少掌门金天泽,这三位乃是有金城三杰之称的郑天渡郑兄,这是陶天澈陶兄,这是薜天沐薜兄,这是我大哥萧錾,二哥萧棣,四弟萧煜,五弟萧墨。青青姑娘与柯老前辈不远千里,来我铁剑山庄作客,这几日,我们定当陪青青姑娘好好游玩一番。” 陶天澈面带杀机地看着上官云,他嘿嘿冷笑了两声,并未说话。 方笑鸣知晓柯青青身份,酒意顿时醒了三分,肥脸上也掉下不少汗珠。 柯青青与金城派几人早已见过,但萧錾几兄弟倒是头回见面,此时在人家庄上,她也不便失了礼数。柯青青起身敛衽一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接着她却将脸一扭,不打算再答理几人。 金天泽拱手笑道:“青青姑娘,前几日多有得罪,等下定向柯老前辈一一禀明,请他老人家向青青姑娘求情,莫再与我等计较。” 柯青青自然知其话中之意,她冷哼了一声,仍不理几人。 萧浚看一眼柯青青,又看一眼上官云,他嫉妒心起,皱眉看着二人。 陶天澈与郑天渡咬牙切齿地看着上官云,直欲生食其肉。若非是在铁剑山庄,需得给主人家几分面子,他们不定早已扑了上去。 上官云自知理亏,今日落入虎口,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金天泽又拱手笑道:“百花谷肯赏光前来,我中原武林增色不少,三位姑娘可愿移步,到主宾席一叙?” 商玉篁讥道:“你不用假模假式的,我们在这还轻松快活些,免得受那腌臜之气。” 冷双秋站起身,拱手道:“金少掌门美意,我们心领便是,莫需客气。” 金天泽碰了一软一硬两个钉子,只觉面上无光,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强邀。 萧錾拱手道:“在下虽早有听闻,却一直无缘得见众位女侠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真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三位姑娘肯光临寒舍,铁剑山庄真是蓬荜生辉,稍后还请与家父一叙。” 听他言辞真诚,商玉篁这回倒不再出言讥讽,那冷冰冰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林傲雪仍一副冰霜美人的模样,便是动也懒得一动,似是无知无觉一般。 冷双秋点头笑道:“我们姐妹不请自到,已失礼在先,等下自然要向萧庄主赔罪。” 萧錾并不认得上官云,他见陶天澈、郑天渡及萧浚对其敌意颇浓,便问道:“素未听闻柯老前辈收得有徒,不知这位小兄弟贵姓高名?出自哪门哪派?” 柯青青只得为几人一一介绍,当与上官云四目相视时,她脸上又羞得绯红。 见到这般情形,萧浚更加怒火中烧,他满脸愤恨之色,对上官云的敌意更浓。 萧錾、萧棣几兄弟见萧浚如此模样,只觉尴尬不已,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众人又客气一番,萧錾道声失陪,带着几位兄弟和金城派四人赶紧回主宾席去了。 陶天澈轻轻一拍上官云肩膀,俯下身,轻声道:“你这邪魔歪道,有本事莫走,等下有你好看。” [,!] ... ------------ 034 大慈大悲辩正邪 04 听其威胁自己,上官云十分担心,他又见方笑鸣也不时恶狠狠盯自己一眼,更觉浑身不自在。上官云历经大难,并不觉逃命有甚可耻,他巴不得现在一走了之。只是他舍不得离开柯青青,又放心不下杨一知,只能惶惶不安地留下来。 柳如烟见金天泽吃了个闭门羹,萧莹莹也从未见三哥萧浚如此模样,两人均轻掩红唇,吃吃笑个不停。 陆荣翁和白从鄂也与威严中年及老者客气一番,英气中年对仆奴点了点头,五人这才入座。 那仆奴高声叫了声上菜,数十名丫环小厮便流水价端上酒菜来,鸡鸭鱼肉、美酒佳酿将一桌桌堆得满满当当。 江湖中人哪有几个讲甚礼仪规矩的,见酒菜已上齐,众人也不等主人家开口,用筷夹起便往嘴中送。更有几人更不客气,直接用手抓了鸡腿、羊头,大口就啃将下去。一时间,只听厅内吧唧之声不绝,滋滋之音不断。众人传杯换盏,手抓掌拿,风卷残云般,桌上酒菜很快一扫而空,丫环小厮赶紧又端上酒菜。 方笑鸣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猪蹄,一口酒一口肉,吃得不亦乐乎,直吃得额上冒汗。他也不将手擦一擦,就用那油腻腻的脏手抹了抹,又脱了衣服大吃起来。 上官云倒还觉得没什么,六位少女见方笑鸣吃相难看,手上又满是油污,她们哪里还有半分胃口。仅吃了几口,六女都不再吃了,只是慢慢喝着茶水。 过了小半时辰,那英气中年见众人吃喝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武林正道的英雄好汉——”待众人都安静下来,他又抱拳道:“铁剑山庄萧剑先谢过各位光临寒舍,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英雄海涵。”原来他就是铁剑山庄庄主萧剑。 厅内众人又一片喧哗,要么说萧庄主客气了,要么说萧庄主才是真英雄。 萧剑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各位英雄,今日铁剑山庄有幸,请到金城派掌门金万城金兄、夺命叟柯青神前辈、江南七十二商号总掌柜陆荣翁前辈和洞庭九十九水寨白从鄂白寨主四位……”他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威严中年、长须老者、陆荣翁和白从鄂四人都站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 相貌威严的中年正是金城派掌门赛诸葛金万城,他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股王者之气,加之其赛诸葛之名号,真个是人中龙凤,百年难得一见。 长须老者正是追魂夺命二叟之一,与贺芝仙齐名的夺命叟柯青神,上官云虽已猜出几分,这时仍惊讶不已。 这回更加喧哗,这十来年,金城派声誉日隆,赛诸葛金万城的名号驰名江湖,虽是后辈,却隐隐有力压夺命追魂二叟之势。群雄虽闻其名,大多却无缘得见,今日见了其人,不免都暗叹金万城果真名如其实,这人中之龙非其莫属。 等金万城四人坐下,萧剑又说道:“当今武林正道,以金城派实力为最,赛诸葛金兄更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高手,试问当今正道,哪个不以金城派马首是瞻?这次武林大会,乃是金兄一力促成,萧某不过做个东罢了。至于到底为何召集各位,还是请金兄亲自跟大伙儿说说。” 金万城站起来,对厅中各处拱了拱手,朗声道:“江湖上的英雄都是直性子,金某就不拐弯抹角。辽人强占我燕云十六州一百多年,我大宋男儿均引以为恨,自太祖登基以来,朝廷虽多次发兵,却未能成功夺回。甚而近几十年,辽人多番侵扰大宋,朝廷不得不贡上岁银钱粮,这才换来暂时安宁。” 厅中众人咬牙切齿,甚至有人大叫道:“那些契丹狗贼,欺人太甚!” 金万城接着道:“金某虽为一介江湖,却发誓雪耻报仇,定要夺回燕云之地,让我汉人扬眉吐气,不再受他契丹鞑子的欺负。” 众人齐声叫好,不少人夸赞金万城乃当世豪杰,乃是真正的男儿好汉。 听见众人夸赞,金万城又抱了抱拳,接着道:“经在下多番周旋,三年前,大宋与金人海上立盟,相约共同发兵,征讨辽人。经三年暗中准备,宋金两国终在数月前发兵,我大宋挥军直夺燕京,女真铁骑则取中京。经历数番大战,大宋与金人虽有死伤,辽人却也节节败退,眼看便将夺回燕云,甚而灭辽。 不想半月前,辽人竟派奇兵,连烧我大军莫州、武州和蔚州三处粮草,致我大宋北征的二十万兵马无衣无食,只得忍饥受冻、单衣空腹与辽人死战。” 群雄拍案而起,有人恨得咬牙切齿,道:“契丹狗忒地狠毒,我刘一刀日后定要多杀几只辽狗,免得他们欺负大宋百姓。” 又有人焦思苦虑,叹道:“金掌门好不容易才联金灭辽,眼看功成之际,绝不能让契丹鞑子奸计得逞,我们要想想法子才是。” 有人不以为然,说道:“辽人自知必亡,此举不过垂死前的孤注一掷罢了。” 还有人狠下心来,说道:“契丹狗素以劫掠养兵,我们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叫二十万大军也到处烧杀,让他们也尝尝我汉人的厉害。” 还有人忧心忡忡道:“二十万人马的日用耗费不是小数,朝廷若发放不及时,只怕大军撑不了几日。” 听到这些言语,众人不免群情激昂、怒火中烧,甚而有人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桌上那些碗碟杯盘摔得粉碎,汤汁酒水洒了一地。 见众人怒火万状,金万城反而露出喜悦之色,他说道:“军情告急,朝廷虽已再发粮草,但远水不及近火,形势已迫在眉睫。我中原武林人才济济,大宋有难,你我作为大宋子民,此时不挺身而出,又更待何时?”此话他说得铿锵有力,直欲振聋发聩,厅中喧哗四起,众人恨不得立马冲出庄去,到那战场上奋勇杀敌。 ------------ 035 大慈大悲辩正邪 05 上官云虽小小年纪,却也觉热血沸腾,直想披挂上阵,替大宋分忧解难。他心中暗赞,金万城果真不愧英雄二字,真乃响誉天下的当世豪杰。 待众人稍安静些许,金万城又大声说道:“对众位维护我大宋之心,金某深感欣慰,更佩服众位之勇气。不过,两军对垒并非江湖争斗,哪怕各位武艺高强,却也难以面对千军万马,即便杀得几人,恐怕也自身难保。何况契丹骑兵凶恶,加之纵横沙场多年,更加不容小觑。” 此话极是有理,虽说众人都身具武功,为了大宋也愿舍生忘死,可若是白白丢了性命,却大不值得。众人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免颓顿委靡,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摇头叹息。 商玉篁虽不大瞧得起中原各派,却也微微点头,她小声道:“金万城还算有自知之明,若他真将这些人激得赴辽作战,定然白白送死。”冷双秋和林傲雪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上官云不禁对金万城更加钦佩,其行事考虑之周,只怕无人能及,江湖人称赛诸葛,果然名不虚传。 群雄神情委靡,金万城却朗声道:“金某深明众位敌忾之心,他辽人欺我大宋,我等堂堂男儿,岂能坐视?我辈虽不能正面杀敌,难道就不能扰他运粮之道,烧他屯粮之所么?粮草一断,其兵自乱,只需几百人,潜入辽人后方,斩断他运粮之道,烧毁他屯积的粮草,再将他将领斩杀,何愁宋金联军攻不下上京?!” 这几句话简简单单,却充斥着杀伐之气,厅内众人如梦初醒,金万城非但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要烧了辽人粮草不说,还要斩杀辽军将领。 众人一扫颓势,个个喜不自胜,人人展颜开怀,就似大宋二十万兵马已杀到上京一般,方笑鸣也大声叫起好来。 待众人安静下来,金万城又说道:“此事事关大宋国运,等下慢慢商议,今日柯老前辈还有要事,需通传武林。” 柯青神慢慢站起,沉声道:“三年前,在应州出了一件大事。” 上官云不禁慌乱起来,他看了看周遭,厅中并无当日在应州之人,更未见追魂叟贺芝仙,他心下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众人都交头接耳,纷纷向旁人打听应州到底发生何事。 柯青神咳嗽一声,说道:“想必在座不少人都记得风陵渡那桩血案,元凶何凝霜销声匿迹十多年,三年前却在应州露了面,幸亏让金城派两代弟子恰好遇到,将那妖女当场斩杀。” 厅内一片哗然,当年风陵渡一战,何凝霜毒杀了数十武林好手,中原群雄虽不知原委,却都怀疑何凝霜是天魔教之人。群雄会集一处,径往岭南杀上丹霞山,要天魔教交出凶手,结果引起正邪大战,这一战,死伤又是数百。 那些人中,不乏在座这些英雄豪杰的父亲兄弟、师父师伯,听闻元凶露面,群雄个个咬牙,人人切齿,恨不得将何凝霜碎尸万段。 听柯青神称母亲为妖女,上官云对其憎恨不已,他看了看柯青青,又想起二人一路亲密之态,竟不知如何是好,只盼众人莫要发现自己身份。 柯青神接着道:“元凶虽已伏法,她却留下了一名十二三岁的孩儿,可不知为何缘故,追魂叟贺芝仙竟杀害了几名金城派弟子,又那孩子掳走,三年来不知下落。唉,我与贺兄齐名多年,万不料他竟投身魔道,实乃我正道一大损失。” 惊闻如此消息,众人个个震惊,人人叹息。 追魂夺命二叟纵横江湖数十年,这名号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贺芝仙那迷踪鬼步几可称无敌天下,其内功也颇为深厚,不想他功成名就之时,却投身魔道,实为武林正道的奇耻大辱,众人都恨不得食其肉拆其骨,方能解心头之恨。 当年,若非贺芝仙不让上官平夫妇离开,也许他们也不会惨死,上官云想起父母之仇,不禁咬牙切齿。可惜他武功不济,加之贺芝仙失了行踪,想要报仇恐怕不易。 待厅内安静下来,金万城又说道:“昨日小儿天泽带回消息,如今天魔教也现身江湖,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在座的英雄务必向门中通传,以防天魔教那些妖人偷袭。” 此言一出,在厅中更掀起轩然大波,十多年前那一战正道虽损失惨重,却也重创天魔教,以致近年都无魔教中人现身。年轻一代几乎快忘记江湖中还有这个魔教,如今他们来到中原,恐怕江湖再无宁日。 众人正喧闹时,就听外面有人哈哈大笑,道:“枉你们自称英雄好汉,却在此商量如何烧我大辽粮草,杀我军中将领。金万城,你再说得大义凛然,也是枉费心机,宋军粮草被烧一事,休想栽赃到我辽军身上。” 有一人嘻笑道:“明明是偷鸡摸狗的小人行径,却说得大义凛然,尽放狗屁!” 又一人道:“还要栽赃嫁祸,简直无耻至极。” 这两人正是昆仑四兽中的猴怪侯其末和铁臂螳螂唐易,上官云听出二人声音,不禁惊讶万分。 萧剑起身抱拳,大声道:“不知外面是哪几位朋友?肯大驾光临我铁剑山庄,请恕萧某未迎之罪。” 侯其末嘻嘻笑了两声,道:“你既知罪,为何不来迎接我们?难道就说着玩么?” “呸,口是心非,假情假义!”唐易也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两条人影飞进厅来,嘭嘭两声,重重摔在地上。众人一看,却是铁剑山庄的两名仆人,那两人未受外伤,却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这时才走进六个人,上官云倒认得其中五个,除昆仑四兽外,铁牛儿也在其中,另还有一位干瘦老僧。 那老僧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人,双手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接着又合上双眼,就如入定一般。 厅内也有许多认得铁牛儿的,他们见铁牛儿带人到铁剑山庄作恶,不禁愤恨难平,更有几人怒目戟指大声痛骂。 ------------ 036 大慈大悲辩正邪 06 萧剑示意众人安静,又大声问道:“铁兄,你带这几人来我铁剑山庄,意欲何为?” 铁牛儿笑道:“萧庄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侯其末指着萧剑,摇头道:“喂,你何必装糊涂,我们当然是来打架的。” 唐易笑道:“说不定便是真糊涂,哪里是装的?” 白如娇也掩嘴笑道:“难不成,我们还是来吃酒的么?” 侯其末捂鼻作厌恶状,又用手扇了扇面前,道:“唔,这股味太臭,怎吃得下?” 唐易惊讶道:“莫非他们吃的是屎。”说完就与侯其末哈哈大笑,白如娇也花枝乱颤。 众人一片大骂,有几人甚至想上前动手,萧剑涵养颇深,并不与三人争辩。 柯青神拱手问道:“这位莫不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天龙大师?” 那干瘦老僧双手合什,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正是天龙。” 众人惊讶不已,柯青青见上官云疑惑的神情,也悄悄为他解释这一切。 三十年前,天龙和尚以一套降魔棍法,几近天下无敌,佛法修为极为高深。他虽是出家人,生性却嫉恶如仇,专在江湖上惩凶除奸。近三十年,却几乎未曾听闻此人消息,江湖中人都道他早已坐化,以为他奔那西方极乐去了,却不想今日在此遇见。 当年,天龙乃是个大胖和尚,如今这般消瘦,前后判若两人,所以在场虽有见过天龙之人,但都未想到干瘦老僧竟是他。 柯青神叹道:“多年不见大师,却不想清减如此。” 金万城拱手道:“金某听闻,大师当年佛法无边,向来贬恶诛邪,不知今日为何与这邪魔歪道在一起?莫非大师也要舍正入魔?” 天龙和尚合什道:“何为佛?何为魔?本就无法说清。在座各位手上,也没少沾了他人之血,难道也是魔?世人都分正邪二道,其实正中有邪,邪中也有正,哪里说得清,正邪之论实在谬矣极矣。贫僧曾受金刚门掌门胡青牛一恩,今日铁掌门相邀,只为了却当年的因果。” 此言与莫三味之语有异曲同工之妙,上官云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群雄大不以为然,许多人痛骂天龙不识大体,助纣为虐。 金万城并不争辩,他说道:“恕金某见识浅陋,不知这四位朋友高姓大名。” 昆仑四兽从未在在原行走,厅内绝多数人均未听闻过四人的名号,更惶论见过四人了。 金万城说见识浅陋本是客气,铁牛儿却笑道:“金万城,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这四位便是闻名西夏的昆仑四仙。”他请人来助拳,当然不好叫人家四怪,所以改了个四仙,可听起来反而更怪了。 众人互相介绍一番,一一抱拳道声久仰。 柯青神听到鹤叟霍无羽时,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又对霍无羽拱手示意。 天龙和尚老僧入定,他面容慈详,对周遭的怀疑、白眼乃至痛骂都似无所觉。 金万城朗声道:“铁兄,我等在此召开武林大会,你们不请自来,金某却欢迎之至。可你们无缘无故伤了铁剑山庄之人,这笔帐怎么算?” 铁牛儿哈哈一笑,大声道:“金万城,你这不是说笑么?中原武林到我大辽境内杀的人难道还少了?我师兄那笔帐,铁爷爷还没找你算哪。” 金万城还未开口,金天泽就冷冷地道:“俗话说,怨有头债有主,胡青牛乃丧于追魂叟贺芝仙之手,你要报仇,找他便是,为何来英雄大会搅闹?” 铁牛儿冷笑道:“嘿嘿,你铁爷爷有句俗话,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们既敢请贺芝仙来杀我师兄,便莫以为铁某无法知晓,你们休想不认帐!” 金天泽一时语塞,铁牛儿又讥笑道:“金万城,你生了儿子却不知教养,只怕将来没甚出息,损了你赛诸葛的名头。” 侯其末嘻嘻嘻笑了几声,说道:“他生得出来儿子么?我看倒不像他生的。” 唐易笑着应和道:“也不知是谁的种。” 金天泽哪容得二人这样消遣自己父子,他跨上几步,拔剑怒喝道:“放你们的狗屁,再敢胡说八道,我叫你们有来无回。” 侯其末捂住口鼻,问道:“谁放狗屁这么臭?” 唐易道:“狗屁当然是狗崽子放的,你没看他要咬人了么?” 金万城早就听闻过昆仑四兽的名头,知四人功夫不弱,眼看金天泽就想动手,他怕儿子吃亏,大喝道:“天泽,回来!让他们占些便宜也罢。” 金天泽虽愤恨难平,却也退回去了。 侯其末得理不饶人道:“看这样子,只怕还真是别人的种。” 唐易笑道:“他替人白养了儿子,却还沾沾自喜,赛诸葛这名号,不要也罢。” 金万城不理会两人,朗声道:“铁牛儿,三年前让你逃得一命,也算你命不该绝。我等江湖中人,岂靠斗嘴逞凶?那不成了坊间的泼妇地痞么?你既然想替你师兄报仇,今日定要与金某拼斗一场,金某奉陪便是。” 侯其末本来还要讥笑几句,霍无羽却对他轻轻摇头,他吧唧吧唧嘴,又将话吞了回去。 唐易自己一个人也说不出甚花样来,便也不再开口。 萧剑抱拳大声道:“铁兄,大师,四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想必你们也是有备而来,今天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要怎的?” 铁牛儿扫视了一眼周遭,他也怕厅中群雄一拥而上,说道:“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当然单打独斗,三场定胜负如何?” 萧剑道:“好,单打独斗便单打独斗,厅中狭窄施展不开手脚,几位请随我到铁剑山庄练武场,我们好好比划比划。” 铁牛儿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大师,霍兄,不若今日我们客随主便,与他们好好斗上一场。” 天龙和尚不置可否,霍无羽轻轻点了点头,侯其末与唐易倒未开口。 见几人算是答应了,铁牛儿点头道:“萧庄主带路便是。”他痛恨金万城害了他师兄胡青牛,便一直直呼其名,对萧剑反而客气了许多。 ------------ 037 大慈大悲辩正邪 07 众人跟着萧剑,穿过回廊,又绕过两个小院,来到湖边的一片空地。 这地上以青石铺就,上面并无积雪,想是白日已扫过了。空地边种了不少大树,仆人早拿了许多灯笼来,就在树枝上挂了,虽不及厅中明亮,总算还能看得清楚。 眼见数位驰名江湖的高手即将过招,数百人或坐或站,围在练武场周边。 柯青青素来爱凑热闹,她拉着上官云挤到前面,嘻嘻笑道:“云哥哥,想不到罢,我不单赔了你一桌酒席,还有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你该怎么谢我?” 上官云不意她这样问,嗫嚅道:“我……我……” 不料萧浚也挤了过来,他鄙夷道:“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说着就将上官云推到一边,他挤到柯青青面前,笑道:“青青姑娘,在场的正道中,就数柯老前辈、金掌门和家父武功最高,等下定由他们出场应战,既然三局两胜,恐怕已轮不到家父出场了。” 这一席马屁柯青青自然明白,可她却看不惯萧浚嘻皮笑脸的样子,她又将上官云拉过来,道:“云哥哥,我们到那边去,免得有人像只苍蝇一样,追着人嗡嗡直叫。” 上官云不愿拂了萧浚的面子,致其敌意更浓,劝道:“青青,萧兄一番好意,再说他是主人家,你别这般说,我们不若就在这罢。” 柯青青将其手一摔,没好气道:“你不走我走。”说着就转身往萧莹莹几人那边去了。 “臭小子,要你充好人,等下定让你好看。”萧浚也不领情,恶言恶语道。 上官云哪敢再留在这,赶紧往柯青青那边去了。 萧剑走到场中,大声道:“铁兄,此番比武,定要有个彩头,若你们输了便是如何?” 铁牛儿甚是爽快,说道:“若我们技不如人,今晚你们商量之事,铁某绝不向辽军透露半分,若你们输了,也不许北上助宋军攻辽,你们敢不敢赌这一场?” 此事牵涉太大,加之宋金攻辽,乃是金万城一力促成,萧剑不敢擅自作主,他回头看了看金万城。 金万城断然道:“好!就依你之言,若我们输了,宋辽大战期间,我中原武林绝不踏足燕云之地。” 萧剑拱手道:“铁兄,你我双方各出一人,先斗第一场,请!” 第一场比斗吃不得败仗,铁牛儿对霍无羽道:“铁某不才,难保不败,这一场便有劳霍兄了。” 霍无羽并不推让,他走到场中,拱手道:“霍某在西夏时,便听闻过中原英雄的事迹,只恨未能交过手,今日霍某才一了生平之愿,哪位英雄出来一战?”这几句话真说得威风凛凛,群雄只觉自愧不如。 这边柯青神站起身,说道:“金掌门,萧庄主,柯某先打一场,与众位打个头阵。”不待二人同意,他便走到场中,拱手道:“霍兄,柯某与你虽未谋面,但数年前,柯某倒在凉州听过昆仑四兽的名头,今日一战,还望霍兄手下留情。”他年岁比霍无羽大了近二十岁,居然自降身份,与其称兄道弟,已是极为客气了。 霍无羽拱手笑道:“柯前辈客气,夺命叟的名号,霍某也早已听闻,今日能与柯前辈一战,实乃生平所愿。” 原来夺命叟柯青神以三十六式夺命销魂掌闻名江湖,霍无羽以轻身功夫独步昆仑山外,那一套鹤舞仙姿掌也未遇敌手。两人都是使掌,便生了那好胜之心,只是一人在身在中原,一人却远在昆仑,一时无法得偿所愿。 柯青神道:“那柯某就得罪了。”他脚踏五行方位,使出生平绝学夺命销魂掌,耍出两招起手式后,呼地就攻出几掌。他步伐沉稳,出掌势道雄浑,呼呼声中,两掌上下翻飞,转眼间已拍出十多掌。 霍无羽的鹤舞仙姿掌也名不虚传,只见他就如仙鹤般,时而展翅高飞,时而跳跃欢腾,时而如拍翅相斗,时而又如翩翩起舞。他时左时右,忽前忽后,双掌不住拍、打、劈、拿,时而又推、挡、扇、斩。 两人四掌相交,一个沉稳有力,一个掌法飘逸,众人只见四只手掌上下不停翻飞。 两人试探了一阵,便越打越快,很快互攻了数百招,仍未分胜负。二人遇上劲敌,反而越战越勇,各展生平所学,真个势均力敌。斗了三柱香时间,两人便不再移动,他们双脚稳稳当当站在原地,两眼凝视对方,四只肉掌拆来挡去,越打越快。 观战的武功稍低者只能见到一团掌影,已看不清招式,嘭嘭啪啪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霍无羽和柯青神越斗越心惊,他们使尽生平绝学,仍无法奏功,两人都不禁暗暗佩服对方之武功。 这般又斗了数百招,他们竟如事先商量好一般,突然同时收手。二人站在原地,都仰天大笑,群雄面面相觑,竟不知二人到底谁胜谁负。 柯青神一拱手,笑道:“哈哈哈,霍兄的鹤舞仙姿掌果然天下无双,佩服佩服。” 霍无羽却一摆手,说道:“柯前辈,你我旗鼓相当,你这夺命销魂掌更是名不虚传,若是硬拼起来,霍某自知难胜,哈哈哈……” 原来他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才同时收了掌,算是打了个平手。两人功力极为深厚,若最后其中任一人不及时收手,定然会将对方当场击毙,两人不禁更加佩服对方的武功和为人。 二人笑了一阵,都抬脚向场外走去,刚走没几步,两人胸前的衣裳就一片片掉了下来,直露出胸口皮肤,再看二人所站之处,只见青石板上清晰地印着四个近两寸深的脚印。 众人恍然大悟,方知二人刚才全力拼斗,竟将对方胸前衣裳打得粉碎,更是在对方力压之下,不得不以内力将青石踩出深深地脚印,这才能站稳与对方争斗。以二人武功之高强,内力之深厚,这天下也只有寥寥数人方是敌手。 上官云钦羡不已,若他有这等武功,何愁不能报得父母之仇? 霍无羽和柯青神各回阵营,此局双方打个平手,谁也没吃半分亏。 ------------ 038 大慈大悲辩正邪 08 如今已该打第二场,铁牛儿看了看天龙和尚,见其双眼微闭,正小声念着经文,并无出战之意;而侯其末与唐易似毫不关已般,只是看着围观的中原群雄;白如姣看着候唐二人,轻掩红唇吃吃娇笑,三人均不愿出场拼斗。 铁牛儿只得迈步走到场中,他毫不客气地道:“金万城,你害我师兄,今日铁某正好找你算帐,你给铁爷爷出来罢。” 群雄都大声斥责铁牛儿无礼,金万城不以为意,他正要起身,萧剑道:“金兄,天龙大师三十年前便已打遍武林高手,恐怕如今武功更胜往日,等下还需金兄全力应战,铁牛儿就让萧某来对付罢。” 金万城点头道:“铁牛儿的武功比他师兄只强不弱,萧兄还需小心。” 萧剑道声晓得便走到场中,他拱手道:“铁兄,萧某替金兄出战,还请铁兄成全。” 铁牛儿哈哈大笑道:“金万城,你什么时候成了缩头乌龟?萧庄主要与铁某打,铁某当然奉陪,岂会退缩?!” 侯其末嘻嘻笑道:“不若金城派改为缩头乌龟派罢。” 唐易也说道:“叫乌龟派不更好听些么?” 铁牛儿听得两人之言,虽未再大笑出声,脸上却甚是得意。他看着金万城,打算看金城派的笑话,哪知金万城似毫无所觉,并不为此恼怒。 金天泽、金城三杰在一旁气得脸色铁青,他们转头见金万城轻轻摇头,只得按下心头怒火,不与三人计较。 在场的中原群雄历来敬重金城派,听到铁牛儿几人之言,并无一人发笑,反而暗叹金万城涵养之深。 就连上官云也暗赞金万城果真有大家风范,怪不得江湖中人人敬重。 萧剑道:“铁兄,萧某知你从不用兵器,不过萧某自幼学剑,若离了手中长剑,萧某便如武功尽失一般。若铁兄空手与萧某斗起来,铁兄难免吃亏,萧某这玄铁剑又是神兵利器,须知刀剑无眼,萧某怕不留神伤着铁兄,这可如何是好?” 铁牛儿也颇为难,若让萧剑使剑,他肯定要吃大亏;若不让其使剑,这架又打不成。铁牛儿心中没了主意,站在原地踌躇不语。 柯青青心思敏捷,赶紧大声道:“萧庄主,你只用剑鞘与他打,这样既伤不了他,你也不吃亏。” 萧剑转过身来,拱手笑道:“萧某真是糊涂,谢姑娘提醒。”他又对铁牛儿道:“铁兄,萧某便以剑鞘出招,请!”说完便拔剑出鞘,众人借着灯光,只见剑身泛着青色,刃上寒气逼人,的确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 萧錾走上前去,接过玄铁剑,萧剑只留了剑鞘在手中。 萧浚隔得老远,长探出身,对着柯青青连坚拇指,柯青青只是不理。 柯青神听见柯青青出声,又狠狠瞪了柯青青一眼,柯青青吓得赶紧伏在柳如烟身后。 柳如烟和萧莹莹看得哭笑不得,二女以手掩唇,嗤嗤笑个不停。 场中,萧剑早与铁牛儿斗到了一起,铁牛儿一双铁拳左冲右突,招招击向萧剑要害。 萧剑的招式虽无金城派剑法那般诡异多变,但沉稳中透着锋芒,他虽手持兵刃,却攻少守多,偶而才刺出一剑。可每次出手,都是必杀之招,一招使出,定将铁牛儿逼得手忙脚乱。原来,铁剑山庄的剑法以守字当先,旨在交手中慢慢寻得敌手破绽,然后一击制敌。 百花三女年岁虽不大,但她们自幼习练百花剑法,也算是使剑的行家里手,此时见萧剑出招稳健,守势之中又透着凌厉的锋芒,她们也频频点头赞赏不已。 未斗多久,铁牛儿便几番遇险,他见萧剑攻势虽少,出手却必定攻已要害,他也渐改拳路,慢慢只取守势。铁牛儿将身周护得滴水不漏,虽不能克敌制胜,但也不致一时落败。 这一下,两人虽是你来我往出招迎敌,但招招毫无杀意,就如同门相互拆招一般,轻松非常,真个自在无比,二人斗了数百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铁牛儿等人深入大宋境内,本想杀杀中原群雄的锐气,谁知却遇强敌,连霍无羽也只与柯青神斗了个平手。若他这一战不胜,接下来势必更加艰难,他心中渐渐着急,便打算以虚招破敌。 铁牛儿呼呼连打几拳,将萧剑逼得后撤两步,再故意露出肋下破绽,只待萧剑一剑攻来,他便施杀着制敌。 两人斗了这么久,都未出杀着,尽都守住要害,萧剑心神也懈怠下来,被铁牛儿急攻几拳,他竟有些反应不及,萧剑忙于自保,竟未发现铁牛儿故意所留破绽。 铁牛儿已摆好架势,只待萧剑一剑攻来,便突地一拳打向其胸口,再接着一拳打其腹部,他准备十足,连右拳已举了起来。可就在这当口,萧剑却不紧不慢地左拆右挡,铁牛儿这一诱敌之计也白费了心机。铁牛儿右拳蓄势已足,却无法使出,匆忙之间只得变招。 恰在此时,萧剑见铁牛儿乱了分寸,赶紧一剑刺来,正中铁牛儿肋下。 虽说只有剑鞘,铁牛儿却也痛得厉害,脚下步伐也乱了,当即便输了一招。还好萧剑以剑鞘出招,否则,铁牛儿即便不命丧当场,也非得重伤不可。 萧剑收起剑鞘,拱手说道:“铁兄,承让!”他转身便出场外去了。 铁牛儿稀里糊涂输了一招,心中难免不服,可他也不得不自认倒霉,现在只盼天龙和尚能扳回一局。他走到天龙和尚面前,恭敬道:“大师,此番金刚门是否还有脸面,就看大师的手段了。” 天龙和尚眼也未睁,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便替你走一遭罢,不管是胜是负,金刚门以后都不再与贫僧有任何瓜葛,还请铁门主成全。” 原来三十年前,天龙和尚因一念之差枉害一人的性命,他心中难安,便立下宏愿,从此退出江湖,不理江湖之事,每天只吃斋念佛、参详武功,更未踏出寺门半步。此次铁牛儿寻到终南山,请其助拳,天龙和尚早已退出江湖,本不愿再管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可他当年受胡青牛一恩未报,这才破愿出寺,以了当年因果。 铁牛儿喜道:“那是当然,今后铁某哪敢打扰大师清修。” 天龙和尚缓缓走到场中,金万城早已等了多时。 ------------ 039 大慈大悲辩正邪 09 金万城拱了拱手,义正词严地道:“三十年前,大师嫉恶如仇,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向来颇有声名。大师又出身于大宋,不想今日却帮辽人铁牛儿挑衅中原,大师如何对得起大宋的千万百姓?”此番话说得振振有声,金万城言辞犀利,却又只陈实情,为的便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场外众人均议论纷纷,显然对天龙和尚此举极为不满,上官云也大为不解。 天龙和尚却不为所动,他双手合什,缓道:“阿弥陀佛,贫僧但求俯仰天下,无愧于心,今日此来,只为了却当年因果。若天下安宁,贫僧是宋人还是辽人,又有何妨?” 上官云心中颤动,他生于大漠,于宋于辽都无甚分别。如天龙所言,若天下真是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宋人还是辽人的确无关重要。但天下纷争,世事难为,也只能求得俯仰天下,无愧于心了。 金万城哈哈冷笑,斥责道:“当今天下,兵祸四起,正因辽人贪得无厌,压榨四邻,这才引得各地举兵反抗。大师若想天下安想,正应去问罪耶律延禧,怎来与我中原正道为难?” 天龙和尚缓道:“贫僧听闻,宋金攻辽一事,金掌门出力不少,连海上之盟也是金掌门一力促成。今日观来,金掌门执念颇深,显然已被困扰多年。还望金掌门放下执念,以宋辽万千子民为重,金掌门若能劝兵止戈,还天下太平,功德定然不小,阿弥陀佛。” 金万城冷笑道:“辽人占我燕云,又欺我大宋,只有早日灭辽,夺回燕云之地,阻断鞑虏铁骑南下之路,方能保全大宋万千子民身家性命。金某这些执念,又如何放得?” 天龙和尚叹道:“金掌门可知战事一开,天下纲常定失,那些奸邪宵小之徒,必定兴风作乱。贫僧虽是出家人,到时也不得不惩奸除恶,只怕贫僧武艺低微,不是那些奸邪之人的对手,到时还望金掌门相助。”他从身后取出一物,乃是一根五尺长、儿臂般粗的熟铜棍。 金万城大义凛然道:“大师心忧天下苍生,真乃天下之福,那些奸邪之辈,天下英雄必共击而杀之。” 天龙和尚合什道:“今日贫僧就得罪了,阿弥陀佛。” 金万城抱拳略施一礼,回头对金天泽道:“天泽,拿剑来。” 金天泽将宝剑高高抛起,金万城纵身前跃,人在空中,就将宝剑拔出。他也不再客气,大叫一声大师小心,双脚互踢两下,整个人就倒翻回来。他顺势轻飘飘一剑刺向天龙和尚头顶,意欲试探对手的武功。 天龙和尚头也不抬,使出降魔棍法,抬手便向剑锋砸去。当啷一声大响,金万城倒翻两个筋斗,直退到数丈外才嘭的一声落了地,他双足陷入地下,竟达半尺之深。天龙和尚噔噔噔连退十来步,终于定住了脚,他踩过之处,那些青石尽成碎片,熟铜棍也在嗡嗡作响。 这一招,两人全力相搏,都知晓对方是天下难寻的高手,一招之下并未见高低。 金万城大赞道:“大师好深厚的功力。” 天龙和尚缓道:“贫僧较金掌门年长数十岁,以六十年功力,方才与金掌门打个平手,金掌门才是真正了得。贫僧三十年未行走江湖,想不到竟出了这般了不得的人物,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请!”他纵身向前,又与金万城打到一起。 两人再也不敢大意,出招也小心翼翼,都怕对方留有后手,杀自己个措手不及。两人虽未尽全力,但比先前更为凶险,一个不慎,必定被对方打个万劫不复。 金万城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只见他身前身后一片银光,银光中又现出点点寒星,出剑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他将宝剑使得如雷似电,将身前身后护得泼水不进,只听宝剑与熟铜棍叮叮当当碰撞之声,却无法看清半分路数。 天龙和尚的降魔棍法三十年前便成名天下,此时使将出来,招招势大力沉,又带着风雷之象。棍上带有浑厚的内劲,如是沾上一点半分,必定筋断骨折。 金万城出招之快已无人能及,变招又极诡异,天龙和尚的棍法虽厉害,哪怕以重打轻,一时之间,却无法欺到金万城身前。 两人越斗越快,场中两团人影上下飞舞,左右跳跃,金万城引出一片银光,天龙和尚带出呼呼风声。二人直斗了一个多时辰,仍不分胜负,连出招速度都未减半分。 群雄又惊又惧,惊的是二人武功竟已如此高强,惧的是以自己的武功修为,哪敢再小觑天下英雄。 上官云也看得入了迷,心中又想着,若是寻得碧落赋,也不知能不能与这两人打个平手。 天龙和尚与金万城战了多时,他们的兵器再受不了二人的内劲,当啷啷几声,金万城手中宝剑便断成数段,只剩下了一个剑柄;天龙和尚的熟铜棍只有半截还在手中,上面也满是剑痕。 金万城扔掉手中剑柄,哈哈大笑道:“金某再领教大师的拳脚功夫。” 天龙和尚扔掉手中半截铜棍,合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使出近年参详的金刚伏魔拳。转眼间,天龙和尚气势大变,慈辈为怀的一代高僧竟化身为斩妖降魔的金刚法王,一招一式都带着狠辣的劲道。 众人一看天龙和尚出拳招式,均觉极是眼熟,方想起与铁牛儿的拳法颇为类似。但仔细一看,二人招式并不相同,且天龙和尚的金刚伏魔拳更为浑厚沉稳,招招使来,均如有千均之力,若是沾身定将取人性命。 原来,天龙和尚当年与胡青牛一战,自对手的拳法中有些感悟,便创出这套金刚伏魔拳。金刚门的拳法注重身与形合,强调遇弱则攻,遇强则守,刚才铁牛儿与萧剑拼斗之时,若不急于求胜,采取守势,也不见得必定落败。而天龙和尚这套金刚伏魔拳却以内劲出拳,专取攻势,讲究金刚一怒,降魔伏妖之意。 金万城运足真气,使出金城派的掌法,呼呼掌风中透着浑厚内劲,也向天龙和尚身上招呼。他这套掌法与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地诡异多变,一般地出招疾速。 这番比斗,比刚才持兵器相争更为凶险,两人都以内劲出招,拳掌稍一沾身,定会让对方重伤当场。两人更加小心,均凝神迎敌,渐渐越打越慢。但两人出拳挥掌之时,均带着风雷之声,他们头上也冒出缕缕雾气,已在以内力相拼。 观战的数百人大气都不敢出,场中二人斗得惊心动魄,整个铁剑山庄中,只有场中二人的拳来脚往之声。 上官云越发打定主意要寻到碧落赋,并非只是为了报仇,而是要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神功到底有甚厉害之处。 商玉篁与林傲雪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们的百花剑法虽然厉害,但在场中二人眼里只怕还不够看,她们再不敢小觑中原英雄。 两人以内劲出招,拼斗了小半时辰,打了数百招,虽是寒冬雪夜,天龙和尚和金万城却汗如雨下,满脸泛着红光。经过两番拼斗,两人真气耗费不小,都已有些气喘,但强敌在前,他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天龙和尚终是沉不住气,他不欲久战,左拳砸向金万城面门。金万城侧身一闪,左掌顺势拍向天龙和尚肋下,天龙和尚拳势下沉,将这一掌挡住,右拳却已打向金万城左肩。天龙和尚一手横挡,一手攻出,胸腹之间空门大开。 见机会难得,金万城也不顾防住自己,右手伸出,呼地便是一掌向天龙和尚左胸推去。 砰砰两声,两人各退数步,金万城左肩脱臼,而天龙和尚左胸中掌,已受了内伤,嘴角也带有一点血丝。幸亏二人打斗多时,体内真气只剩下三五成,金万城出招也手下留情,要不然天龙和尚不死也非得受重伤。 金万城按住左臂,往上一抬,劈啪一声,就将左肩接上,他拱手笑道:“承大师相让,金某算是胜得半招。”若真生死相拼,金万城至多不过断臂,并无性命之危,而天龙和尚胸口中掌,所以金万城只说赢了半招。 天龙和尚双手合什,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金掌门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贫僧自愧不如。”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金掌门若能放下心中执念,实乃无量功德。以金掌门今日之威势,要让宋金止兵,可谓易如反掌,望金掌门心念天下苍生,作武林群雄之表率,还天下太平。” 金万城朗声笑道:“大师慈悲心肠,金某岂敢不从?只是辽人欺我大宋至甚,金某不得已才联金灭辽,为了天下百姓,金某实在不敢罢手。” “既如此,贫僧便是不敌,也要再与金掌门斗一场。”天龙和尚一心想止住兵祸,见其不听自己劝告,摆出架势又欲争斗。 “蒙大师赐教,金某求之不得。但方才有言在先,金某既侥幸赢了,便再无赌斗之理。大师一再说金某执念深了,依金某看,大师的执念也不浅。” 天龙和尚被此话一激,再也开不得口,他求战不得,心中甚恼,可又无法发作,只好退回去闭眼合什颂经。 萧剑大声道:“铁兄,三场比完,你们平一场,败了两场,之前所说可要算话。” 此番相邀数人助拳,铁牛儿本打算扫扫中原武林的脸面,更要让金万城愿赌服输,去了北上的念头,谁知三场比下来却败了。他心中苦闷,又不能当众反悔,只得说道:“铁某说到做到,今晚你们商量之事,绝不与辽军提及半句。” 就听一人高声说道:“十多年未见,金掌门的武功果真更胜往昔,哈哈哈哈……” ------------ 040 盖世英雄冲霄汉 01 群雄循声看去,自树林中走来七名男女,正是天魔教的谷清河、裴近元、滕五姝、雷震声、杨青、崔槐及朱全。 金万城拱了拱手,朗声笑道:“谷兄,数年未见,想必武功也进益不少。” 饶是这里有几百正道英雄,可七人却有恃无恐丝,他们在数丈外站定,谷清河讥笑道:“近些年赛诸葛的名号响誉大江南北,金兄的武功已近无敌天下,谷某不才,今日倒想讨教讨教。” 萧剑毫不客气地道:“天魔教多年未踏入中原,这才十几年,你们就按捺不住了么?” 谷清河冷笑道:“萧庄主难道忘了十多年前那笔旧账?谷某记性虽不好,但中原几大门派当年所赐,谷某从未敢忘记分毫。” 此话一出,全场喧哗,众人心忧不已,如今天魔教现身,只怕江湖再无宁日。 上官云与柯青青对看一眼,他幽幽然道:“青青,也不知我们那晚做得对也不对,若是日后大战起来,我们就成千古罪人了。” 柯青青不以为然道:“云哥哥,自古以来,正邪势不两立,便是那晚我们不出手,也免不得日后的争斗,你何必想得太多?何况那晚一为报恩,二为救人,我们问心无愧。” 上官云轻叹道:“即便如此,我也良心难安。” 柯青青劝道:“云哥哥,事已至此,你我已无法改变,只能见势而为了。” 上官云自知武功低微,即便想阻止这场大祸,也是有心无力,他心绪难平,长叹一声不再开口。 冷双秋走出人群,俏声道:“谷前辈,天魔教与中原各派算帐之前,是否先和我百花谷算算这些陈年旧怨呢?” 群雄更加喧哗,不少登徒浪子都伸颈踮足,想要看看传说中的百花谷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虽说萧剑、金万城早知晓百花谷三女在场,但二人仍有些失神,过了一阵,萧剑才拱手道:“在下铁剑山庄萧剑,三位姑娘赏脸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冷姑娘,你家谷主是否也来了中原?” 金万城也说道:“方才小儿天泽便提及三位姑娘来了,只是事务繁多,金某才未与三位姑娘打上招呼。这么多年未见,你家谷主如今还好么?”说到后面时,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言语之间甚为关切,显然对百花谷谷主极其重视。 冷双秋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姐妹不请自到已是无礼,萧庄主莫要客气。出谷前,我家谷主曾经嘱托,待此间事情一完,我们再单独与萧庄主慢慢商议。”她又对金万城道:“金掌门的风度神韵,我家谷主早已提及,今日有幸亲眼一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虽未明言,冷双秋的意思显然说花想容未来中原,金万城面含笑意地点了点头,可眼神中却露出失望之色。 商玉篁冷道:“金天泽,你怎的不说是因为你们四个,才让天魔教的人走脱的?” 金天泽中了上官云的黑蛛粉,这几日一直耿耿于怀;金城三杰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却被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整得狼狈不堪,更觉面上无光。他们四人生怕商玉篁当着群雄之面说出来,金天泽红着脸装作未听见,薜天沐面上尴尬,郑天渡和陶天澈则眼露凶光,瞪着上官云。 上官云更加惴惴不安,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装作未看见。 柯青青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轻掩小嘴,吃吃笑个不停,将金天泽和金城三杰气得眼中喷火,可他们却又不敢发作。 金万城知百花谷之人向来自傲,他见商玉篁无礼,倒也不恼怒。他拱了拱手,说道:“虽说百花谷与天魔教世代仇敌,但今日他天魔教挑衅我中原武林,还望三位姑娘暂莫插手,待我等先与他们较量较量,若我等不敌,三位姑娘再出手不迟。” 这番话已将百花谷抬高了好几分,商玉篁脸上虽冷冰冰地,却也不好再出言讥讽。 冷双秋含笑点头,道:“所谓强宾不压主,我们怎敢在铁剑山庄乱来,金掌门放心便是。” 萧剑客气道:“三位姑娘,今日大敌当前,你我等下再叙,请恕我等失陪。” 金万城转身走到谷清河面前,朗声问道:“谷兄此番想要怎样?” 谷清河正待开口,就听天龙和尚怒喝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孽畜,贫僧虽不愿再管江湖中事,但你们作恶多端,此番定饶不得你们。”说着就跳到崔槐、朱全面前,挥起铁拳就向朱全打去。 三十年来,天龙和尚虽未出寺,却早已听闻崔、朱二人的恶名,加之两人相貌异于常人,他自然认了出来。天龙和尚生性嫉恶如仇,虽是出家人,却生就一副火暴脾气,见到这两个凶残成性的奸恶之徒,哪有不暴起发难之理? 朱全见一个钵盂般大小的拳头打到自己面前,拳劲之中又带着风雷之声,自然不敢硬拼,侧身便退到裴近元身后。 天龙和尚一拳无功,又呼地一拳打向崔槐,崔槐也不敢接,同样闪身躲到裴近元身后去了。天龙和尚不认得裴近元,当其也是十恶不赦之徒,他诛恶心切,运足全身劲道,双拳同时出手,左拳击向裴近元胸口,右拳打向其肩膀。 裴近元虽看不惯崔朱二人的手段,但念在同是天魔教之人,还是打算救下二人的性命。裴近元左掌反手一拨,将天龙和尚的右拳推到一旁;右拳正对天龙和尚的拳头迎上去,虽是仓促出手,这一拳却也含着七八成的劲道。 两人以硬打硬,势道已足,嘭的一声,两只铁拳打个正着。裴近元与天龙和尚各退三步,脚下的青石尽被踩成碎片,两人的衣袖也被这一击的劲道震成了布条。 天龙和尚停了手,他双掌合什,缓缓道:“阿弥陀佛,不想施主的武功修为这般高强,贫僧佩服,施主可是天魔教教主南宫破?” 裴近元暗暗惊心,他抱拳客气道:“大师非但佛法高明,武学修为更是深厚,裴某自愧不如。”他对当年之事难以忘怀,便不愿提及南宫破之名,他只说自己姓裴,算是否认了。 [,!] ... ------------ 041 盖世英雄冲霄汉 02 天龙和尚缓缓点头,道:“天魔教果真人才辈出,贫僧虽未听过施主的名头,但自方才一拳,想来施主也非无名之辈。” 谷清河高声道:“裴兄乃我教右护法,诨名怒目金刚,讳名近元。”他又一指滕五姝道:“这位是裴兄的夫人,滕五姝滕大嫂。” 萧剑经历过当年一战,两人的名姓他都未曾听闻,他见裴近元功夫不弱,奇道:“天魔教何时又添了如此高手?” 谷清河嘿嘿冷笑道:“我天魔教历代以来,从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当年三大长老,左右护法,哪个不是武功盖世?若非你中原武林所赐,天魔教岂会四分五裂,裴兄能做上护法,还得多亏你们哪。”他言语中不乏愤恨之意。 杨青用鬼头刀指着天龙,恶狠狠地道:“秃驴,你是哪家的野和尚?也敢跟天魔教作对。” 天龙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天龙,说来与贵教的吴长老还有几分交情,若天魔教真要护着崔槐、朱全这两个凶恶之徒,贫僧也念不得甚么交情了。”说着就前跨两步,又要动手。 裴近元拱手道:“大师,崔槐、朱全以前的确做事不少恶事,但我天魔教规矩向来严厉,他二人自入教后,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有一说:若海无涯,回头是岸,大师能否先放过他们一马,以观后效?” 天龙和尚面上无喜无忧,却终于退了回去,他缓道:“阿弥陀佛,既然这般,今日也罢。崔施主,朱施主,若你们再敢行凶作恶,贫僧哪怕杀上丹霞山,打上天魔教总坛,也决不轻饶。”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崔朱二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裴近元抱拳躬身一礼,道:“若他二人还敢作恶,不用大师动手,裴某就会了断他们。”说完就狠狠地瞪了崔朱二人一眼。 崔槐、朱全吓得双腿打颤,连声道:“不敢,不敢。” 在场的正道群雄听得裴近元维护崔朱两个魔头,又见嫉恶如仇的天龙和尚也放过他们一马,都不禁义愤填膺,一时之间喝斥之声不断,痛骂之声不绝。 金万城示意众人安静,又朗声道:“即便这两个魔头肯弃恶从善,也需对在场的各位英雄有个交待,今日他们入了天魔教,你们更是蛇鼠一窝,只怕日后变本加厉,所行恶举更令人发指。” 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谷清河哪肯服输,他问道:“金万城,你要怎样交待?” 金万城大义凛然道:“天魔教此来,无非是想挑衅中原武林罢了,那我等就再陪你天魔教上一场,又何尝不可?” 谷清河看了看四周,发现武功高强者不少,他沉吟一阵,说道:“好,今日我们也不生死相搏,你我各派一人,点到为止,一场定输赢,如何?” 先前裴近元与天龙和尚交手,在场数百人有目共睹,金万城即便武功高强,也无十分把握必胜,何况方才他还与天龙和尚恶斗了一场。金万城略一思索,便朗声笑道:“谷兄之言,金某哪有不依从之理,金某不自量力,便与谷兄走上一遭。” 不料谷清河却笑道:“谷某自知不是你的敌手,还是由裴兄出场,与你切磋切磋。” 裴近元也上前一步,拱手道:“裴某领教金兄的高招,还请金兄手下留情。” 虽说金万城又遇强敌,他却昂然不惧,慨然道:“既如此,金某便与裴兄过上几招。” 谷清河也算是武林中数得上的人物,临阵退缩不说,还不以为耻,上官云不免有些鄙视此人。他又见金万城连战强敌,不由佩服其武功和胆识,群雄也纷纷小声议论。 侯其末阴阳怪气地道:“嘻嘻嘻,天魔教不是高手辈出么?临阵退缩,还说甚大话?” 唐易接道:“自知技不如人,不若早点认输,免得等下不好看。” 侯其末接着道:“可他们脸皮太厚,偏偏不认输,你又能如何?” 唐易笑道:“技不如人,又不认输,便是乌龟王八蛋。” 侯其末捂着嘴嘻嘻笑道:“既然这乌龟王八蛋他们当定了,还打个甚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天魔教骂了个狗血淋头,正道群雄尽都哄然大笑。 谷清河、裴近元、滕五姝并不理会,杨青却怒火万丈,他迈开长腿,两步跨到侯其末与唐易面前,拔出鬼头刀便向两人砍去。这一招已算偷袭,刀光闪现之中,杀气迸出,杨青竟想要取侯其末与唐易的性命。 侯其末轻功卓绝,虽比不上鹤叟霍无羽和追魂叟贺芝仙,却也轻而易举避开了。 唐易却以硬打硬,他一展长臂,直直一拳打向鬼头刀的刀身。 当啷啷两声响,鬼头刀就掉在地上,杨青右手虎口处竟裂开好大一条口子。杨青此时方知江湖中能人不少,他又惊又怒,可又不敢发作,一张脸涨得通红,死死瞪着那只独眼,捂着右手怔在场中。 白如姣轻轻一拍胸脯,卖弄风骚道:“唉哟,流血了,奴家最见不得打打杀杀了,想想都痛得厉害。”她轻咬银牙,咝了一声,就似她身上倒痛得很一样。 侯其末指着杨青,嘻嘻笑道:“你看,这不是输了么?” 唐易鄙夷道:“凭这三脚猫功夫,还打甚么打,这乌龟王八蛋你们当定了。” 侯其末道:“我看他还是不服,果真是乌龟王八蛋,输了却不想认。” 唐易道:“乌龟王八蛋我见得多了,这独眼的乌龟王八蛋还是第一次见。” 侯其末笑道:“独眼龙怎的变成了独眼乌龟?” 谷清河黑着脸道:“两位手上已占了便宜,还请口下积德。”他又对杨青厉声道:“你还打算丢人现眼么?” 杨青心中老大不愿,可他技不如人,哪里还敢违逆,他灰溜溜地拾起鬼头刀退回去了。 侯其末得理不饶人,笑道:“现在退回去,还不是乌龟王八蛋么?” 唐易一本正经道:“这哪里是乌龟王八蛋,明明是缩头乌龟。” ------------ 042 盖世英雄冲霄汉 03 谷清河哪里还能忍得住,怒道:“两位一再言语挑衅,当我天魔教好惹么,今日定饶你们不得。”他举起判官笔,哧的一声向唐易刺去。 侯其末和唐易本就是惹事生非的主,哪里肯输于人前,眼看就要打起来。 天魔教挑衅中原武林,铁牛儿正暗自高兴,不定日后还能与其结盟,成为强援,哪知已方却要竟要动手。他迈开大步,抢到唐易身侧,虚晃一拳将谷清河逼开,一边高声叫道:“谷兄且慢,容铁某几言,再动手不迟。” 霍无羽也担心惹出大事,他喝道:“二弟三弟,你们休再多言。” 谷清河闪身退到两步开外,咦了一声,问道:“阁下几位是定州金刚门之人?” 铁牛儿收住拳头,拱手道声得罪,又一一为谷清河介绍。 谷清河恍然道:“原来是天龙大师,吴长老生前多番提起大师的风采,不想大师形貌大变,谷某竟未认出来,失敬之罪大师莫怪。昆仑四兽的名头谷某也曾听闻,只是你我一南一北,一直无缘得见,四位果真非同凡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天龙和尚合什道了声佛号,昆仑四兽微微点头,几人就算是认识了。 谷清河又问道:“铁兄,金刚门掌门不是胡青牛胡兄么?” 铁牛儿瞪了金万城一眼,恨道“胡青牛乃是铁某师兄,两年多前,他便被金城派与贺芝仙联手伤了性命,如今金刚门由铁某掌管。” “原来如此。”谷清河心中暗喜。 霍无羽拱手道:“谷兄,在下二弟三弟一向爱讥讽他人,但他们并无甚恶意,言语得罪之处,还请谷兄海涵。” 铁牛儿也劝道:“天魔教与中原武林仇怨难解,铁某与金城派也有血海深仇,你我本应同仇敌忾,请谷兄以大局为重,你我的恩怨日后再论。” 谷清河巴不得与几人结盟,他大喜过望,笑道:“我等也非小气之人,刚才之事不提也罢,何需日后再论?!” 眼见天魔教与铁牛儿等人就要打起来,却不料几人三言两语解了嫌隙,最后还结盟对付中原武林,金万城、柯青神、萧剑等人不免惴惴。 上官云脸色难看至极,今日这一战,不定死伤无数,他虽想化解这场恩怨,却又无能为力,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柯青青也担忧不已,如今强敌众多,柯青神就算武功高强,也难免有甚闪失,她想到此处,不免伤心,竟默默流下泪来。 众人正忧心之际,半空中传来哈哈哈一阵大笑,那些武功低微者听见这笑声,无不感到胸口发闷,甚者东倒西歪,立时就要昏厥,武功高强些的都赶紧运起内力相抗。 上官云只觉胸口如有千斤巨石压着一般,体内血气也涌了上来,他忙以莫三味所传导气之法,将胸口的沉闷之气引出体外,这才稍减痛苦。 柯青青武功虽比他高点,却已昏倒在地,再看萧莹莹、柳如烟也是如此。 转眼间,场中已倒下百来人,武功稍高强的也真气渐乱,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不少人已吐出血了,眼看便会走火入魔。 这时,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的天魔迷心大法已出神入化,敢问是天魔教哪位高人?”这声音雄浑,气势和正,有如当头棒喝,众人心头烦闷立减。 天龙和尚刚念完佛号,金万城也长啸一声,这才将众人心神定住。 场中昏倒之人不少,萧錾、萧棣几兄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赶紧安排施救,上官云也帮忙救人不提。 金万城朗声道:“南宫破,你既习得一身高深武功,为何还藏头缩尾?莫不是怕了我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 那人又哈哈大笑数声,过了一阵才说道:“就凭他南宫破,也能将天魔功练至第九重么?”话音刚落下,众人便觉眼前黑影晃过,一名黑衣人已站在场中。 这人约三四十岁,中等身材,他面相阴鸷,让人不敢直视其双眼,那身黑衣甚是宽大,更显得他气势十足。 雷震声、杨青、崔槐和朱全赶紧半跪地上,恭恭敬敬道:“属下参见教主。”谷清河只是略略弯腰行了一礼,原来这人便是天魔教现任教主公孙霸。 公孙霸背负双手,向前踱了两步,走到铁牛儿几人身前,他看了看天龙,说道:“大和尚,好好念你的经,若真与我天魔教为敌,休怪本座不客气。”还未等天龙和尚回答,他又对谷清河道:“谷长老,我天魔教何时行事缩头缩尾,你不怕损了我天魔教的威风么?”最后他才对雷震声四人说了声起来罢,四人起身后,又恭恭敬敬站在一侧。 裴近元见公孙霸有责怪之意,他心中不快,道:“公孙……”他本想直呼其名,随即想起此人已是教主,忙改口道:“公孙教主,谷兄为教中事务操持多年,何尝有过半句怨言,公孙教主怪罪谷兄,却是不该。”这番话他说得不卑不亢,面上神情也昂然自若。 被人当面斥责,公孙霸不禁满脸怒容,他正欲发作,忽然脸色缓和下来,问道:“当年便是你与南宫破争夺教主之位?” “裴某自知技不如人,不颜再提当年之事。”裴近元仍是不卑不亢。 如今天魔教又添强援,公孙霸不禁面露喜色,他也不计较裴近元顶撞之罪,当即点头道:“谷长老,你不失本座所望,请得裴护法返回圣教,功劳算不得小。裴护法又为你求情,此事便功过相抵,不提也罢。”公孙霸一来便喧宾夺主,竟丝毫不将正道群雄放在眼中。 金万城走上前,凛然道:“天魔教十几年未入中原,今日你们大举来犯,莫非又要挑起武林的纷争?” 眼见铁剑山庄伤了不少人,萧剑怒不可遏,喝道:“公孙霸,你带人来我中原挑衅,也太小瞧我等了罢,天魔教何以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公孙霸将左手张开,只见那只手的无名指与小指连根齐断,他哈哈大笑道:“十几年前,本座拜你们所赐,丢了这两根手指,之后便立誓报仇。中原非你一家所有,你来得,本座便也来得,本座今日就咄咄逼人,你又能奈何?” ------------ 043 盖世英雄冲霄汉 04 天龙和尚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他,何时才是尽头?公孙教主不若放下嗔念,与中原武林各安一隅,以公孙教主资质,恐不出二十年,江湖中便又多出一个武学奇才,日后流传百年美名,岂不美哉。” 公孙霸仰天长笑一阵,喝道:“大和尚,你身为出家人,却整天到江湖中打打杀杀,又岂是出家人的作派?在场诸位闯荡江湖,哪个不是为了快意恩仇?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大和尚,想必你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罢。” 金万城正义凛然地道:“你天魔教岂可与我正道相提并论?我辈所杀,均是奸邪宵小之徒,岂像你魔教一般,滥杀无辜!” “哈哈哈哈……”公孙霸又长声大笑:“杀什么人不是杀?取人性命还分甚正邪?闲话少说,今日我们就决生死,论高低。”话刚说完,就挥起长袖向萧剑扫去。 公孙霸堂堂天魔教一教之主,哪料其说动手就动手,萧剑猝不及防,一时竟避不开了。嘭地一声,萧剑退出两尺,接着就吐出血来,公孙霸那长袖一扫,竟将他打成内伤。 金万城离得近,他纵身跃起,双掌使出十成劲道,挥掌直扑公孙霸,又大喝道:“公孙霸,你还要不要脸,若要单打独斗,金某今日就陪你决个生死。” 公孙霸身上长袍鼓荡而起,双掌一翻,运足真气向金万城迎去。 四掌相交,嘭嘭两声大响,紧接着轰的一声,地上的灰尘雪泥都被这股气浪吹起,场外的树上也扑簌簌掉下团团积雪,挨得稍近些的英雄豪杰只觉一股劲风吹来,几乎睁不开眼。 无论正道群雄,还是天魔教之人,又或铁牛儿、昆仑四兽,见到这等威势,都不禁心惊肉颤。公孙霸武功固然不低,金万城却连战强敌,近年声名鹊起,果真有些真本事,说其英雄盖世也不为过。 两人一触即分,金万城如断线的纸鸢一般,直摔到十来丈开外,待他站起,嘴角全是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公孙霸也不好过,他双足陷入地下尺多深,两只衣袖也碎成破布,虽未受伤,但他胸腹中也真气汹涌。公孙霸调匀呼吸,压住翻腾的真气,奇道:“你便是赛诸葛金万城?你竟挡得住本座的十成功力,果然名不虚传。” 金万城抹去嘴角血迹,凛然道:“公孙霸,你若识相,便自回岭南,再莫踏入中原半步,要不然,休怪金某自不量力。” “哈哈哈哈……”公孙霸大笑数声,接着道:“本座的天魔功早已练至九重,你抵挡得一时,又能如何?哈哈哈……今日就让你尝尝本座的厉害,哈哈哈……”他几步跨到金万城面前,又打算动手,但这回他倒不敢偷袭了。 金万城自知内力不及公孙霸,但放眼在场正道群雄,数他的武功最高,他当仁不让,朗声道:“萧兄,借玄铁剑一用。” 萧剑递过玄铁剑,轻声道:“金兄,如今已非比武斗狠,公孙霸的武功不弱,不如你我数人同上,将其斩杀……” 金万城摆手道:“事关中原武林颜面,怎可一哄而上?只有正正当当胜他一场,他天魔教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挑得正邪两道混战,天下必将大乱,要是误了灭辽的大计,辽人日后必定南下,天下黎民又将受苦,你我可担当不起。” 萧剑见其心意已决,加之此话大有道理,也就不再相劝。 金万城执剑在手,剑上寒光耀目,杀气直透心神,他大声道:“公孙霸,金某自知武功不及你,只有借玄铁剑之威与你一战,此剑斩金削铁,可谓当世第一神剑,你自己小心,可别说金某占你便宜。” 公孙霸也非泛泛之辈,他嘿嘿笑道:“本座的天魔功当世无敌,让你使剑也罢,你又能胜得了本座么?” 金万城凝神道:“那就得罪了!”他话一说完,玄铁剑上剑气大盛,剑芒也透出剑刃几分,金万城两步跨到公孙霸面前,挺剑就向公孙霸双眼刺去。剑招刚刚出手,不等招式用老,他手腕一翻,又转而划向公孙霸腹间气海穴。 公孙霸虽已提高防备,却不意金万城变招如此诡异、如此迅急,他本已抬掌护住双眼,这时又忙不迭护住腹部。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怎奈金万城这一招仍是虚晃一枪,公孙霸刚刚护住腹部,剑尖已向其膝盖削去了。 原来这一招乃是金城派剑法中的高招,名为‘一气化三清’,一招之中,攻向对手上中下三路要害,三式一气呵成,变招又极为迅急。若是武功稍低,只怕看也看不清这招‘一气化三清’的路数,更何谈抵住这一剑了。 公孙霸如今哪里还能避开,情急之下,他竟使出以命换命的打法,公孙霸一掌挥向金万城面门,另一掌也向金万城胸腹间切去。若是金万城不撤招避开,公孙霸双腿定然废了,金万城性命也将不保。 金万城虽忙不乱,他剑尖一转,又扫向腹间公孙霸切来的手掌,他左掌却迎向公孙霸另一掌。 公孙霸不敢与玄铁剑接触,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右脚趁势向金万城下盘扫去,金万城不及变招,也只能向后跃开。 两人都暗暗心惊,但随即又扑向前来,他们此番再不敢大意,出招时都留几分余劲,免得失了先手。 铁剑山庄的玄铁剑本就是闻名江湖的神兵利器,被金万城使将出来,已无法分清人影剑影,只见漫天剑芒之中,一片寒星闪动,空中也不断传来嗤嗤的破空声。 公孙霸将真气凝到周身数分之外,双掌的攻势更是凶猛,出招也不比金万城慢上几分。偶而还以真气凌空劈掌,他虽未用兵器,却未让金万城占到甚么便宜。 两人在场中越斗越快,打了小半个时辰,速度也不减半分。金万城周身上下湿成一片,冒出缕缕蒸气,面上全是红光。公孙霸面色发青,身上带着薄薄一层寒霜,天魔功乃是至阴真气,是以这般模样。 ------------ 044 盖世英雄冲霄汉 05 如今强敌当前,铁牛儿等人也虎视眈眈,金万城知自己真气不及公孙霸充盈,不敢再留后手,一咬银牙,使出金城剑法中极难的一招来。 金万城轻轻跃起,一脚踢向公孙霸大腿伏兔穴,手中玄铁剑幻出几点寒星,直指公孙霸咽喉廉泉穴、胸口膻中穴、腹部气海穴及手腕列缺穴。 这一招并不似‘一气化三清’一般依序刺向上中下三路,而是同时攻向五处要穴,是以剑招极快,便如四柄宝剑出手一般,加上向敌手伏兔穴踢去的一脚,是为五式,所以取名‘五星联珠’。 因这一招出剑太快,功力必得极其深厚方可修练,而且极其难以练成,便是宝剑稍差些许,也将被这迅急无比的招式震断。可一旦练成,便如五名功力相若之人同时出手,饶是对手功力高出自己许多,也难以抵挡得了。 但这一招太过耗费真气和心神,功力稍弱便无法使出,而使出之后,金万城也将全身脱力,定然无法再战。 众人一片惊呼,只见一片银光罩住公孙霸,哪里还能看清金万城的招式。 围观的群雄看不清楚,公孙霸却惊出一身冷汗,他虽想避开,却避无可避。幸得公孙霸武功高强,他在危急之时,将体内雄浑真气凝于廉泉、膻中、气海、列缺及伏兔五穴,又闭了附近的经脉,以防被金万城的真气灌入,伤了全身脉络。 就听噗噗几声过后,公孙霸就扑通半跪在地,幸亏他护住了五处穴道,金万城又未下死手,这才只刺得两三分深,并未伤了性命。 金万城全身脱力,呛啷啷一声,玄铁剑也掉在地上,他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中原群雄惊讶不已,都只道今日铁牛儿和天魔教上门挑衅,定难善了,哪知金万城竟以一已之力连斗两场,还伤了天魔教教主公孙霸,真个英雄盖世。 雷震声护主心切,眼见公孙霸倒下,痛叫道:“教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钢刀纵身跳起,直向金万城头上斩来。 薜天沐见状,抖开长剑疾趋上前将其挡住,若是迟得些许,金万城定被劈成两半。 金天泽正为父亲高兴,却见父亲险些丧命,他扑上前来,捡起地上的玄铁剑,刷地就向公孙霸颈上横斩。 雷震声瞥见一旁的剑光,猛地一掷手中钢刀,向着薜天沐头上扔去。救人要紧,他已顾不得薜天沐了,纵身扑过去就将公孙霸推开。 噗的一声,雷震声的右臂被玄铁剑齐肘斩断,他顾不得自己重伤,将剩下的左臂公孙霸从地上扶起,大叫道:“教主……教主……” 金天泽还待再斩,雷震声猛一回头,双眼圆睁,怒喝道:“你敢?!”金天泽见雷震声威武,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手上的剑也放了下来,哪里还敢再斩。 裴近元跳上前挡着金天泽,谷清河、滕五姝护在外围,杨青从自己身上扯下布条,将雷震声的断臂死死缠住。 萧剑走上前去,从金天泽手中接过玄铁剑,说道:“世侄,他们已无法再行凶作恶,今日便饶他二人性命罢。” 金天泽不敢违拗,悻悻然走到金万城面前,将其扶住了。 金万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天泽,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可与天魔教再生仇怨,以免误了灭辽的大事。” 金天泽满面愧容,他点了点头,说道:“爹,孩儿知道了。” 萧剑大声道:“公孙霸,你天魔教已一败涂地,今日先放过你们一马,还请好自为之。” 谷清河不敢再久留,拱手道:“金掌门武功高强,来日我等再较量,就此别过。” 公孙霸却不愿认输,他冷哼道:“待本座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再来领教金城派的神妙剑法,我们走。” 金万城、萧剑并不阻拦。 上官云见此事已算平息,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 天魔教一行八人眼看就出了人群,谁知杨青竟趁众人不注意,刷刷两刀便向两名金城派弟子砍去。 那两人哪想到杨青突然发难,避也未避一下,一人伤了手臂,一人伤了胸口,其中一人拔剑指着杨青道:“你……”他一个你字还未说完,便当场倒了下去。再看另一人,也是突地倒地不起,伤口都流出黑血来,原来杨青的鬼头刀已抹了剧毒。 群雄一见,那还了得,便是武功不及,也誓将天魔教的魔头拿下,数十人团团围住,谷清河与裴近元二人力保,方才不失。 中原武林一忍再忍,好心放过天魔教八人的性命,怎料杨青又害了两人。萧剑、柯青神、陆荣翁、白从鄂等一般好手不禁恼羞成怒,纵身就扑了过去。 铁牛儿一意与中原群雄作对,自不会让萧剑他们如愿,侯其末、唐易又是惹事生非之人,三人当即扑上去拦住萧剑等人,霍无羽、白如姣也只得出手相助,群雄混战起来。 上官云与柯青青武功低微,自然帮不上忙,如今场中混战,他们不得不远远避开。 转眼间正道群雄就死伤数十,天魔教、铁牛儿及昆仑四兽一干人等也陷入重围,天龙和尚也趁机发难,要取崔槐朱全二人的性命。 杨一知本不愿插手宋辽之争,但他身负恶名,专与正道作对,加之与昆仑四兽关系非浅,便取出摺扇,轻轻扭开机关,一股青烟喷涌而出。 铁剑山庄一片大乱,哪里有人察觉杨一知放毒,很快就有数十人吸进毒烟。那些中毒之人状若疯狂,见得面前有人便扑上去又打又踢,场中更加混乱。 “霍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见时机已到,杨一知大喝。 霍无羽、铁牛儿等人查觉异状,知有人相助,他们连出数招,将各自对手逼退,几个起落便退到场外。 萧剑、柯青神等人哪容几人离开,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又与霍无羽几人打了开来。 见几人脱不得身,杨一知右手一扬,又向人群中抛出一把毒镖。虽有人已认出毒书生,可他们哪里躲避得及,转眼间就有数人七窍流血而亡,众人都惊呼后退不迭。 杨一知一不做二不休,又抛出不少毒镖,撒出大片毒粉,转眼间,中毒者不计其数。 [,!] ... ------------ 045 盖世英雄冲霄汉 06 萧剑、柯青神等人虽欲报仇,却也无心再战,都赶紧停手安排救治中毒之人。天龙和尚也舍了崔朱二人,他以内劲封住中毒之人的血脉,以免毒气攻心。金天泽与薜天沐早将金万城带到一边,这才未吸入毒烟。 昆仑四兽、铁牛儿趁机往北逃了,崔槐与朱全见杨一知毒药厉害,也跟着北逃不提,天魔教其余几人却往南逃。 杨一知抓住上官云,大叫道:“云儿,快走。” 上官云回头看了一眼柯青青,却见其现出中毒之状,他一把甩脱杨一知,将柯青青搂住,又点了她身上穴道,他见柯青青这般模样,哪里还肯离开。 杨一知怒道:“云儿,你做甚么?” 上官云嗫嚅道:“二师伯,我……我要救人。” 杨一知还待喝斥,怎奈萧錾、萧浚已发现放毒的元凶,他不敢再停留,又上前抓住上官云,欲带其离开。 上官云推开杨一知,急道:“二师伯,你先走,放心,我不会有事。” 萧錾、萧浚已快杀到近前,杨一知叫了声小心,赶紧追赶昆仑四兽去了。 萧浚一剑刺来,叫道:“原来你与毒书生是一伙的,去死吧!” 上官云心中一片冰凉,只能闭目等死,谁料却听萧錾道:“三弟,且慢!”接着就听叮当之声,他睁开眼,萧錾竟将萧浚挡住了。 萧浚怒喝道:“大哥,你做甚么?” 萧錾收了剑,指了指周边那些中毒倒地之人,道:“他既是杨一知的师侄,这解药只怕还要拿他的性命来换,先饶他一时,看父亲如何发落。” 此刻上官云的心思全在柯青青身上,他自怀中取出药丸,喂给柯青青吃了。 萧浚一把抓住上官云手臂,怒喝道:“臭小子,先饶你狗命!” 萧錾叫过柳如烟,让其将柯青青扶了,几人来到大厅中。 金万城正坐在地上运功调息,柯青神、萧剑、天龙和尚忙着救人,百花三女却告辞追踪天魔教几人去了,因要为赵桓交待之事,陆荣翁与白从鄂也先行离开。 萧浚恶狠狠地瞪着上官云,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柳如烟将柯青青放到椅上,她担忧不已,看了看上官云,问道:“青青她没事么?” 萧浚啪地给了上官云一耳光,喝道:“你这小魔头干的好事。” 上官云捂着火辣辣的脸,实说道:“我刚刚给她喂了药丸,想来无妨。” 萧浚还要再打,柳如烟娇斥道:“萧三哥,算了罢,如今你打他也无济于事。” 萧錾也劝道:“三弟,救人要紧,等下再与他算帐。” 萧浚虽怒火难消,却也只好随萧錾去救人了。 萧剑父子先安排人手,将受伤中毒之人抬到大厅,又派人找郎中来解毒,直忙了小半时辰,才算安排妥当。金万城打坐良久,总算恢复一两成功力,也帮忙安排救治众人。 大厅中受伤、中毒不下百人,更有数十人惨死,上官云感慨不已。他见柯青青虽未苏醒,脸色却好转了些,心中才稍安几许。 等萧剑、柯青神、金万城等人忙完,萧浚将上官云带到三人面前,道:“这小子是毒书生杨一知的师侄,孩儿如今已将他擒住,还请父亲和两位前辈发落。” 柯青神这才察觉柯青青已中毒昏迷,他啪地打了上官云一耳光,怒道:“你……你将青青怎么了?”他又两步跨到柯青青面前,不禁老泪纵横。 上官云本想躲闪,怎知还未转开头,脸上已肿起一大片,他咽下口中鲜血,道:“她中的毒名叫朝生暮死,我已经给她服了解药,过不了许久便会醒转。但她体内还有余毒,需另配解药方可化解,请几位前辈让在下为青青医治。” 萧剑对柯青神道:“棣儿已去请郎中了,柯前辈勿需担心。”他又对上官云怒喝道:“你小小年纪,竟入魔道,萧某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岂会听信你一派胡言?” 上官云看了看柯青青,实说道:“二师伯的朝生暮死除独门解药外,世上无人能解,若再拖延些一时半刻,只怕青青她毒气攻心,我的性命已在几位前辈手上,绝不敢有半分异样心思。” 萧浚恨道:“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你莫是又想施甚诡计?” 柯青神咬牙道:“饶是你花言巧语,今日也想耍甚花招,若青青有半点差池,老夫定不留你性命。” 金万城朗声道:“柯前辈莫须担心,任他天下奇毒,也难不倒阎王敌莫三味。我等与莫神医虽未谋面,但他与我等同属正道,实在不行,便想法将他请来,至多耽搁些时日罢了。” 上官云道:“几位前辈,朝生暮死发作虽不快,却也不过四五个时辰,若毒气进入五脏六腑,便是大师伯也救不了。” 金万城奇道:“你大师伯是?” 上官云不愿撒谎,实说道:“我大师伯正是……正是阎王敌莫三味。”他声音越来越小,不过金万城几人武功高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柯青神怒道:“一派胡言,莫神医在江湖中颇有侠名,乃是我正道中人,岂会是你这小魔头的师伯?毒书生无恶不作,这一善一恶,一医一毒,莫神医岂会与杨一知是同门?!” “这小子年纪轻轻便入魔道,更是信口开河、污人清誉,我武林正道怎能容你?”萧剑杀心顿起,说着就要一掌劈了上官云。 金万城伸手挡开萧剑,他看了看上官云,说道:“柯前辈,萧兄,此人虽说猖狂,但也不无可能。如今救柯姑娘要紧,先让大夫诊治,若他所言不实,再慢慢处置不迟。” 柯青神与萧剑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算是同意了。 萧棣已请来两名老郎中,萧剑赶紧安排,让他们先为柯青青把脉诊治。 两名郎中分别诊治了小半刻,均是频频摇头,显然束手无策,之后又陆续来了数名大夫,结果仍是如此,只是说此毒甚奇,实在无方可医,萧剑只得吩咐下人送这些大夫出了庄。 柯青神不禁怒气冲天,他一把抓起上官云,扬起右掌怒喝道:“似你这等邪毒之人,历来害人非浅,老夫今日便一掌劈了你,免得你再伤人性命。” 眼见柯青神的手掌就要落下,上官云只得闭目等死。 ------------ 046 盖世英雄冲霄汉 07 金万城挡住柯青神,劝道:“柯前辈,今日别无他法,不若让他先试试罢。”他又对上官云道:“小兄弟,依你之言,又该如何医治?” 柯青青已好转了许多,只是脸上仍带有些许黑色,精神也极为委顿。她听见身周动静,便强睁双眼,看见柯青神欲掌劈上官云,她心中一急连精神也好了点,叫道:“爷爷……” 柯青神听见柯青青开口说话,强压住心头怒火,将上官云掷到地下。他扶起柯青青,颤声问道:“青青,你还好么?”他见孙女这般模样,老眼中满含泪花,心中疼惜不已。 柯青青已无力再说一句,她闭着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上官云顾不得浑身疼痛,他几下爬起来,说道:“解毒倒是不难,只需取灵芝雪莲之类灵药作调和之用,再取蜈蚣胆、蝎尾、毒蜂针、蟾蜍皮及蛇毒,按量调和均匀。给青青服下后,只需小半时辰,毒性便会慢慢化解。” 柯青神哪里肯信,他按捺住心中火气,说道:“灵芝雪莲倒还好说,本来便是解毒疗伤的灵药,但这蜈蚣胆、蝎尾、毒蜂针、蟾蜍皮和蛇毒却都是剧毒之物,你这魔头又想害人?” 萧剑也怒道:“你死到临头,还想害人性命,信不信我一掌送你去见阎王?” 金万城沉吟一阵,问道:“小兄弟,这五味毒药恰是调制五毒散所用之物,你既说要救人,为何要用这些剧毒之物?” 上官云态度诚恳,道:“朝生暮死本是提炼自毒瘴之地的毒花毒草,那几种花草相辅相成,毒性极其复杂,只有用五毒散以毒攻毒方能压制,再加上灵芝雪莲,即可将毒性自体内排出。” 听其说得有理,金万城也露出笑意,他说道:“金某数年前倒听人说过以毒攻毒之法,可此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毒发身亡,你年纪轻轻,不知有几分把握?” 这三年来,上官云跟着莫三味、杨一知整日都与药物打交道,又得二人倾囊相授,制毒解毒功夫已学得七八成。他虽不喜用毒伤人,但对解毒之术却得心应手,此时他毫不谦让,信心满满地道:“我虽未学几年,但要解朝生暮死之毒还算手到擒来,只怕一时无法凑齐所需药材。” 金万城喜道:“此话当真?药材之事小兄弟尽管放心,就怕皇宫大内也无萧兄的铁剑山庄所藏齐全。” 萧剑仍是不信,说道:“金兄,此人言语真假难辨,人命岂是儿戏?你我怎知他安的是何心思?万万不可冒险。” 柯青青力气稍复,便轻声叫道:“爷爷……” 柯青神正心烦意乱,听到她叫自己,忙问道:“青青,你好点了么?” 柯青青看了看柯青神,并未说话,她转过眼珠向上官云那边看去。 上官云哪里不知她的心意,问道:“青青,你可是要我给你医治?” 柯青青点了点头。 萧剑喝道:“柯姑娘,你莫信他的谎言讹语。” 柯青青强打精神,轻声道:“萧伯伯,云哥哥……他不会害我。” 上官云看着柯青青,茫然道:“三位前辈,若我失了手,你们一掌劈了我便是。要是青青有甚闪失,我,我也不愿再活。”他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一句便连他自己也无法听清,更加莫说金万城他们了。 金万城劝道:“柯前辈,萧兄,如今别无他法,姑且让他一试罢,若他敢做半点手脚,金某第一个饶不了他。” 柯青神见孙女危在旦夕,只得点头同意,萧剑仍然极不情愿,但见金万城与柯青神都同意了,也不再反对。 萧錾、萧棣及萧浚带上官云到铁剑山庄的药房,取了所需的灵草毒药,上官云取秤每样称了少许,又磨成粉调匀了。几人回到厅中,上官云用陈年烈酒和成几个药丸,取了一粒递给柳如烟,让其用凉茶喂柯青青服下。 众人忧心如焚,萧浚更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上官云心知必能解毒,倒一点也不着急。直等了一刻左右,柯青青捂着肚腹轻声**起来,很快就满头大汗。 萧浚几步走到上官云面前,将剑架在其颈上,恨道:“柯姑娘若无甚事倒还罢了,若她有半点损伤,我定叫你身首异处。” 柯青青站起身,伏在柳如烟耳旁说了几句,柳如烟红着脸看了看上官云,便扶着柯青青出去了。 众人感觉奇怪,但见柯青青已能站起,想必也无甚大碍,便在厅中慢慢等待。 未过多久,二女便回到厅中,柯青神问道:“青青,你好些了么?” 虽说大病初愈,柯青青却红着俏脸,说道:“爷爷,我已全好了,只是还有些乏累。”她顿了顿,又接着道:“金伯伯,萧伯伯,爷爷,庄中还有不少人中毒,快些让云哥哥为大家医治罢。” 萧剑与柯青神颇为尴尬,金万城对萧浚道:“世侄,快快放了小兄弟。”他又拱手客气道:“小兄弟,之前我等错怪了你,还请恕罪。厅中这些人的毒,不知小兄弟能不能帮忙化解。” 萧浚只得放开上官云,但他眼中仍有敌意,金天泽、陶天澈和郑天渡也不怀好意地看着上官云。 见柯青青毒性已解,上官云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他本就打算为众人解毒,忙点头道:“三位前辈,解毒倒是不难,只是还需几个帮手。” 金万城喜道:“小兄弟只管吩咐。” 萧錾、萧棣、柳如烟等人见有解毒之法,都主动请缨帮忙。 上官云又进药房取了所需之物,称好剂量后,便让萧錾等人磨成粉末,以便调制药丸,柯青青虽刚刚痊愈,却也强打精神在旁打下手。 方才天龙和尚一直用内力替那些中毒之人压住毒性,他见这些人已有法医治,想来也无大碍,便对金万城等人道:“阿弥陀佛,贫僧既已了却当年因果,便就此告辞,他日天魔教若为祸江湖,贫僧定当助武林正道一臂之力。金掌门,还请以天下苍生为念,勿要杀戮过甚,若是如此,功德非小。善哉善哉!” 见其答应日后相助,金万城喜不自胜,拱手道:“大师所言,金某敢不遵从。” ------------ 047 盖世英雄冲霄汉 08 好端端一场英雄大会,竟被人搅得天翻地覆,近百人死的死伤的伤,中原群雄无不咬牙切齿,巴不得生吞铁牛儿之肉,活饮公孙霸之血,如方笑鸣等武功稍高强的都主动请战,誓要抓住敌人碎尸万段。 上官云忙了近一个时辰,那些中毒之人都已服下药丸,虽说未复元如初,却只需静养些时辰,便能化解体内剧毒。他见受伤之人也不少,又帮着给伤者敷药包扎。 萧剑见庄中已无甚可担忧,与柯青神带了萧錾、萧棣、萧浚、金天泽、郑天渡、陶天澈、薜天沐、柳如烟等两派数十弟子,另还有二三十名正道好手,一行人觅踪向北,追杀霍无羽、铁牛儿六人去了。 金万城真气未复,他又要安排群雄北上助大军灭辽,还要等上官云替众人解毒治疗,是以留在庄中坐镇。 待上官云替伤者包扎完,柯青青悄悄将其拉到一旁,附耳轻声道:“云哥哥,我们还不走么?” 上官云摇头道:“他们毒性未解,需等他们痊愈方可。” 柯青青看着厅中群雄,道:“他们已知你与毒书生的关系,你不怕这些人要害你?” 厅中众人虽得上官云医治,却都满脸愤恨之色,上官云问道:“那如何是好?” 柯青青笑道:“你可想接着看好戏?” 上官云又问道:“什么好戏?” 柯青青并不明说,她笑道:“你跟我来。”她拉着上官云走到金万城面前,说道:“金伯伯,解毒的药丸还差了些许,我与云哥哥再去取些药材,好多调制几粒。” 金万城哪疑有他,点点头让二人去了,两人出了厅,径去马厩牵了踏雪及上官云先前所骑白马,悄悄出了铁剑山庄。柯青青翻身上了马,一抖马鞭,踏雪便向前急奔,上官云也赶紧跟上,两人追着众人,一路向西奔去。 上官云与柯青青一路寻踪觅迹,渐向西来,半月之后,两人穿过茂密森林,走过茫茫荒漠,跨过滚滚黄河,踏过无边草原,已到了凉州以西的青唐城。 这一路之上,不时见到正道英雄及金城派、铁剑山庄两派弟子的尸体,上官云担心师伯,柯青青牵挂爷爷,虽不知杨一知与柯青神是生是死,但未见其尸,想来也应无事,他们心下也稍安。 自青唐城纵马向西,这一带越走越荒凉,已极少见到人烟,上官云所骑白马受不了这一路的劳累寒冷,终是倒在了路上。 两人又共骑走了近十天,终于来到数座直插云霄的大雪山前,这里已是昆仑山东脉。这山路非常陡峭、狭窄,随处都是悬崖峭壁,踏雪无法再向前行。 看山前缓坡上的痕迹,显然数日前有好些人在此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两人下了马,柯青青将马缰解了,卸下马鞍藏在一堆乱石中,让踏雪在昆仑山脚下自行觅食,他们则顺着上了昆仑山。 山上积雪甚多,山路又极狭窄,路上乱石嶙峋,不时还遇悬崖阻隔,极难行走。幸得两人都身具武功,虽不甚高强,但攀爬这雪山倒还不显吃力。 两人才走到山腰,天色便全暗了下来,在山上积雪映照之下,也只能勉强视物。这里山峰陡峭险峻,山路崎岖难行,路上尽是积雪坚冰,踩在上面容易打滑,两人也不敢再往前走。 此处虽不是山顶,可山风颇大,即便上官云与柯青青穿了不少,加之两人身具武功,此时也感觉极为寒冷。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崖壁,蜷缩着身子紧靠石壁坐着,这才感觉稍暖和了些。 柯青青将双臂紧紧抱着,仍觉寒冷无比,牙齿不禁打起颤来,咯咯咯直响个不停。 雪山之上也无木柴点火取暖,上官云见她冷得厉害,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只好紧挨柯青青坐了,又将她双手揣入自己怀中。 柯青青羞得满脸通红,但天色昏暗,上官云并无法看见她脸上的娇羞之色。 两人害怕睡过去便无法醒转,只得强打精神依偎静坐,这样直到接近半夜,却从风声中隐隐听到有人说话,恰是从两人头顶的山峰上传来。他们凝神细听,但山风呼呼作响,并无法听清山上之人所言。 上官云与柯青青均感好奇,这黑夜之中,又是在极寒冷的雪山之上,谁会在这山巅言语?他们站起身来,借着雪光小心翼翼地向山峰上摸去,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听到山上传来哈哈哈数声大笑,之后便再无声息,似是已经离去。 两人又向上攀爬,终于来到雪峰绝巅下的一处山凹,就见积雪中有数个脚印,看那脚印大小形状,应有两人。顺脚印看去,那两人已从山凹外的峭壁下山去了,显然那两人武功不弱。 柯青青走到峭壁边,探身往下看去,视线却被山石所挡,无法看到峭壁之下情景,她又爬到山凹另一边,打算从那边查看一番。她还未走出几步,就惊讶道:“咦,云哥哥,你看,这边还有一个人留下的印迹。” 上官云走到柯青青旁边,顺她所指,只见山凹外的乱石堆后,积雪上清晰地印着一个人的脚印,顺足迹看去,那人已从另一边下山去了。 足迹恰在一大堆乱石后,前面这堆乱石刚好可以挡住那人的身形,那人又是在下风处,正好可将山凹中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至被那两人发现。 上官云与柯青青更感奇怪,听声音三人并未争斗,看来是有一人悄悄尾随,偷听另外两人言语。只不过那三人到底是铁牛儿他们,还是中原武林英雄,均无法得知。从此处向山下看去,远处两个黑影正在山腰的积雪上纵跃飞腾,但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两人身形,并无法认出来。 两人又四处搜寻,却未见到另一人的身影,看来那人已经走远了。 他们见那三人已经离去,此处山凹正好挡风,就在山凹中靠山石歇了。雪山上极冷,两人紧紧依偎,加之习有武功,虽说寒意刺骨,可总算熬过一晚。 ------------ 048 昆仑血案冤莫白 01 第二日两人醒来,想起昨晚的旖旎时光,只觉尴尬不已,他们见天色已明,便原路下到山腰,又沿着柯青神等人的踪迹向雪山深处走去。绕过了两座雪峰,再顺着山谷转了一个大弯,就听前方有数人打斗。 这山谷中寸草不生,尽是崩落的巨石,两边还有不少自雪峰上滑下的积雪。 上官云与柯青青在一块大石后藏好身形,悄悄探头出去,只见谷中几人正在争斗。 金万城正与霍无羽掌剑相交,金天泽则与杨一知捉对厮杀,萧棣、萧浚两兄弟与白如姣斗到了一起,场边柳如烟等四名金城派弟子持剑掠阵,另有两名正道豪杰在旁虎视眈眈。另一边却有三名铁剑山庄的弟子倒在血泊之中,看样子已死了多时。 金天泽臂上想是前几日受了伤,早用布条包好,杨一知脸上也留着一条浅浅的血疤。 上官云和柯青青均感奇怪,也不知金万城何时到了此处,居然还走到了两人之前。眼见杨一知无恙,上官云终于安了心,但不见柯青神,柯青青难免暗暗担忧。 霍无羽身姿轻盈,一双肉掌上下翻飞,金万城的剑法虽是极为厉害,一时却无法沾到他身。他见识了中原群雄的武功,知晓中原武林藏龙卧虎,他边打边大声道:“金兄,你们追杀千里,我等自知不敌,已退回昆仑山中,你们真要赶尽杀绝么?” 金万城手上不缓分毫,他冷笑一声,说道:“你四人与铁牛儿来中原挑衅,致我正道死伤不下百人,这一路上又害了数十条性命,这个帐岂就这样算了。这笔血债,霍兄总要给金某一个交待才是,金某绝不能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霍无羽劈去一掌,恨道:“铁剑山庄一役,虽说我们挑衅在先,可我们也自知理亏,如今已退到昆仑山,你们却还要追杀。金兄这般咄咄逼人,可莫以为我们好欺负,若金兄再不收手,休怪霍某出手狠辣。” 金万城一个措身,将霍无羽劈向自己面门的一掌避开,他左手变掌为刀,狠狠切向霍无羽肋下。金万城冷哼道:“休说废话,若是英雄,你我就正正当当打上一场。这一路上,你们东奔西逃,岂是英雄所为?” 霍无羽不再争辩,他两脚轻轻在地上一踢,人已到了半空之中,他顺势向金万城踢出,一边大声道:“杨兄,四妹,撤回谷底悬崖。” 白如姣将萧棣、萧浚引到数块大石之间,她利用身形,在谷中来回穿插。 萧棣、萧浚不意其藏身巨石之间,他们骤失敌手,又不知其将从何攻来,不免乱了阵脚。 白如姣看准时机,从大石后绕出来,在萧浚身后一掌拍向其右肩,萧浚长剑脱手。白如姣正欲施毒手,萧棣一剑刺来,她只得拿长鞭一挡,接着又急速退开。白如姣纵跃几下便到了数丈之外,她在这尽是乱石的山谷中如履平地一般,往山谷深处越走越远。 杨一知左手持扇,他挡开金天泽长剑,右掌拍向金天泽胸口。金天泽怕他手中藏有毒药暗器,不敢让他挨身,赶紧往侧边一闪,接着又后退一步。杨一知摺扇一伸,喷出一股黑烟,金天泽情知有毒,唯恐避之不及,几下就退到老远。杨一知一边往山谷深处退,一边笑道:“金天泽,你不是要学杨某这毒术么?为何一见我这勾魂摄魄便退避三舍?” 金天泽怒道:“放屁!本公子岂会学你这邪魔歪道的勾当?” 杨一知此时已走得远了,他哈哈大笑道:“你既不想学,为何又拾了杨某的包裹?你既不愿拜师,不如还给杨某罢。” 金天泽冷道:“本公子若还给你,只怕你又拿去害人性命。” 杨一知笑道:“若你暗自偷学,杨某岂不捡了个便宜徒弟,嘿嘿嘿,就怕你害人不成,反将自己毒死,要知这些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 金天泽闻言一惊,他摸了摸胸口,只见那里鼓鼓囊囊,显然揣得有东西,再看杨一知,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见二人逃走,霍无羽也借着与金万城对掌之势退出数丈之外,他不再恋战,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乱石中。 金万城追了几步,却无法赶上,他的武功虽说比霍无羽高了那么一点,但轻功却弱了不少。他揶揄道:“霍兄,凭你武功,也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如此仓皇落逃,只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霍无羽远远说道:“霍某就算再自傲,也还有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既是打你不过,何必与你生死较量?” 金万城也不再追赶,带领金天泽、萧棣、萧浚、柳如烟等人将那三名死去的铁剑山庄弟子在乱石中草草埋了。 见那三人死得凄惨,柳如烟忍不住抽泣,金天泽、萧棣、萧浚也不免神情悲戚。 金万城喝道:“他三人惨死,我等正当抓住霍无羽几人,为他们报仇血恨,哭哭啼啼又有甚用?此仇不报,我金万城誓难为人!”他一掌劈到巨石上,砰的一声,将那大如水牛的巨石打成数块。 几人被这顿喝斥羞得无地自容,他们都敛住心中悲戚,个个眼中喷火,意欲杀敌抱仇。 金万城提了长剑,带着几人在乱石上跳跃奔腾,径往谷底追去。 如今中原武林与昆仑四兽势成水火,仇怨之深已无法化解,若杨一知与柯青神生死相搏,上官云与柯青青真不知如何是好。待金万城几人走远了,两人从藏身处出来,也慢慢向谷底深处走去。 走了十多里路,两人来到谷底,就见金万城又与杨一知、白如姣打到了一起,金天泽等人在旁压阵,倒未见霍无羽的身影。 金万城武功虽高出两人不少,但杨一知此时毫不留手,他两手不停打出毒钉毒镖,就连那黑扇的扇骨也不时飞出来。金万城心中忌惮,也不敢过于逼迫,金天泽等人更不敢挨近半分,都远远守在一边,以防杨一知与白如姣逃脱。 ------------ 049 昆仑血案冤莫白 02 此处落石虽多,但大多都被积雪掩埋,谷中已无处藏身。上官云见山崖侧壁有个山洞,距打斗的几人虽远,却刚好可以看清谷中情形,藏身其中又不易被人发现。他轻轻叫住柯青青,指了指山洞,柯青青会意,两人悄悄绕到崖壁下,钻进了山洞。 洞中甚是狭窄,恰容一人通过,但内里却极深,黑黢黢看不清楚,这山洞应是山中雪水多年侵蚀而成。站在洞口,似有暖暖的微风自洞中吹来,山洞许是通向别处。 如今杨一知暂无危险,上官云又不喜欢看人打斗,便慢慢打量起周遭地势。 此处乃是谷底,三面均是百十丈高的悬崖峭壁,只有众人刚刚所来的方向可以进出。抬头看去,悬崖上都是直插云霄的高峰,山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只有极少地方露出黑色的岩石,山巅更是隐入云雾之中。山风吹来,将积雪卷起,与云雾一起在山间飘荡。 柯青青甚是关心谷中几人相斗,她背身半蹲在上官云前面,看得津津有味。 以前上官云在荒漠常年都见积雪,但那都是平原及丘陵,哪里有昆仑山这般数以千丈高的巨大雪山。他看着昆仑雪山上的景色,只觉云蒸雾涌,峰顶时隐时现,别有一番景致,不禁入了迷。 上官云正迷醉于雪山景色,忽觉柯青青拉了拉自己衣袖,他低头一看,柯青青正紧紧盯着对面左侧的山峰。上官云顺着柯青青的眼神看去,并未见到有何异常之处,他疑惑不解,轻声道:“青青,怎么了?” 柯青青指着那雪峰山巅下的悬崖,道:“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影。” 上官云又顺着柯青青所指方向极目看去,那悬崖恐怕有百来丈高,崖下一个黑影,正像只大鸟般在积雪上腾跃飞舞。那悬崖距谷底甚远,崖壁在积雪映衬下也漆黑一片,若不是柯青青提醒,他哪里会注意到雪峰上还有个人影。 那人在积雪上稍一停留,便凌空挥掌向积雪打去,然后又横移数十丈,接着又挥掌击雪,他如此这般,不停在积雪上腾跃横移、挥掌击打。 上官云与柯青青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明所以,便抬头看那人到底要做甚么。 两人正自奇怪,耳中却传来隆隆响声,雪峰上也渐渐腾起雪雾。那雪雾越来越大,径向山下冲来,看其他地方,也是如此,这隆隆之声也越来越大,渐有震耳之势。原来山峰那人以掌击雪造成雪崩,竟要将谷底这些人尽数活埋,想必是霍无羽无疑了。 听见异动,杨一知出招更加凶狠,他身周数尺内尽是毒烟,那黑扇的扇骨也尽数飞出,毒钉毒镖叮叮当当打出不少。 金万城也发现异状,他不敢再战,赶紧屏住呼吸,一边拿剑挡掉杨一知的毒钉毒镖以及扇骨,一边往金天泽几人那边退去。 很快,山上的积雪便如万马奔腾般,直向山下冲来。随着雪崩离谷底越来越近,隆隆之声如雷鸣震耳,就连山谷也在颤抖,不少碎石已从悬崖上掉下来了。 杨一知和白如姣见时机已到,转身就向崖壁奔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原来那边崖壁下也有几个山洞。 金万城等人往谷口方向跑了十来丈,但人力难胜天,他们哪里跑得过这势如洪水的雪崩。金万城见形势危急,大喝道:“雪崩,快回谷底!”说着便转身又向谷底奔去,金天泽、萧棣、萧浚、柳如烟等人也赶紧跟上。剩下几人却慌不择路,仍往谷口逃去,看样子已是死路一条了。 山上积雪铺天盖地般,就快冲到谷底,腾起的雪雾连天光都遮住不少,山谷中竟有些昏暗,崖壁上的山石积雪随着剧烈颤抖,也轰隆隆直往下掉。 上官云拉着柯青青向洞中急退,刚走几步,谷中就一片漆黑,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地面更加颤得厉害。紧接着就是轰隆隆一声巨响,洞口转眼间就被积雪封住,两人也被雪崩掀起的气浪向深处推进了数尺。 从洞顶又掉下不少石块,砸在两人身上,幸得冬天穿得厚实,他们身上虽痛,倒未受甚重伤,只是皮肉被山石刮破了。两人满脸满身的雪沫,就连口中也吸进不少,耳朵也流出血了。 几座雪峰上的积雪此刻已尽数填到了谷底,虽不知金万城几人有没逃脱,但往谷口逃走那几人想必已砸成了肉饼。 当务之急乃尽快逃生,上官云与柯青青吐尽口中雪沫,晃燃火摺,走到洞口边,准备挖开积雪。两人并无刀剑,只得指抠手刨,但雪崩之后积雪甚是紧密,比坚冰也差不了多少,两人挖了半天,才挖出半人大的小洞,而火摺也熄了。 上官云心灰意冷,叹道:“青青,照这般挖法,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挖通洞口,谷中尽是山上崩落的积雪,只怕你我逃生无望。” 见生路难觅,柯青青难免悲苦,但回想这一路走来,两人虽历尽千辛万难,上官云却对她呵护有加。柯青青心中不胜感激,幽幽道:“云哥哥,都怪我贪恋热闹,我们才身陷绝境,最后竟要死在这山洞里。”说完不禁默默掉下泪来。 黑暗中上官云并无法看到柯青青脸上神情,但听她最后言语,却似要哭泣一般,他心中莫名难受,说道:“青青,我……”他心中何尝不对柯青青另眼相看,但见两人逃生无门,他又不知柯青青心中到底是怎样想法,上官云只疑她害怕死在这黑暗的山洞中。他叫了一声,脸上便愁苦万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柯青青默默流泪半晌,黑暗中听上官云叫了一声就再无动静,她伸手擦了脸上泪水,问道:“云哥哥,你怪我么?” 上官云奇道:“怪你?” 柯青青又问道:“你不怪我将你带到这必死之地么?” 上官云想到两人此时正身处之绝境,又想到柯青青就在身旁,不禁脱口而出:“就算是死,只要能与你死在一处,我也是欢喜的。” ------------ 050 昆仑血案冤莫白 03 柯青青惊喜万分,颤着声又问道:“云哥哥,你,你说真的么?” 上官云闻言一愣,方知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若是平时,他哪里会说出如此言语。他脸上发烫,脖颈绯红,假意轻咳了一声,却并不否认:“嗯。” 柯青青听上官云表明心迹,心中更中欢喜,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拉住上官云的手,柔声道:“云哥哥,我好欢喜。”如是上官云此时能见到,定会发现柯青青满脸娇羞之态,俏脸与脖颈更是一片通红。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拉着手默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云突然高兴地道:“青青,此处恐有生路,你我定不会死在此处。” 柯青青将信将疑,反问道:“山洞出口不是已被积雪堵住了么?” 上官云难抑心中喜悦,说道:“刚才你我才进山洞时,我就感到山洞中有风吹来,想是山洞通往别处也不定。” 柯青青喜道:“真的?!那我们就到洞底探察一番,好歹强过在此等死。” 两人另取火摺照明,一步步向山洞深处走去。 这山洞虽说不大,内里却极深,岔道也多,才走出两三里路,火摺便熄了。两人身上再无照明之物,只得扶着洞壁一步步向前摸索,遇到岔口,就随便选择一边进去。两人摸着黑,在洞中左绕右拐,上下攀爬,有时也遇到岔洞尽头是死路,或是过于狭窄无法过人,他们又只得往回重走。 上官云与柯青青在山洞中摸黑绕了不知多久,直走得双腿发软,手也被洞壁磨得尽是血口,终于看见些许亮光。两人喜不自胜,不由大声欢呼,小跑着向着光亮走去,终来到一处洞口。 他们走到洞口,往外一看,却见洞外乃是悬崖,这洞口就在这悬崖半空。洞口上下左右都是崖壁,左右两边数百丈外才能看到陡峭的雪坡,洞口距崖顶也不知有多高。下面近百丈是白茫茫的一大片冰川,隔冰川相望,对面两三里又是连绵的雪山。 这悬崖陡峭高耸,崖壁就如刀削斧劈一般,甚是光滑,并无立足之处,除了飞鸟之外,即便轻功再高强,也无人可从这洞口逃生。 原以为生路就在眼前,但见悬崖周遭地势,竟无法逃生,上官云颓然道:“青青,想不到我们白高兴一场,莫非真要葬身于此,唉……” “云哥哥,山腹中岔道甚多,既然这里有洞口,想来还有其他出路,你我再慢慢寻找,定能逃出此地。”柯青青并不气馁。 两人又原路返回,打算从最后所遇的岔道寻找出路。 来到岔口,上官云刚要进那条未走过的岔道,就听前方传来轻微人声,只因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两人便闪身躲到一边。 来人越来越近,听脚步声也是两个人,他们看见洞口亮光,也是一阵欢呼,接着便三跨两步跑向洞口,看那两人身形,却是金天泽与萧浚。 上官云与柯青青隐在黑暗中,虽说距二人不远,但见生路在前,金天泽与萧浚也未注意还有人藏身在另一边的岔道中。 终于在山洞中遇上人,上官云便打算上前,与二人打个招呼。 柯青青感觉异样,伸手便将上官云拉住,她附耳悄声道:“云哥哥,你要做甚么?” 上官云也小声道:“如今我们都被困于此,想要寻得出路甚是艰难,我去问问他们从哪里过来,免得多走冤路,顺便也打探下二师伯的下落。” 柯青青轻轻一推上官云,嘟着嘴道:“那你自己去罢。” “你不去么?” “我……我……”柯青青欲言又止。 “青青,你怎么了?”上官云奇道。 “我……,金天泽倒还罢了,看在爷爷的面上,他定不敢为难你我。但萧浚对你敌意颇深,若让他见到你我在一起,万一对你下毒手……” “他为甚要对我下毒手?在铁剑山庄时,我不是已帮许多人解了毒么?莫非是因二师伯的缘故?”上官云更觉惊奇。 柯青青见他就如木头一般,急道:“你真是……,因你二师伯的关系,他们早认定你是魔道中人,又怎会告诉你杨一知的下落?”她不好意思说萧浚争风吃醋,就编了个谎,但这话也算实情,上官云也不得不信。 上官云一心打听杨一知的消息,毅然道:“青青,你勿需担心,我又未杀人放火,他们不至于下狠手,好歹也要问问二师伯是生是死。” 见他主意已定,柯青青也不好再阻拦,她怕萧浚又生嫉妒,就仍藏身在岔道中。 没多久,就听洞口传来争吵声,洞中回声甚大,瓮声瓮气地听不清楚,跟着又传来呼喝与打斗声。柯青青担心上官云安危,大叫道:“云哥哥,怎么了?”说着又向洞口摸去。 她刚走了二十来步,洞口就传来啊地一声大叫,很快又是嘭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惨叫,过了一阵,就听金天泽大喝道:“臭小子,哪里走?”前方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柯青青急道:“云哥哥,怎么了?” 上官云蹬蹬蹬几步跑过来,又大叫道:“青青快走。”不待柯青青反应过来,上官云又一把拉住她,脚下毫不停留,一边跑一边慌里慌张地道:“快走,快走。” 只听金天泽喝道:“臭小子,你还以为跑得掉么?”听声音距两人已不远。 见金天泽发难,柯青青也不急着追问发生何事,两人向山洞深处逃去,不多久就听后面又传来数人的脚步声。 只听金万城大声问道:“天泽,你慌里慌张的,发生何事?” 金天泽愤气填膺,他一拳砸在洞壁,痛声道:“那邪魔上官云不知怎的也在这,他趁我二人不防,用毒药将萧三哥害了,萧三哥被他打下悬崖,只怕活不成啦。” 萧棣颤声惊叫道:“什么?三弟他,他掉下悬崖了?!” 金万城火冒三丈,怒道:“这些邪魔歪道,都怪我对他太过宽仁,以致世侄丢了性命,当初便该一掌劈了他。”他嘭地一掌拍在洞壁,哗啦啦掉下不少碎石。 ------------ 051 昆仑血案冤莫白 04 柯青青突地站在原地,惊道:“云哥哥,金天泽说的都是真的么?” 上官云急道:“我……我也不知……” “云哥哥,你……你怎能如此……”柯青青泣不成声。 上官云分辩道:“青青,我只是用了些防身的黑蛛粉,并不伤人性命,我也不知他怎的就摔下去了。也许……也许是他受不了那奇痒,这才失足摔下悬崖。”萧浚死得突然,又与他有关,上官云惊恐万状。 这时金万城几人又追了过来,他拉着柯青青,打算往山洞深处逃走。 柯青青奋力挣脱上官云,她也不再质问,只在原地轻声哭泣。 金万城、萧棣几人越追越近,上官云只得硬拉着柯青青向洞中深处逃了。 柯青青虽气他害得萧浚丢了性命,但见金万城几人阵势,她又担心上官云的安危,她不再反抗,任由上官云拉着慌忙逃窜。 两人一路摸黑乱钻,在洞中转得晕头转向,额上不知碰了多少个大包,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无奈后有追兵,他们并不敢稍作停留。洞内岔道甚多,黑暗中又无法看得分明,过了不知多少个岔道后,终于未见金万城等人追来。 在黑暗中逃了这么久,上官云与柯青青早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晓哪有生路。上官云六神无主,一味往山洞深处逃去,柯青青听其气喘吁吁,知他心神恍惚,便忍住心中疑问未开口。两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默默摸索前行,山洞极其幽深,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只有岩壁上水珠嘀嗒嘀嗒掉下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他们走进一条岔道,往里走了几百步,就隐隐听见嘤嘤咿咿的哭泣声。两人心中惊疑,如今山腹中的众人恐怕都在寻找生路,何来人声? 听得声音凄惨,柯青青只觉毛骨悚然,就连背上也似有凉风吹来,她轻轻扯了扯上官云的衣袖,颤声道:“云哥哥,莫不是困死在山洞中的鬼魂?” 上官云惊魂未定,但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便循声向那声音走去,欲要一探究竟。两人悄悄走了不多时,那哭泣声已听得极为清楚,上官云壮着胆,大声喝道:“是谁?”那哭声突然停了,却无人答话。 两人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均未听见有甚动静,柯青青不自觉地往上官云那边靠得近了,打着冷颤道:“云哥哥,莫……莫不是真的有鬼?” 突然,自黑暗中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子声音,道:“是柯姐姐么?” 寂静之中骤闻此声,二人只觉背上一股恶寒,虽说害怕万分,柯青青仍壮胆问道:“咦?你……你是谁?为何认得我?” 那女子又柔声道:“柯姐姐,我是萧莹莹。” 两人赶紧往前走了百来步,又进了一条岔道,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小段,柯青青问道:“萧莹莹?你不是在铁剑山庄么?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你是人是鬼?” 萧莹莹拿火摺晃燃了,喜道:“柯姐姐,我在这里。” 柯青青与上官云走上前去,只见萧莹莹双眼深陷,脸色苍白,一张俏脸沾满泥污,身上衣物也破破烂烂,显然吃了不少苦处。 上官云见其这般模样,更觉此女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之感,也更觉此女亲近了些。 柯青青看了看地上晃动的人影,知萧莹莹并非鬼魂,她一把将萧莹莹揽入怀中,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道:“莹莹,你为何这般模样?” 萧莹莹孤零零一个在山洞中哭了许久,如今乍见好友,也伏在柯青青怀中嚎啕大哭,哪里还能说出半句。 见二女如此,上官云也心酸不已。 良久,二女慢慢止了哭泣,萧莹莹才慢慢说起原委。 当日铁剑山庄一役,昆仑四兽逃走之时,侯其末顺手就将萧莹莹掳到手中,当时本是晚上,乱战中并无人发现。后来萧剑等人也忙着救治受伤、中毒之人,一时竟无人注意到萧莹莹不见了。 经过多番厮杀,霍无羽几人伤了中原武林数十性命,却终未摆脱追杀,便往西出了宋境,直到昆仑山东脉来了。 进山不久,柯青神等人便觅踪而至,一番大战后,侯其末、唐易、铁牛儿与霍无羽三人走散,柯青神、萧剑也分头搜寻两拔人马。萧剑心念萧莹莹安危,便与柯青神一起追杀侯其末三人,以期救出爱女。 铁牛儿、侯其末和唐易仅仅三人,哪里是柯青神、萧剑、萧錾、薜天沐、郑天渡、陶天澈等人的对手,他们边打边退,渐至昆仑山深处。昆仑山本是昆仑四兽的老巢,他们对山中地形极熟悉,侯其末三人见不是敌手,就躲到了山洞中。 几人在山洞中藏了大半天,侯其末先将萧莹莹一掌拍晕,又在外面封了洞口,三人便出去寻觅霍无羽、杨一知和白如姣。 萧莹莹在山洞中醒来,本想推开堵住洞口的大石,怎奈她武功低微,即便使尽全身力气,大石也纹丝不动。她又等了不少时间,一直未见侯其末三人回来,萧莹莹担心三人制住再制住自己后要胁萧剑,一咬牙便摸黑往山洞深处走来。 怎知越往里走,岔道越多,萧莹莹渐渐迷了方向,她又乱走了许久,都未见一个人影。她一个十四五岁的柔弱少女,独自一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只觉又惊又怕,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谁知哭声却引得上官云与柯青青好奇,两人循声觅来,三人方能在这如迷宫般的山洞中相遇。 上官云不禁暗暗庆幸,如是方才两人没了好奇之心,恐怕已和萧莹莹擦身错过了。此女虽是柔弱少女,心性坚定却远超男儿,她孤身一人在这漆黑的山洞中觅路出逃,又这么久未见出路,换作他人定然已心神崩溃。 柯青青见萧莹莹消瘦模样,知其饿了不少肚子,她取出干粮清水,让萧莹莹将就吃点。 萧莹莹实已有两天粒米未进,幸得山洞中还有滴水,也不致渴死。她接过干粮,在黑暗中吃得吧唧有声,哪里还有半分铁剑山庄那娇柔的大小姐模样。 上官云和柯青青都知她饥饿过甚,虽见其吃相不雅,也无取笑之意,反而心生怜悯。 ------------ 052 昆仑血案冤莫白 05 如今萧莹莹在旁,上官云与萧浚之死又有莫大干系,柯青青不敢提起半句萧浚之事。 上官云心中愧疚,但萧莹莹的心神刚刚平复,他打算过得两天,待其好了些再说不迟。 待萧莹莹吃完,上官云叹道:“山腹中裂隙甚多,这些岔道密如蛛网,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无法觅得出口。若是萧姑娘记得进来时的洞口,我们三人合力,不定能推开大石,可惜她也忘了那洞口在何处,这如何是好?” 柯青青想了一想,说道:“云哥哥,我看这山洞像是雪水侵蚀而成,若雪水在洞中流淌,必定一路向下。那崖壁的洞口下方尽是冰川,雪水想是流到冰川里,只要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上官云与萧莹莹闻言都喜不自胜,上官云笑道:“青青,正是如此!” 三人又上路,他们尽拣往下的岔道走,其间也绕了不少路,但洞壁却越来越湿,头顶的滴水也越来越多,渐渐也有了涓涓流水之声,想必距出口已不远了。三人顺着流水方向又走了小半天,终于见前方有了光亮,见生路在即,三人均发足狂奔。 来到洞外,只见身周一片晶莹,三人正站在冰川内。 雪水在冰川里侵蚀成一条条通透的隧道,大的有数丈高,小的就连手臂也伸不进去。抬头望去,穹顶上也是极厚的冰层,冰层之上还有积雪碎石。天光透过积雪,泛着淡蓝色的微光,将冰川中照得晶莹剔透,就如那传说中的水晶宫般令人迷醉,三人惊叹不已,都不由感慨这鬼斧神工般的昆仑美景。 如今总算出了山腹,三人又顺着流水在冰川中形成的隧道,一步步向冰川中心走去,偶而也折返回头。三人又东绕西拐走了许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好在冰川中倒也不甚寒冷,甚而比雪峰上还要暖和许多。三人又困又乏,如今生路在前,他们也不再着急,便找宽敞之处就地歇了,只待天明上路。 三人这一觉都睡得极香甜,上官云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再看两女,她们还紧紧依偎在一起。上官云不愿打搅二女清梦,他站起身,展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怎料抬头之时,却见前方冰川穹顶上有个人影,那人正趴在冰川上,好像盯着下面几人。 上官云轻轻叫醒二女,三人一起走到人影下方,奇怪的是,那人影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就这样趴着看着下方。 突然,萧莹莹大哭起来,她痛声叫道:“三哥,三哥,那是我三哥。”说完更加嚎啕痛哭,柯青青见她伤心,忙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慰。 上官云凝神一看,果然正是萧浚的身形,原来萧浚从悬崖上掉下后,正好落在了此处。 柯青青抱着萧莹莹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上官云,见他满脸愧疚,又有数分痛苦之色。她心中有千万疑问,只是碍于萧莹莹在旁,她也不便询问。 萧莹莹哭了许久,便渐无声息,已是睡着了。上官云与柯青青也不便再向前走,他们心事重重,就在萧浚尸首下方找干燥之处坐着打盹歇息。 迷迷糊糊间,上官云似听有人在轻声叫自己,他睁开眼,见萧莹莹已经醒来,柯青青正伏在肩旁轻声叫着云哥哥。 见上官云正欲说话,柯青青忙将他嘴捂住了,见上官云疑惑,她又收回手,将食指轻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这才指了指上方。 上官云顺着柯青青所指看去,上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正在说着什么。 冰川中虽极为明亮,但三人都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三块大石一般,上面两人哪里能发现脚下这一男两女。 上官云静下心来,屏住呼吸凝神细听,总算能听清两人之言。 那女的道:“金师兄,果真是上官云将萧浚杀了的么?”原来这一男一女是金天泽与柳如烟,也不知金天泽他们几时从山洞中逃出来的。 萧莹莹既愤恨又伤心,她圆睁秀目瞪着上官云,双眼中不住流出泪水。 柯青青轻轻摇头,示意萧莹莹不要说话。 萧莹莹心知自己落在上官云与柯青青手中,一时逃脱不得,她也不敢大声叫嚷,就继续听金天泽与柳如烟到底作何言语。 金天泽不高兴地道:“柳师妹,你为何不相信我?” 柳如烟似有疑惑,道:“在铁剑山庄时,上官云便替不少人解毒、疗伤,我看他并不像奸邪之徒,他与萧浚又无深仇大恨,为何要杀萧浚?” 金天泽不耐烦道:“我不是说过么?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萧浚对柯青青有意,他见柯青青与上官云神态亲密,难免心生怨恨。当他在山洞中见到上官云孤身一人,便想一剑杀了,免得上官云与他争抢柯青青,不想却反被上官云打下了悬崖。” 上官云惊讶不已,他看着柯青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柯青青满脸通红,她指了指头顶,示意上官云继续听上面两人言语。 萧莹莹心中疑惑,她知萧浚平日行事虽鲁莽,却不相信其如此不知轻重,更不认为萧浚会为了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伤人性命。 柳如烟也不相信,她说道:“上官云走路时脚步虚浮,看模样武功不高,萧浚在同龄之中已算佼佼者,哪怕上官云与青青联手,只怕也敌不过萧浚十招。只是那上官云一人,他又如何打得过萧浚?” 金天泽冷笑了两声,道:“柳师妹,要知人不可貌相,何况杀人也未必需要多高的功夫,江湖上那些十恶不赦之人,又有几个是天下有名的绝顶高手?莫非你忘了上官云与毒书生杨一知的关系么?萧三哥当时急火攻心,上官云趁他不备下毒在先,他哪里还敌得过?” 柳如烟又问道:“你不是与萧浚在一起么?为何不帮他?” 金天泽嘿嘿笑道:“柳师妹,这争风吃醋之事,我也能掺和进去么?等那个魔头将萧三哥打下悬崖时,我想相助却来不及了。”他顿了顿,又柔声道:“如烟,你如此疑我,岂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痴心?” [,!] ... ------------ 053 昆仑血案冤莫白 06 “金师兄,我知你的心意,我心中何尝不对你另眼相看,只是……”柳如烟的口气软了下来。 金天泽急道:“如烟,我知此事疑点重重,不过,真相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不想萧三哥一代青年豪杰,却惨遭横死,我金天泽未能及时相助,如今只有将他尸骨掩埋,也算尽一番相交之谊。”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柳如烟也不好再追究,她与金天泽各持宝剑,在萧浚尸首旁边割冰挖墓。 萧莹莹又流下泪来,柯青青伸手欲将她揽入怀中,不想萧莹莹轻轻一挣,又扭脸到一边默默哭泣去了。 柯青青满面怒容地看着上官云,她秀目圆睁,几欲喷出火来,可她又担心头顶两人听见,她不敢说话,直将牙咬得格格作响。 当日之事发生得太快,上官云也没看清具体的情形,可他绝对未将萧浚打下悬崖,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金天泽与柳如烟很快便将墓穴挖好,两人放下宝剑,走到萧浚尸首旁,金天泽将萧浚尸首翻过来,他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萧浚抬到墓穴边。金天泽又将萧浚掉落在附近的宝剑与剑鞘拾了来,他将剑插入鞘中,又给萧浚系在腰上。 柳如烟见萧浚摔得血肉模糊,便蹲下身用手巾将萧浚脸上的血迹擦去,又将萧浚衣衫整理齐整。突然,柳如烟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又是啊的一声大叫,她站起身来,指着萧浚尸首,大声质问道:“金师兄,萧浚真的是上官云杀了的么?” “如烟,怎么了?”金天泽声音微颤。 “萧浚左肋下的剑伤怎么来的?当时究竟发生何事?”柳如烟气极。 “如烟,此话何解?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杀了萧浚?”金天泽苦笑道。 “上官云又未带得有剑,这剑伤从何而来?你言语中许多可疑之处,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金天泽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如烟,我……我……” 听到上面两人言语,萧莹莹不禁惊讶万分,她扭过头,见上官云脸上更加讶异,只听他悄声道:“我当时只是用了些黑蛛粉,根本未与萧浚交手,他至多身上发痒小半时辰而已,绝不致伤他性命,我也未将萧浚打下悬崖。” 听得上面两人对答之言,柯青青终于知晓上官云并未杀人,她问道:“云哥哥,你所说可是当真?”她随即又想起萧浚惨死,更替萧莹莹伤心,眼中不免流出几滴清泪。 上官云摇头道:“当时情形到底如何,我也不知,只怕这些事是因他们的争执而起。”此时上面还有人,他也不便细说,以免被金天泽发现。 萧莹莹泪如雨下,她扑到柯青青怀中轻声抽泣,柯青青从怀中拉起萧莹莹,指了指头上,萧莹莹这才止了声息,不住默默流泪。 柳如烟不禁流下泪来,她泣不成声地道:“金师兄,莫真是你行的凶,你,你还要冤枉他人,我真是恨死你了。” 金天泽辩解道:“如烟,你如此疑我,我并不怪你,就说这剑伤,也未必便是我所造成,金城派与铁剑山庄结盟多年,无缘无故的,我怎会杀萧浚?” 柳如烟只觉心如刀绞,她止住哭泣,断然道:“萧浚与你一道去探路时,他身上哪有伤痕?铁牛儿他们六人更无一人使剑,你我这便去请师父与萧庄主,让他们看看这剑伤是如何造成的,我也不愿冤枉于你。” 金天泽犹豫道:“这……” 柳如烟气极而泣,她又大哭道:“师兄,便是你害了萧浚,我也不怨你,哪怕师父要你给他抵命,我也一并与你死了便是。我只盼你敢作敢当,才不枉师父多年教诲,也不失男儿丈夫的英雄本色。”她不愿再听金天泽狡辩,捂着嘴转身跑了。 金天泽怔怔站在原地,待柳如烟走得远了,他一脚将萧浚的尸身踢到墓穴中,直震得冰层嘎嘎作响,那墓穴底下的冰层竟裂了几条数尺长的裂痕,幸好还没塌下来。金天泽用冰雪草草将萧浚埋了,这才拾起宝剑向柳如烟追去。 柯青青从怀中将萧莹莹拉起,轻轻擦去她脸上泪珠,上官云这才将那洞口发生的一切说与二女听了。 当时上官云本打算向金天泽与萧浚打探消息,快要走到洞口时,便听见两人争吵起来。洞中回声较大,上官云也未听清几句,只听得萧浚说甚‘大宋江山’、‘宋金联军灭辽’等语,到底两人为何争吵却无法得知。 很快两人就打了起来,上官云听见两人打得厉害,便想上前相劝,结果他心中着急,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萧浚听见动静,持剑就向上官云这边跑来,他还未走到上官云近前,便一剑刺来,又苦笑道:“你们还想杀了我灭口么?” 上官云知自己不是敌手,当时保命要紧,只得取了黑蛛粉尽数向萧浚撒去。 猝不及防之下,萧浚被黑蛛粉打个正着,满脸满身都沾上了,他哪里受得了如此奇痒,啊地大叫一声又向金天泽扑去,两人很快就斗到一起。 上官云赶紧趁机往回逃了,途中又听到嘭的一声,紧跟着萧浚就一声惨叫,之后便再没了萧浚的声息。金天泽这时也已追来,上官云不敢回头察看,只得往山洞深处逃了。 听完事情经过,柯青青叹道:“到底萧浚是中毒后不慎摔了下去,还是被金天泽打下悬崖,恐怕只有金天泽才清楚。从柳姐姐与金天泽二人所说来看,估计后者居多,要不然萧浚身上的剑伤何来,金天泽为何又要说是云哥哥将萧浚打下悬崖?” 萧莹莹并不相信上官云的一面之辞,可她即便有满腹疑问,却也不表露出来,她轻轻点了点头,毅然道:“此事还需将详情禀明我爹爹与金伯伯,三哥之死既不能冤枉了好人,凶手也必得伏法才可,此仇不共戴天,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她说到后面不由咬牙切齿,双眼中却流下了泪水。她伤心三哥惨死,再忍不住心中悲恸,刚开始还小声抽泣,后来越哭越是伤心,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哭得死去活来。 ------------ 054 昆仑血案冤莫白 07 心神激荡之下,萧莹莹也无法再走,上官云和柯青青便仍在此陪她歇息。 待天色转暗,只见萧浚的冰墓周围尽是裂痕,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崩塌,三人虽有心将萧浚重新掩埋,却无法上去将其尸身放下来。 萧莹莹在萧浚尸身下拜了数拜,三人又上路寻找出口,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一条可爬出去的缝隙。三人来到冰川上,只见冰块犬牙交错地铺满了山谷,虽极是难走,倒还可以落脚。两边悬崖上就是高耸的山峰,山峰上积雪颇多,看来霍无羽所造成的雪崩并未影响到此处。 三人好不容易走到冰川边缘,在山下小憩了片刻,又手攀脚爬连夜往雪山上走去。 来到山腰,天色已极晚,刺骨的山风吹来,直如血液也要凝固一般。上官云见萧莹莹衣衫破烂,挡不住风,便将外衣脱了给萧莹莹披上,柯青青见了颇不高兴,却并未言语。 雪山上极寒冷,如今又是冬天,三人只得寻背风处挡风过夜。他们绕过山脊,远远看见山凹里透着火光,走近些才发现原来有个山洞。三人来到山洞前,就听洞中有人言语,他们悄悄藏到洞旁,侧耳听去,原来是金万城与柯青神等人会合到了一处。 只听萧剑满腔悲愤,道:“当日在洛阳,真该杀了那个孽畜,棣儿,你可知当时情形?” 萧莹莹听见父亲在此,便想要开口叫喊,柯青青赶紧将她的嘴捂住了。 萧棣道:“孩儿并不知晓,当时只有金世兄在场,待金伯伯与孩儿赶到时,柯姑娘与上官云已经逃走了,孩儿倒是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的确是他二人无疑。” 萧剑恨道:“柯前辈,若非他们所为,为何他们不敢与金兄相见,反而听见金兄来了便要逃走?” 金天泽歉然道:“我只恨当时出手晚了,未能救得萧三哥性命。” 萧剑道:“世侄无需自责,浚儿此番丢了性命,也是他自作自受。男儿大丈夫志在天下,怎可争风吃醋起意气之争。只盼此事不要影响铁剑山庄与柯前辈多年交情,以免引起中原武林内部纷争。这些魔道中人终非正道,若对他们仁慈些许,最终定反受其害。” 柯青神咳嗽一声,说道:“老夫觉得此事还有待查实,青青虽然顽劣,但人命关天,她不会不知轻重。若真是青青和上官云所为,老夫虽则宠爱青青,也必定将她带到萧浚灵前一掌劈了,以祭萧浚在天之灵。” 萧莹莹眼中又流下泪水,但她被柯青青紧紧将嘴捂住,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上官云悄声道:“萧浚之死甚是蹊跷,个中情形到底如何,只有与金天泽当面对质。” 柯青青小声道:“云哥哥,此时若出去,只怕你性命不保,需得等合适时机方可。” 上官云虽欲证明清白,却也不愿上去送死,他暂时放下心思,听洞内之人所言。 金万城道:“此事待将上官云擒住后,将事情审问清楚,再慢慢处置不迟。目下最紧要的,莫过于追寻铁牛儿、昆仑四兽和杨一知这几个魔头的行踪。金人已攻下中京,燕京的辽军在十多天前也已溃败,那些散余的辽军正集结往北,他们定是想保住上京。若这几个魔头回到燕云,只怕他们阻我灭辽大计,擒杀天祚帝更是难事,若是放虎归山,他日后再在草原集齐大军,我大宋江山危矣。” 柯青神沉吟片刻,道:“我等一路追杀,被铁牛儿拖延了不少时日,他们是否会转而向东,径回上京保天祚帝的安危去了?” 金万城道:“柯前辈此言有理,我等还得向东搜寻才是。不若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到燕云与大军会合,一路仍在昆仑山慢慢搜寻。” 柯青神道:“如此甚好。” 三人在洞外再听不出甚么来,便打算悄悄退走,不想萧莹莹见柯青青松了手,便大叫道:“爹爹……”。 柯青青慌了神,将脚下山石也踩得哗啦作响,洞内众人听见动静,金万城大喝道:“是谁?”接着便有两人持剑跑出山洞,正是金天泽与萧錾。 此刻哪里能够分说,上官云拉着柯青青与萧莹莹便往来路逃去,金万城、柯青神、萧剑等人也都追了出来。 三人一路踉踉跄跄,身后数十人越追越近,他们只得跳到积雪上,往雪山下滑去。幸得未碰上山石坚冰,身上虽撞得满是淤血,三人都还吃得消。 滑到山脚,三人已在冰川边缘,借着雪光看去,山脊处还有数个人影,更有数人已到了山腰。上官云见数丈外便是一条冰隙,当先便跳了下去,柯青青也将萧莹莹拉着跳进去,三人在冰缝中东躲西藏了一夜,总算逃过众人追捕。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从冰川中寻路出来,绕过悬崖,又翻过一座雪峰,就见一名少女在山腰的积雪中行走,看身形却是柳如烟。柯青青当即大声呼喊,柳如烟认出上官云三人,也向山上飞奔而来。 到得近前,只见柳如烟满面倦容,柯青青一问之下才知其昨日并未与金天泽同回山洞,几人又各自讲了铁剑山庄一役之后的遭遇。 提到萧浚之死,柳如烟断然道:“莹莹,我与上官云并无交情,更加不会无故怀疑金师兄,若非事实如此,我怎会帮他一个外人说话?”她又对上官云道:“上官云,我虽无法确定萧浚到底是谁所杀,但我确实亲眼见到他肋下剑伤,金师兄的话中又有诸多疑点,我相信你并无杀人之心。我去将详情说与萧庄主与师父,定要将一切调查清楚,就算萧浚真是中毒后不慎摔下悬崖,你也不是亲手杀了他,绝不能让师父他们冤你清白。” 萧莹莹终于相信上官云未害萧浚,她想通其中关节,不免心中愧疚,流着泪道:“柳姐姐,柯姐姐,我……我……” 柯青青有些不敢相信,问道:“柳姐姐,真的么?”她又颇似为难道:“如此是好,只是你与金师兄……” ------------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055 昆仑血案冤莫白 08 柳如烟双眼含泪,可她却毅然道:“如果金师兄死了,我……我也下去陪他便是。” 柯青青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眼中含泪道:“柳姐姐,万万不可,若是如此,我便不要你去说了。” 柳如烟轻轻抚了抚柯青青的秀发,强笑道:“好妹妹,我逗你玩呢,姐姐不会的……” 柯青青破涕为笑,又嘟着嘴道:“柳姐姐,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说了,为金天泽这样的人,值得么?” 柳如烟红着俏脸,低下头轻声道:“我晓得的。” 四人一商量好,便去寻金万城与萧剑的行踪,他们来到昨晚的山洞,终于看见山顶上有两个人的身影,正是金万城与萧剑。 柳如烟见到金万城,便大声呼喊,萧莹莹也流着泪直叫爹爹。金万城与萧剑听见声音,都停下了脚步,四人沿山脊爬上山顶时,已是气喘连连。 萧剑一见到上官云,便拔剑欲杀,萧莹莹虽是柔弱,却挡在上官云身前。 柳如烟忙说道:“萧师伯,萧浚并非上官云所杀。” 金万城按下玄铁剑,说道:“萧兄,既然上官云敢来找我二人,想是还有甚话想说,便让他多活一时半刻也无妨。若我们不问清楚事情缘由,便将他一剑杀了,岂不是污了你我一世英名?” 柳如烟恭恭敬敬道:“师父,萧师伯,萧浚之死与金师兄有莫大关系,其中经过,恐怕只有金师兄一人知晓。当时上官云恰恰在旁,只不过他也不知萧浚是如何死的,我们切莫冤枉了他。” 萧剑怒道:“柳师侄,金城派与铁剑山庄几代人结盟数十年,天泽与浚儿又无仇怨,何以会杀害浚儿?莫非你还要帮一个刚刚认识的外人不成?” 柳如烟道:“萧师伯,萧浚的尸身还在冰川中,他身上那道剑伤应是金师兄所为,我们一道去寻得,一看便知。” 金万城也劝道:“萧兄,此事疑点重重,天泽与上官云各执一词,我们便去冰川中查看一番也好。要是冤枉了上官云,在武林英雄面前也不好交待,假若真是天泽所为,金某定让他给萧浚抵命。” 萧剑忍住心中悲愤点了点头,对上官云狠道:“若你们所言有半点不实,我定叫你血溅三尺。” 上官云见其冲动,也不欲分辨,只等查看萧浚尸首之后再论。 六人走下雪山,来到冰川所在的山谷,走到那悬崖下,四处寻找掩埋萧浚尸身的冰墓。很快几人寻到墓穴,上官云与柯青青扒开上面的冰雪,露出萧浚的尸身。 见到爱子惨死,萧剑悲恸不已,萧莹莹伏在柯青青身上痛哭流涕。萧剑忍住心中伤痛,把萧浚的尸身从冰墓中抱出,他将萧浚周身上下察看了一个遍,也未见有任何剑伤,只是萧浚身上被碎石划了好几道血口,面目也泛着黑色,恰如中毒一般。 金万城取了银针,在萧浚颈下扎去,拔出之后,只见银针变得乌黑。 萧剑暴喝道:“柳师侄,你所说的剑伤又在何处?” 柳如烟走到近前,只见原先剑伤之处一片模糊,就如被山石划破的一般。此时证据全无,她哪里还能分辩,不由慌了神,说道:“师父,萧师伯,我……”话未出口,她就流下泪来。 萧剑看着金万城手里的银针,痛声道:“浚儿面泛黑色,用银针试探也成乌黑,显是中了毒,尸身上哪里来的剑伤?金兄,想不到金城派中居然出了这样的逆徒,竟敢与外人携手陷害同门师兄。”他又怒目看着上官云,咬牙道:“上官云,在这昆仑山中只有你和杨一知才会使毒,浚儿又是中毒而死,你还有甚话说?” “萧前辈,我……我……”上官云哪里想到萧浚尸首是这个样子,他不由慌了神。 柯青青见这阵势,劝道:“萧伯伯,金伯伯,柳姐姐明明白白看见了剑伤,当时他们也未说萧浚中了毒,这尸首被人动了手脚也不一定。依晚辈看,莫若暂不追究此事,待与金师兄会合后,我们再当面对质。” 萧剑更加怒火万状,正欲发作,却听金万城道:“萧兄,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要与天泽对质,不若就依他们之言。待追上天泽,这一切自然明明白白,到时看他们还有甚话可说。” 见金万城代为求情,上官云、柯青青都感激不已,谁料萧剑却按捺不住了,他锃的拔出玄铁剑,顺手就向上官云刺去。 金万城大喝道:“萧兄,不可鲁莽……” 上官云武功低微,哪里反应得及,幸得柳如烟先前早已提防。她一把将上官云拉到自己身后,萧剑暴怒之下不及变招,这一剑刺了个空。 萧剑气极,但柳如烟乃金城派门人,他也不好下杀手。他逼上前一步,怒喝道:“让开!”接着一掌将柳如烟推到一边,又是一剑向上官云刺去,眼看这一剑便再也避不开了。 “云哥哥……”柯青青吓得大声惊呼,但她武功低微,便是想救也救不得,她眼中一片模糊,已流下泪来。 萧莹莹见上官云含冤莫白,萧剑又不听四人解释,把心一横,竟向上官云扑过去了。 萧剑他万不料萧莹莹竟甘心替上官云挡剑,他怒急攻心,一心想要上官云的性命,以报爱子的血海深仇,这一剑已使出全力,一出手便收不回来了。 转眼间,萧莹莹左肩就被玄铁剑贯穿,她受了重创,当即血流不止,伏在上官云身上动弹不得。上官云见情势危急,伸手便点了她肩周数处穴道,她肩上流血才缓了些,但她伤势颇重,一时也无法将血止住。 萧剑失手伤了爱女,一腔怒火吓得一干二净,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他喃喃道:“莹莹,莹莹……” 萧莹莹身体本就单薄,数十天来又是劳累奔波,此时流血过多,只靠心中一股意念支撑,这才未昏过去。她强打精神,又劝道:“爹爹,你莫要杀他,我们都冤枉他了。” 萧剑本来不知所措,闻言怒火又起,他恼恨上官云害了萧浚性命,更恨其竟让萧莹莹挡剑受伤,萧剑杀意又起,手腕一翻又向上官云劈去。 ------------ 056 昆仑血案冤莫白 09 这回金万城终于挡住,他喝道:“萧兄,且慢!” 萧剑怒道:“这魔头小小年纪,便如此阴险毒辣,更是诡计多端,他竟将莹莹蛊惑得甘心替他挡剑,今日不除,将来必成大患。” 金万城满面怒容,他大喝道:“你就不怕伤了莹莹么?十数年来,你为她费尽心思,若再失手害了她的性命,你又如何向她母亲交待?” 萧莹莹忍住肩上剧痛,柔声叫道:“爹爹……” 听得金万城如此言语,又听爱女的柔声呼唤,萧剑不禁六神无主。他既想杀了上官云,却又怕伤了萧莹莹,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柯青青睁开朦胧的双眼,见上官云捡回一条性命,萧剑正心中踌躇,此时不逃又更待何时,她连忙小声说道:“云哥哥,快往冰墓下逃走。” 上官云猛然想起冰墓下已有不少裂痕,一时也无法洗清冤屈,此时久留不得,他哪里还敢怠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伸手便向金万城和萧剑砸去。 金万城与萧剑情知有毒,自然不敢沾身,两人赶紧屏住呼吸纵身跃到两三丈外。 此时机不可失,上官云抱起萧莹莹,纵身就往冰墓中跳去,哗啦一声大响,冰层崩成无数碎片掉下了冰缝。柯青青见上官云跳下冰缝,也拉着柳如烟纵身跟上,幸好并不甚高,上官云、柳如烟、柯青青虽摔得生痛,却并未受伤。萧莹莹伤心之下又受了重伤,此刻已陷入昏迷,三人不敢久留,翻起身就赶紧带着萧莹莹往深处逃了。 金万城与萧剑不待毒粉散尽,也准备跳下冰缝,不料这一大片冰层都快要崩塌,他们刚刚站在冰缝边缘,脚下的冰层便哗啦啦全掉了下去。紧接着他们也掉下冰缝,这周边的冰块石块都一起掉了下来,直将冰缝完全堵死。金万城与萧剑身上划了不少血痕,但上官云四人刚才逃走冰缝已经消失,两人再想追赶已是不能。 上官云带着三女在冰川中走了两个时辰,未见金万城与萧剑追来,他们又觅路出了冰川。上官云给萧莹莹敷了金创药,又拿活血生肌的药丸给她吃了,萧莹莹虽仍在昏迷之中,但伤口已止住血,倒也没有性命之危。 四人爬上雪山,欲寻路向东先回中原再慢慢打算,这雪峰上多是乱石积雪,甚难攀爬,萧莹莹又受了重创,上官云只得和柳如烟将她扶住。好不容易翻过山脊,柯青青在前就啊的一声惊呼,原来山脊后又是陡峭的山崖,哪里还能下得去人,几人只得又沿山脊向南。 这山脊极其险峻,到处都是锋利的石尖,许多地方宽仅半尺,四人艰难前行,又走了个把时辰,天色便暗了下来。 萧莹莹也终于醒转,四人心知不可在山脊上过夜,正准备下山寻避风之处歇息,便见下方雪坡上有两个人影,那两人手持宝剑,正向山上飞奔而来,不是金万城和萧剑却又是谁。 金万城和萧剑早已发现山脊上四人,此时相距也只有数百丈远近,萧剑见四人已发现自己,便大声叫道:“青青,你们怎可听信上官云的鬼话妖言?你切莫一错再错,快快放了莹莹,跟我回去向柯前辈请罪。” 四人除了顺着山脊攀爬外,已无路可逃,上官云将萧莹莹负在背后,与柳如烟、柯青青手脚并用,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 金万城与萧剑武功高强,很快便追到四五丈外,萧剑关心爱女安危,也不敢过于逼近,他见萧莹莹已醒转,忙问道:“莹莹,你没事么?”又接着怒喝道:“上官云,你杀我浚儿在先,又挟持莹莹在后,还不束手就擒?” 萧莹莹摇了摇头,并未说话,柯青青皱眉道:“萧伯伯,金伯伯,萧浚确非云哥哥所杀,其中经过,与金天泽对质之后便能知晓。你们都是堂堂一派之主,理应查清真相,怎可随便冤枉他人?” 这语气已是责备之意,萧剑听她不尊重长辈,直气得眼中喷火,但爱女在他人手上,他也不敢稍有异动,萧剑大声道:“青青,你休要再听信上官云半句谎言,若他真是无辜,为何又要挟了莹莹?” 金万城也劝道:“你们快快放了莹莹,与我们同回中原,到时与天泽对质便是,若真是天泽所为,金某定会亲手将他毙于掌下。青青,以你今日所作所为,岂不辜负了柯前辈的多年教诲?如烟,为师说的话你也不听么?” 见此事更增误会,萧莹莹忙说道:“爹爹,金师伯,三哥被杀之事确实另有隐情,你们千万不可听信金天泽的片面之词。” 听得爱女如此言语,萧剑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他指着上官云,咬牙道:“莫不是这小子给她们吃了迷魂药么?莹莹,为何鬼迷心窍,一再帮他编造谎话哄骗于我?”他声音悲凉,心中似有无尽痛苦。 萧莹莹不住流泪,泣道:“爹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不敢哄骗于你。” “师父,萧师伯,如烟虽未亲眼见到萧三哥惨死的经过,但依据线索,倒还可以将事情猜出五六分来。你们看着我从小长大,应知我从不冤枉他人,更何况那还是与我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你们若能忍住心头怒气,听我们慢慢说完,定然不会再信金师兄之言。”柳如烟神情坚毅地说道。 “萧兄,此事与天泽关系甚大,先让他们将经过说明,以免冤枉他人。” 萧剑忍住怒火,咬牙道:“既然你们不死心,那就先听听你们如何分说。” 柳如烟赶紧将第一次见到萧浚尸身时的情形一一讲清,上官云也将萧莹莹放下,把山洞内所发生之事讲给他们听了。 金万城仔细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若依你们刚才之言,天泽确实嫌疑不小,不过这也是你们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只有等日后与天泽对质方能知晓。” ------------ 057 昆仑血案冤莫白 10 萧剑仍不相信:“柳师侄,你说他是无辜,也仅仅是推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反而这魔头三番四次想要逃走,又叫我如何相信你们?除非他束手就擒,我们一道去燕云,到时再与金世侄对质。” 柳如烟、萧莹莹、上官云觉萧剑所说有理,都打算跟金万城和萧剑一道云找金天泽对质。 柯青青却暗中盘算了一番,她断然道:“不行,假如金天泽一口咬定是云哥哥杀了萧浚,就凭他二人身份之别,你们定会相信金天泽所言,云哥哥到时岂不成了刀下鱼肉?” 萧剑横眉怒目,暴喝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到底想要怎的?你莫仗着是夺命叟柯前辈的亲孙女,就敢胡作非为,我萧剑可不认这人情。” 柯青青也无主意,结结巴巴道:“这……这……不若先放云哥哥离开,待真相水落石出,那时再慢慢处置。” 萧剑气得浑身颤抖,冷笑道:“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他失了理智,再不管爱女是否还在几人手上,一剑便向上官云刺去。 眼见萧剑突然发难,柳如烟已来不及拔剑,只得连着剑鞘向萧剑后背刺了一剑。 萧剑感觉背后有异,他右手反抬,长剑回挑,叮当一声脆响,柳如烟那口精钢所造的利剑连带剑鞘就被削成了两截。他转过身,将玄铁剑架在柳如烟的玉颈上,喝道:“你找死么?” 金万城怒道:“如烟,你岂可目无尊长?还不快向萧师伯赔罪。” 柳如烟并不答他二人的话,只是大声对上官云三人道:“你们快走,莫要管我。” 柯青青惊叫道:“柳姐姐,你……你……” 柳如烟扑簌簌掉下眼泪,泣道:“金师兄犯的错,便让我替他还了也罢。”她一把抓住玄铁剑,又说道:“你们若不走,我便死在此处。”玄铁剑本就极为锋利,她掌中不住涌出鲜血。 萧剑虽一心想杀了上官云为爱子报仇,但见柳如烟不惜舍身救人,他也不免大为震动,他痛惜道:“柳师侄,就算上官云真是无辜,你这又是何苦?” 金万城大喝道:“如烟,快快放手。” 柳如烟双眼含泪,摇头道:“萧师伯,如烟所言句句属实,我明知上官云是冤枉的,却不能帮他洗脱冤情,若是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我活着又有甚滋味?” 柯青青哭道:“柳姐姐,便是金天泽犯了错,你又何需如此……” 萧莹莹叫了一声柳姐姐便泪如泉涌,已说不出话来。 见柳如烟一个女儿家,竟不失侠义情怀,上官云不觉生出钦佩之情。他不愿连累柳如烟,毅然道:“柳姑娘,你三番四次相救于我,已是莫大的恩情,这叫我如何报答?萧前辈,你放开柳姑娘,我与你们一道去找金天泽对质便是。” 萧剑却不相信,他苦笑道:“你少假惺惺说甚大义之言,似你们这般邪魔歪道,怎会起甚好心?” 柳如烟将玄铁剑往脖颈上一拉,就将颈上划出一条血口,她决然道:“你们再不走,我就只有先行一步了。” 柯青青见其说到做到,不敢怠慢半分,她正打算拉着上官云往山下逃,自雪山下就上来一人。 这人轻功极高,虽是在陡峭的雪峰上,他却如生就一双翅膀一般,比之在平地行走更为轻松。只见他手脚并用,在山石上轻轻一点,便腾起丈许高,落地时已在数丈外,如此这般,转眼间便到了几人面前。 上官云喜不自胜,大声叫道:“霍伯伯,霍伯伯——”他拉着柯青青,几步就跑到霍无羽面前。 “云儿,你为何在此?”霍无羽认出上官云,不免觉得惊奇。 上官云还未解释,金万城就朗声道:“霍兄,金某正有几笔血债要找你还,你来得正好。”说着便挺剑刺出,霍无羽赤手空拳,将金万城接下了。 金万城虽说使剑,但在这雪峰绝巅,两人脚下都是尖锐的山石,加之地势狭窄,霍无羽占了不少便宜。霍无羽身形飘乎不定,双掌上下翻飞,与金万城斗了个旗鼓相当。 萧剑早将柳如烟放开,他紧上两步,纵身跃到上官云面前,他见柯青青将上官云档在身后,不由怒喝道:“青青,你竟听信这小子的谎言,证据确凿之下,替他狡辩不说,更多番助他逃走,今日我便替柯前辈清理门户。”他飞身而起,一剑刺向柯青青, 柯青青拉着上官云翻身滚下山脊,刚滑出丈许,她见前方有块凸出的山石,忙伸出双脚一蹬,刹住下滑之势。她向来得柯青神宠爱,以致有些刁蛮,见萧剑好赖不分,柯青青不禁上了脾气,她大声斥道:“你连是非黑白也分不清楚,如何做得铁剑山庄的庄主?” 萧剑更加怒火冲天,恨道:“今日必取你性命,以慰浚儿在天之灵。”他纵身跃下,挥剑刺向上官云。 霍无羽觑见上官云已命在旦夕,舍了金万城纵身跃起,他顾着救人,却不料金万城一剑扫向肋下。霍无羽肋下受伤,但威势不减,凌空便是一掌往萧剑背后拍去,又大声喝道:“萧剑,休伤云儿性命!” 萧剑见这一掌来得凶猛,忙侧退两步避开,霍无羽刚一落地,他便挺剑刺来。 霍无羽侧身让过,右掌推向萧剑胸口,萧剑不及回招,只得左掌迎敌。嘭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震得不少积雪都往下滑,霍无羽肋下有伤,被这一掌震得半跪在地,噗地吐出一大口血,上官云赶紧上前扶住。 萧剑功力较弱,此时也不好受,他胸腹内真气翻涌,也受了些轻伤,玄铁剑险些拿不住。 霍无羽抹去嘴角的血迹,推开上官云,大声道:“云儿,快走!” 上官云见其肋下血流不止,自然不愿离开,急道:“霍伯伯,你……”话未说完,萧剑又已刺来。 霍无羽强打精神,又与萧剑斗在一起,他虽受伤不轻,但仗着多年修为,又是在这雪峰绝巅,竟将萧剑逼得不住后退。 柯青青赶紧拉着上官云爬上山脊。 ------------ 058 昆仑血案冤莫白 11 金万城丢掉利剑,朗声道:“霍兄,金某再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着就一掌劈向霍无羽。两人功力相差无几,一个出招势道雄浑,一个掌法轻盈飘逸,在这雪山绝巅生死相搏。 萧剑报仇心切,舍了霍无羽,又去追赶上官云。 柳如烟纵身挡住萧剑,但对方乃是长辈,她并不敢动手,只是叫道:“萧师伯……” 萧剑怒气冲天,挺剑急刺,他见柳如烟避也不避,剑锋一转,擦着其脸颊过去了。萧剑大喝道:“滚开!”接着一掌推去,轻轻一掌拍在柳如烟肩头。 柳如烟转眼间便滚落山下,哗啦啦带下不少山石、积雪,很快没了踪影。 柯青青惊叫道:“柳姐姐……”她纵身跃下,伸手想要拉住柳如烟,却哪里来得及。柯青青止住下滑之势,但见柳如烟生死不明,她哭得泪如泉涌。 萧剑纵身跳到上官云身前,一抖剑花,就要结果上官云的性命。 上官云掏出怀中装有泻药的小瓶,一下将瓶拍碎,连着碎瓶向萧剑脸上撒去,又连忙往后急退。 萧剑只疑是剧毒之物,他长袖一挥,挡住口鼻,向后一纵退到数尺开外。 山风甚急,毒粉几下便被吹得干干净净。 萧剑更加恨之切骨,他持剑一步步逼来,咬牙道:“你小小年纪,便如此阴狠毒辣,还敢说不是你害了浚儿?就凭这下三滥的功夫,休想逃得性命。” 柯青青在雪坡上大声骂道:“萧伯伯,你糊里糊涂,竟听信金天泽的谎话,他才是杀人凶手,你莫要伤害云哥哥。” 上官云不住后退,辩解道:“萧庄主,若真是我杀了萧浚,必定早已远走高飞,又怎会自投罗网,前来找寻你与金掌门?” 萧剑苦笑了几声,厉声道:“你们魔道中人向来诡计多端,谁又知你打甚主意?”他飞身跃起,一剑向上官云胸口刺去。 上官云一步步后退,萧莹莹这时恰在其身后,她虽受重伤,却也强打精神将其拉到身后。萧莹莹声音温柔,却毅然道:“爹爹,你不能杀他。”话刚说完,却又将晕倒,上官云忙伸手扶住。 萧剑不敢伤了爱女,他收招落在两尺外,痛声道:“莹莹,就连你也要护住这个魔头?!” 萧莹莹已无力再言,她背靠在上官云胸口,轻轻摇了摇头。 萧剑痛不欲生,玄铁剑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他抬起手掌,喝道:“你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杀了?”但他哪会真动手,他看了看萧莹莹,又看了看自己抬起的手掌,终还是放下了。 上官云心中感激,他看着胸前的娇柔少女,轻声道:“萧姑娘,你何须如此?” 霍无羽本欲过来相救,怎奈金万城死死纠缠,他接连受伤,斗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他大声道:“云儿,你真要等他们杀你么?快往山下跳。” 柯青青也急道:“云哥哥,快跳下山,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这里已是雪山山巅,一边是直如刀削的悬崖,另一边是陡峭的雪坡,稍有不慎都将粉身碎骨。上官云不敢放开萧莹莹,将其面向自己紧紧抱着,纵身便跳下了雪山。 柯青青脚下一蹬,也慢慢滑了下去。 萧剑正在痛苦,哪里想到上官云真敢跳下去,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上官云抱着萧莹莹,跃过突出雪面的锋利山石,脚还未踩实就滚倒在地。刚滚下十来丈,他就觉天旋地转般头晕欲呕,怀中少女更是昏了过去。他担心萧莹莹再次受伤,硬是用双手紧紧护住怀中娇躯,哪怕双臂、后背被山石割破碰伤,也不松开分毫。 下面的积雪越来越厚,两人也越滚越快,这动静竟造成雪崩,上官云几近昏迷。他心中牵挂怀中少女,脑中才留有一丝清明,虽然身体似要散开,却还是勉力维持。积雪渐将二人严严包裹,就如一个雪球般向山下滚去,两人眼耳口鼻之中尽是雪沫,呼吸也极其困难,上官云更觉眩晕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云就似被人重重砸在地上一般,两人终于止住滚落之势。他耳中轰隆隆地闷响一阵,七窍不禁冒出血来,山上的积雪又滑落不少,将两人掩埋住,幸好雪崩不大,不然两人哪里还有性命。 上官云屏住呼吸,用最后一丝清明伸出左手,将头上的积雪缓缓扒开,还好雪层不厚,很快便有一点亮光射了进来。上官云让怀中少女露出口鼻,对着扒出的雪洞,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萧莹莹悠悠醒转,只觉浑身动弹不得,左肩上甚是疼痛。她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睡着了的少年,正与自己鼻息相闻。 此时已是晚上,又是山谷之中,天色极为昏暗,萧莹莹借着雪光打量周遭,才发现被困在积雪中,她正与上官云紧紧相贴。萧莹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脸上不禁羞得一片绯红,她定了定神,柔声叫道:“云哥哥……” 上官云在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叫自己,就轻声道:“青青……青青……” 萧莹莹既羡慕又嫉妒,想到两人此时情景,她更觉尴尬,只盼其莫发现自己的窘态才好,她又叫道:“云哥哥,我是萧莹莹。” 上官云睁开双眼,只见一双明眸柔情似水,不免看得呆了。 见其怔怔地看着自己,萧莹莹又轻声叫道:“云哥哥。” 上官云终于回过神,他动了动又酸又痛的双臂,哪知萧莹莹左肩吃痛,不由嘤咛一声,上官云这才想起两人滚下山时,他便一直紧紧抱着少女,到此时也只是放开了一只左手。 萧莹莹娇羞满面,不由低下头,却发现将头埋到了上官云怀中,她又将头抬起,却不敢再与上官云对目相视,只好把头扭向一边。她脸红耳赤,心如小鹿般乱撞,柔声道:“云哥哥,这是哪里?” 上官云慢慢将右手从萧莹莹身后拿出来,又将头上的积雪拔开了少许,才说道:“我们从雪山上滚落下来,想必已在谷底了。” ------------ 059 昆仑血案冤莫白 12 想起萧浚惨死,杀兄之仇还未得报,萧剑又被人蒙在鼓里,萧莹莹鼻子一酸便掉下泪来。 上官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慢慢扒去头顶积雪。 直弄了小半时辰,两人才从积雪中爬了出来,上官云在谷中搜寻了一番,并无柯青青等人的踪迹。 萧莹莹止了哭泣,她忍着肩上剧痛,与上官云一起向山谷外走去。她肩伤未好,从雪山上滚下来更是伤上加伤,没走多远,便忍不住疼痛,嘤咛一声晕倒在地,上官云只得将她抱起,慢慢向谷外走去。 走出数里,就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上官云抱着萧莹莹悄悄走过去,在一块大石后藏了身,借着微光,只见前方不远处,金万城正与霍无羽斗在一起,萧剑已重伤在旁。 霍无羽负伤迎战,金万城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天已牵涉进数十条人命,深仇大恨之下,两人出手都不留半分余地。金万城几近天下无敌,霍无羽也内力深厚,两人重伤之下,虽无先前的威势,斗得却更让人心惊。 金万城轻身纵起,一脚踢向霍无羽胸口,左掌也向霍无羽头顶打来。霍无羽左掌将胸口护住,右手反抬,掌心向外,抬手就将金万城这一掌挡住。金万城后退数尺,脚下轻轻在山石上一踏,收住后退之势,双掌又向霍无羽打去。 两人又对一掌,双方噔噔噔各退数步,霍无羽吐出口中鲜血,大笑道:“金兄,若你们要赶尽杀绝,霍某就算赔了性命,也要将你二人拉上。霍某以一换二,这样算来还是赚了,哈哈哈哈……”说着又跨步上前,要与金万城决一死战。 金万城也不好受,他擦去嘴角血迹,纵身退后数尺。如今他身受重伤,真气所耗甚巨,若再与霍无羽拼下去,只能斗个两败俱伤。他一拱双手,朗声道:“霍兄住手,听金某一言,你我不相上下,再斗无益,这笔帐不若日后再算,至于上官云,先饶他一命也罢。”见霍无羽终于停了手,他又问道:“如烟,你真不愿与为师一起回去么?” 就听柳如烟道:“师父,我……我……” 柯青青快言快语道:“你们要走便走,柳姐姐若跟你们回去了,难保你们不责罚她。” 金万城并不恼怒,他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便过些时候再说罢。霍兄,待他日,金某定与你决一死战,后会有期!”他抱起萧剑就走。金万城在那峭壁上如履平地,他双脚在突出的山石上左蹬右踏,几下就到了峭壁之上。 霍无羽担心金万城失言,他足下一点,轻轻纵身到峭壁上,紧跟金万城而去。 上官云抱着萧莹莹从隐身处出来,大声叫道:“霍伯伯——” 霍无羽回头见是上官云,却并不停留,他大声道:“云儿,杨兄他们到应州去了,你向东走便是。”他展开轻功,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 上官云呆呆站在原地,就听柯青青开心地叫道:“云哥哥。”一看前方,果然柯青青和柳如烟从一块山石后走出来。 上官云终于寻到二女,又见她们无甚大碍,心中喜不自胜,忙走过去,说道:“青青,柳姐姐,你们还好么?” 柯青青几步跑到上官云身前,却突然脸色一变,气呼呼地道:“不好,还有你好么?” 上官云正要说话,怀中的萧莹莹却开口轻轻叫了一声:“柯姐姐。”原来她早已醒了。 见上官云既不说话,也不将怀中少女放下,柯青青轻轻一跺脚,指着上官云,气道:“你……”她话未出口,就已包不住泪水,柯青青掩住嘴唇,转身便向谷外跑去。 上官云见到二女无事,本来高兴万分,怎料刚一见面,柯青青就无端端生气,他不禁气恼不已。他一个男儿家,哪里知道柯青青是嫉妒他怀中少女,更是恨他一直抱着萧莹莹不放手。 柳如烟年岁稍长,见三人如此情景,哪里有不明白之理,她一瘸一拐走过来,说道:“你快放下莹莹,我扶着她罢,你去追青青。”说完便将萧莹莹从上官云怀中扶了下来。 上官云心中气恼,自顾自默不作声向谷外慢慢走了,也不追赶柯青青。 柳如烟摇头轻叹一声,也扶着萧莹莹慢慢向谷外走去。 三人连夜出了山谷,翻过一座雪山,便来到上官云与柯青青上山之处,先前藏在乱石中的马鞍已不见踪影,想必柯青青已骑着踏雪走远了。 三人沿来路一路向东,十来天后已到了凉州地界,途中上官云采了草药,为萧莹莹与柳如烟敷了药,他年纪虽小,医术却得自莫三味真传,二女的伤势好得极快。 柳如烟痴心一片,怎知金天泽却杀人栽脏,她虽有心帮上官云洗脱冤情,怎奈事与愿为,如今证据全无,她不免心灰意冷。柳如烟不愿再回师门,打算向南,到蜀中探亲。上官云牵挂杨一知与柯青青,欲到应州,萧莹莹挂念父兄安危,便打算与上官云一道上路。三人就在凉州分道扬镳,柳如烟向南去了,上官云与萧莹莹进了凉州城。 二人进了城,刚走过城门百十来丈,就听前方一片喧哗,众多男男女女将街道一侧围得水泄不通,两人好奇,便挤进人群察看究竟。 只见七八名宋兵手拿刀枪,正围着一匹高大黑马跃跃欲试,似想制住黑马。那黑马四蹄雪白,生得神骏非凡,正是踏雪,倒是未见柯青青,不知她又在何处。 踏雪在人群中上下腾跃,左奔右突,就如身具武功的武林高手般,如有宋兵近身,它举起马蹄就重重踢去,中者均伤。那些宋兵见踏雪厉害,都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围在周围舞刀弄枪,一边大声呐喊。踏雪虽说勇猛,可它陷入重围,想要逃出却也甚难。 上官云二话不说,他挤进人群,来到那七八名宋兵身后,大喝一声,将身前一名宋兵一脚踢倒。 其余宋兵见同伙被人踢倒,也不再管踏雪,他们转身就将刀枪向上官云捅来。 [,!] ... ------------ 060 昆仑血案冤莫白 13 这些宋兵平常尽干些欺压百姓的无良之事,自入伍以来,只怕都未怎么操练过,上官云武功虽低,对付他们却还绰绰有余。一番拳打脚踢之后,便有五六名宋兵横七竖八倒地**,剩下两人却在混战中被踏雪踢在脑上,当场便晕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平日里被这些宋兵百般欺负,都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见到横行霸道的官兵被人教训,全都大声叫起好来。 踏雪认出上官云,唏律律嘶鸣着人立而起,它放下前蹄,又轻轻打着响鼻,似要向上官云说些什么一般。 城门那边的宋兵早已持刀枪杀来,此地不宜久留,上官云一翻身上了马,急冲两步来到萧莹莹面前,上官云将萧莹莹拉上马。 踏雪不等上官云招呼,埋头猛冲两步,然后高高跳起,从人群头上一跃而过。 众人见踏雪冲来,均匆忙后退,反将自城门杀来的宋兵挡住了。有几名宋兵躲闪不及,竟被踏雪踩倒在地,已不知生死。 上官云控住马缰欲逃出城去,踏雪却死活不走,它在原地蹦跃几下后,转身就向城内飞奔,上官云连试几次均是如此。他知踏雪神异,早已通灵,如此行为必有其因,便放松马缰,由着踏雪在城内飞驰。一时间,街道两边鸡飞狗跳,路人闪避不迭。后方的宋兵虽在奋力追赶,哪里还追得上,转眼就不见了踏雪的身影。 踏雪在城里东拐西绕,狂奔了十多里路,带着二人来到城东一间破庙,它停在门口再也不走,又用前蹄不住轻敲地面。 上官云与萧莹莹下了马,进到庙内却并不见人影,但见踏雪行状,他们知此处定有蹊跷,便又要庙中仔细查探。 大殿正中供着一尊丈许高的阿弥陀佛像,佛像以整石雕刻而成,下面又用整石雕成莲花底座。底座下的石块上,有几条白色的划痕,看着甚是显眼,显然这莲花底座被人转动过,看来佛像之下另有文章。 两人试了半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推动分毫,便又在殿中仔细搜寻了一遍。他们并未找到什么机关,却在大殿侧墙发现一处隐秘的夹壁。看那地上散落着不少破烂的经书,这夹壁应是藏经之处,里面虽狭窄,但要藏两个人却也不难。夹壁内尽是蛛丝尘土,先前在庙中之人应未发现这夹壁,不然定不会费力搬动那数千斤重的石刻佛像。 这时刚刚过午,上官云见此处无人,就与萧莹莹出了破庙,打算晚上再来察探。 刚过申时,上官云和萧莹莹便早早用了饭菜,两人将踏雪牵到庙后,在树林中藏好了,他们却悄悄来到破庙中。 庙中仍是无人,两人抹去留下的脚印痕迹,在夹壁中藏了身,借着墙上的缝隙,将整个破庙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在夹壁中直亥末子初,终于见院墙上有人探头悄悄向庙内张望,那人在墙上看了许久,见庙内并无动静,这才从墙外跳进庙中。他身着灰黑衣袍,肋下还挟得一人,他双足不沾地般,几步就走到殿内,积雪中半点痕迹也未留下,看来这人轻功甚是了得。 上官云只觉那人身形极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破庙中虽有积雪映射的月光,却甚是微弱,并无法看清其的面目,只能看出那人肋下所挟着的是个女子。上官云暗下决心,若来人真要对那女子行非礼之事,哪怕自己武功低微,也要拼死与其一战。 那人将女子放到佛像旁,伸出双手运足真气,将佛像缓缓推开,佛像下果然是个空洞。他将那女子抱入洞中,这才自己跳进去,又在里面将佛像搬回原位。 又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佛像都再无动静,上官云悔不当初,只怕那人正在佛像下行恶。他打算救人,便向外走去,却被萧莹莹拉了回来。上官云甚是恼怒,但承萧莹莹舍身相救,他也不好对她发火,便说道:“莹……”刚叫出口,萧莹莹就捂住他口鼻,上官云只觉一阵沁人的幽香传来,与柯青青身上的体香又大为不同。 萧莹莹既焦急又羞涩,她将玉手放开,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云哥哥,有人来了。”又向庙门口指了指。 上官云敛住心神,顺着她的玉指看去,并未看见甚么,耳中却传来得得蹄声,听着应有不少人马。 很快那些人马就停在庙外,一名高大汉子走到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眼。 上官云暗自庆幸,若非萧莹莹提醒,只怕已被来人发现,两人屏声静气,藏在壁中看到底有何事发生。 那高大汉子并不进庙,他转过身去,叽哩哇啦说了一通,用的并不是中土言语。等他说完,其余人马又纵马狂奔,声音越来越小,已是往远处走了。高大汉子这才进了破庙,他负手站在殿前的雪地里,似在等着甚么人。 又过了许久,庙外又走进一个人,那人刚进庙门,就朗声道:“完颜兄,金某几天前在西安才遇到犬子天泽,方知你在凉州等金某。金某马不停蹄折返回来,仍让完颜兄久等,甚是惭愧,还望完颜兄宽宏大量,恕金某迟到之罪。”听他声音,却是金万城。 高大汉子甚是傲慢,他冷哼了一声,便往殿内走来,并未开口说话。 金万城也进了殿,他问道:“完颜兄,莫非王爷已向上京发兵了?” 高大汉子声如洪钟,大声道:“昨日接到飞鸽传书,燕云一带的辽军都已溃败,但云州和蔚州仍未拿下,大元帅正率两万人马强攻蔚州,王爷已于三日前率大军杀往上京。”他虽也姓完颜,听声音却并非完颜宗望或完颜晟,汉话也说得不怎么流利。 金万城又问道:“不知宋军战绩如何?” 高大汉子鄙夷地冷笑了两声,他讥讽道:“亏你宋人有二十万人马,却尽数败在辽人手中,只余得两三万残兵败卒,谈何战绩?若非你们战败,大元帅何需率大军赶往燕云相助你们?我大金虽只有区区三万五千人马,却将辽人杀得血流成河,燕京周边捷报频传,岂是你宋军可比的?!” ------------ 061 昆仑血案冤莫白 14 金万城沉吟了一阵,又问道:“完颜兄急着见金某所为何事?” 高大汉子道:“王爷与大元帅日前收到消息,金刚门除铁牛儿外,数十人已赶往上京,要保耶律延禧西逃。若真被他们逃到大漠,日后再集齐大军,这十多年辛苦便白费了。你们这些武林人士虽无法打仗,但擒杀耶律延禧却非你们不可,只要耶律延禧一死,我大金便再无后顾之忧,金掌门多年图谋的大事方才可行。” 金万城喜不自胜,拱手说道:“还请大将军先回去禀告王爷,夺命叟柯青神已率犬子天泽他们赶往燕云,我中原武林一月前也派了数百人助战,金某另有要事,需得耽搁几日。” 高大汉子沉声喝道:“金万城,你我原本约好,宋攻燕京,我大金攻中京,可你们却连战连败,非但未能助我大金,还要我们分兵燕云。王爷让本将与你传话,莫要忘了当日之约,若你们未出半分力气,可别怪我完颜氏不守信约。” 金万城恭敬道:“金某不敢忘记,请王爷放心。待金某之事一完,定至上京与大军会合,绝不会误了灭辽的大事。” 高大汉子不再言语,他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金万城待其走远,也纵身出了庙。 过了一阵,殿中的佛像便移开了,穿灰黑衣袍那人从洞中跳出来,那女子却紧跟着走出来了。两人正准备出庙,就听庙外一声大笑,接着一个人跳进庙来,原来金万城去而复返。 那人又一掌将那女子拍晕,仍挟在肋下,随时准备逃走。 金万城笑道:“我道是谁鬼鬼祟祟,原来是你。贺芝仙,你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瞒得过完颜宗翰,可瞒不过金某。” 上官云听得那灰黑衣袍之人是贺芝仙,双眼直欲喷火,若非武功低微,不是贺芝仙的敌手,加之身上又无毒药,恐怕他早已跳出去报仇了。 贺芝仙愣了一下,瓮声道:“金万城,若不是这鬼丫头多嘴多舌,老夫岂会让你发现?这十几年来,老夫替你出了不少力,你竟在众人面前诬我为魔道中人,真当老夫好欺负么?” 金万城淡然道:“贺前辈只为几句话,就杀我金城派弟子,难道不是魔道中人所为?” “老夫的确杀了一人,其余的都是辽人所杀,老夫还听闻有两人回了中原,却被你以门规处死,你全部诬赖到老夫身上,如此作法也非正道所为。”贺芝仙嘿嘿冷笑。 “金某所为,乃是按门规办事,自然是正道所为。为了几句江湖传言,你不惜弃正入邪,实令我等正道蒙羞。”金万城正义凛然道。 “哈哈哈哈……”贺芝仙大笑:“放屁!还不是因他们将碧落赋的线索告诉了仇万千他们么?只怕是你害怕有人得知这绝世神功重现江湖,要来与你争抢,这才杀了他们罢!” “哈哈哈哈……”金万城也大笑,他嗤之以鼻地道:“你以为金某如你一般,对碧落赋念念不忘?哼,区区一部内功心法,金某还从未放在心上,这件事江湖中传了多年,又有谁得到秘笈了,依金某看,这不过是些好事之人以讹传讹罢了。” 贺芝仙奇道:“你真的没想过抢夺碧落赋神功秘笈?” 金万城断然道:“武功修为,重在资质,就算你得到碧落赋,可你资质不足,也是枉费心机。我金城派传承多年,剑法、掌法、内功哪样比碧落赋差了?金某虽不成器,对练武却还有几分天资,以我今日修为,也只算得登堂入室而已。金某自知贪多不烂,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求那虚无飘渺的碧落赋?” 贺芝仙冷哼道:“既然你对碧落赋不感兴趣,为何还要为难老夫?” 金万城大义凛然道:“当年就因碧落赋几句口诀,便令江湖死伤数百,其中不乏同门相残、兄弟反目,最后更引得中原武林与天魔教大战一场。若这消息走漏出去,天下定将大乱,如今正值宋金灭辽之际,金某岂能让你误了大事?你已入魔道,又害我同门性命,金某只有将你诛杀,以儆天下邪恶之徒。” “嘿嘿嘿……”贺芝仙讥笑:“你不用在老夫面前假惺惺的样子,不就是怕老夫误了你的富贵荣华么?金万城,没想到你身为一派掌门,却贪恋俗世间的钱财权势,更为此奔走近十年之久。你引得天下纷争四起,兵祸不断,以致生灵涂炭,还跟老夫说甚江湖大义?” 金万城长声大笑:“哈哈哈哈……贺芝仙,你果真多疑善忌,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凭金某今时今日在江湖中的地位,又有甚么富贵荣华值得金某贪恋?你也太小瞧金某了罢?哈哈哈哈……” 贺芝仙瓮声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难老夫?不若你我各退一步,你不逼我,我也不会将碧落赋的秘密透露出去。 金万城冷笑道:“夺命追魂二叟齐名多年,你却心存邪念,意夺天下第一。贺芝仙,你已入魔道,先杀我正道中人,又擒柯前辈的孙女,还与辽人勾结,处处与中原武林作对。你若是隐姓埋名,我还放你一马,今日既让金某遇上,你休想逃脱。” 惊闻柯青青被贺芝仙擒住,上官云担忧不已,但他自知不是二人的敌手,此刻怎能出去?他沉住气藏在夹壁中,只待金万城与贺芝仙打起来再见机行事。 贺芝仙苦笑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正道容不下老夫,老夫唯有与辽人握手言欢,这些还不是被你们所逼。” 金万城朗声道:“既然如此,就莫怪金某得罪了。”他掌含内劲,呼地向贺芝仙击去。 贺芝仙自知内力不及金万城深厚,他轻功高强,转眼间后退数尺。贺芝仙一手挟着柯青青,仗着轻功,与金万城在破庙中游走拼斗。 金万城双掌势道雄浑,招式诡异无比,他一心要将贺芝仙毙于掌下。 贺芝仙虽单掌迎敌,但迷踪鬼步乃武林绝学,他一时也不致落败。 两人斗了上百回合,贺芝仙手上带了一人,渐渐露出败相。他不敢恋战,作势虚晃一掌,将柯青青当作兵器向金万城腰间打去,金万城侧身一让,贺芝仙又一掌打向金万城面门。金万城刚要挡开来掌,贺芝仙又用柯青青向金万城当胸撞去,金万城怕伤了柯青青,只得后跨两步退到了数尺外。 上官云见柯青青几欲丧命,更将贺芝仙恨得咬牙切齿。 贺芝仙脚下一蹬,纵身向金万城扑去,金万城只当贺芝仙要与已性命相搏,他右掌上翻向半空打去。贺芝仙将真气凝于掌心,右臂一伸,与金万城对了一掌。波的一声,贺芝仙就向后远远飞去,他的手臂虽震得脱了臼,却借势退了数丈远,落地时已出了破庙。 金万城也被震退两步,他见贺芝仙逃出庙外,方知上了当,一纵身也追了出去。 上官云与萧莹莹在夹壁中等了许久,估计金万城与贺芝仙确实走远,这才从夹壁中出来,他们在树林中牵了踏雪,顺着金、贺二人所走方向追了下去。 上官云与萧莹莹循着踪迹,渐向东来,半个月后,已到了燕云的武州,距应州也不远了。一路上,村庄都只剩下残垣断壁,难民也越来越多,真个饿殍载道。待到了武州城外,碎旌破甲、残尸碎骸随处可见,尽是大战后的惨像。 见到眼前景象,两人心神触动,只因区区数人之策,天下便兵戈四起,最终数十万军民横尸荒野,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虽说辽人向来对宋民凶残,但寻常百姓又何罪之有,竟遭如此大祸。 想不到金万城以一人之身,竟能挑得几国交战,其心机之巧,城府之深,当世恐无匹敌之人,这赛诸葛的诨名果真不虚。 上官云自小在荒漠中过惯了安定的生活,哪怕粗茶淡饭、衣弊履穿,他心头也是安乐的。他对于民族种姓之分并不看重,是宋人是辽人对他而言,更加毫无区别。他见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几国死伤成千上万,这一切都与金万城有些关系,不由将其看得低了几分。 看见千万百姓受苦,萧莹莹不禁心生怜悯,上官云也觉这些人可怜。上官云尽展所学,为伤病的男女老少医治,萧莹莹为其打下手,一路上虽耽搁了不少时日,却救得许多人性命。 [,!] ... ------------ 062 义薄云天骨肉销 01 两人一路救死扶伤,原本只需一天的路程,却走了十来天,这日终于到了应州。这里的战事更加惨烈,处处都是火烧烟薰的残垣断壁,满地又有无人掩埋的尸骨残骸,要找到一个活人已是万难,百姓都早已逃离此处了。 上官云依着往日记忆,纵马来到佛宫寺,只见大门紧闭,院墙也有数处坍塌,已用石块堵上了,那木塔已照原样重建,仍和以前一样雄伟、一样**。 两人下了马,上官云将马缰交给萧莹莹,走到大门前轻轻推了推,大门已从里面顶住了。他咚咚咚敲了数下,院中传来一阵嘈杂,两人在门口等了许久,仍无人开门,上官云高声叫道:“师父,能开门么?” 很快,一名十七八岁的僧人从院墙上探出头,他打量了上官云与萧莹莹几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上官云施了一礼,客气道:“我父母几年前在贵寺意外身亡,他们忌辰快到了,我专程从大宋来,只为祭拜亡父亡母。” 僧人又向四周打量了数遍,这才说道:“两位稍等,此事需请示方丈。”不等上官云答话,他就退了回去。 他们在外等了小半刻,门后乒乒乓乓一阵响动,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那僧人探出头来,催促道:“两位施主,快些进来罢。” 上官云道声多谢,赶紧与萧莹莹牵马进了佛宫寺,寺内近百男女老少或坐或站,众人衣衫褴褛,脸上尽是惊恐之色,他们见有人进来,都怔怔看着上官云与萧莹莹。 那僧人赶紧将大门关上,又用数根人腿粗的圆木顶住了,他忙完之后,才带上官云和萧莹莹向大殿走去。 上官云将踏雪拴在殿前的石礅上,二人随僧人进了殿,这殿中又有数十妇孺及伤病,十二三名老少僧人背对大门坐在释迦牟尼像前,只有一名六七十岁的老僧面向殿外,想必那就是住持方丈了。僧人们手中或拿着佛珠,或捏着法印,开门那名僧人也自回蒲团诵经。 这住持大脸方鼻,须眉皆白,脸上皱纹密密麻麻,看着极其苍老。他一直紧闭双眼,嘴中默念经文,双手也一粒粒地拔着佛珠。 上官云与萧莹莹不敢打扰,两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便默默站在殿中。 过了半晌,住持方丈才开口说话,但他却并未睁眼:“阿弥陀佛,如今兵荒马乱,两位施主千里迢迢而来,倒也不失一番孝心。三年前那场争执,不少人永归极乐,连尸骨都无人掩埋。释迦塔被烧之后,陛下震怒,寺内僧众也被一一降罪。所有尸骨当年都一并焚化了,骨灰也按佛门规矩撒在释迦塔下,两位施主到塔下祭拜便是。佛宫寺本是清净之地,又有乡民在寺中避难,还请两位施主莫要再生事端。” 上官云又行了一礼,恭敬道:“在下前来只为祭拜先父先母,大师能代为安葬先,在下已感激不尽,哪里还敢造次。” 住持方丈面无表情:“如此甚好,明净,还是你带两位施主到塔下罢。” 那开门的僧人明净又站起身,他双手合什,对上官云与萧莹莹微微欠身,说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上官云与萧莹莹又向住持方丈行了一礼,才随明净往殿后走去,殿前虽有许多逃难的百姓,殿后却甚清净,想必是住持方丈不许他们来到此处。 到了释迦塔下,就见一切如旧,只是院墙上有些火烧烟薰之迹,木塔也带着几分新色。上官云见景思情,当初在木塔上,他们一家三口也过了几个时辰的快活时光,如今却物是人非,他的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 此处也无坟冢墓碑,他只好向着木塔跪下,萧莹莹又到大殿中拿了香蜡纸钱。上官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又大叫了数声爹爹娘亲,竟哭得泪人一般,萧莹莹也跪下来默默流泪,她又将香蜡纸钱点了。 过了好半天,两人才爬起身,上官云擦净了脸上泪水,毅然道:“爹爹,娘,自今以后,云儿绝不再流半滴眼泪,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见两人祭拜过了,明净说道:“两位施主既已了却心愿,还请回去罢。”这口气虽还客气,但话语中却在赶两人离开,想必住持方丈定担心如三年前那般引起大祸,已对明净早有交待。 上官云恭敬道:“小师父放心,我们不敢打扰寺中清静。” 三人刚迈进大殿,就听见前面一片喧闹,其间又夹杂着妇人的痛哭声,走过去一看,数十人正围在大殿一角,个个面带喜色。 上官云心知有异,他挤到人群中,只见一名年青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婴儿嚎啕大哭,两名汉子正抢夺那婴儿。妇人抱得甚紧,旁边又有一名老妪对着那两人拳打脚踢,那两人才未得手。 见这两名汉子欺负妇孺,上官云怒从心起,他走上去将其中一人一抓一掷,将其扔到人群中,紧跟又一脚将另一人踢翻在地。 那人虽吃痛,但他不会武功,自知打不过上官云,赶紧爬起来钻到人群中去了,围观的众人也一哄而散。 上官云走到年青妇人面前,将其双手掰开,让婴儿露出来,这老少二人见上官云出手帮忙,也就止住哭泣任他施为。上官云伸出食中二指,将指背轻轻放到婴儿鼻下,欲探婴儿鼻息,却毫无动静,他又用两指轻轻按住婴儿颈侧,脉搏却有极轻微的跳动。他对年青妇人道:“这孩子还没死,你再让我仔细看看。” 那妇人并未听懂,只是疑惑地看着上官云。 见上官云似通医理,明净双手合什,用契丹话对妇人说了几句。 两名妇人听得明白,扑通一声都跪在地上,嘴里叽哩咕噜说着,又不住磕头。 萧莹莹将她们扶起,又从少妇手中抱过婴儿,明净让周围的人腾出些地方。上官云叫萧莹莹将婴儿放到蒲团上,他取了银针,将婴儿裹在身上的毡毯解开,在其前额、后颈及胸腹等处扎了十多针,又轻拍婴儿胸口。 ------------ 063 义薄云天骨肉销 02 没过不久,那婴儿便大哭起来,手脚也乱抓乱踢,上官云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拔去,少妇难免喜极而泣,又赶紧将婴儿抱起。 殿外那几十人见了,均失望地唏嘘叹气,又不住摇头。 上官云收好银针,说道:“想是这孩子饿极了,又受了些风寒,所以没了气息,我开副药喝了便好,最好再用些奶水或稀粥。” 少妇紧紧抱着婴儿,听明净说了,便眼巴巴看着明净。 明净看着上官云,颇为难地说道:“这……这……寺中粮米早已断了多日。” 上官云奇道:“既是如此,寺中这一百多人何以为食?” 明净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每至夜间便去寺外,寻些……树皮草根,运气好些便……便打些野兽回来。” 上官云不疑有他,对萧莹莹道:“我们倒还带得有些粮米,先交与小师傅解一时之急罢。” 萧莹莹点点头,到马背上拿了包裹,将里面的小米、干粮尽数交与明净,明净赶紧送到伙房,吩咐熬成稀粥分与众人。 大殿内伤病甚多,上官云虽担忧柯青青、杨一知的安危,也不急在一时半刻,便为众人医治,萧莹莹仍在旁帮忙。 上官云开好药方,寺僧也拿出积存的药材来熬成汤药,这些伤病妇孺连声道谢不提。 两人进佛宫寺并不算晚,却忙到天色漆黑方才将数十人治完,住持方丈走到上官云面前,合什点头一礼,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宅心仁厚,医术更是精湛,实乃众生之福。贫僧之前多有得罪,罪过,罪过。” 上官云忙躬身还了一礼,恭敬道:“方丈大师在乱世中广开寺门,早救下了这百多人的性命,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既已事了,在下不便再打扰大师清修,这就告辞。” 住持方丈缓道:“天色已晚,逢此乱世,寺外不甚太平,施主待天明再动身也不妨。” 见其挽留,上官云也不便拂人美意,加之外面的确危险,两人便留了下来。 伙房僧人先前已将稀粥熬好,这真是僧多粥少,哪里够这百多人分食,除了伤病妇孺每人分了一碗,余者和僧众仍需找树皮草根为食。 明净留了两碗粥,见上官云和萧莹莹终于忙完,便端过来递给两人。 上官云和萧莹莹虽肚中饥饿,却都摇头不要,明净也不肯端走,放在两人身前便转身离开了,两人不愿吃,将粥递给了两名抱有婴儿的妇人。 明净带了两名年青僧人,挑了十几名壮年男丁,查看了一遍院外动静,便打开院门出了寺,打算到寺后的树林中寻树皮草根为食。 踏雪也有大半日未食草料,上官云让萧莹莹在殿中休息,他牵马出了门,让踏雪在佛宫寺旁边吃草。他将积雪一点点扒开,露出雪下的枯草,踏雪虽是神驹,此时却不挑食,吃得甚欢。 这毕竟是冰雪中的枯草,踏雪虽未吃饱,上官云却不敢让它多吃。他站起身,准备将踏雪牵进院中,就听远远传来呼喊声。上官云循声绕过佛宫寺,喊声乃是从树林中传来,他翻身上马,大喝一声纵马向树林深处跑去。 才跑了没多久,明净就带着近十人迎面跑来,又有二三十骑金兵挥舞着弯刀纵马追赶,见明净等人逃得仓惶,他们都哈哈大笑。金兵并不急于杀人,只看有人掉到后面,方才纵马上前,接着便一刀劈下那人头颅。 一名瘦弱汉子跑得急了,一下摔在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一名金兵纵马追上来,瘦弱汉子吓得哇哇大叫,众金兵见状都大声吆喝,接着又仰天大笑。 见金兵杀人取乐,上官云不由勃然大怒,他用力一夹马腹,踏雪四蹄奋力,直向瘦弱汉子奔去。此时天色昏暗,众金兵只注意到仓皇逃命的瘦弱汉子,却未注意到有人纵马飞奔而来,踏雪速度奇快,待上官云来到瘦弱汉子面前,众金兵方才警觉。 当头那名金兵也追上了瘦弱汉子,他在马上探出身子,速度不减半分,噢噢吆喝着唰地斩向上官云颈项。 踏雪也不缓分毫,上官云身子后仰,让过寒光闪闪的弯刀,顺势将瘦弱汉子提起。不待那金兵回过神,踏雪已从侧边跑开了,后面的金兵一边大声呼喝,一边挥刀纵马拦截。上官云轻轻一拉缰绳,踏雪嘶鸣一声便绕了回来,又向明净等人追去。 这里距佛宫寺已不远,上官云追上明净,将瘦弱汉子轻轻放下,他猛地一拉缰绳,折转马头又向金兵跑去。 众金兵将上官云团团围住,有两人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挥舞着弯刀纵马冲上来,另有五名金兵仍追赶明净等人去了。 上官云让过两名金兵的弯刀,打算往侧边冲出金兵包围,转眼间却又被死死围住。明净等人也快被追上了,上官云见形势危急,拍马急冲上前,直向金兵扑去。他正面那名金兵毫不退让,也纵马冲了过来,看着还有三四尺距离时,那金兵斜斩过来。上官云偏头让过,看准时机反手抓住那金兵的手腕,轻轻一捏期门穴,那金兵再握不住刀柄。上官云夺过弯刀,顺势斩出,刷地将那金兵肩上斩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口。 见同伴受伤,其余金兵纷纷扬刀呼喝,尽向上官云冲来。 如今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幸得踏雪神勇,不待上官云催促,它便奔蹄急冲。踏雪嘶鸣着向前奔去,金兵的座骑似害怕一般,竟乱了阵脚,甚至有两人被摔下马来。见金兵挨得稍近,踏雪便飞踹过去,转眼间又踢晕两人,上官云也借机斩杀了一名金兵。 众金兵恼羞成怒,一名十夫长吆喝两声,他们就后退十多丈,众金兵分成几队,每队四人,四人又分成两组,左右两边各有两人纵马同时冲来。 金兵来势汹汹,上官云不敢再战,趁金兵阵势未成,他折转马头便逃。上官云赶到明净等人身后,趁几名金兵不注意,挥刀又杀一人,另四人闻风丧胆,忙往侧边逃了。 ------------ 064 义薄云天骨肉销 03 这时后面的金兵又追上来了,上官云猛拉马缰,踏雪在原地踢踏数步,转身又向金兵冲去,它一往无前,去势甚急,毫不避忌金兵的弯刀,让人更觉雄壮神骏。 金兵的座骑虽是良种,又哪里比得上踏雪这西域神驹,它们见踏雪威风凛凛地冲来,有几匹马唏律律叫了几声便向侧边跑了,其余的尽都放缓了步伐,金兵阵势大乱。 踏雪冲到金兵面前,它四蹄猛地一蹬,便高高跃起,径从金兵头上飞过。上官云紧紧夹住马腹,弯下腰大喝着连劈数刀,转瞬间,又被他斩杀两人,金兵被冲得七零八落。 明净等人终于逃到寺门前,院内众人听见动静,却不敢开门,明净将门拍得咚咚直响,这才有僧人爬上墙头查看。 上官云边打边退,前前后后虽伤了十来名金兵,但其余十多人也追到了寺门前。寺中僧人见众人遇险,三两下打开大门,四五名壮实些的僧人操起顶门的圆木就冲了出来。 明净接过一名壮僧手上的圆木,两人奋力前掷,嘭的一声将一名金兵砸得脑浆迸裂。其余僧人也不甘落后,均用圆木向金兵砸去,上官云趁乱又杀了四名金兵。 众金兵自知不敌,噢噢吆喝数声便折转马头逃了,那些座骑都训练有术,哪怕马背上金兵已死,却也跑得飞快。二三十匹马就如一股旋风般,转眼不见踪影,真个来无影去无踪,怪不得宋人对契丹铁骑既羡且恨。 所谓穷寇莫追,众人也不敢收拾寺门前的尸首,尽都赶紧进了寺,又用圆木将大门死死顶住。 明净之前带了十数人去寻吃食,回来时却只剩六七人了,若非上官云奋勇相救,加之踏雪神骏非凡,恐怕他们已被金兵杀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不仅未带回吃食,反有数人丢了性命,众人难免悲戚,不少人都轻声抽泣。 上官云肩上也受了点伤,萧莹莹帮他敷了药,将伤口包扎好,两人仍在殿中休息。他大战一场,加之受伤,甚觉劳累,刚将眼闭下不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之中,就听踏雪长声嘶鸣,跟着有人啊地大叫,上官云突地睁开眼,殿外却真在喧闹。他赶紧叫醒萧莹莹,二人来到殿外,就见数十人围在踏雪四周,踏雪此时狂躁不安,一边轻声嘶鸣,一边来回跳跃。 两人走到近前,只见一名瘦弱汉子头破血流,正倒在地上轻声呻吟。萧莹莹将踏雪轻轻抱住,不停抚摸它的脖颈、脸颊,踏雪这才安分下来。 上官云将瘦弱汉子扶了起来,那正是他方才所救之人,他将瘦弱汉子带回殿中,替其包扎好伤口,又歉然道:“兄台被踏雪踢伤,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踏雪平常甚守规矩,许是今日打了一场,这才脾气暴躁了些,兄台莫要怪它。” 瘦弱汉子还未答话,明净在旁冷道:“施主莫往心里去,他是自作自受,倒是你需将马看好,千万莫让人偷了去。” 上官云奇道:“小师傅,此话何解?” 萧莹莹冰雪聪明,她柔声道:“莫不是他们肚中饥饿,想要杀马为食?” 明净轻轻点了点头,叹道:“正是如此。如今兵荒马乱的,却也怪不得他们,还请施主莫为难于他。” 上官云也未发火,他淡然道:“既然踏雪无事,便算了罢。” 萧莹莹心中恼怒,却仍是柔柔地道:“若非踏雪神勇,只怕你早被金人杀了。你便是肚中饥饿,忍一时也就罢了,明日也可再寻可食之物,你怎可恩将仇报,打踏雪的主意?” 她声音温柔,瘦弱汉子听来却更加惭愧,他羞得满脸通红,讪讪地往殿外走了。 住持方丈也走过来,他双手合什,缓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心胸宽仁,实乃天下之福。两位可将马牵到后院,你们也在那休息,只是切莫上塔,更要小心火烛,若如三年前那般引起大火,贫僧也担当不起。晚上若听到甚么动静,千万莫要见怪,切记,切记!”他说完头也不回,径去佛像前坐下念经去了。 得方丈格外关照,上官云心中甚为感激,两人牵着踏雪来到后院,便将马缰拴在廊柱上,又取木柴点了一小堆篝火取暖,两人就紧挨着踏雪在廊柱下休息。两人走了大半天路,医治寺中伤病又耗费了不少精神,肚中虽然饥饿,却也慢慢睡了过去。 萧莹莹睡至半夜,朦胧中只觉腹中越发饥饿,鼻中竟闻到肉香,她渐渐醒来,怎料竟真有香味飘来,前院也一片嘈杂。萧莹莹将上官云轻轻摇醒,柔声道:“云哥哥,寺中断粮已久,哪来的肉食?” 上官云也感奇怪,他翻身爬起,道:“莫不是明净小师傅他们去打了猎回来?” 两人来到前院,只见众僧均在殿中诵经,声音之大,已近似吼叫,一些妇孺则紧紧依偎着轻声哭泣。院内喧嚣一片,数堆篝火燃得噼啪作响,众人正在火上烤肉,阵阵肉香随着嗞嗞的响声飘进大殿,不少人吃得满嘴流油。 闻着这肉香,上官云更觉饥饿难耐,只欲上前大快朵颐。 “莫不是踏雪被他们杀了?”话未说完,萧莹莹就要流下泪来。 二人刚才出来得急,并未察看踏雪是否安好,上官云叫道:“不好。”两人几步跨到殿后,只见踏雪好好地卧在廊下,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又来到前院,走到一名正在烤肉的中年汉子前,萧莹莹问道:“大叔,你们烤的是什么肉?” 中年头也不抬,说道:“羊肉。” 萧莹莹奇道:“金人到处烧杀抢掠,你们哪来的羊肉?” 中年仍不抬头,他指了指大门口,说道:“两脚羊,那不是么?要吃自己去取便是。” 黑夜中甚昏暗,并无法看清,两人又走到大门口,刚看一眼,萧莹莹便啊地惊叫,她捂着嘴转到一边不停呕吐,旁边十几人都嘿嘿哄笑。大门后摆了几具金兵的尸体,衣服早被扒光,大腿、胳臂已被人剔得只剩骨头,篝火上烤着的正是这些尸体上的人肉。 [,!] ... ------------ 065 义薄云天骨肉销 04 上官云强忍心中不适,他一脚将面前那堆篝火上的人肉踢得老远。见此惨状,他不禁怒发欲狂,声音也嘶哑起来,上官云厉声吼道:“各位均是父母生养,伦理纲常想必也是懂得的,为何却如此残忍,竟以人肉为食?如此灭绝人性,蔑伦悖理,与牲畜犲狼又有何分别?” 院中众人不再喧闹,连那些抽泣的妇孺也止了声息,有几人讪讪地将手中人肉扔掉了,更多人却不以为意,他们脸现鄙夷之色,仍大口嚼着那烤得焦黄的人肉。 偌大的佛宫寺中,只闻众僧诵经之声,在黑夜中更震人心魄,让人只觉灵魂也要自俗世超脱。 上官云大步来到众僧前,大声喝斥道:“大师,寺院乃佛门清修之地,你为何纵容这些人在此胡作非为,竟做出这等残暴之事?” 住持老僧缓缓睁开双眼,他神情极其痛苦,缓道:“阿弥陀佛,施主,众人之举虽泯灭人性,却也是腹中饥饿方才如此。若将他们赶出去,与贫僧亲手杀了他们毫无分别,寺中早已无甚可食,贫僧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见其强辞夺理,上官云怒道:“你我生而为人,便当有所戒持,对天地万物也要有敬畏之心,更不可忘了人兽之别。大师身为佛门中人,眼见他们以人肉为食,却不加制止,你不怕死后坠入阿鼻地狱么?” 住持老僧轻轻摇头,说道:“佛祖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间万物,人兽之间,又有何分别?这草皮树根也罢,人肉羊肉也罢,终归化为一抔黄土,他们手中拿着的,不过是一块充饥之物罢了。他们本是无辜的黎民百姓,逢此大祸,为了保命方才如此。天下大乱,纲常必失,贫僧也不得已,即便坠入阿鼻地狱也无怨无悔,阿弥陀佛!” 萧莹莹柔声劝道:“云哥哥,这些人虽是可恨,却也是为了活命才作此残忍之事。大师也有难处,我们回后院去,天一亮便走得远远的。” 上官云心中愤懑难平,却也无可奈何,他道声得罪,又与萧莹莹回了后院。 两人一夜未睡,等到天明时,便收拾了准备上路,二人将踏雪牵到前院,只见金兵的尸首已不见了。向住持方丈告辞后,二人便共骑向北而去。 踏雪跑了三十来里路,对面远远走来一名老叟和一名少女,这一老一少虽已乔装打扮,上官云却一眼认出柯青青,那老叟正是贺芝仙。 眼前仇敌在前,上官云直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却轻声道:“莹莹,你我先别与青青相认,到时见机行事。” 萧莹莹嗯了一声,两人假作无事,仍徐徐向前走去。 相距只有四五丈远近时,柯青青唉哟一声摔倒在地,她揉着脚踝,皱着秀眉,说道:“贺爷爷,我脚崴了,稍动一下就生痛,定走不得路了,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云见其摔了一跤,心中甚是担心,他顾不得防备贺芝仙,打算下马去看看,却见柯青青趁贺芝仙不注意连连摆手。他赶紧定住心神,目不斜视,似未看见般径向两人走去。 贺芝仙瓮声笑道:“你这鬼丫头就是事多,也亏得是柯老头儿的孙女,若老夫也有你这么一个鬼灵精,岂不被你活活气死?”他几步跨到踏雪面前,一把扯住马缰,喝道:“滚下来。” 上官云唯唯诺诺,却并不下马,踏雪也极不情愿。它不断打着响鼻,四蹄更不安分,就在原地不住踢踏,但主人在旁,它并未发作。 贺芝仙又使劲将缰绳一扯,险些将上官云与萧莹莹拉下马,踏雪吃痛,也轻轻哀鸣一声。贺芝仙身具高强功夫,在凉州破庙时,连那数千斤佛像都推得动,今日却未将踏雪拉倒,他不由惊讶万分。他见踏雪乃罕见的异种,更起了抢夺之心,扬起右掌就要拍向上官云。 柯青青一来心痛踏雪,二来害怕上官云遭到毒手,她一跳而起,急道:“贺爷爷,若你杀人夺马,以后再见到爷爷他们,我就要喊了。” 贺芝仙停住举在半空的右掌,左手并不放开马缰,他见柯青青已站起来,嘿嘿笑道:“老夫就说你事多,你的脚哪里崴了?明明是偷懒不想走路,还想骗老夫。鬼丫头,是你不要这马的,休说老夫不痛惜你一个小姑娘家,你还不快走么?” 被其识破,柯青青脸也不红,她面犯难色,嘟着小嘴,说道:“贺爷爷,你轻功厉害,当然觉得不累。我又没你那么高的武功,走了这么远,这双脚哪怕没有崴伤,还不一样痛么?不如你使轻功带着我,要不然等爷爷他们追来,我可不给你当挡剑牌了。” 贺芝仙又好气又好笑,微怒道:“你当老夫的轻功是拿来玩的么?当初在凉州,若不是你出了声,老夫怎会被金万城发现?又何至于被他们追杀千里?” 柯青青毫不相让,她秀目圆睁,气道:“谁让你当初将我打晕过去的?本来我们就说好一起偷听,你自己不守信用,赖得了我么?”她将双手抱在胸前,又背过身,已真生气了。 贺芝仙假咳一声,瓮声笑道:“鬼丫头,你一个小姑娘家,不学学琴棋书画、针线织绣一类的活计,却整天爱看人打打杀杀,哪里还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也只有柯老头儿才受得了你,真不知他怎么想的,居然跟人生了娃娃,你那死鬼爹妈又留下你这个鬼灵精。幸得老夫当年聪明,才没讨老婆,一个人逍遥自在,哪有柯老头儿那么多拖累。” 柯青青仍不理不睬,兀自生着闷气。 贺芝仙有些微怒,却又不好对柯青青发作,他喝道:“小子,你下来。”说着就一把将上官云拉下马来。 柯青青担心上官云吃亏,忙转过身来,怒道:“你不是答应我不抢他们的马么?” 贺芝仙嘿嘿笑道:“老夫何时答应过你?他们已知晓老夫的行踪,若遇到柯老头儿他们,定会透露出去,老夫怎能放他们走?” ------------ 066 义薄云天骨肉销 05 柯青青无法争辩,嗔怨道:“若再遇到爷爷,我就跟他走了,看你就凭自己一人,如何逃得出他们的手心。” “哈哈哈哈……”贺芝仙长声大笑,道:“若不是你死皮赖脸,硬要跟着老夫看热闹,老夫怎会带着你这么一个累赘?凭老夫独步武林的迷踪鬼步,他们也能追得上么?废话少说,赶紧上马。” 柯青青哼了一声,说道:“我自己走,不想骑马。” 贺芝仙抓住上官云,又将手掌扬起,瓫声道:“你不骑马,我就只有将他们杀了,免得他们到时多嘴。” 上官云假意害怕,手脚也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道:“小姐你……你快快上马,我们……我们不想死。”说完又不停鞠躬作揖。 萧莹莹也做出害怕的模样,她秀眉微颦,眼中似要掉下泪来。 柯青青噗哧笑出声,她轻轻一拍上官云肩膀,道:“那我便救你一命,还不快谢过本姑娘么?” 上官云道谢不迭。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柯青青翻身上了马,与萧莹莹两人共骑,上官云与贺芝仙跟在马后步行。走了没多久,柯青青趁贺芝仙不注意,轻轻一踢马腹,踏雪哪里不明白主人的心思,扬起四蹄就向前奔去。虽不甚快,转瞬间也跑出百十来丈,柯青青只当贺芝仙追赶不及,不由在马上咯咯娇笑。 谁知就听贺芝仙在马后瓮声道:“鬼丫头,你笑甚么?莫以为这马跑得过老夫么?” 柯青青回头一看,贺芝仙正抓住踏雪的尾巴,他左脚前踏,重重蹬在地上,与右脚站成丁字形,手上一使劲,便将踏雪的尾巴扯得笔直。 踏雪吃痛,嘶鸣着半立起来,它又放下前蹄,用后蹄不停倒踢,却无法踢到贺芝仙分毫。 贺芝仙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鬼丫头,你还想跑么?” 柯青青甚是心疼,她眼中含着泪水,轻轻抚着踏雪那黑缎般的长颈,说道:“不跑就不跑,你欺负一匹马,又算甚么本事?” 贺芝仙放了手,说道:“你若真要走,老夫还巴不得,哪会留你?”他再不管三人,迈开大步就向前走去。 待贺芝仙走得远了,萧莹莹悄声道:“柯姐姐,云哥哥,我们这就逃走么?” 柯青青嗯了一声,上官云却不愿就此放过仇人,他悄声道:“你们先走,我跟在他后面。”他不理二女,仍跟着贺芝仙走了。 二女不知上官云与贺芝仙有血海深仇,心中大为不解,她们又担心上官云的安危,便也不打算逃走。三人怕贺芝仙听见,也不敢再说话,柯青青怕上官云走得累,更不催促踏雪,贺芝仙也边走边等。 四人向佛宫寺慢慢走来,三十里路走到中午才走大半,甚至还无法看到那释迦塔。 上官云与萧莹莹近一天未吃东西,看着已到中午,上官云便在路边打了两只野兔,又拾了些干柴点火烤了。柯青青和贺芝仙倒还好,上官云一个人却吃了大半只兔肉,萧莹莹也啃了两条油灿灿的兔腿,直将柯青青看得一愣一愣的。 吃饱喝足后,上官云担心佛宫寺那些人又吃人肉,便打算再打些野兔带去。冬季里野兽本少出洞,那些饥饿的百姓也已将野兔、野鸡捉得差不多了,他与二女寻了半天,才打到两只野鸡、五只野兔。四人这又才上路,上官云在路上又抓了十来只野鸡野兔,未末时分,终到了佛宫寺前。 贺芝仙走到门口,挥起拳头将大门砸得咚咚直响,他瓮声叫道:“大白天将门关着作甚,和尚都死光了么?” 过了不久,墙头上就有人探出头,仍是那年轻的僧人明净,他打量了四人一眼,奇道:“咦,两位施主为何又回来了?” 上官云苦道:“在下的马被他们借了,这才不得不回来。” 贺芝仙喝斥道:“小和尚,你们关着门做甚见不得光的勾当么?” 其言语无礼至甚,明净皱着眉,显然极其厌恶贺芝仙,但看在上官云和萧莹莹的面上,他仍是说道:“几位施主稍等,我这就开门。” 进了寺,上官云便将野鸡野兔交给明净,让他安排分给众人。 明净身为出家人,看着这些野鸡野兔却甚是欢喜,他说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真是雪中送炭,我替寺中上下谢谢几位施主的大恩大德。” 柯青青甚觉奇怪,问道:“小师傅,他给你的都是些荤腥之物,你不责怪于他,居然还说甚大恩大德,难道你们这些和尚都不守五荤三厌的戒律么?” 贺芝仙也瓫声笑道:“好啊,你们这帮混帐和尚,打着佛祖和菩萨的名头吃香喝辣,是不是还打算破色戒、杀戒?” 明净面色尴尬,他看了看上官云,却不敢说出原因。 上官云实说道:“这些肉食是给寺中逃难的百姓吃的,住持大师他们连斋饭都没得吃,怎会吃这些荤腥之物。” 贺芝仙倒不以为意,柯青青问道:“你如何知道?” 萧莹莹柔声道:“我们昨晚便在此借宿,是以知晓。”她想起昨晚与上官云紧紧依偎,不觉羞得脸上绯红。 柯青青闻言甚是嫉妒,心中更有些恼恨上官云,她气呼呼地解下一个包裹扔到明净手中,转身便牵踏雪往大殿去了。 明净以为自己将她得罪了,本不想要这包裹,但摸到包裹中尽是小米,又舍不得放下。 对于男女之事,上官云并不似女儿家这般明白得早,见柯青青一见面便又生气,却不知如何又将其得罪了。他心中不由恼怒,但贺芝仙在旁,他也不敢开口。 萧莹莹同为女孩儿家,心中自然明白,她羞得面红耳热,看也不敢看上官云一眼。见明净扭扭捏捏,她赶紧说道:“师傅们已一天未吃东西,小师傅还不快拿去煮了么?” 明净哦了一声,将野鸡野兔给了院中的百姓,吩咐收拾干净,又拿着包裹往伙房去了。 贺芝仙在旁看得明明白白,他已知柯青青与上官云早就相识,却也不点破,嘿嘿嘿笑了几声就径往大殿走去。 ------------ 067 义薄云天骨肉销 06 上官云与萧莹莹也进了殿,与住持老僧知会一声,说些又添麻烦等语,就在殿中休息。 明净忙里忙外,与伙房僧将野鸡野兔炖成肉汤,又另用锅将小米煮成稀粥。院中百多人虽未吃饱,好歹也缓了缓饥饿之感,连僧人们也分得一小碗米粥,人人都喜笑颜开。 众人正高兴之时,就听寺外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听声音不下百骑。很快,来人就在寺外停住,跟着又是一阵呛嘟呛嘟的拔刀之声,紧接着寺门就咚咚咚响个不停,数个声音恶狠狠地叫道:“开门!开门!”显然来者非善。 院中百姓吓得瑟瑟发抖,都往殿中躲藏。 明净悄悄走到大门边,将一根人头大小的木棒探出墙头,院外簌簌簌射来十多箭,乒乒乓乓扎在木棒上。明净吓得撒了手,但他却壮着胆,叫道:“各位军爷,寺里都是逃难的百姓,没有辽兵,你们到别处去罢。” 院外一人声如洪钟,喝道:“你寺内若无辽兵,又怎能杀我十几名手下,快快出来受死。” 这声音乃是凉州破庙中遇到的完颜宗望,上官云不愿连累他人,便走到寺门后,大声道:“那些金兵大多都是被我所杀,与旁人无关。若非你手下杀人取乐,我怎会取他们性命?他们滥杀无辜,都是咎由自取。” 完颜宗翰一阵语塞,另有一人朗声道:“呼尔赤,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就听扑通扑通一阵跪地之声,几名金兵都叽哩哇啦说起来,更有人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完颜宗翰踌躇道:“大元帅,你看……” 就听那人大喝道:“呼尔赤,我大金只凭几万人马,便杀得数十万辽军落花流水,你们可知为何?” 呼尔赤战战兢兢道:“属下不知。” 那人朗声道:“契丹统领草原各族,却不当我等为辽人,耶律延禧一干契丹皇族,自恃手握江山权柄,更百般欺压各族黎民,以致各族不愿归心,我女真男儿方能起事。你们只道这些百姓是辽人,却不知过不多久,他们便是我大金子民。江山社稷,以民为先,天下百姓,乃万军之本。若我们今日欺压契丹人,又与耶律延禧有甚分别,只怕这江山也坐不得几日。” 呼尔赤忙磕头求饶:“属下知错,求大元帅责罚。” 那人威风凛凛地说道:“出师之前,本帅三令五申,不许骚扰各族百姓,你们明知故犯,竟以杀害无辜百姓取乐,该当何罪?” 呼尔赤不敢开口,只是咚咚地不停磕头。 那人大喝道:“呼尔赤,我大金男儿岂是这般毫无血性,还要向人讨饶么?” 完颜宗翰想劝解,急道:“大元帅……” 他话未说完,呼尔赤就大声道:“大元帅,大将军,呼尔赤虽犯下死罪,却也是堂堂大金男儿,绝不敢偷生。”说着就噗地一刀将自己咽喉割断。 其余十几人不甘落后,纷纷效仿,转眼间犯下军纪的十几名金兵尽数而亡。 那人又朗声道:“呼尔赤,你们不愧是我堂堂大金男儿。耶律延禧辱我完颜氏,但契丹百姓何罪?我大金男儿更非欺软怕硬之辈,待来日,我大军定雪洗上京,擒杀耶律延禧,为呼尔赤报仇雪耻,杀——” 众金兵精神振奋,都大叫道:“杀——杀——杀——”这声音真个响彻云霄,震撼寰宇,充斥着必胜之念,金军果真是威武之师。 待金兵安静下来,那人又朗声道:“这位兄弟只凭一人,就杀了我十几名训练有素的手下,定然身手不凡,本帅非常佩服。既是误会一场,这就告辞。”就听院外传来刀剑入鞘之声,接着又是踢踢踏踏的蹄声,金军似正要离去。 这人敢于决断,更严于军纪,实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材,上官云对其钦佩不已。见其要走,他便将门打开,探出头去,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只见寺外数百金军,门口又有两员大将,一人正是完颜宗翰,另一人是名魁梧汉子,他骑着一匹赤红大马,看着极是威武雄壮。那人听见身后动静,便转过头来,只见他满脸长须,竟是金人的右副元帅完颜宗望。 见一名少年从寺内探出头,完颜宗望轻抚长须,朗声笑道:“莫不是你杀了本帅那些手下么?” 上官云不愿撒谎,他走到门外,点点头道:“我是靠着坐骑神骏,这才逃得一命,凭在下的武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完颜宗望方才那句话本是玩笑,不想竟然是真的,他惊讶不已,问道:“你所说当真?”他纵马折了回来,将上官云仔细打量,又拱手大笑道:“小兄弟小小年纪,却能舍身救人,不愧是少年英雄,哈哈哈哈……” 上官云被其夸得不好意思,拱手说道:“在下救人心切,只是凭着一时之勇罢了,今日想来后怕不已,怎当得起英雄二字。大元帅身为三军首领,能爱护百姓,严律手下,才是真正的英雄。”这番话他说得实心实意,的确是肺腑之言。 完颜宗望朗声道:“小兄弟有这份气度,英雄二字当之无愧,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贺芝仙就在寺中,上官云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就听远远有人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邪魔歪道,今日遇上,定要报我三弟的血海深仇。” 另有一人愤然道:“你这邪魔,将我小妹怎么了?” 萧莹莹在门后听见声音,跑出门外大声叫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原来那两人是萧錾和萧棣。 萧錾叫道:“小妹,当心!“他几步跨到上官云面前,挥剑便向上官云头上斩去。 萧棣不落后半分,他一手推开萧莹莹,也一剑刺向上官云胸口。 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双眼泪如泉涌,却说不出话来。她武功不高,虽说上官云就在近前,她却无法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柄利剑刺向上官云。 柯青青在门后紧紧捂住双唇,更哭得泪人一般,她心中极是后悔。若非她之前故意装作崴脚,贺芝仙也不会将上官云牵扯进来,上官云也不会在此丢了性命。她只觉心如刀绞,真个痛彻心腑,恨不能替上官云挡了那两剑。 ------------ 068 义薄云天骨肉销 07 眼见萧錾、萧棣就要取了上官云的性命,完颜宗望啪地一抖马鞭,将两柄宝剑都卷住了,他又用力一扯,将两柄剑尖拉得都偏了些许方向。两柄宝剑与上官云擦身而过,噗噗两声,就插进了佛宫寺的大门,长剑直没至柄。 萧錾、萧棣仍未收住势,两人一人一掌都打在大门上,将那扇六七寸厚的木门打得粉碎,这扇门后本有几个看热闹的,都被打得头破血流,更有两人**迸裂,已当场死了。 完颜宗望也被两人的势道扯下马来,虽未摔着,但他右手虎口已裂开了一条两三寸长的大口。 萧錾、萧棣两兄弟转过身,萧錾怒喝道:“你作甚么?” 完颜宗翰扶起完颜宗望,他怒发冲冠,大吼道:“你们敢伤大帅?”众金兵也呛啷啷拔出弯刀,将萧錾萧棣团团围住。 完颜宗望忍住手上疼痛,摆手道:“不干他们的事,把刀收起来,全部退下。”众金兵虽说关心主帅,却不敢有违军令,都收刀退到丈许开外。 萧莹莹眼中含泪,劝道:“大哥,二哥,三哥是被金天泽杀了的,我们不可冤枉他人。” 萧錾指着上官云,痛声道:“小妹,你怎可听信这个魔头的一派胡言?” 萧棣咬牙恨道:“父亲已将一切查得清清楚楚,怎会与金天泽有关?” 柯青青从门后跳出来,她挡在上官云身前,说道:“金天泽已将证据尽数毁了,又将萧浚身上抹了毒药,好嫁祸给云哥哥。你们一见面就要打要杀,又不听人解释,却让真凶逍遥法外,你们和萧伯伯一样,都糊涂了么?” 萧棣怒不可遏,喝道:“莫以为你是夺命叟的孙女,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这事还不是因你而起的么?” 柯青青闻言又气又羞,她指着萧棣道:“你……你……”话未说出来,她眼中又流出泪。 上官云自柯青青身后走出来,坦然道:“当日我见到金天泽与萧浚时,他们就打起来了,如果真是我杀了萧浚,我给他抵命就是,绝不会要你们动手。” 萧錾恨道:“你这邪魔,到这时候还敢花言巧语。”说完又要动手。 完颜宗望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几分,他甚喜爱面前这个见义敢为的少年,便将萧錾拦住,朗声道:“萧錾,本帅虽不知个中情形,但本帅相信这小兄弟并非奸邪之徒。你们莫若听他好好解释,若真是他杀了人,再叫他抵命便是,要不然,你们岂不成了不辩是非之人么?” 萧錾瞪着双眼,恶狠狠地道:“好,看在大元帅的面上,我们先饶你一时,莫说我们不讲道理,你若敢架谎凿空,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萧棣咬牙冷哼了一声,道:“让你再多活一时半刻也罢,看你如何抵赖。” 上官云道:“我说的你们必不愿信,还是让莹莹说罢。” 见两位兄长肯听人解释,萧莹莹心下甚是欣慰,她顿了顿,说道:“大哥,二哥,我曾亲耳听见金天泽与柳姐姐在三哥尸身旁所言,柳姐姐也可以作证,云哥哥并非杀人凶手,此事绝无半点虚假。”接着便将昆仑山的所见所闻细细讲了。 萧棣仍是不信,他恨道:“金城派与我铁剑山庄无仇无怨,又结盟多年,金天泽与三弟怎会起争执?莫不是这小子和柳如烟商量好了来欺骗我们?” 萧莹莹柔声道:“二哥,你连我说的也不信了么?”她双眼通红,又欲哭泣。 柯青青反问道:“以柳姐姐对金天泽的情谊,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帮着外人?” 此事终究躲不过,上官云将心一横,道:“你们若不信,大可将金天泽找来,我与他当场对质,看看到底谁在说谎。” 两兄弟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柯青青所言恰在情理之中。 萧錾沉吟一阵,道:“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上官云,如今金天泽正在云州,你等在此处,我与二弟去寻柯老前辈、金师伯和我父亲,必将他们带到这里。今日我们当着几位前辈的面,将此事说得清清楚楚,定要报了三弟之仇,要不然,三弟也会死不瞑目。”他又对完颜宗望拱手道:“还需劳烦大帅帮着作个见证,不然,江湖中还说铁剑山庄欺负他一个无名之辈。” 完颜宗望哪有不明白之理,他朗声道:“萧錾,你放心便是,本帅就在此扎营。你们选四匹快马,速去速回,等你们将事情办完,我们再一道杀向上京。”其话中之意,自然答应萧錾会看住上官云,以免其逃走。 萧錾与萧棣毫不犹豫,选了马匹就扬鞭而去。 完颜宗望不愿打搅寺内清净,他知这些百姓害怕,便命金军在寺外百多丈扎营。 贺芝仙在门后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一心想得碧落赋神功,如今上官云自己送上门,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越想越高兴,不免嘿嘿笑出声。 上官云自身份暴露,可他却不愿在仇敌面前认输,他走到院内,大声道:“贺芝仙,我父母虽非你亲手所杀,但你也难辞其咎,我今生便报不了仇,来世定与你一决雌雄。” 柯青青与萧莹莹大惊,均未想到上官云与贺芝仙不仅相识,竟还有血海深仇。 贺芝仙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身形一晃,便抓住上官云的脖颈,他笑得合不拢嘴,道:“你是老老实实告诉老夫,还是要老夫严刑逼供?” 柯青青怒道:“贺芝仙,你敢?!你若伤害云哥哥半根毫毛,爷爷他……爷爷他绝不会轻饶你的。”凭着三人的功夫,上官云哪里能逃得脱,她不禁由怒转悲,哭了起来。 萧莹莹恨道:“贺老前辈,你若要杀云哥哥,一掌杀了便是,为何还要折磨他?”她又对上官云道:“云哥哥,你怎么不用毒药?若你死了,我……我们……我们……” 上官云心中苦笑,他身上哪有毒药,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让贺芝仙抓住了。 贺芝仙却惊得颤了一下,但他却未松手,反而手上使劲,又瓮声喝道:“你若敢动一丝半分,老夫便让你脑袋搬家。” ------------ 069 义薄云天骨肉销 08 就在这时,就听啪的一声,贺芝仙竟松开了手,他捂住手腕,痛得龇牙裂嘴,他转头看向殿中,怒喝道:“是谁敢暗算老夫?有本事就出来较量较量。”见佛殿中无人答话,贺芝仙又要抓住上官云,他刚一伸手,又是啪的一声,地上也掉下一颗沉香木所制的佛珠。 贺芝仙暴怒而起,几步跨到大殿中,将十几名僧人看了个遍,却未发现谁手上的念珠断了。他抓起一名五十多岁的僧人,作势欲掷到地上,大喝道:“你武功也是不低,就只敢暗箭伤人么?再不出来,老夫就将他摔成烂泥。” “阿弥陀佛,空性本就罪孽深重,施主能成全他,那再好不过,善哉善哉。”住持老僧虽开了口,却头也不抬,眼也不张,仍慢慢拨弄着手中佛珠。 贺芝仙打量了住持方丈几眼,瓮声问道:“你是何人?” 住持老僧道:“贫僧法号空明。” 贺芝仙并未听过这个名号,但见空明刚才出手,已知其功夫不弱。他不敢冒然出手,便将空性放下,嘿嘿冷笑几声,说道:“你既是出家人,就莫多管闲事,否则,嘿嘿,休怪老夫出手狠辣。” “三年前,我寺佛塔被焚,与两位施主有莫大的关系,贫僧不忍见旧事重现,便是多管闲事也顾不得了。何况上官施主宅心仁厚,又敢作敢当,贫僧更要救他一回,善哉善哉。” 贺芝仙担心碧落赋的消息走漏,他看了看殿中十几名和尚,又见空明有恃无恐,更加不敢出手。他沉吟一阵,拱手道:“大和尚,老夫便给你几分面子,不在寺内动武便是。”他并不出寺,径到殿侧的金刚像前坐了。 见贺芝仙不再为难上官云,柯青青喜不自胜,她小声道:“云哥哥,趁贺爷爷不敢在此动手,你快牵了踏雪走罢,凭他的轻功定追不上踏雪,更莫说那些金兵了。” 萧莹莹也非常赞同,点头道:“柯姐姐说得极是,云哥哥,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逃得性命,日后再慢慢报仇不迟。” 上官云摇摇头,毅然道:“我若这样走了,岂不便宜了真凶?萧庄主他们也会认定我是凶手,只怕日后整个武林都无我立足之地,更莫谈报仇了。今日便是死在此处,我也要洗刷冤屈,不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爹娘亲?” 二女见他说得决绝,便不再相劝,三人也来到殿中,紧挨空明等人坐下,只等萧錾两兄弟带人回来。 金军就在寺外,寺中的百姓更加不敢出去,这百来人下午虽喝了肉汤,但腹中饥饿已久,哪里顶得了几时,未多久便又饿得咕咕直叫。众人忍到申牌时分,天色早黑,寒气也降了下来,便在院中烧起篝火取暖。 有十几个胆大些的忍不住饥饿,趁上官云等人不注意,又将白日里被萧錾两兄弟打死的两人剥了衣服,每人割了几块人肉,就在篝火上烤了。 上官云闻到那股气味,胸腹中翻涌欲呕,他也不再劝骂那十几人。萧莹莹看也不敢看,转过头捂住口鼻默默流泪,空明等众僧又大声诵经。 柯青青毫不知情,她腹中也觉饥饿,便起身走到院内,问道:“咦,你们烤的是野兔还是野鸡?骨头也没有,莫不是牛羊之肉?” 有一人嘿嘿笑着,将一块烤好的人肉向柯青青递去。 柯青青只道其热情,接过人肉就要往嘴边送,上官云大步奔去,喝道:“青青,不可!” 萧莹莹也急道:“柯姐姐,切莫吃那肉。” 柯青青甚觉奇怪,她看了看手上的肉块,奇道:“莫不是这肉有毒?” 上官云一把拍掉柯青青手中的人肉,苦着脸道:“这是人肉,如何吃得?” 柯青青闻言大怒,她秀目圆睁,一脚将递人肉给她那人踢得头破血流,她见还有十几人手中拿着人肉,跨步上前一个一掌,将十几人尽数打翻在地。如此她还不解恨,又对着这些人一顿拳打脚踢,转眼间,寺内惨叫之声不断,哀嚎之声不绝。 上官云和萧莹莹也不相劝,就连空明等僧人也装作未见,其余百姓见她凶恶,哪敢上前阻拦。 柯青青打得累了,将双手叉在腰上,娇斥道:“你们吃了熊心豹胆,也敢消遣本姑娘,还不快滚么?小心本姑娘将你们一个个放在火上烤成人干。” 那十几人哪敢再留在寺内,尽都抱头鼠窜,径往寺外逃去,其余食过人肉的也都狼狈逃走,转眼间,佛宫寺就只剩下数十个妇孺老弱。 虽说这些百姓可怜,但他们以人肉为食,上官云难免憎恶,如今完颜宗望在此,金兵也不敢乱来,便由得众人逃走。见门口两具尸体鲜血淋淋,上官云叫过明净,在院中架起一大堆柴禾烧了。 几具尸体还未烧完,自寺外就走进三个人,这三人都蒙着面,不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却又是谁。解千里毫无受伤之态,想必已觅得名医,用了疗伤的圣药,这才好得这么快。 仇万千哑着嗓子,笑道:“贺芝仙,你又不是大姑娘家,东躲西藏做甚么?” 解千里道:“你以为跑得快我们就追不上你么?真是白日做梦。” 庄不平道:“你……你若是再……再跑,我就把……把你的脚砍……砍掉。” 贺芝仙走出殿来,瓮声骂道:“你们三个瘟神,老夫走到哪就跟到哪,真当老夫不敢杀你们么?” 仇万千怒道:“你才是瘟神,就凭你也打得过我们?要不要试试看?”说着就要动手。 解千里道:“两位师弟,为兄伤还没好,你们先上。” 另两人说了声放屁,仇万千才道:“你要偷懒就明说,我是大师兄,让着你也是应该。” 解千里和庄不平又同时说道:“放屁!” 庄不平道:“你们两……两个,如……如果不怕死……死不瞑目,就……就……就在一边看大……大师兄如……如……何教……教训他。”他说着就拔剑向贺芝仙斩去。 ------------ 070 义薄云天骨肉销 09 仇万千和解千里又骂了声放屁,却也不再废话,三人挺剑上前,将贺芝仙团团围住。 贺芝仙武功虽高,可哪里是他们三人的对手,才打二三十招就抵挡不住了,他仗着世上无双的迷踪鬼步,在寺中游走拼斗。 三人东一剑、西一掌,好好一间佛寺,很快就被打得千疮百孔,空明双手合什,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还请停手。” 四人理也不理,仍在寺中奔走打斗,便如未听见一般,空明又说了一遍,四人仍不停手。空明站起身,说道:“四位施主还不住手,贫僧就得罪了。”他走到殿侧,将北方多闻天大力金刚握着的三叉戟取了下来。 空明一手握住戟身,另一手捏住旁边一个戟尖,轻轻一掰,就将那精钢打造的戟尖齐根折断。他如法炮制,又将另一边的戟尖折断,只留下中间最长那根戟尖,这根三叉戟已成了一支长矛。空明试了试手,倒觉轻重还合适,他抖开长矛,径向贺芝仙四人扎去。空明虽老态龙钟,身形却极其矫健,一招使出,便如蛟龙出海,显然武功极高。 贺芝仙听得风声,三跨两步便退到数丈外,仇万千三人打得兴起,三柄利剑以万均之势都向空明斩去。 空明将手中长矛舞得银光灿灿,矛尖上幻出点点寒星,不停扎、刺、拔、点,叮叮当当与三柄利剑不断相击,虽说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空明边打边说道:“好剑法,轩辕剑道一真人甚么时候收了三个徒弟?” 见其发问,解千里停了手,说道:“甚么道一道二,我们不认识。” 庄不平并不停手,道:“我听……听……听都没听过。” 仇万千道:“那个轩辕剑有我们厉害么?” 见三人毫不知情,空明哈哈笑道:“道一这个老牛鼻子,收了徒弟却连名字都不愿说。” 庄不平与仇万千也停了手,空明见他们不打了,也将长矛收住。 仇万千问道:“你说的那个道一真人,真是我们师父?” 解千里道:“你认得他么?” 庄不平颓然道:“他……他已经死……死不瞑目了。” 空明神情悲戚,他将长矛丢到一边,双手合什,缓道:“连他也死了么?阿弥陀佛。” 仇万千道:“你到底认不认得他?” 庄不平道:“你……你是谁?” 解千里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的师父?” 空明又是一副老态,再无刚才那般威势,他颓然道:“阿弥陀佛,当年贫僧只是他手下败将,三位施主所使的轩辕剑法,除了道一还有谁会?” 贺芝仙瓫声问道:“大和尚,你这套霸王枪可厉害得紧,不知又是当年哪位英雄?” 空明合什道:“今日只有空明,那些事都是过眼云烟,提它作甚?四位施主,所谓冤冤相报,若四位有甚仇怨,还需放下才是,善哉善哉。” 贺芝仙不屑道:“常言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江湖儿女所图,莫不是快意恩仇四字,你叫我们放下仇怨,岂不可笑?” 空明道:“阿弥陀佛,只因三年前那场大火,寺中僧人尽被赐死,贫僧是否也该向施主报仇雪恨?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他,杀来杀去,却终归黄土。佛祖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若能放下仇怨,化干戈,止杀戮,功德定然不小,将来必有厚报。” 贺芝仙嘿嘿冷笑道:“你空有一身高强功夫,又懂甚江湖恩怨。” 空明摇头叹道:“施主,有道是缘薄分浅,又云‘命中若有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世间万物无非讲个缘字。施主何不放下心头之念,落个逍遥自在,善哉善哉。” 这番话语含机锋,虽未明说,却直指碧落赋神功之事。但贺芝仙并非轻言放弃之人,神功线索已近在咫尺,只等上官云离了佛宫寺,便可将其擒住,到时再施些手段,不定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神功秘笈。贺芝仙心念神功,也不敢再树强敌与空明翻脸,他冷笑两声,说道:“大和尚,今日老夫给你几分薄面,便不与这三个瘟神较量。” 仇万千三人却越听越糊涂,仇万千道:“两位师弟,贺芝仙说不与你们两个瘟神较量,你们还打不打?” 另两人骂了声放屁,解千里道:“你才是瘟神,他说不打就不打了么?怎么不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庄不平奇道:“你……你的剑又……又……又不会说……说话,怎……怎么能答……答应他?” 解千里怒道:“我不会替我的剑答应么?” 庄不平又问道:“那你……你是答应打还……还……还是不……不打?” 仇万千没好气道:“老和尚武功厉害,他又不许我们打,那还打甚么?” 庄不平奇道:“那……那就是不……不打了?” 解千里哼了一声,道:“不打就不打,反正贺芝仙只会东躲西躲。” 三人喋喋不休,倒也真打算不再打斗了,空明道声佛号,又坐回佛像前念经。 上官云心知肚明,这几人必定是为碧落赋而来,可除了身上的黑色玉牌外,他也没有半分线索,便是想告诉几人却也无法。 众人在寺中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寺外的马蹄声吵醒。 上官云来到寺外,只见数十中原英雄已赶来了,金万城、柯青神、萧剑和一名执剑的老道面色焦虑;金天泽神情倨傲,毫无惧怕之色;萧錾、萧棣悲怒交加,金城三杰、方笑鸣等数十豪杰则气势汹汹,恨不得将上官云碎尸万段。 萧錾大步走到上官云近前,愤然道:“上官云,我们已依你所求,将几位前辈和众武林英雄一起带来,你有甚话直说便是,若你有半句虚言,我萧錾绝不饶你。” 完颜宗望也来到寺外,他朗声道:“众位鞍马劳顿,先进寺中稍作休息,再让他二人慢慢辩解,一定要弄情到底谁是真凶。” ------------ 071 义薄云天骨肉销 10 金万城拱了拱手,道:“就依完颜兄之言,此事已耽搁了一个月,也不急在一时。”众人都进寺不提。 仇万千不明底细,在此见到金城派诸人,他甚觉奇怪,说道:“金万城,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以多欺少么?” 解千里拔剑道:“就是你们人多,我们也不怕你。” 庄不平却有些心虚,他结结巴巴道:“就怕……怕我们会死……死不瞑目。” 仇万千喝道:“放屁!要死也是他们死。” 解千里瞪了庄不平一眼,道:“你要死不瞑目,那就去死罢。” 庄不平委曲道:“我……我才不……不会死。” 金万城摇了摇头,朗声笑道:“我金城派岂会以多欺少?跟你们的帐,我们等下再算,今日金某另有要事,没空跟你们胡扯。” 仇万千问道:“我们哪有什么帐要算?” 庄不平奇道:“我……我又没……没……没欠他钱,你……你们欠……欠了他的么?” 解千里骂道:“放屁,我什么时候欠过他人钱?” 仇万千一本正经道:“他说要跟我们算帐?岂不是诬赖我们?” 庄不平点了点头,道:“就……就是这样,肯……肯定是他想……想诬……诬赖我们。” 解千里大声道:“金万城,你要算帐,自去找欠你钱的人,莫乱诬赖我们。” 仇万千恶狠狠地道:“你硬要说我们欠你钱,那就只有打一架了。” 庄不平又有些胆怯,说道:“他……他们要以……以多欺少,说……说不定,我们打……打……打不赢。” 仇万千没好气道:“你自己打不赢,怎么知道我打不赢?” 解千里呸了一声,道:“就是打不赢,那也要打,谁叫他诬赖我们欠他银两?” 金万城见三人胡搅蛮缠,也不再理会他们。 相隔月余,萧剑终于看见爱女,又见其伤势全好,终于放下了心,萧莹莹扑到父亲怀中,不免喜极而泣。 柯青神却狠狠地瞪了柯青青两眼,他大声说道:“贺兄居然也在此处,让柯某好找。” 贺芝仙见着这么多武林正道,却毫不胆怯,他打趣道:“柯老头儿,这鬼丫头甚是顽皮,你还是早些将她带走,免得她整天缠着老夫。她姑娘家的,甚么不喜欢,却偏偏爱看人打打杀杀,哪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也不知将来怎么找得着婆家,嘿嘿嘿。” “贺芝仙,我找不找得到婆家,关你甚么事?”柯青青闻言气极,不禁脱口而出,可说出口后,她才想起自已一个姑娘家,这话如何说得,脸上不禁羞得通红。 柯青神不再理会贺芝仙,他喝道:“丫头,你还不过来么?”柯青青蔫头耷脑,只得走回爷爷身边。 贺芝仙看见方笑鸣,又笑道:“这不是断魂刀方笑鸣方大侠么?哈哈哈……” 方笑鸣本想躲在人后,不想却被贺芝仙认了出来,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支支吾吾也不敢说话。 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看见,奇道:“方兄,你如何与贺芝仙结了仇怨?” 另一个四十来岁,略有些矮胖的中年拔出剑来,说道:“贺芝仙,你想要与我正道为敌,先过了我这一关。” 贺芝仙并不认得这两人,问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是谁?” 那矮胖中年道:“我们就是江南大名鼎鼎的雁荡双侠,我就是木方春。”他指着另一名汉子,道:“他就是申华生,想必你也听过我们的名头,识相的就老老实实认输,要不然,嘿嘿,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贺芝仙哈哈大笑,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听也未听过江湖上还有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甚么雁荡双侠,想必也就是些下三流的小角色罢了,也敢与老夫当面叫板?这断魂刀方大侠难道没告诉你们,当初老夫怎么教训他的?” 木方春满脸疑惑地看了看方笑鸣,却没有开口,方笑鸣铁青着脸不敢说话。 贺芝仙冷笑道:“想必他也不敢说出来,嘿嘿嘿,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称做断魂刀,居然还大言不惭,说甚与夺命追魂二叟不相上下。老夫不教训教训他,他又怎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申华生讥笑道:“贺芝仙,说到底,你那迷踪鬼步不就是一手逃命的功夫么?今日我们雁荡双侠就让你看看,什么才真的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话未说完,就拔剑出鞘,刷地一剑就向贺芝仙斩去。 方笑鸣对当年败于贺芝仙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更引以为生平大耻,此时被贺芝仙当众取笑,他不禁恼羞成怒。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虽说害怕,却也一抖手中钢刀,怒喝道:“贺芝仙,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当年不是答应方爷,不向他人提起这事的么?今日方爷定要取你狗命。” 木方春见申华生、方笑鸣都动了手,不免技痒,挺剑也向贺芝仙刺去。 虽说贺芝仙武功高强,但院中尽是中原的武林英雄,难保别人不会趁机出手,他避开三人的刀剑,纵身便上了房顶。 方笑鸣三人见其退避,仍紧追不舍,他们虽无贺芝仙那般高强的轻功,却也轻而易举上了房顶。雁荡双侠牛皮吹得虽大,但功夫也就稀松平常而已,倒是方笑鸣还有一点本事。 贺芝仙占尽地势,这下再不留手,虽说以一敌三,却似与顽童嬉戏一般。他一会儿向申华生脸上打一巴掌,一会儿又向木方春屁股上踢去一脚,一会儿又将方笑鸣的裤子抓烂。 三人被贺芝仙戏弄得狼狈不堪,不免恼羞成怒,他们哇哇大叫,将手中刀剑向贺芝仙身上不停招呼,怎奈技不如人,他们又哪沾得到贺芝仙半分。 见房顶四人胡闹一般,柯青青竟看得有滋有味,就连上官云也被逗得忍俊不止。 解千里笑道:“贺芝仙,他们又不是你儿子,你怎么说打就打?” ------------ 072 义薄云天骨肉销 11 庄不平奇道:“他……他……他什么时候,有……有了儿子?我怎……怎么不知……知道?” 仇万千笑道:“你又不是他老婆,怎么知道他就没儿子?” 庄不平抓了抓头皮,疑惑道:“我又……又不是女……女人,怎……怎么给他当……当老婆?” 解千里笑道:“你怎知道你一定是男的?如果你是男的,怎么不讨个老婆?” 庄不平想了一想,又抠头道:“莫……莫非我真……真……真的是女……女的?那你……你们不也……也是女人么?” 院中众人尽皆大笑,柯青青若非抱着柯青神手臂,定会笑得趴到地上,就连柯青神狠狠瞪她,她也毫不理会。 见方笑鸣三人在房顶上丢人现眼,金万城朗声道:“贺芝仙,今日并非为你而来,休要喧宾夺主,你若真要过招,金某奉陪便是。三位英雄,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还不下来么?” 方笑鸣三人闻言就要跳下来,贺芝仙几步将他们拦住,嘿嘿笑道:“现在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他抓住木方春的后颈,手臂一扬就向大殿前侧扔去,紧接着又如法炮制,将方笑鸣与申华生都扔出去了。 虽说三人是先后被扔出来,却几乎同时落在侧殿房顶,就听哗啦啦一声大响,三人就将那房顶压塌了,接着轰隆一声,又将内里甚么东西压塌下去。三人唉哟唉哟叫了几声,这才从那侧殿走了出来,就见他们浑身上下沾满屎尿粪便,实在令人作呕,简直臭不可闻。原来那侧殿位处佛宫寺西南,乃是茅房之所在,众人不堪忍受方笑鸣三人身上的恶臭,都掩鼻退避不迭。 断魂刀和雁荡双侠虽无甚名气,却也行走江湖多年,如今被贺芝仙这般羞辱,他们哪有面目再见众英雄豪杰,三人提起刀剑就要自刎。 金万城三步并做两步跨到三人面前,几下打掉他们的刀剑,大喝道:“大丈夫技不如人倒也罢了,动辄刎颈自杀,算得甚么英雄?古有越王勾践被人灭国为奴,卧薪尝胆二十余年,方报得家恨国仇。今日你们只受了些许羞辱,便欲自绝生机,难道不知刻苦练功、发奋图强,以待日后报仇雪耻么?” 三人羞惭满面,方笑鸣两眼冒火,咬牙道:“方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申华生和木方春也毅然决然地道:“申某(木某)日后必将报仇雪恨。”金万城当头棒喝一通,三人极是感激,心中都暗下决心要誓死追随其左右。 贺芝仙在房顶上讥笑道:“你们想要报仇,老夫随时奉陪,只怕你们再练个二三十年仍是这般不堪一击,那就一辈子也休想雪耻了,哈哈哈……” 金万城恨道:“贺芝仙,你欺我同道,真当金某不会拿你如何么?”他纵身跃上房顶,人在空中就刷地一剑斩向贺芝仙,直取其左肩。 贺芝仙自知不敌,并不与金万城交手,几个纵跃就逃到了寺外。 金万城也不追赶,他跳下房,说道:“我等本为犬子天泽与上官云对质而来,却被贺芝仙耽搁了许久,如今乃是灭辽关键之时,你我哪有这许多功夫可浪费,办正事要紧。”他又走到殿中,拱手对空明道:“我等无端毁了贵寺方便之所,金某甚是惶恐,请大师见谅。只因要解开一段是非曲直,还要再借宝刹一用,望大师允准。” 空明并不起身,他睁眼打量了金万城几眼,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真是人中龙凤,贫僧有缘得见,幸甚幸甚。本寺虽是大辽皇命所建,却也取自天下百姓之财,皇帝用得,天下百姓也能用得,施主自便,勿需客气。”他又对众僧道:“空性,空见,空闻,你等与避难的施主都到后院去,贫僧便在此与上官施主做个见证。”众僧遵照吩咐,带避难的妇孺老弱到后院不提。 金万城恭恭敬敬抱拳一礼,歉然道:“打扰各位大师清修,罪过罪过。” 空明道:“红尘中来,红尘中去,何来打扰一说。”说完又闭眼默默念经。 金万城又抱拳道:“大师堪破红尘,果真佛法高深。” 群雄都进了大殿,各寻地方坐着,方笑鸣三人自知身上恶臭难当,便远远避在院中。 仇万千三人无人阻拦,却并不逃走,也在殿中凑热闹。 柯青青和萧莹莹既兴奋,又担忧,只怕众人偏信金天泽之言,害了上官云的性命。 金天泽在殿中傲然挺立,双眼看着上官云甚是轻蔑;上官云神安气定,面对群雄也毫无惧色;群雄看两人形状,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金万城走到场中,朗声道:“各位英雄,今日召集各位来此,乃是在昆仑山发生的一宗疑案。铁剑山庄萧兄的三子萧浚被人杀害,犬子天泽与上官云均牵涉其中,两人都声称对方才是凶手,但二人的言语都有疑点。为求公平对质,金某与萧兄自当避嫌,便请住持大师、夺命叟柯前辈、两位完颜兄和冲霄一剑凌霄子道兄作个公断,众位英雄也一起作个见证,不知大伙儿以为如此安排可好?” 群雄都点头赞许,仇万千却叫道:“我们难道就做不得公断之人么?” 解千里恨道:“莫非你瞧不起我们?” 庄不平奇道:“你为……为何瞧……瞧……瞧不起我……我们?” 仇万千怒道:“你敢瞧不起我们?金万城,可莫以为我们打不过你。” 解千里道:“试试看就知道了。”说着又要拔剑。 庄不平还待说话,金万城朗声道:“既然三位也有兴致,便算上三位也罢。” 解千里将剑收起,笑道:“这还差不多。” 庄不平点了点头,道:“算……算你识……识……识相,不……不然定叫……叫你死……死……死不瞑目。” 仇万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和你打了。” 柯青神干咳了两声,三人才住了口,柯青神看了看柯青青,说道:“青青与莹莹当时也在场,便让她们也作个证人。” 完颜宗望看了看金天泽与上官云,朗声道:“你们既然都说自己并非凶手,便一个一个将当日之事细细道来,我们才好断个是非曲直,也不致冤枉了你们。” 金万城走到萧剑面前,大义凛然地道:“萧兄,若真是天泽所为,金某定将他击杀当场,只盼金城派与铁剑山庄一如往昔,两派弟子莫要妄动干戈,以免损伤两派数十年的交情,进而误了灭辽的大事。” 萧剑神情痛苦,却也点了点头。 ------------ 073 义薄云天骨肉销 12 金天泽、上官云、金万城、萧剑、萧莹莹、柯青青、萧棣几人轮流将当初自己所闻所见细细道来,直到午末未初之时,几人方才讲完。殿中众人越听越疑惑,越疑惑便越糊涂,也不知该信金天泽之言,还是该听上官云之语。 解千里问道:“两位师弟,你们知道是谁杀的人么?” 二人骂了声放屁,庄不平摇头道:“我猜……猜……猜不出来。” 仇万千道:“反正是他们中的一个杀的,难不成萧浚还是自己死了的么?” 庄不平叹了一口气,道:“说……说不定就……就是他自已摔……摔死的,真……真的是死……死……死不瞑目。” 解千里瞪着眼,道:“你怎知他死不瞑目,你又没有看见。” 方笑鸣在院中远远地尖叫道:“还用论甚真假,那小子乃是毒书生杨一知的师侄,这些魔道妖人的话岂可相信?” 木方春也点头道:“金少掌门和萧浚同为武林正道之翘楚,金城派与铁剑山庄又数代交好,他们怎会自相残杀?” 申华生咬牙道:“依申某看,就该一剑将这小子斩了,免得他妖言惑众。” 完颜宗望摆了摆手,皱眉道:“此事疑点甚多,本帅看不出谁是谁非,不知各位如何看待此事?” 空明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若依人证,上官小施主应是无辜,若依物证,金施主也非杀人凶手,贫僧糊涂,实难分辨孰真孰假。” 完颜宗翰大声道:“此事甚难决断,但真论起来,上官云却有杀人之因,依本将看,他便是凶手。” 凌霄子摇头叹道:“无量天尊,贫道也看不出来。” 柯青神道:“青青虽说顽劣,却不致欺骗我等;萧莹莹乃萧浚之妹,至亲惨死,她也不至于帮着外人。但萧浚尸首上的证据却指向上官云,老夫也不敢妄下结论,若是柳如烟柳姑娘在此,倒可多个见证之人。” 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语,金天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云,也不知其在想甚么。 上官云虽被冤枉,但他行事问心无愧,倒也安然自在。 柯青青心思敏捷,她将几人的话想了又想,说道:“金天泽不是说云哥哥将萧浚打下悬崖了么?凭萧浚的武功,云哥哥哪里是他的对手?又如何能将他打下悬崖?” 金天泽面色微变,他收住脸上的笑意,仍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郑天渡反驳道:“他在人前故意装作武功低微,难道你也看得出来么?萧浚先已中了这小子的毒药,自然更打不过这小子了。” 柯青青争辩道:“那洞口我也去过,云哥哥和金天泽也说得清清楚楚,萧浚当时距洞口不下丈许远,云哥哥只用一掌,如何能将一个武功高出自己许多之人打下悬崖?” 郑天渡冷哼了一声,道:“你所说的一切,也是假设这小子武功低微罢了,若他硬装到底,谁又能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萧莹莹柔声说道:“柳姐姐对金师兄情意极深,自不会无端端的陷害于他。” 陶天澈咬牙道:“这些魔道妖人就会蛊惑人心,谁知道柳师妹是不是也如你们一般,都被上官云这个邪魔迷惑得丧了心智?” 柯青神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要争吵,他说道:“正如青青所说,要将萧浚一掌打出丈许开外,哪怕是趁其不备,武功也算不得低。若能够得知上官云的武功到底如何,真相立马就可水落石出。”他走到上官云面前,将手搭在其大椎穴,之后又在膻中、气海、阳池几穴试了试,然后摇头道:“他体内真气不多,除非他身具绝世神功,并且远在老夫之上,看他这年纪,只怕也无那般修为。”显然他已相信上官云并非凶手了。 空明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世上不乏年纪轻轻便傲视群雄之人,想当年,尹中天也不过才十几岁,就已打得天下失声。”空明听了几人之言,只道上官云已得了碧落赋神功心法,甚而觉得其已有小成,便怀疑上官云才是杀人凶手,不过他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这才不敢完全说破。 柯青神摇头叹道:“的确如大师所言,老夫也不敢断定他武功高低。”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及凌霄子也都频频摇头,显是束手无策。 金万城见众人无法决断,问道:“萧兄,如今真相难明,你看如何处置才好?” 萧剑愤不欲生,恨道:“如这般邪魔歪道,岂会有半句真言,今日我就替浚儿报仇,免得这魔头再为祸武林。”他一跳而起,玄铁剑也拔了出来,眼看就要将上官云斩于剑下。 柯青青、萧莹莹泪若泉涌,上官云脸色惨白,却毫无惧色。 “萧兄,且慢!”凌霄子一剑刺出,却后发先至,破空声中,转眼间就将玄铁剑荡开了,冲霄一剑果然名不虚传。 萧剑怒急攻心,大喝道:“道兄莫非要阻萧某报杀子之仇?” 凌霄子拱手笑道:“萧兄休要误会,此等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贫道哪敢阻拦于你。但此事并非铁证如山,若萧兄就这般杀了他,日后江湖中又将怎样看待铁剑山庄?不若让贫道代劳,他本是魔道中人,便是有人说起,贫道也是斩妖除魔而已,也不算枉杀了他。这小子既能伏法,又不伤铁剑山庄和萧兄的半分威名,不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萧剑面色惭愧,抱拳躹躬道:“道兄所言极是有理,便由道兄代劳也不妨事。” 凌霄子一抖手中青锋,浩气凛然地道:“上官云,不管你是不是凶手,就凭你与毒书生杨一知的关系,加上你那一手下毒的阴狠手段,贫道今日也饶不得你,你还有甚话说?” 上官云心如死灰,却并不求饶,他转头看了看柯青青与萧莹莹。 二女捂着双唇哀痛欲绝,都无声哑哭,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掉个不停。 上官云摇了摇头,决然道:“你们要杀便杀,但我绝未未杀萧浚,上官云年纪虽小,却非贪生怕死之徒。我做过便是做过,未做过便是未做过,岂是你们冤枉得了的?”他昂然而立,将脖颈抬起,闭眼笑道:“道长,你动手罢,我绝不避让半分,不然愧对爹爹娘亲的养育之恩。” ------------ 074 义薄云天骨肉销 13 殿内群雄不免惭愧,空明点头缓道:“阿弥陀佛,上官小施主若真无虚言,哪怕今日便登极乐,也不算虚度此生,更不让天下英雄半分。” 凌霄子冷笑道:“哈哈哈,死到临头,你还巧舌如簧,贫道还会听信你的鬼话么?”话刚说完,他剑上寒气大盛,转眼就向上官云脖颈横削过去。这一剑之快,只怕比金万城也要胜出半分。只见剑芒闪耀,剑尖那点寒星更是逼人,眼看上官云就要身首异处。 柯青青啊的一声尖叫,她双手将两眼捂住,已不敢再看。她浑身颤抖,脑中一片茫然,那痛苦几可称肝心若裂。 萧莹莹面色惨白,双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她两手将衣角死死捏住,几欲晕倒。 群雄见上官云如此慨然赴死,心中暗暗赞叹,不想他身在魔道,又是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英雄气慨,不免为其惋惜。 上官云只觉脖颈上一阵寒意,跟着就听咝的一声,那剑便从他脖颈中划过,紧接着一股剧痛传来,他颈中也喷出鲜血。他心中千思万虑,回想三年前父母惨死,自已竟也在佛宫寺化为亡魂,虽被人冤枉,却未给爹娘丢半分脸面。他又想到两位师伯的谆谆教诲,如今不能报答两人,心下甚觉愧疚,那份恩情,只有来世再报。能结识柯青青与萧莹莹两名天真少女,他更觉未白来世上一遭,只盼二女莫要过于伤心。 他正想东想西,就听一人大笑道:“傻小子,还不睁眼么?哈哈哈哈……” 上官云自言自语道:“我已身首分家了么,怎么还能听得到声音,你是勾魂的黑白无常,还是负责索命的牛头马面?”他睁开眼来,想要一看究竟,却见面前站着一名魁梧的长须大汉,正是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轻轻拍着上官云的肩膀。 上官云奇道:“大元帅,莫非你也死了么?你为何走到我前面去了?” 完颜宗望更是一阵长笑,凌霄子走过来,指了指手中青锋,笑道:“上官云,这里可不是阎王殿,贫道又没杀你。” 上官云这才看了看四周,原来他还好端端地站在殿中,群雄也都还在。 柯青青和萧莹莹二女都喜极而泣,空明虽未说话,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柯青神甚是赞许,金万城和萧剑的脸色极是难看,萧錾、萧棣则虎视眈眈地看着金天泽。 金天泽神情惶恐,他慌手慌脚地想往外走,却被仇万千三人拦住了去路。 上官云又摸了摸自己颈下,只觉甚是疼痛,手指上也沾了不少鲜血。凌霄子那一剑只是将他颈下皮肤划开而已,伤口还不到一分深,虽流了不少血,却不致丧命。 凌霄子笑道:“你休怪贫道出手狠了些,若非如此,哪能试出你的武功高低,更休想查出真凶。” 他故意说要杀上官云,却是想试探其武功如何,这一剑虽极快,凌霄子却未真下杀手。这一招对武林高手而言,避开并不太难,若上官云武功高强,必然会设法避让,绝不敢如这般试身犯险。但此招却极为凶险,若凌霄子未把握好分寸,将宝剑向前多递了半分,又或是上官云动得一点,只怕都将命丧当场。也亏得上官云赴死如归,不光捡得一条性命,更是沉冤得雪。 上官云心中感激不已,他抱拳躬身一礼,恭敬道:“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怪罪道长。” 空明起身合什缓道:“阿弥陀佛,施主含冤受屈之下,竟然慨然赴义,贫僧险些铸成大错,甚是惭愧,罪过罪过。”他又向上官云行了一礼。 上官云赶紧将其扶起,道:“大师休要折煞小子,真相未明,大师错怪也在情理之中。” 萧莹莹极其欢喜,她柔情无限地看着上官云,只是当着众人,她并不上前与其说话。 柯青青向来心直口快,她几步走到上官云面前,伸手一摸他的伤口,喜道:“云哥哥,你没事么?”上官云痛得龇牙咧嘴,她赶紧缩回手,又慌道:“我弄疼你了么?”刚说完便又要流泪。 柯青神怒道:“青青,你成何体统,不知男女有别么?”柯青青闻言更加委曲,原本在眼中打滚的泪水全扑簌簌掉了下来。 金天泽趁着几人说话又想逃走,庄不平喝道:“金……金天泽,你跑……跑哪里去?” 仇万千问道:“真是你杀了人?” 解千里冷笑道:“不是他又是哪个?” 庄不平奇道:“你……你怎知……知道是金……金天泽杀……杀的?” 解千里道:“若不是他杀的,为什么道长不杀上官云?” 庄不平打量了凌霄子几眼,问道:“师……师父也……也是道……道长么?” 仇万千没好气道:“师父也是这般打扮,自然也是道长。” 庄不平不解道:“他又不……不是师……师父,怎……怎么也这……这般打扮?” 见三人越扯越远,凌霄子说道:“真相既已大白于天下,真凶也当伏法才是,不然如何向天下英雄交待?金兄,萧兄,你们看如何处置?” 萧剑痛不欲生,他看了看金天泽,又看了看金万城,摇头痛惜不已。 金万城走到金天泽面前,悲愧交集地道:“天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举,金某愧对天下英雄,虽说金某就这么一个独子,今日也免不得大义灭亲了。”他对金天泽暴喝道:“畜生,你还不跪下么?” 金天泽吓得面如土色,他浑身颤抖,脚也迈不动了,仇万千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他半伏地上瑟瑟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万城老泪纵横,他抓住金天泽肩膀,将其提到面前,怒喝道:“你这畜生,我金城派与铁剑山庄相交数十年,数代弟子都以同门相称。不想你却丧心病狂,害了世侄的性命不说,还要嫁祸于人,就连为父也被你蒙蔽。既然金某教子无方,就免得留你遗祸世人,今日我就亲手宰了你这无情无义、不仁不孝之徒。”说完便挥掌要向金天泽拍去。 萧剑赶紧拦住,喝道:“金兄,且慢!” 金万城紧锁眉头,悲愤填膺地道:“天泽他杀了世侄,按理当由萧兄亲自报仇雪恨,但金某心中愧疚,无颜面对天下英雄,今日定要亲手将他毙于掌下,方才解心头之恨。” 萧剑神情痛苦,摇头道:“金兄,萧某并非要亲手报仇,以逞一时之快。你我两派相交数十年,从未有过任何嫌隙,他们为何起了争执,总要说个清楚才是,绝不能让浚儿这般死得不明不白。” 金万城大喝道:“畜生,萧师伯问你话,你还不说么?” 金天泽看着两人,支支吾吾却不敢开口。 金万城怒火冲天,扬掌喝道:“你说不说?” 金天泽垂头道:“我……我……,萧浚他见……他见那洞口是在悬崖上,以为山洞没有出路,就发了狂与我打起来,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萧剑又问道:“浚儿的尸首也被你做了手脚?” 金天泽颓然道:“我拾了杨一知的包裹,就将那些毒药抹在萧浚脸上,又灌了些到他喉咙里。” 萧剑长叹一声,道:“唉,你所说倒是实情,浚儿向来心志不坚,都怪他遇事沉不住气。”他又对金万城道:“金兄,既然事情是这样,便饶世侄一命算了罢。” 金万城恨道:“他不光杀人行凶,还嫁祸于人,为了逃罪竟百般遮掩,意欲蒙骗我等,如此邪恶之徒,哪里饶得?”他一掌劈在金天泽胸口,接着嘭的一下将其丢在地上。 萧剑哪料到金万城出手如此之快,想要劝阻已来不及了,只见金天泽倒在地上毫无动弹,口鼻都流出血来,已没了半分气息。 殿内数十人鸦雀无声,看金万城悲痛之状,显然难以承受丧子之痛,但他却大义灭亲,竟亲自动手打死亲生骨肉。其行事果敢决断,胸怀浩然正气,真个义薄云天,当世英雄又有何人比得? 金万城眼含老泪,痛声道:“天渡,天澈,你们将这畜生的尸首带回汴梁,将他埋到城西金城派历代祖墓三里之外,碑上就写‘逆子金天泽’几字,以警示派中弟子。”他不忍再看金天泽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迈去,几步便出了寺。 郑天渡和陶天澈用布匹将金天泽的尸体裹了,又横放马上,道声告辞便纵马南去。 ------------ 第二卷 ------------ 075 人间炼狱神功现 01 眼见金万城掌毙亲子,群雄震惊,个个钦佩。如今正值攻辽之关键,群雄惊叹之余,都打算随完颜宗望杀向上京,薜天沐势单力孤,也不与仇万千三人为难。 完颜宗望弹压之下,金军再不敢为非作歹,佛宫寺的百姓不再害怕,尽都出寺回家不提。 上官云颈上虽已止血,那数寸长的伤口仍是吓人,萧莹莹与他一路救死扶伤,也学会一些简单的包扎之法,她向空明要了些药草,用药碾碾碎了,又为其敷药、包扎。如今真相大白,萧剑也难免心存愧疚,也就任萧莹莹施为,并不制止。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上官云却目不斜视,仍恪守礼数,毫无任何逾越之举。 群雄见上官云出身魔道,为人却甚正派,不免将其高看了几分。 柯青青见着二人亲密之状,心中甚是酸楚,她白了二人两眼,气呼呼地躲到后院生闷气去了。柯青神对其刁蛮性情早就习以为常,他也不理柯青青,只管安排群雄北上。 萧莹莹言语虽不多,心思却极聪颖,哪里不明白柯青青的心思?她对上官云虽无别样想法,却也羞得面红耳赤,更不敢向柯青青解释。如今杀兄大仇已报,上官云也沉冤得雪,她便打算与父兄一道至上京。 这一干江湖儿女本是浪迹天涯惯了的,除了随身所带的兵器银两、药物干粮外,并没有甚需收拾之物。群雄备好鞍马,金军早拔了营,都准备浩浩荡荡杀向上京。 临出寺门,柯青神方发现踏雪背上光光溜溜,马鞍也未安好,更不见柯青青的身影。柯青神气得吹须瞪眼,正打算大声喝斥其几句,就听后院传来啊的一声大叫,又听柯青青娇喝道:“贺芝仙,你要作甚么,你……你还不快放下我?”群雄赶紧下了马,都向后院赶去。 先前见到贺芝仙并未为难柯青青,反而这一路还是柯青青死皮赖脸缠着贺芝仙,上官云倒不怎么担心。他随众人来到后院,就见贺芝仙挟着柯青青站在墙头,柯青青双脚乱蹬乱踢,双手也不住向贺芝仙又抓又打,饶是如此,她仍无法挣脱开来。 柯青神怒瞪双目,喝道:“贺兄,你我相交数十年,交情不浅,青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掳了她作甚?” 贺芝仙嘿嘿嘿冷笑了几声,瓫声道:“柯老头儿,这不关你事,莫跟我套甚交情。”他又对上官云道:“臭小子,你跟鬼丫头眉来眼去的,莫非对她动了甚么心思?嘿嘿嘿,若不想她有事,你便老老实实跟老夫走。要不然,嘿嘿嘿,你已尝过老夫的手段,只怕这鬼丫头受不住。” 上官云心中发冷,他自己的安危是小,却不愿见柯青青有半点损伤。贺芝仙虽为武林名宿,但心术不正,加之一心欲得碧落赋,便是答应了,只怕贺芝仙也不会放人。哪怕将黑色玉牌交出去,也难保贺芝仙不用柯青青要挟自己,上官云思来想去,竟毫无主意。 碧落赋之事乃江湖隐秘,群雄虽见贺芝仙行凶,却不明白响誉江湖数十年的追魂叟为何要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为难。便连柯青神也未想到此处,他怒道:“贺芝仙,你若敢伤了青青半分,老夫与你誓不两立。”话虽这般说,他却不敢上前,生怕贺芝仙对柯青青动手。 贺芝仙并不生气,瓮声笑道:“嘿嘿嘿,你看老夫敢不敢,柯老头儿,老夫自知打不过你,莫非还跑不过你么?!” 解千里抠了抠头皮,奇道:“贺芝仙,你为甚么要上官云跟你走?他又不是你的儿子。” 庄不平时时不忘碧落赋神功秘笈,他猜出原由,瞪大双眼惊道:“莫……莫不是为那……那样东西?” 仇万千也大惊,小声问道:“你说的哪样东西?” 庄不平道:“就……就是我……我们找……找的东西。” 解千里摇了摇头,骂道:“放屁,你都猜得出来,我会猜不出来么?肯定不是为那东西。” 仇万千道:“问问贺芝仙不就知道了么?” 庄不平大声道:“贺……贺芝仙,你……你为……为什么要……要……要……” 解千里见其半天说不出来,抢道:“你为什么要抓上官云?可是为了那样东西?” 贺芝仙骂道:“关你们屁事!”他见寺内人多,怕走漏了风声,说道:“上官云,老夫今日不与你计较也罢,你先想清楚,老夫日后自来寻你。”他不等上官云答应,纵身跳下院墙,展开轻功几下就逃远了。 群雄人数众多,但无人能有贺芝仙那般的轻功,等绕到寺后,哪里还有贺芝仙的踪影。 仇万千三人自始至终未想到上官云便是三年前的痴呆少年,他们见贺芝仙遮遮掩掩,只道其又有甚线索,径去追寻贺芝仙不提。 打听他人的隐秘向来是江湖大忌,萧剑、凌霄子等不好追问,但事关孙女安危,柯青神明知犯忌却终是忍不住:“上官云,贺芝仙为何要你跟他走?” 碧落赋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江湖又将多事,上官云不敢轻易透露,支支吾吾道:“这……这……” 见其不愿说,柯青神摆手道:“罢了,青青她顽劣惯了,受受教训也好。贺芝仙与老夫也算有些交情,他又看着青青长大,想必也不会把她怎样。”说着转身就要走。 上官云虽不愿透露碧落赋之事,却毅然道:“前辈放心,我定会将青青救回来,贺芝仙想要的东西,我给他便是。” 听其说得斩钉截铁,柯青神虽不相信上官云能救回柯青青,却仍说道:“你若有心,尽力便是了。”他见踏雪还在寺中,接着道:“踏雪自小与青青一起长大,既然你要去救她,便让你先用着,若遇到青青了,将踏雪还给她罢。” 上官云点头道:“晚辈明白。”柯青神也不再多言,与群雄上路往上京不提。 ------------ 076 人间炼狱神功现 02 若非柯青青独自一人跑到后院生闷气,贺芝仙定无可乘之机,这一切说来又与萧莹莹有关,她心中愧疚,便与萧剑商量,要留下来与上官云一道追踪贺芝仙。 萧剑虽舍不得爱女,但上京战事吃紧,免不了大战一场,只怕到时危险。他又见上官云为人正直,即便男女同行,却也放心让萧莹莹随上官云上路。 群雄走了不久,上官云也备好马鞍,要去追寻贺芝仙的下落。明净却走了过来,客气道:“上官施主,方丈请你过去一叙。”上官云和萧莹莹闻言便要到进殿,不想明净却吞吞吐吐道:“上官施主,方丈说……说只要你……只要你一人过去。” 上官云与萧莹莹面面相觑,却不知空明弄甚玄虚,萧莹莹柔声道:“云哥哥,你快去罢,我在此收拾收拾。”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明净也合什道:“上官施主,方丈交待过了,他要单独见你。” 上官云疑惑不解,他独自来到殿中,只见空明早将众僧支开了。上官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大师找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空明向上官云招了招手,示意再走近些,上官云不明就里,却也走到空明跟前。空明又示意坐下来,上官云便又坐下,空明这才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知你身上担着莫大的干系?” 上官云惊愕不已,碧落赋之秘密事关重大,他不敢吐露半分,脸上仍装作无波无澜,淡然道:“大师所指何事?” 空明紧盯上官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碧——落——赋——” 上官云惊出一身冷汗,欲要站起,却被空明轻轻一按,不得不又坐了下来,他眼神一凛,冷道:“大师身为出家人,莫非也要出手抢夺?”他又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这神功秘笈到底在哪,不然武功何以如此低微?” 空明摆了摆手,笑道:“施主休要多疑,贫僧已是将死之人,自不会争夺那些无用之物。” 上官云奇道:“大师既不想争夺,为何又要说破?” 空明俯身又向上官云靠近了些,缓道:“施主可知此事牵连着武林的安危?” 上官云点头道:“若被人知晓,我的性命定然不保,江湖也会大乱。” 空明微微颔首,笑道:“施主果然聪慧,你便毫无线索,也切不可透露半分,要知人心难测,江湖之中,没有几个是善类。” 上官云点了点头,道:“不知大师如何知晓我身上有神功的线索?” 空明合什缓道:“三年前,贺施主在佛宫寺带走一名少年,少年之父乃金城派弟子上官平,其母名何凝霜,乃阎王敌莫三味与毒书生杨一知的师妹,他夫妇二人都已在大火中身亡。贫僧虽三十年未入江湖,但在佛祖座下,却将江湖中事看了个明明白白,你说你来祭拜父母,贫僧便已猜出你的身份,何况贺施主两番与你为难。自今往后,施主切莫再提及此事,也莫再提你父母的名讳,以免被有心之人识破。” 上官云抱拳恭敬道:“大师遁迹空门,却洞悉世情,所言无一错漏。” 空明又说道:“施主心地良善,眉目间却有戾气,你还需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切莫让仇恨二字蒙蔽了本心。” 上官云咬了咬牙,恨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大师此言,恕上官云不敢苟同。” 空明摇了摇头,叹道:“当年贫僧为一执之念,枉害了不少性命,今日想来,一切都是命数使然,怎能强求?便是施主杀了贺施主,替令尊令堂报了仇,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他们若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施主只记得仇恨二字,施主可记得他们为何甘愿冒险回到中原?” 上官云突然想到父母回中原之由,心不由震惊,他父母舍却生死回来中原,何尝不是为了让他能过得快活些。上官云脸色苍白,双眼含泪,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空明见其心神触动,又说道:“施主与这神功有缘,不定将来便能寻得,若能放下仇怨,以施主的心胸,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到时行侠仗义,匡扶天下,才不枉负你父母一番苦心。” 上官云伏地稽首,痛声道:“大师教诲,上官云铭记于心。” 空明见其终于肯放下心中仇恨,点头笑道:“施主需谨记:非常之人必身负非常之责,若你真能练成这绝世神功,便当用一身玄功造福于天下万民,万不可用来行奸恶之举。你本性良善,只需一切谨守本心,切记切记。”他又闭眼摆手道:“你们走罢。”跟着便自顾自拨弄佛珠默默念经,不再理会上官云。 上官云本想询问空明以前到底是哪位江湖人物,见其不愿再开口,他也不敢打扰。他又伏地稽首一礼,恭恭敬敬道:“大师保重,上官云谨遵大师教诲。”他起身出了殿,与萧莹莹牵踏雪出了寺,两人绕到佛宫寺后的树林,顺着贺芝仙留下的踪迹追了下去。 两人寻踪觅迹,渐向东北而来,这一路之上,仍免不了帮人治病疗伤,也耽搁了些许时日。二十多天后,终来到大辽中京大定府一带,中京早被金人攻下,草原中却不时有金军出没,偶而也遇数队辽军,宋军却极少见到,定如完颜宗翰所说那般尽数败给辽军了。正逢双方大战,百姓早都闻风远逃,要么干脆投降金人,以便进城避乱,中京城外方圆数百里十室九空,想要见到几个活着的百姓却是不能。 上官云与萧莹莹跨过寒冰封冻的江河,踏过白雪覆盖的草原,来到一片绵延起伏的土山前,就见前方山凹升起缕缕青烟,若非有人烧火取暖煮食,定是百姓的帐蓬房舍被焚。上官云拍马上前,走到土山之上,只见山凹的树丛边有不少人马牛羊,两三百男女老少席地而坐,篝火上正煮着几锅吃食,看来都是逃难的百姓。山下众人也发现山上有人,他们并不觉害怕,胆大些的还站起来噢噢吆喝几声。 ------------ 077 人间炼狱神功现 03 来到山凹中,就见这些百姓尽是契丹人,凡十岁以上男子个个腰上别着弯刀,肩上挎着弓箭,甚至许多女子也是如此。果然个个剽悍精干,人人勇健强壮,比起完颜宗望手下的金军来也不惶多让,远非一般宋兵能比得上的。 两人下了马,萧莹莹见有不少人都带着伤,便为伤病敷药包扎去了,上官云问道:“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是金军,你们为何还在此处?” 倒没几个人听得懂汉话,多数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上官云。 一名二十来岁的壮汉走出人群,他面目棱角分明,生得浓眉大眼,看似头领的模样,只听他粗着嗓子道:“他完颜阿骨打想要我们契丹人的土地牛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身为萧家子孙,就算未在朝为官,也要将金人杀得鬼哭神嚎,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女真部的大山中去,不然他们还以为契丹男儿个个都像牛羊那般温顺可欺。”他打量了二人一番,又问道:“我看你们像是汉人,来此想要作甚?” 萧氏在辽国历来都是旺族,虽说契丹皇帝姓耶律,可历代太后却都姓萧。耶律氏与萧氏二族世为甥舅,每代辽国皇帝都出自萧氏,萧氏也慢慢成了契丹皇室之外的第一大族,而萧氏的文武官员更是不少,这壮汉如此言语,他们定是萧氏散落在这一带的一支。 上官云拱手客气道:“在下上官云,那位姑娘是舍妹,我还有一位妹妹被奸人抓了,一路追踪才来到此处,我们并无他意,请教萧大哥的大名。” 壮汉也拱手还了一礼,道:“我叫萧垟。”他见萧莹莹正为族人包扎伤口,又问道:“你们可是郎中?” 上官云点头道:“我们学过些许医术,能治一些简单的伤寒疾病和刀剑之伤。” 萧垟也不客气,嘶啦一声将左臂的衣袖撕开,大声道:“我几天前被金人射了一箭,如今化了脓,我自己也治不好,打起仗来一点也不顺手,你可以帮我看看么?”只见他那手臂肿得如大腿一般,伤口周围已经发亮,伤处更是烂得不成样子了。 上官云叫其坐下来,用小刀将臂上的烂肉割了,又拿烈酒将伤口清洗干净,这才用上好的金创药给萧垟包扎好。 萧垟痛得咬牙切齿,不过也只是哼了几声,虽比不得当年关云长刮骨去毒时的英雄气慨,却也不失男儿丈夫的豪迈之情。他见上官云医术高明,又见其为自己族人医治伤病,心中甚是欢喜,哈哈笑道:“上官兄弟,你不光救了我一命,还替我的族人治伤,我也没法报答你们,就请你们喝酒吃肉,你说好不好?” 自与父母回到中原,上官云再未与这般纯朴豪迈的草原中人打过交道,他不禁心花怒放,喜道:“在下求之不得。” 萧垟见其爽快,更觉高兴,忙招呼众人拿出马奶酒,将锅中已煮好的羊肉也捞了来。他还觉不过瘾,又叫几人宰了两只羊,众人仔细褪净毛,剖开洗净,就架在篝火上烤熟。 待上官云与萧莹莹将伤病尽都医治好了,篝火上的羊肉也烤得嗞嗞作响,肉香味更飘得老远,众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不住向两人敬酒递肉。虽无法听懂众人在说甚么,上官云倒也不客气,每次均是酒到杯干。 萧莹莹生在中原,又是大家闺秀,自小到大哪见过这般场景?她也喜笑颜开,放下铁剑山庄娇柔小姐的矜持端庄,与众人大口喝酒吃肉。 那两只整羊已烤得焦香酥软,待人将烤羊从篝火上取下,萧垟拿刀上前,挥手就割下一个羊头,他递到上官云面前,粗声道:“兄弟,请!” 那羊头烧得焦黄,羊舌伸得老长,两个眼珠也凸出来,看着甚是吓人,萧莹莹只觉嫌恶。她心中甚是不解,也不知萧垟为何将这样倒胃口的东西拿给上官云吃。 上官云却明白羊头在草原牧民心中何等重要,若非真正的贵客,他们哪愿将这视为珍馐美味的羊头递给他人。上官云毫不推让,当即便接了过来,用小刀割下一大块肉就往嘴里送。 众人见其吃得爽快,都齐声吆喝起来,然后又哈哈大笑。几百人载歌载舞,尽情欢笑,直到天色转暗,这才慢慢静了下来。上官云与萧莹莹本打算连夜赶路,可萧垟等人却不愿放人,竟被众人强留下来,只得住上一晚明早再走。 吃饱喝足,难免酒酣梦甜,上官云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半夜时,迷迷糊糊中似听见不少人马自不远处杀了过来,他猛然惊醒,耳中果然听到动静。走出帐蓬一看,四周土山上有不少人正持着火把,已将这里包围住,看这阵势不下千人。 萧莹莹也出了帐蓬,见这阵势,惊道:“云哥哥,这些是金人么?” 上官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契丹牧民早已惊醒,萧垟大声喝斥着安排众人突围,他看见二人,忙走过来说道:“上官兄弟,都怪我没多安排几个人手,萧骀那小子又喝醉了,这才让金人捡了便宜。你放心,我萧家的男儿也不是束手就擒的软骨头,等下我们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就趁机逃走。我看你的马是千匹百匹也挑不出来的神驹,金人定追不上你们的。” 萧莹莹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强敌当前,萧垟却毫无畏惧之色,道:“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省得我们到处寻他们的踪迹,正好与这些叛贼杀个痛快。” 上官云看了看山凹周边,不由担心萧垟他们的安危,说道:“萧大哥,这四周不下千人,你们族中老少总共才三百不到,能作战的就算一半,也要以一当十才行,怎么打得过?” 萧垟意气风发地哈哈大笑一阵,道:“你不知道我们族中的女子也会上战场么?就凭这千把个金兵,我们一个砍个四五刀就将他们杀光了,之前像这般也有几次了,哪次没有打赢他们?” ------------ 078 人间炼狱神功现 04 上官云与萧莹莹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但看萧垟为人诚恳,并不像说大话之人,也不得不信。 萧垟催促道:“你们快些备马,等下跟在我们身后,杀开缺口后你们便冲出去,千万不要回头,不然我还要救你一番,又要少杀几个金兵了。” 见其信心十足,想来也无需担心,上官云便听其言备马不提。 谷中数百男女老少翻身上马,刀在手,弓搭弦,随时准备杀敌。萧垟一声令下,众人大声吆喝着,三百来骑就如一片黑云般冲了出去,上官云与萧莹莹也紧跟在后。 山上近千金军也向山凹冲了过来,虽无萧垟他们这般的气势,但胜在人多,喊杀声更是震天。两边还未接触,萧垟就用契丹话大声斥责对方,他声音粗旷,嗓门又大,虽说千多人喊声震天,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山上的敌军听得声音,都慢慢停下脚步,又有人大声向这边喊话。山凹中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萧垟与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从山下便下来几骑。 上官云纵马走到队前,问道:“萧大哥,怎么停下了?” 萧垟笑呵呵地道:“他们也是辽人,这帮笨到家的蠢才,竟以为我们是金军,我听到他们吆喝的声音与金人不一样,便骂了一声,他们这才知晓。” 几名将领来到山凹中,他们走到众人面前,用火把一一打量,看到上官云与萧莹莹时,其中一人用契丹话凶巴巴地问了两句。 萧垟面色阴沉,颇不高兴,他用汉话说道:“他们虽是汉人,却是我族中的贵客,你休要乱猜。” 那人冷哼了一声,也用汉话说道:“你们既然不是汉人派来的奸细,为何跑到我大辽来?”其语气不善,竟怀疑上官云与萧莹莹图谋不轨。 上官云微怒道:“因妹妹被奸人掳走,我们一路追踪,方才至此。” 那人指着踏雪,喝道:“若不是奸细,你们怎会有这么好的坐骑?” 上官云怒火中烧,反问道:“莫非寻常百姓就骑不得好马?” 那人还要说话,萧垟抢道:“你区区一个千夫长,敢怀疑我萧氏子孙窝藏奸细?!” 这千夫长不敢招惹萧氏之人,他张了张嘴,竟哑口无言。 萧垟暴喝道:“没治你失察之罪,已是宽饶了你,还不快滚?”他扬起马鞭,看着就欲打下。 那千夫长哪还敢停留半分,暗骂了一声便灰头土脸地带着人走了。 萧氏虽是大族,却也少有人敢这样对付一名千夫长,上官云心中疑惑,问道:“萧大哥为何不到军中效命?以你的才勇,怕是做个万夫长也委曲了你。” 萧垟摇了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与当今天子也算表亲,只因看不惯萧奉先这等佞臣在朝中勾心斗角,才不愿在朝为官。耶律延禧这些年越加昏庸无能,终有一日,他会断送我契丹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万里江山。” 上官云心中感慨万千,宋辽两国虽为仇敌,此时情形却差不多,都是奸臣当道、兵将孱弱,以致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 众人仍回山凹休息,待天色一明,上官云和萧莹莹便向萧垟等人告辞,两人又往北追寻贺芝仙的行踪。 这一路尽是白雪皑皑的草原,地势高低起伏不平,望眼看去,天地一片苍茫。 两人走了小半天,绕过一处小山包,却被大队辽军堵住了去路,上官云怕言语不通产生误会,就远远绕了过去。向前走了十来里,又见百多辽兵在前,上官云仍打算绕开。踏雪才跑得二三十丈,那一百多辽兵就噢噢吆喝着,尽都拍马冲了过来。 上官云见势不妙,使劲一夹马腹,踏雪放开四蹄向前急奔,只跑出百多丈,前后左右四面的山包后都钻出不少辽兵,个个张弓搭箭,将两人围在当中。如今已无法再往前走,上官云勒住缰绳,大声道:“军爷,我们是过路的百姓,能让我们过去么?” 辽军中走出一人,却是昨晚遇到的千夫长,他笑道:“你们两个还敢说是百姓?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这点还看不出来?你休想瞒我。” 萧莹莹小声道:“云哥哥,他们定想抢踏雪。” 上官云心中暗苦,不想这人并未死心,竟早在此处等着自己,恐怕要逃得性命有些不容易。虽陷入重围,他却毫无畏惧之色,大喝道:“你要怎样?” 那千夫长嘿嘿笑道:“将你们的马留下,再跟我回大营见我家将军,兴许还饶你们一命。” 萧莹莹柔声细语,态度却极其坚决,道:“云哥哥,便是我们拼死,也不能这样给了他。” 上官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又大声道:“你休要白日做梦,就凭你也配骑踏雪么?” 那千夫长怒不可遏,咬牙道:“你们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们,你看我配不配得上。”他怕伤了踏雪,并不下令放箭,一挥手,就有两百来辽兵冲了过来。 上官云不敢硬碰,他轻拉缰绳,打算往侧边避开,怎知踏雪却不听使唤,竟向辽兵急奔而去。它似要冲进敌阵,与敌同归于尽,上官云暗赞踏雪通灵,竟比不少人还有骨气。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抱着上官云的腰身,看也不敢看一眼前方。 踏雪甚是神勇,转眼间就奔到辽兵面前,真个迅如雷电。其来势甚急,眼看就要撞上,当先的几名辽兵吓得面如土色,尽都闭眼侧身,又护住头胸要害。哪知眼看只有丈来远近时,踏雪就攸地往侧边急转,它腾起一片雪沫,竟沿着敌阵绕开了。踏雪这一下疾冲疾转,动作极其快速,便是武林高手,也不一定能做得这般轻松干脆,上官云和萧莹莹也险些甩落鞍下。 当先那十几名辽兵的坐骑被这威势骇得乱蹦乱跳,后面的辽兵险些收不住势,一时间乱成一团。 其余辽兵见踏雪冲来,扬起弯刀欲要斩下,怎料刀锋落处,连马尾都未挨着,更何谈何着上官云二人了。他们虽整日与马为伍,却从未见过这般风驰电掣的速度,那千夫长看见踏雪神勇,更开心得哈哈大笑,直叫好马好马。 ------------ 079 人间炼狱神功现 05 踏雪几下抛开那两百辽兵,又向山包上跑去,那边的辽兵都举起弯刀排好阵势,免得再被踏雪冲散,后边的辽兵也制服了座骑紧追而来。眼看又要冲到辽兵近前,踏雪却一个急停,接着前蹄高高一抬,后蹄一甩就转过身来,它返身又向山下冲去。 若非上官云与萧莹莹刚刚尝到厉害,这回抓得更紧,定会被它摔下来不可。饶是这般,两人也被这一下颠得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忍住呕意。 山下追来的辽兵不料踏雪又反身冲下来,他们见踏雪来得如此之快,加之离得又近,一时慌了手脚,竟不知该如何避让。 踏雪丝毫不减速度,它奔到辽兵近前,略一侧身,将马头让了过去,接着它四蹄飞踹,噔噔噔噔几声,四只雪白的马蹄就蹬在当先那一人一马身上。那匹五花大马倒还罢了,只是翻倒在地,那名辽兵却被踏雪一脚蹬在腿上,哗嚓一声就折了骨头,当即昏死过去。 那匹花马倒地之后,后面的二三十骑哪里还收得住脚,一时人仰马翻,筋断骨折,马儿的嘶鸣声,辽兵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那千夫长不敢再冒然出击,忙命辽兵尽数撤回,又下令慢慢缩小包围,欲将二人生擒活捉。辽军排好阵势,将四周围得铁桶一般,圈子也越来越小,踏雪再是神勇,只怕也逃不出这么多人马包围。 踏雪不肯乖乖就缚,它在场中**西窜,想要冲开一条生路,可辽兵这回稳扎稳打,想要冲散一人都已不能。上官云夺了一柄弯刀,虽杀得几人,心中却越发焦急,他二人武功低微,虽欲拼死一战,又怎敌得过这上千辽军,只怕再过不多久,便要让人抓住了。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已仅有十数丈方圆,辽军身后却传来喊杀之声,嗖嗖嗖嗖一阵箭雨过后,不少辽兵鬼哭狼嚎、惨叫不绝。待辽兵弯弓搭箭,还未射出几支,就有三百多骑杀了过来。 来人未着盔甲,手持刀枪棍棒,甚至有不少人拿着渔叉船桨,看着甚是奇怪。但这些人却极其勇猛彪悍,他们挥舞着手中兵器,挡开如蝗的飞箭,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待冲到辽军阵中,他们更如杀神下凡一般,转眼间就砍瓜切菜般斩掉百来人。 当先那员小将更是英勇,他持一杆九尺银枪左捣右突,枪尖不住点扎刺捅,将辽兵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虽无空明的霸王枪那股王者气度,但在乱军之中却更显威势。辽兵见这小将英勇,真个丧胆丢魂,纷纷后退不迭,哪里还敢抵挡。这小将一拍跨下白马,挺起手中银枪,径向那千夫长杀去。 那千夫长早见这小将的厉害,他自知不敌,拍马就想要逃,怎奈坐骑也被吓得乱了阵脚,竟在原地绕着圈子,就是迈不开步。那千夫长翻身下马,欲要逃走,小将已冲到近前,他大喝一声,手臂一扬,手中的银枪就扎了过去。噗的一声,竟将这一人一马一起扎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上官云也趁乱策马退到远处。 主将已死,其余辽兵更如散沙,他们虽欲逃走,怎奈遇上这帮杀神,不多时,千余骑辽军几被杀了个精光,只逃得三五十人。 那小将见上官云与萧莹莹不是辽军装扮,又见二人并不逃走,纵马过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辽军为何将你们围住?”这人二十来岁,生得方脸大耳,眉宇开阔,身材高长,旁人虽是平民打扮,他却穿着宋军衣甲。 上官云拱手道:“军爷,我们是中原人士,我叫上官云,这是舍妹。我们兄妹为救小妹,一路觅敌踪迹,所以来到此处。这些辽兵见我们的马好,便要抢夺,得军爷率人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大哥高姓大名?” 那小将打量了二人几眼,又沉吟一阵,才大声道:“我姓岳,叫岳飞,乃是宋军的一名偏校。中京虽早已攻下,但周边还有不少辽军出没,此处甚是危险,你们趁早离开为好” 上官云正待告辞,就有两骑跑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没到近前,就大声道:“岳兄弟,辽兵只逃得几十个,其余的都被我们斩了,哈哈哈哈……”他声音深沉,就如喉咙里咽着一块焦炭一般,偏偏他的声音却又不小。 另一人不屑地说道:“就凭这几个辽兵,还不够我杨老幺过过手瘾。”他看了一眼上官云与萧莹莹,惊道:“咦,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女娃是谁?原来那个女娃呢?” 上官云认出来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人的兵器如此古怪,却又个个武艺高强,原来这两人正是洞庭九十九水寨的钟相和杨幺,洞水寨多是渔家出身,用渔叉和船桨做武器却是再正常不过。上官云实说道:“这位姑娘是铁剑山庄萧庄主之女萧莹莹,追魂叟贺芝仙掳了青青,我们一路追踪,所以才在此处。” 岳飞奇道:“杨兄,你们认识么?” 钟相将三人认识的经过仔细说了,又道:“若非他与那个女娃子,太子不定就被废了,若是那样,我洞庭水寨也不会发兵北上,我们哪里还能与岳兄弟一起杀敌。” 杨幺咬牙恨道:“只可惜我寨中兄弟的性命,若非郭药师从中作梗,不愿配马与我等,我水寨三千人马怎会只剩得这么点人,这个仇,我杨老幺早晚要找他报的。” 上官云皱眉问道:“怎么又是他?” 岳飞见其言语中似有隐情,问道:“上官兄弟也认得郭药师郭将军么?” 上官云摇头道:“在下并不认得,不过却听人提起过,说他……说他……”他不愿背后说人坏话,哪怕那是实情,却也不愿提起,所以有些犹豫。 杨幺面色不悦,大喝道:“上官云,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的这么不痛快?” 岳飞劝道:“杨兄,他不想说便罢了,我们何必强人所难。” 上官云得他们救了一命,心中感激,便也不再保留,将当日在洛阳破庙所见都说了出来。 天下竟有人自毁长城,钟相和杨幺都不敢相信,二人脸色极其难看。 ------------ 080 人间炼狱神功现 06 岳飞却见怪不怪,他长叹了一声,道:“郭药师本是辽将,自降宋以来,便有不少野心,他既想做大元帅,有这般举动倒不奇怪,只可惜我大宋二十万将士都白白丧命。前些时日他不愿发配马匹,说不定也是奉了康王的旨意,此人手握兵权,早晚祸害无穷。” 钟相呸了一声,愤愤不平道:“不想赵构贪恋大位,竟置大宋天下于不顾,这等人实是该杀。” 杨幺恨得咬牙切齿,他骂道:“赵构真个是狼心狗肺,我水寨兄弟虽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终有一日,杨老幺要让他这奸邪之徒好看。” 见二人似有异志,岳飞劝道:“钟兄,杨兄,朝廷中向来权力倾轧,何况争权夺位之事哪朝哪代都有,便是满朝文武,都会牵连极深。需知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位卑职低,切莫轻举妄动,这些事,还是让皇上自己处置罢。” 钟相长叹一声,点点头应承下来,杨幺仍怒火难消,他骂骂咧咧,到一边安抚受伤的水寨人马去了。见有不少人负伤,上官云又与萧莹莹帮忙包扎,两人忙了小半日,才与岳飞等人告辞。 二人害怕再遇到辽军,干脆纵马一路狂奔,路上也只稍作休息,走了一天多,已到了上京,此时天色已晚,又值大战之际,城门早已紧闭。虽说宋金联军还未杀到此处,但已相距不远,任两人嘴皮说破,守城的辽兵都不愿开门。上官云见无法进城,只得折转马头,打算到牧民家中借宿,明日再慢慢打探消息。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来人赶得甚急,马鞭打得噼啪作响。上官云将踏雪让在道旁,只见南边一骑飞奔而来,那马虽无踏雪那般风驰电掣的速度,却也是匹极为罕见的千里良驹,很快那人就到了城门前。 来人刚跳下马背,那匹青色狮骢就扑通跪倒在地,接着往侧边一翻,已是当场毙命,也不知他因何事赶得这般急,竟将这等好马活活累死。那人却理也不理,叽哩哇啦地用契丹话大喊了几句,他神情惊惶,言语甚是急切。 守门的辽军听了也极为惊慌,他们赶紧开了门,上官云与萧莹莹也趁机随着来人进了城。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赤色的信封,守门的辽兵接过后,几下奔到城墙上,一名射手将那封加急文书直接用箭射进内城。城门两边的辽兵乱成一片,尽都呼喊着甚么,附近街道上的百姓也惊慌失措,甚至有人坐地大哭。 上官云好不容易寻着一名会说汉话的辽兵,客客气气地道:“官爷,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大家如此惊慌?” 那辽兵苦着脸,似要哭泣,道:“金人已杀散各部派来的援军,就快杀到上京来了,如今上京孤立无援,你们快逃命去罢,还进城做甚么?” 两人极其震惊,辽人真是兵败如山倒,照此速度,只怕完颜宗望很快就能将上京围住,到时他们二人的安危都成问题,又如何去寻柯青青的下落? 上官云不敢耽搁分毫,说道:“莹莹,时不待人,我们连夜打探贺芝仙与青青的行踪,若等宋金的大军杀过来,城里城外定是一片混战,能不能打探到他们的消息先不说,只怕你我脱身都难。” 连着赶了一天多的路,萧莹莹早已疲累不堪,但她也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们一路寻来,他们如今定在城中,云哥哥,我们是分头寻找还是怎样?” 上官云略沉吟半刻,说道:“这些百姓今夜说不定便要逃命,万一到时乱起来,你我再失了联系,哪怕已经寻得青青,岂不是又生事端,还是一起去寻找为好。” 两人便在上京城中连夜向人打听,渐渐来到城东,刚转过一处街角,就听前方传来打斗之声。上官云纵马上前,就见一条小巷中,有三人正在打斗。借着巷边窗户透出的灯火,原来是杨青、崔槐和朱全,却不知他们为何打了起来。 上官云与萧莹莹心知有异,便悄悄下了马,潜进小巷看三人到底为何争斗。 杨青虽非江湖上难得的好手,却也算武功高强,他手持鬼头刀,一招紧似一招向崔槐和朱全斩去,他的刀上又抹有剧毒,崔朱二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崔槐裂开长着獠牙的大嘴嘿嘿怪笑,双手不停抓掏捏打,欲将杨青撕成两半。他左手抓向杨青脖颈,右手却向杨青持刀的手腕捏去,若是得手,杨青不是丧命,便要断去一掌。 杨青头向后仰,避开崔槐的左手,右臂向下一沉,刀尖却反向上挑,直向崔槐肩上削去,崔槐不敢让其沾到身上,后跨一步让开了。 朱全趁机将一双大手摸到杨青后背,杨青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向朱全腿上斜斩,朱全赶紧跳起,双手又向杨青脖颈摸去。 杨青身子一缩急往下蹲,不料朱全趁机一脚踢在他背上,不等杨青稳住身形,崔槐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晕头转向。 朱全赶紧将杨青制住,崔槐嘿嘿笑道:“杨青,就凭你的功夫也想以一敌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真以为我们打不过你么?” 杨青怒喝道:“你们这两个小人,在铁剑山庄临阵脱逃不说,还敢抗命不遵,快将本副使放开。” 朱全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这里可不是天魔教总坛,休要摆你那副使的架子。” “等下朱兄先捏断你的筋脉,我再把你的头扯下来,看看是天魔教教规厉害,还是我与朱兄的手段厉害,嘿嘿嘿嘿……”崔槐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敢!若让教主知道你们杀了执法副使,他定让你们受尽折磨,叫你们两个叛教之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话虽说得狠,杨青却吓得面色苍白。 朱全闻言有些惊惶,崔槐却不以为然,他冷笑道:“只要我们将你杀了,到时跟契丹皇帝一道逃入大漠,又有谁知道我们在哪?嘿嘿嘿嘿,你想要活命,可没那么容易,怪只怪你不将我们放在眼中,好歹我鬼面朱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让你呼来喝去?!” ------------ 081 人间炼狱神功现 07 见这两个魔头又要伤人性命,上官云小声道:“莹莹,崔槐和朱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奸恶之徒,所以天龙大师一心想取他们的性命。杨青虽说是魔教中人,却罪不致死,何况崔槐和朱全害他性命,到时必定惨不忍睹,我需得救他一救。” 萧莹莹秀眉微蹙,愁道:“以我们的武功,必定打不过他们,如何救得出人来?” 上官云身上并无毒药,若以武力,自然不是崔朱二人的对手,他沉吟一阵,计上心来,说道:“这二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我们虚张声势,让他们误以为正道英雄都来了,然后再让踏雪冲过去,兴许能吓跑这两个魔头。” 见此法可行,萧莹莹喜道:“如此甚好。” 两人计议已定,又悄悄退出小巷,他们骑了踏雪,隐在巷口旁,萧莹莹大声道:“爹爹,大哥,二哥,金伯伯,你们快来,他们两个魔头在这里。” 上官云粗着嗓子道:“这两个邪魔歪道,敢在我们铁剑山庄杀人,今天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他又哑着嗓子道:“你们都不要跟我争,这两个魔头都是我的。”接着又大喝道:“天龙大师,切莫让这两个魔头走了。” 崔槐和朱全正欲施杀手,此时听得上官云的声音,还以为真的是中原群雄来了,最后听到天龙大师四字,更吓得屁滚尿流。不待上官云和萧莹莹现身,朱全便一掌将杨青打晕,崔槐将杨青挟在肋下,二人往小巷深处狼奔而走。 上官云两腿一夹,踏雪腾跃而起,他大吼道:“杀啊,莫让两个魔头跑了。” 崔槐和朱全头也不敢回,只听到身后蹄声越追越近,已快追至近前。他们逃命要紧,哪里还愿带着杨青这个累赘,崔槐一把将其扔在地上,只顾逃命去了。崔槐、朱全都只恨才生就一双腿脚,巴不得背插双翅才好,哪敢回头看上一眼。 上官云追了二三十丈,又大声呼喝了一阵,直到看不到崔槐与朱全的身影,这才折返回来。上官云将杨青从地上扶起,又使劲掐了掐人中,杨青很快就醒转。上官云见其并未受伤,仍问道:“杨青,你还可以走么?” 杨青与上官云早在裴近元那茅屋中就已见过,可他却不认识萧莹莹,便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天龙和尚他们呢?” 上官云不想骗他,实话实说道:“我叫上官云,她叫萧莹莹,刚才就只有我们两人而已。” 杨青半信半疑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上官云点点头,笑道:“我们也只是虚张声势,这才将他们吓跑了,此处不宜久留,你我要赶紧离开才是。若让他们察觉无人追赶,等下再折转回来,恐怕我们都逃不掉了。” 杨青看着萧莹莹,恍然道:“你是铁剑山庄庄主萧剑之女?” 萧莹莹点头道:“正是。” 杨青一跳而起,又扣住萧莹莹的咽喉,他笑道:“嘿嘿嘿,既然无法将那两个叛徒杀死,那就将你带回去交差。”他又对上官云喝道:“还有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天魔教,要不然,我现在就捏碎她的喉咙。” 萧莹莹面无惧色,她毅然道:“杨青,你要杀就杀。云哥哥,你快走,莫要管我。” 上官云不意杨青恩将仇报,更不愿让其伤害萧莹莹,急道:“你放莹莹走,要抓就抓我。” 杨青冷笑道:“抓你又有甚用?除非你是萧剑的儿子。” 如今除了跟着杨青走以外,已别无他法,三人牵马出了小巷,径向城门而去。 快到城门时,上官云见对面三个人的身形极是眼熟,仔细一看却是三个蒙面人,他心中暗喜。上官云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故意大声道:“莹莹,等下我们千万小心,莫再让贺芝仙逃了。” 杨青喝道:“闭嘴!你胡说八道甚么?” 仇万千三人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几步就走了过来,解千里问道:“上官云,你们看到贺芝仙了么?” 庄不平情急之下也更加结巴了,道:“他……他……他……他在哪?” 仇万千似不大相信,道:“我们寻了这么久都没寻到,你莫要哄我们。” 这三人行事怪异,但江湖中却甚少人认识他们,天魔教远在岭南,杨青更是听也未听过江湖还有这三个怪人。他只望仇万千三人莫要误了自己的大事,却也不愿多惹是非,便客气道:“三位兄台,莫要听信上官云的谎言,你们若要找贺芝仙,只需在城中慢慢搜寻,我们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听其这样说,仇万千更怀疑上官云所言属实,他瞪着两眼,大声道:“你打算甩掉我们,然后再去找他么?白日做梦!” 庄不平也附和道:“对,你就……就……就是做梦!” 解千里更不客气,他将宝剑在身前一挡,说道:“不说贺芝仙在哪,你们就休想离开。” 杨青向来在天魔教中横行霸道,哪容别人这般对自己,他怒喝道:“滚开,天魔教也是你们惹得起的么?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解千里冷笑道:“天魔教?没有听说过,是做甚么的?” 仇万千呸了一声,道:“管你天魔教还是地魔教,你们不老实交待,休想离开半步。” 庄不平道:“天……天……天魔教又怎……怎样,我照……照样敢杀……杀……杀了你。” 杨青杀心顿起,他挥刀就斩,骤不及防之下,这一刀也极是厉害,仇万千三人识得厉害,忙退避让开。杨青还以为三人怕了自己的钢刀,他松手放开萧莹莹,又是一刀横斩。 庄不平虽说木头木脑,武功却是师兄弟三人中最高的,他拔剑出鞘,顺势就是一剑。虽说后发,却是先至,杨青那一刀刚斩至半途,当啷啷一声就被庄不平斩落在地,刚刚长好的虎口又被震裂了。 杨青此时方知自己远远不是三人的对手,他不待三人缓过神,转身就逃之夭夭。 [,!] ... ------------ 082 人间炼狱神功现 08 庄不平未料一剑就将对手吓跑,愣在原地不解地道:“他……他为何跑……跑了?” 仇万千不屑地道:“他定是打不过我们。” 解千里摇了摇头,道:“天魔教的人真的没出息。” 仇万千看了看上官云,道:“还好只是他一个人跑了,不然到哪去寻贺芝仙。” 解千里道:“上官云,你快带我们去寻他。” 庄不平扬了扬宝剑,道:“要……要是你不……不愿意,我们就……就让你死……死……死不瞑目。” 上官云不敢逃跑,只得道:“你们跟我来就是。”他对着萧莹莹使个眼色,萧莹莹会意,两人翻身上了马。上官云笑道:“我们要快些,不然贺芝仙又要跑了。”说完轻轻一夹马腹,踏雪就奔了起来,三人不疑有它,也跟在踏雪身后向城门跑去。 到得城门前,城门却未打开,上官云心中暗苦,只得又向城西跑去,仇万千三人仍紧紧跟随。上官云见前方没有多少行人,轻轻踢了踢踏雪,踏雪立即四蹄不沾地般飞奔起来。仇万千三人追之不及,竟然愣在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踏雪已跑得没了影,三人赶紧分头追赶。 上官云纵马在上京城中东拐西绕,黑夜之中也不知东南西北,渐渐迷失了方向。两人正寻路出城,就听头上有人瓮声笑道:“嘿嘿嘿嘿,上官云,不等老夫来寻你,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么?” 循声看去,只见贺芝仙正在屋顶上纵跃奔腾,也不知柯青青在哪里。贺芝仙的迷踪鬼步果然厉害,他在那高低不平房顶上,脚下哪怕尽是松散光滑的瓦片,却如在平地一般。踏雪虽也跑得飞快,但毕竟是在街巷之中,上官云怕伤着人,并不敢过于催促,竟不能甩脱贺芝仙。 上官云大声质问道:“贺芝仙,你把青青怎么了?” 萧莹莹也柔声相劝:“贺老前辈,你放了柯姐姐罢。” 贺芝仙嘿嘿冷笑,道:“想知道鬼丫头的消息倒不难,上官云,你先告诉我。” 上官云实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能告诉你?要不然我会打不过你么?” 贺芝仙冷哼道:“你这小子狡猾得紧,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上官云没好气道:“你不信便算了,反正我不知道。” 贺芝仙翻身跳了下来,他挡在踏雪之前,嘿嘿笑道:“你既然不知道,老夫便一走了之,让你也寻不到那鬼丫头,将她活活饿死。” 上官云勒住马缰,怒道:“贺芝仙,你到底想要怎样?” 萧莹莹双眼含泪,似要哭泣,柔声道:“贺老前辈,柯姐姐她人很好,你千万莫伤害她。” 贺芝仙恶狠狠道:“老夫还要说多少遍?你不拿出碧落赋神功,就休想见到鬼丫头一面。嘿嘿嘿,她也休想再见天日。” 上官云怒睁双目,大义凛然地喝道:“贺芝仙,就为了道听途说的几句口诀,为了碧落赋的一点线索,你便要害人性命么?” 贺芝仙鄙夷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甚么?只凭这几句口诀,武林中人哪个不闻之癫狂?这整部神功心法,放眼天下,不管正邪,只怕个个都是梦寐以求的。” 上官云恨道:“当初若不是你,我父母怎会惨死?为了这部神功,你已入魔障!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晓碧落赋的线索,也绝不会告诉于你。” 贺芝仙冷道:“你父母若非想据为已有,哪里会身死异乡?这又如何怪得老夫?休再废话,你到底说不说碧落赋在哪?” 上官云刚要说话,就听仇万千道:“原来你是当年那个小孩儿。” 庄不平气喘吁吁道:“你刚才骗……骗了我们,还……还……还想跑……跑么?” 解千里扔出一个人来,道:“他这同伙都被我们抓了,他还能往哪里跑?”原来他们已抓住了杨青。 杨青被摔得鼻青脸肿,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老老实实爬起来躲到一边去了。 贺芝仙恨道:“你们三个还想跟老夫抢?” 解千里笑骂道:“放屁!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你跟我们抢还差不多。” 仇万千冷道:“就凭你一个人,还敢与我们三个人动手?” 庄不平信心十足地道:“贺……贺芝仙,你定是打……打……打不过我们的。” 贺芝仙冷笑道:“看来今日不较量较量是不行了,你们哪个来与老夫打?” 三人面面相觑,仇万千问道:“为甚么只让一个人跟你打?我们三个向来就是一起上的。” 解千里笑道:“莫非你害怕与我们动手?” 庄不平点了点头,道:“他打……打不过我们三……三个,当……当然害……害……害怕。” 贺芝仙笑道:“老夫看你们这才是放屁!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怎可一哄而上?你们不愿单打独斗,便算作输了,上官云就跟我走。” 庄不平愁上眉头,苦着脸道:“两位师……师弟,怎……怎么办?我……我都打……打不过他,你……你们更……更打不过了。” 两人道声放屁,解千里道:“我们三个人一起上,他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仇万千摇了摇头,道:“不行,他说了,我们三个人一起上,就算我们输了。” 解千里喝道:“难道你打得过他?” 仇万千颓然道:“我打不过。” 解千里叹道:“我也打不过。” 庄不平奇道:“我……我们就输……输定了么?” 贺芝仙嘿嘿笑道:“既然你们输定了,还打甚么,我这就带他走了。”他说着就要来马缰,仇万千三人生着闷气,却不阻拦贺芝仙。 若萧莹莹再落到贺芝仙手里,那才真是雪上加霜,上官云虽不愿使诈,却也只得对仇万千三人耍一番心机,道:“你们若将贺芝仙抓住,我就跟你们走。” 三人闻言大喜,拔剑就都向贺芝仙刺来,若论单打独斗,贺芝仙倒能拼上几招,但三人群起而攻,他哪里是敌手。贺芝仙不敢与三人交手,使出迷踪鬼步,转眼间退到丈许开外。 ------------ 083 人间炼狱神功现 09 杨青见机会难得,赶紧趁机逃走,三人欲擒住贺芝仙,也无暇顾及杨青。 仇万千一边打,一边喜形于色道:“这是上官云自己愿意跟我们走的,就算我们三人同上,也算不得输。” 解千里笑道:“贺芝仙,你若要认输,我们就不打了,反正上官云都要跟我们走。” 庄不平更是哈哈大笑,道:“你输……输……输定了,哈哈哈哈……” 贺芝仙骂道:“你们三个蠢才,不知道被这小子骗了么?” 上官云赶紧道:“我哪会骗你们,刚才我说要带你们来找贺芝仙,不都带你们来了么?” 解千里点头道:“就是,他骗我们又没好处。” 仇万千嘿嘿笑道:“倒是你总是跟我们作对。” 庄不平很不服气,道:“你……你……你还骂……骂我们,我们哪……哪里蠢?” 仇万千三人的剑法甚是厉害,贺芝仙只得又跃回房顶,利用地势和轻功与三人慢慢周旋。 如今机不可失,上官云赶紧纵马奔逃,在城中乱跑一阵后,终于见到城门。此时城门大开,城内的百姓尽都牵儿带女往城外逃走,上官云也不敢再留在城中,他毫不犹豫,径直出城去了。 两人在城外兜了个圈子,此时已有几小队金军杀到城外,许是完颜宗望的先锋。上官云担心惹上是非,误了救人的大事,只好又往远处退走,直退到距上京四五十里,方才让踏雪缓下脚步。两人纵马飞奔了一天多,接着又数番奔逃,加之未见柯青青的身影,不免身心俱疲,只觉乏累至极,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酸痛。两人寻了一处雪少些的山凹,正好可以躲避刺骨的寒风,他们又点了几堆篝火,免得野兽半夜袭人,就在山凹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醒转过来,昨晚金军已杀到城外,他们难免忧心忡忡。更不知贺芝仙与仇万千几人最终如何,他们只盼贺芝仙不要被三人杀死,否则又去哪寻找柯青青。两人不敢耽搁,匆匆用了些干粮清水,又往上京方向而来,打算探探消息。 这一路尽是金军,虽也有不少宋军,但相比而言,几可称不值不提。两人骑着踏雪,悄悄绕过金军哨探,好不容易才来到上京城外。原本的五十来里路,硬是绕出百多里来,一路又要避人耳目,待他们来到城西这片绵延起伏的土山上,已是日薄西山了。 上官云和萧莹莹在树丛边隐好身形,将踏雪也牵到树丛里,二人侧前边不远的一个山包上,搭着三四顶白金相间的椭圆大帐,看着甚是显眼,定是金军帅营无疑。大帐之前,三名汉子傲然挺立,一边指着上京方向,一边在说着什么。看那三人身形相貌,竟是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想必他们不久前就已汇成一处,灭了驰援上京的辽军后,便马不停蹄直杀上京,否则哪有这么快。 从土山上远远看去,金军已将上京围得铁桶一般,城门下,密密麻麻数万金军,此时正在强行攻城,城墙之外,漫山遍野均是金军的旌旗。 距城墙四五十丈,数十队弓箭手轮番出击,射出一片片箭雨飞蝗,转眼间,城墙上就倒下数百具尸体。城墙上的辽兵也不甘示弱,他们躲在箭垛后,也向城下射出千箭万羽。两边的兵将都悍不畏死,恨不能将对手尽数射杀,吆喝哭喊声中,不时有人中箭而亡。 城墙上又有近十门守城巨弩,那树干做成的弩箭竟有人腿粗细,十多辽兵一起绞动巨弩绞索,然后一声令下,呼的一声,便向金军密集之处射来。随着血肉绞烂之声,骨断筋折之声,金兵的呼喊哭叫之声,那巨箭竟将几十名金兵撞成一片血花肉雨,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金军这边也以牙还牙,数十门投石弩将几百斤的石块源源不断地砸到城墙上,但有巨石落下,便有几名辽兵被砸成肉泥。 城墙边更加惨不忍睹,数百金兵顺着攻城梯向城墙上不断地攀去,攻城梯后面的几千金兵则用弓弩射杀城墙上探出身的辽兵。辽兵在城墙上又不停砍杀爬到墙头的金兵,后边的金兵掀开同伴的尸体,又奋勇向上爬去,迎来的仍是辽兵手中的刀枪,辽兵偶尔还推下巨石,将城墙下方的金兵砸得血肉模糊。喊杀声中,双方弓弩齐射,他们矛扎枪挑,刀砍肉搏,只差用牙将对方咽喉咬断。未过多久,城墙下便堆满了骨肉血泥,就连城墙也被金兵的鲜血染成一片暗红。即便如此,金兵也毫不畏死,仍是不停向城墙上爬去。 城门那里最是激烈,数千金军分成几队,每队不下两百人。这两百人一起托着一根两人才能环抱的圆木,呼号声中,齐向城门急冲而去。伴着咚的一声巨响,圆木就重重撞在城门上,城门被撞得轰隆隆剧烈摇晃,却仍未被撞开。城门上的辽兵趁机倒下火油,接着又丢下火把,将城门前烧成一片火海。城下的金兵哪里逃得出来,几百个火人边跑边喊,没走几步就倒地而亡。后面的几千金军毫不退缩,纷纷上前抛出手中的布包,那布包中尽是沙土,几下就将火苗扑灭。另一队金兵又托着圆木冲撞城门,辽兵又是倒油点火,转眼间下方又烧成一片尸山火海。 这一战,金辽双方直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真个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自小至大,萧莹莹连杀鸡宰羊都未见过几回,此时哪里还敢再看上一眼,她伏在上官云背后,默默流泪不止。 即便上官云见过铁牛儿的狠辣,又见过崔槐徒手扭掉别人脑袋,这一路更见过无数尸骸残肢,此时也震惊万分。他万不料两军交战竟惨烈至此,若非亲眼得见,他哪里会想到这些普通士兵竟连蝼蚁都不如,只是为了那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甚至是一个人的权欲之心,便将性命分文不值地丢在战场上。 ------------ 084 人间炼狱神功现 10 这一战便杀到天色转暗,直至三更仍未停下来,城墙上下,郊野之中,尽是金辽兵将的尸骸,大地也被鲜血染红。上京城中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城外也是处处火光,连天空也映得一片通红。金辽两军喊声震天,城内百姓哭声惊地,入眼尽是一片凄惨壮烈的骇人景象。金辽双方都已疲累,无奈双方将帅亲自督战,这些兵卒都不得不誓死力拼,只求将对方尽数杀死,方能为自己寻得一条生路。 上官云心中感慨万千,他固然不愿见人们互相残杀,可以他一人之力,又哪能扭转乾坤?萧莹莹伤悲良久,早伏在上官云身后睡着了。 就在双方俱疲之时,突然城门大开,一大队辽兵,冲了出来,看样子有数百人。这些人尽都骑着高头骏马,个个精壮悍勇,就如下山猛虎一般,转眼就将城门外的金军阵形冲散了。 金军中的弓箭手不待主将下令,嗖嗖嗖尽将利箭射向这数百人,却让他们用盾牌挡住了,连根毫毛都未伤到。 这队辽军极其英勇,武艺较普通兵卒高强不少,更是训练有素。他们虽被强敌重重包围,阵形却毫无散乱之象,个个高举手中的盾牌,将阵形死死守住,他们且战且走,欲要杀出重围,显然其中有甚紧要人物。 完颜宗翰发现异状,令旗一展,指挥金军围杀自城门中冲出的辽军。金军得令,纷纷拔刀出鞘,数千人冲上去就是一阵猛砍。辽军即便英勇,怎奈金军也悍不畏死,转眼间辽军就被杀了百十来人,但他们的阵形仍不散乱,就如铁桶一般死死护住阵心。 突然从辽军阵中冲出二三十骑,那些人衣着各异,个个武功更加高强,他们或手持兵器,或徒手格杀,转眼间就将围拢来的金军如砍瓜切菜般杀了数百。得这几十人援手助战,辽军精神更是大震,呼喝声中也将金兵杀得落花流水。 这时城门中又冲出大队辽军,看模样能有好几千人,这后来的辽军虽无先前那些人那般勇猛,却也还算彪悍。一顿砍杀之后,两队辽军眼看就要汇成一处,完颜宗翰见城门前金军告急,赶紧指挥金军扑上。 先冲出的数百骑辽军见城中援军已拖住了金军,下手更加凶狠,数百人径向金军大帐杀来。这些人人数虽少,却尽是精兵良将,个个武艺高强,金军竟抵挡不住。 眼见辽军杀了过来,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却并不避让,完颜宗望挥动一支五色小旗,自大帐的山包下就冲出数十人,正是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萧剑他们带着的一干武林正道英雄。 眼看这些辽军就要冲杀过来,金万城他们展开身形便往战场中奔去,几十名英雄豪杰健步如飞,将挡在身前的金兵一一扔开,如入无人之境。 辽军见对手厉害,却往这边冲得更急,他们每次出手,必有金兵倒下,金军竟有些胆怯,都往一边退开了。转眼间,辽军就杀到山包下,与金万城等正道豪杰战成一团。 此地不宜久留,上官云牵了踏雪,与萧莹莹上了马。刚调转马头准备离开,上官云却听见身后喊杀之声甚是熟悉,他赶紧回头察看。 只见杨一知护着一名契丹少年,被凌霄子杀得狼狈不堪;再看其他人,柯青青被横放马鞍上,贺芝仙正纵马疾奔,柯青神在后死死追赶;铁牛儿与几名魁梧汉子拥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契丹老者,已被金万城挡住去路;霍无羽将一名文弱的契丹男子挡在身后,与萧剑、萧錾、萧棣三父子混战;侯其末、唐易、白如姣、崔槐、朱全也在与人厮杀。 萧垟披甲戴盔,挡在一名四十多岁的契丹贵妇身前,正指挥辽军杀向金军大帐,怎奈强敌在前,金军早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不进反退,而杨一知等人也渐渐不敌。 如今师伯陷入险境,柯青青几有性命之危,加之与昆仑四兽、萧垟也还有些交情,上官云不假思索,纵马就向金营大帐奔去,萧莹莹也赶紧他的腰身。见前方插着一面五色大旗,上官云伸手就拔到手中,打算将这旌旗当作长枪使唤。 踏雪疾如流星赶月,势如猛虎出笼,很快就冲到大帐后,完颜晟等人发现来人,忙叫护卫挡住。上京守军早已败如山倒,前来驰援的辽军还在几百里外就被杀得丢盔弃甲,完颜宗望哪料身后还有敌人,箭手都被派去攻城了,这些护卫主帅的金兵竟只有弯刀迎敌。 上官云手中的旗杆长不下三丈,旗杆顶端也镶得有精钢打造的枪头,他不愿随意伤人性命,便双手紧握旗杆,将挡在道中的金兵一一挑开。踏雪速度奇快,金兵根本反应不及,一转眼上官云就奔到完颜晟三人面前。 见主帅危急,金兵赶紧退到完颜晟三人身边护住,完颜宗望认出来人,大声质问道:“上官云,你作甚么?” 完颜宗翰怒火万丈,喝道:“你要恩将仇报么?” 上官云勒住马,愁苦道:“大元帅,你们都已胜了,可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完颜宗翰冷笑道:“你不若先问问耶律延禧,当初为何不放我们一条生路。” 完颜宗望朗声问道:“耶律延禧与你有甚渊源?你竟要救他性命。” 上官云摇了摇头,实说道:“大元帅,我并不认识耶律延禧,但我师伯和几位熟识故交在他们阵中,这才不得不出手救人。” 完颜宗翰讥笑道:“嘿嘿嘿,真看不出你还有这等侠义心肠。” 完颜宗望见踏雪神骏非常,上官云也悍不畏死,担心伤了完颜晟,劝道:“王叔,我们先暂避一时,耶律延禧已经大败,日后再慢慢追捕不迟。” 完颜宗翰上前一步,急道:“不可,若让耶律延禧退到大漠,终有一日他会东山再起,那时再要杀他,绝非易事。” 完颜晟摆了摆手,笑道:“宗翰,耶律延禧的性命无关紧要,他既已弃城,就让他逃走,也好早些拿下上京,既可安抚城中百姓,我军也不致伤亡过重。”完颜晟身为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已被钦定为皇位继承人选,他金口已开,完颜宗翰虽极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 完颜宗望朗声道:“上官云,今日便让你救人,这个帐本帅日后再与你算。”他喝令几声,众金兵便护着三人往侧边退开了。 上官云拱手道:“大元帅,今日之事乃迫不得已,你的救命之恩,上官云一刻也不敢忘却,来日再向三位赔礼请罪。”他提起旗杆,一夹马腹就向山下急冲。 ------------ 085 人间炼狱神功现 11 金军的几名万夫长见大帐侧移,又见一人倒持旗杆纵马奔来,只道主帅出了事。他们虽未慌乱,却下令金军弃敌结阵,众金军向大帐移去,要护住完颜晟三人的安危。金万城等人看见异动,心中难免担忧,可两头不能兼顾,他们心有旁骛,出手不免慢了几分。 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倒转,萧垟趁机带着耶律延禧杀出重围,虽说去路仍有不少金兵,却再无法挡住他们这群虎狼之士,杨一知、霍无羽和铁牛儿他们则将中原群雄挡住了。 凌霄子、萧剑、柯青神等人哪容耶律延禧逃脱,他们舍了敌手返身便追,金万城担心完颜晟三人有失,带着薜天沐、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赶往金营大帐。 杨一知、霍无羽、铁牛儿等人舍了跨下骏马,几步跨上去,又将柯青神、萧剑、凌霄子等人拦住,以便萧垟带耶律延禧逃走。群雄奋力拼杀,此刻已是性命相搏,个个出手不留半分余地,只欲将敌手斩杀当场。 萧垟携着耶律延禧也陷入金军的重重包围,他率着一干辽兵奋勇冲击,怎奈金军大举压上,又哪里逃得出来。上官云见形势危急,忙拍马急驰,他挺起长枪,但见前方有人就一枪挑开,很快便冲到萧垟面前,得上官云出手相助,萧垟终于暴吼着率辽军杀出重围。 上官云毫不停留,踏雪又风驰电掣般往杨一知他们那边奔去,他又大叫道:“二师伯,霍伯伯,青青!” 杨一知正与敌交手,并无暇回答,霍无羽边打边说道:“云儿,此处危险,你快快离开。” 见上官云骑着踏雪前来救自己,柯青青喜不自胜,她又见萧莹莹紧紧抱着上官云的腰身,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侯其末嘻嘻笑了两声,打趣道:“云儿,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唐易道:“他又没说来找你,你急个甚么?” 白如姣娇笑道:“他不是找那丫头么?定是来找老婆的。” 侯其末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他急着跟来,追了这么远,原来是专程来找老婆的。” 唐易嘿嘿笑道:“他也快成年了,找老婆也是应该。” 柯青青羞得脸上通红,她轻轻啐了一口,却不开口反驳。 萧剑见爱女与上官云坏了大事,大喝道:“莹莹,你怎可与武林正道作对?” 萧莹莹闻言羞愧难当,她叫道:“爹爹——”这一声叫出,眼中便流下泪来,也不知如何辩解了。 凌霄子看见上官云,不由怒道:“上官云,早知如此,贫道就该杀了你。” 这时上官云已奔到近前,听得凌霄子喝斥,他不禁面红耳赤,却仍是说道:“道长,我若不救二师伯他们,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奸恶之徒。今日之事,上官云不得不为,日后道长要剐要杀,悉听尊便。” 贺芝仙此刻一手挟着柯青青,竟以单掌迎战柯青神,幸得他的迷踪鬼步极其厉害,加之柯青神怕伤了孙女,这才不致落败,他嘿嘿笑道:“上官云,你要死之前,可莫忘了先将那件事告诉老夫。” 柯青神推去一掌,沉声喝道:“贺芝仙,你先担心自己罢。”贺芝仙不敢再说笑,只得凝神对付。 杨一知等人虽撑得一时,但如今陷入重围,外面又有数万金军,若再斗上一时半刻,难保结果如何。上官云抖开长枪,将金军一一挑开,以便众人逃生。踏雪更大显神威,它在场边纵跃欢腾、急跑急停,四蹄不时向金兵猛踢,中者均伤,金兵吓得纷纷后退。两人一马天神下凡般,真个勇不可挡,几下就将金军冲得七零八落。 此刻萧垟等人已逃得远了,萧剑大叫道:“柯前辈,道兄,休要恋战,莫误了大事。”他逼退敌手,转身就追了上去,柯青神、凌霄子等人也都弃敌追赶耶律延禧不提。 铁儿牛左臂被利箭贯穿,正血流不止,其余人等也都负了伤。但生路在前,众人更加奋勇,他们砍瓜切菜般杀出重围,欲与萧垟会合,上官云也紧跟在后。贺芝仙顾着逃命,加之忌惮杨一知、昆仑四兽,倒也不敢与上官云为难。 众人逃出四五里路,来到两座土山夹着的垭口,终于追上萧垟等人。金万城几人与柯青神、萧剑等也汇成一处,他们正堵住萧垟的去路,如今仇人相见,更是一场混战。 上官云自知帮不上忙,赶紧控着马缰退到数十丈外,萧垟与他打了声招呼,又带着耶律延禧往西逃窜。 柯青神欲救出孙女,大喝一声便腾空而起,凌空一掌便向贺芝仙头上劈来。贺芝仙与其相交数十载,早已知晓夺命销魂掌的厉害,他躲避不及,只得放了柯青青,抬掌便向柯青神挡去。嘭地一声,两人一触即分,贺芝仙噔噔噔退出两三丈远,柯青神刚落下地却又猛扑上去。 金万城与霍无羽也四掌相拼,一个出招诡异,一个身法洒脱,他们均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功力相差无几。两人出手越来越快,转眼就斗了上百招,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萧錾的剑法尽得精髓,已直追其父,他几下就逼得朱全手忙脚乱。朱全莫说还手,便是抵挡也抵挡不了,不过三四十招,萧錾便挑断朱全手上筋脉,再一剑就将朱全的人头削成两半,这弑师灭祖之徒终于了断当场。 冲霄一剑更是厉害,仅仅十来回合便将崔槐的人头斩下,当日在醉仙楼,崔槐以扭掉人头为乐,今日也被人斩落头颅,果真报应不爽。 饶是侯其末出招怪异无比,怎奈萧剑手持玄铁宝剑,侯其末哪敢与其硬碰。萧剑脚步沉稳,玄铁剑的剑尖泛着几点寒星,侯其末左右翻腾,手上怪招频出。萧剑看准机会纵身而起,一剑向侯其末肩上削去,侯其末又非铜浇铁铸,怎当得这削铁如泥的玄铁宝剑,他赶紧侧身避让。萧剑一剑削空,却又一脚踢在其肩头,紧接着又一剑向其背后斩去。 侯其末就势一滚,虽吃了萧剑两招,但背上只被划出一道血口,性命倒还无忧,幸得他招式太过怪异,不然定会被萧剑斩杀。 铁牛儿让过薜天沐刺来的一剑,他觑见侯其末遇险,又见崔槐和朱全二人伏法,金刚门的弟子也快被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等中原英雄杀光了,他怒气冲天,大声道:“杨兄,若再不放毒,你我只有命丧在此,皇上性命也将不保。” ------------ 086 人间炼狱神功现 12 如今形势越加危急,杨一知也不愿留手,他大叫道:“大伙儿自己小心。”话刚出口,他那毒扇就喷出一大团黑烟,原本与他相斗的两名金城派弟子当即倒地。杨一知扬手又打出不少毒针毒钉,他虽双手齐发,怎奈金万城等人武功高强,一时也无法助铁牛儿等人逃脱。他见上官云手持一面大旗立在远处,又叫道:“云儿,将你那杆大旗给我。” 上官云闻言纵马前行数丈,扬手将那三丈多长的旗杆扔向杨一知。 杨一知接过旗杆,自怀中摸出几瓶毒药,尽数倒在旗面之上,接着便向金万城等人挥去,扬起一片五色毒雾。 金万城等人晓得厉害,闭了口鼻后退不迭,饶是如此,还是有十来人中毒倒地。柯青神舍了贺芝仙,挟着柯青青中毒也退到远处去了,铁牛儿、昆仑四兽等人赶紧趁机逃走。 杨一知挥着大旗压后,他大发神威,竟以一已之力逼退中原武林数十人,饶是金万城、柯青神、萧剑、凌霄子几人武功绝顶,此刻也奈何不得。见铁牛儿、昆仑四兽等人逃远了,杨一知又挥出大片毒雾,这才转身逃走,他大叫道:“云儿,快走!” 上官云担心柯青青再次中毒,又担心金万城等人找自己算帐,便干脆向北逃走。 待毒雾散尽,已不见敌手身影,中原群雄此次北上,一是为了助宋军作战,更主要的则是为了摛杀天祚帝耶律延禧。萧剑见敌人走脱,恨道:“若非杨一知和上官云坏了事,耶律延禧定不能逃脱,柯前辈,金兄,道兄,我们分兵两路,一路向西追索耶律延禧,一路向北擒杀上官云这小魔头。” 柯青神和凌霄子都点头赞同,金万城却说道:“上官云虽处处与我中原武林作对,毕竟武艺低微,成不了甚么大事,日后再慢慢算帐不迟。耶律延禧他们往西而去,定打算逃至茫茫大漠,只怕到时难寻他们的行踪,当务之急,追耶律延禧要紧。”群雄再无异议,都向西追赶耶律延禧不提。 柯青青重获自由,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她见上官云与萧莹莹共骑往北,便独自北上追寻。 上官云与萧莹莹纵马跑了二三十里,见后面无人追赶,他们也担心柯青青,便绕了个圈子折转回来。离那垭口还有两三里地时,便见前方雪地中映着一个人影,正是柯青青。踏雪见主人在前,哪里还需上官云催促,它四蹄飞窜,很快便到了柯青青面前。上官云翻身下了马,喜道:“青青,你还好么?” 萧莹莹也下了地,她脸上似喜似悲,眼中也含着泪水,看着柯青青欲言又止。 见到上官云回来,柯青青开心不已,但见萧莹莹的神情,她不禁恼怒万分,气道:“你们……我……我……”她连说了两个我字,便似受了天大的委曲般,轻掩红唇哭了起来。 萧莹莹欲待解释,上官云也想安慰几句,就听有人瓮声道:“嘿嘿嘿,臭小子,你跑得倒快,快把神功秘笈交出来。”紧接着人影一晃,贺芝仙便站在三人面前。 柯青青虽说气恼上官云,但一见贺芝仙要与其为难,又不禁心疼起来,她止住哭泣,娇斥道:“贺芝仙,你还要不要脸?云哥哥又不欠你的,你凭甚么总找着他要?” 上官云怕贺芝仙又以二女要挟自己,忙将二女护在身后,淡然道:“贺前辈,我确实不知神功秘笈在哪,又如何告诉你?” “如今老夫用得着抓这两个丫头么?”贺芝仙伸手便向上官云手腕抓来,上官云一翻手腕,竟然避开了,贺芝仙惊道:“咦,你竟然能避开老夫。”说着又伸手抓来。 上官云又缩臂收掌,这一下又抓空了,贺芝仙不信自己制不住一个武功低微的少年,又连着抓了几次。每次看着将要捏住,可上官云的手腕偏偏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竟是抓不实在。上官云这几招乃是莫三味所传,据说是一岭南高人的摛拿手,故而能抵得贺芝仙几招。 贺芝仙不禁动了真火,他凝功于掌,波地推向上官云胸口,上官云哪里还能避开,结结实实被贺芝仙打了一掌。幸好贺芝仙还指望着碧落赋神功秘笈的下落,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不然上官云定已命丧掌下了。饶是如此,上官云也受了重伤,他张口吐出一大口血,看了一眼柯青青便昏倒在地。 柯青青悲从心来,她使开两只玉掌,如疯魔一般向贺芝仙扑去。可她素来懒散,平日里少于练功,怎敌得过贺芝仙这成名江湖数十年的前辈高人,没几招,她便被贺芝仙打伤在地。萧莹莹更是柔弱,她自知不敌,也不上前与贺芝仙打斗,只是将上官云抱在怀中默默哭泣。 “待老夫练成绝世神功,看这天下还有谁是老夫的敌手?哈哈哈哈……”贺芝仙心情舒畅,不禁仰天长笑。 “贺芝仙,柯某这就来领教你的绝世神功。”贺芝仙只顾开心,却未料一个黑影扑将上来,话音未落,两只肉掌已推到近前,劲风袭人,径取贺芝仙胸口。 贺芝仙大惊失色,但他慌而不乱,只见他旋踵侧身,转眼侧退五尺,再一措步,便到了柯青神身后。他运起十成功力,挥掌向其后背打去,柯青神听得身后风声,略微转身,反手就是一掌。两只肉掌波的一声,贺芝仙急退两步,柯青神噔噔噔退出近丈远,这才稳住。贺芝仙怒道:“柯老头儿,你我齐名江湖多年,更有几十年的交情,你为何三番五次为难老夫?” 柯青神看了看柯青青,痛心疾首地道:“你与辽人勾结不说,竟以青青性命作为要挟,还要老夫与你讲情面么?” 柯青青见爷爷爱护自己,鼻子一酸,叫道:“爷爷……” 柯青青圆瞪双目,喝道:“死丫头,上官云与我中原武林作对,你还跑来作甚?等下再与你算帐!”他挥掌急攻,呼的向贺芝仙胸前推去。 贺芝仙急退两步避开,他手上也不客气,呼地反攻一掌,两人大战起来。夺命追魂二叟这回真个是性命相搏,他们齐名江湖数十载,深知对方底细,都不敢大意半分。贺芝仙拼尽全力,使出迷踪鬼步不停游走,双掌上下翻飞,但见柯青神露出些许破绽,便是攸地一掌劈出。 柯青神内力浑厚,他将七成功力凝于掌上,力若泰山压顶,势若开天劈地,一招一式尽显杀意,真个夺命**。他攻势虽多,周身上下却无甚破绽,贺芝仙虽想偷袭,却也困难。 不多久,两人便斗了两三百招,却是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半分便宜。 [,!] ... ------------ 087 人间炼狱神功现 13 柯青青受伤不轻,方才听了柯青神言语,只怕上官云难逃中原群雄的掌心,不由惊惧万分。她强忍伤势来到上官云面前,见其仍昏迷不醒,便对萧莹莹道:“莹莹,我爷爷和你爹爹他们认定云哥哥是魔道中人,又恼恨他帮助契丹皇帝逃走,只怕已容不得他了。若云哥哥留在此处,不是被贺芝仙抓走,便会被爷爷他们杀了,中原更是回去不得,不若你带上云哥哥,骑了踏雪往远处走罢。” 萧莹莹闻言又要流泪,却终是忍住了,她看了看正生死相拼的夺命追魂二叟,问道:“柯姐姐,那你怎么办?” 柯青青摇头道:“我……我将爷爷他们拖住,免得他们等下追赶你们,爷爷顶多生我的气,不会把我怎样。你们快走,不管他们谁打赢了,都不会放过云哥哥的。贺爷爷还不会立即要云哥哥的性命,要是让爷爷抓住,恐怕云哥哥……”她泪如泉涌,再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已容不得犹豫,萧莹莹性情柔弱,行事却也果断,她将上官云横驮在马鞍上,翻身上了马,说声保重,折转马头就往北方急奔。 眼见心上之人越走越远,也不知二人能否逃脱,今日一别,只怕再难相见,柯青青悲从心来,当即坐地痛声大哭。 夺命追魂二叟力拼多时,早进忘我之境,两人都凝聚全身修为,欲将对手击毙,根本未注意到上官云已经逃走。很快两人便四掌相对,纯以内力相拼,他们头上都冒出缕缕水气,脸色也越来越红,显然已到了一决胜负之时,只看谁能熬过这场生死之斗。 柯青青哭了一阵,心中闷气终于消减了些,她见二人仍自顾相斗,虽想劝二人罢手,却害怕让二人分心。若引得二人真气紊乱,二叟不是被对手震成重伤,便会走火入魔,甚而命丧当场。上官云离她北去,又与萧莹莹神态亲昵,柯青青只觉伤悲难平,她憎恶贺芝仙苦苦相逼,更恼恨柯青神、金万城认定上官云是魔道奸邪。她恨透了周围的人,只觉没有一个人替她想过,柯青青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恼恨,翻起身便往南边跑了。 萧莹莹载着上官云,一路快马加鞭,真个风驰电掣,踏雪极速跑了三个多时辰,不下六七百里路。这时东方已经发白,踏雪鼻中也不住喷出白雾,萧莹莹怕它累着,便不再催促,任由它缓缓北行。又小跑了小半时辰,萧莹莹纵马走进一片光秃秃的树林,来到树林深处,在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树下停住了。她下了马,给踏雪喂了不少清水,又将上官云抱下马鞍。 上官云仍昏迷不醒,萧莹莹掐了他人中,却并无用处。她红着俏脸,将其衣衫解开,想要查看其胸口伤势。 刚解开上官云的衣衫,萧莹莹便闭眼不敢再看,良久,她才按捺住心神睁开眼,这一睁开,她便再移不开眼神。萧莹莹轻掩红唇,眼中尽是泪水,只见上官云胸口一个清晰的掌印,便连那黑色玉牌也被打得尽是裂纹。贺芝仙这一掌虽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内力,但他享誉江湖数十载,这等高手岂是普通人可比,轻轻一掌竟险些要了上官云的小命。 萧莹莹将那玉牌拿开,打算给上官云按摩胸口,她刚碰到玉牌,那玉牌角落便掉了一块。萧莹莹将玉牌拿起,只见破开之处,露出些许红色,她不敢用力,怕再将玉牌弄碎,便轻轻放到一边。怎料玉牌竟碎成数片,里面却又有一层,萧莹莹惊讶地咦了一声,她又将玉牌拿到手中细细查看。 原来这玉牌之中还有夹层,只是外面包裹着薄薄一层黑玉,这晶莹发亮的黑玉里面,镶着一块稍小些的黑色薄片。那薄片非金非石,仅比铜钱略厚些许,只有半分左右,上面还有四五个佛珠大小的暗红色斑点。薄片虽小,却又异常坚硬,萧莹莹使尽全力都无法折弯分毫,也不知是何物作成。 更奇的是,那薄片一面刻有数十个蝇头小字,另一面却是一副地图。萧莹莹看了地图,却不像是中原所在,其最下边才是辽都上京,上面许多地方都用小字注明,要么是荒漠,要么是戈壁,要么就是草原森林,要么就是雪原沼泽。高山大河数不胜数,最北方已是茫茫大海,大海之东又有大片陆地。 萧莹莹更加好奇,这图上最远的地方不知离中原有几千几万里,又有什么人会到那些地方去呢?这个奇怪的黑色小牌是何人所为?这小牌又是何物所成?为何又要藏在这玄玉之中? 她心中众多疑问,又去看那薄片另一面的小字,只见上面写道:“余历数十载,创碧落赋,感世人未知神功之奇。寻得土人,教习言语,又授神功一二。令其南归中土,觅有缘之人,至极北之地习吾神功。呜呼,其事成否?其人仁乎?余心忧之。” 萧莹莹看完更觉惊奇,这上面所说竟是碧落赋秘笈的所在,但要习得这绝世武功,定要历经千辛万苦,方能到那几千几万里之外的极北之地。她心中万千思绪,疑问越来越多,将上官云昏迷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上官云胸口敞开,在这冰天雪地中被寒气一激,反而悠悠醒转。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一位少女在怔怔发愣,还以为是柯青青,便轻声叫道:“青青,是你么?” 萧莹莹猛然醒悟,低头一看,上官云仍露出胸口。她俏脸通红,忙扭过头将眼光看向别处,又难抑心中喜悦,道:“云哥哥,你醒了。” 上官云这才看清并非柯青青,他挣扎着坐起来,问道:“莹莹,这是哪里?青青呢?她又被贺芝仙抓走了么?” 见其一醒来便询问柯青青,萧莹莹不免羡慕,她柔声道:“云哥哥,这里已在上京北边好几百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柯姐姐她……她……”她不知柯青青到底如何,又想起先前的诀别之情,竟忍不住想要哭泣。 上官云一听,以为柯青青有什么不测,他紧紧抓住萧莹莹胳膊,大声道:“青青怎么了?青青怎么了?” 萧莹莹被上官云抓得生痛,她嘤咛一声,摇头道:“柯姐姐没事,我们走时,柯老前辈已赶来了,他与贺老前辈打了一架。只怕我们再难回到中原,更不说与柯姐姐见面了。” 上官云松开手,轻声道:“莹莹,我……我弄疼你了么?” 萧莹莹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上官云,又见他裸着胸膛,不禁脸上又是绯红,赶紧将头低下了。 上官云赶紧将衣衫扣好,却发现玉牌不见了,只剩下了那条绳索还在,便问道:“莹莹,方才你可见到我胸口有一块玄玉?” 萧莹莹摊开手,将那薄片递给上官云,说道:“云哥哥,那玉牌已被打碎了,这个是那里面的。” 上官云接过那奇怪的薄片,也觉惊奇,他仔细看了看,道:“咦?这是……”他又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读了上面文字,又看了另一面的地图。他细细回想一遍,终于明白,原来这玄机竟是要打破玉牌,方能发现碧落赋的秘密。但他也疑惑不解:这尹中天也甚是怪异,若想寻得传人,何不直接将这东西拿出来,却硬要故弄玄虚,将这秘密藏在玄玉之中。 他将薄片放入怀中,道:“莹莹,中原我已回不去了,贺芝仙、仇万千他们都要抓我,只为拷问这碧落赋神功的下落,金掌门他们恐怕也要追杀我。如今之计,我只有北上,到尹中天前辈所说的极北之地去寻到神功秘笈。若能寻得,那是最好,便是无法寻到,那也强过被天下英雄追杀。若能将神功练成,有了自保之力,那时我便可再回中原。” 如今天下之大,的确无上官云容身之处,萧莹莹甚担心其伤势,又不放心让其一人上路,便柔声道:“云哥哥,你的伤势未好,我也与你北上,两个人总有些照应,也省得你一个人在路上孤单。” 上官云不愿让她跟着吃苦,劝道:“你可知这极北之地在千万里外,这一路要经历千辛万苦,更不说能不能回得来了。”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萧莹莹态度坚决,她轻抿樱唇摇了摇头,毅然道:“我不怕,就算死在路上,我也是心甘的。”她声音温柔,神情却坚定难移,显然已打定了主意。 上官云看她一个弱女子说得如此坚决,知其心意已定,也不再相劝。 两人随便用了些干粮,在树林中又歇息了大半个时辰,便骑着踏雪一路北上,向着这神秘薄片所指的极北之地而去。 ------------ 088 万水千山路迢迢 01 话说二人终于发现碧落赋的线索,便沿地图所示往北而行,走得百多里地,前面便是一片绵延的群山。这片大山虽不甚高,却极大极广,放眼看去,山高林密,积雪皑皑,天地苍茫无际。林中树木新叶未发,虎豹熊罴甚多,他们却不愿绕路。两人小心防备,翻山越岭、穿荆度棘,走了近五天,终于出了这片大山。 过了这大山,又是一片起伏连绵的草原,地上积雪厚达尺许,行走极是艰难。二人担心贺芝仙不死心,仍纵马日夜兼程,过草地,经荒漠,穿林海,踏雪原,又走了两三天,跑了不下两千里路,来到一片荒漠中,已出了大辽边界。 上官云看着这片荒漠,只觉似曾相识,又走了小半天,他终于肯定这片荒漠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上官云眼眶一热,双眼也模糊了。三年前,上官平与何凝霜从这里出发,将他带回中原;三年后,他虽回到此处,上官平与何凝霜却已丧身在应州佛宫寺了。如今景致长存,父母不在,他已孑然一身,真个物是人非。 这荒漠虽然苦寒孤寂,但在上官云心目中,才真正称得上故乡热土,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自小在这长大。上官云心念那些纯朴牧民,想看看他们生活得怎样,便说道:“莹莹,我们走了这么远,贺芝仙许是追不上了。这是我自小生活之处,这荒漠中有一片不小的草原,那些牧民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想去看看他们,你说好么?” 萧莹莹哪里会想到这里竟是上官云出生成长之处,她甚是惊喜,当即点头道:“云哥哥,既然你想去,我们便看看罢,反正柯老前辈已追不上我们了。” 依着三年前的模糊记忆,上官云纵马跑了个多时辰,越过一座矮山,果真看到一片冰雪覆盖的草原,三四顶帐蓬上还冒着缕缕炊烟,上官云喜不自胜,当即策马狂奔。 还离得很远,牧民们就自帐蓬出来查看,荒漠中极少见到生人,牧民们极为好客,他们见有人来了,尽都大声吆喝,又使劲挥舞着手臂。 上官云心中越加急切,不停催促踏雪,却仍嫌它跑得慢了。此刻踏雪几如离弦之箭,四蹄似不粘地般跑得飞快,真个追风逐电。萧莹莹何曾见过它跑这么快,她心中畅快,不禁也大声欢呼。转眼间,踏雪便奔到了帐蓬面前,它才狂奔了短短七八里路,竟累得直喘粗气。 不待踏雪站稳,上官云就跳了下去,他大声呼喊着这些牧民的名字,又扑到一老妇怀中。他与这些牧民虽无血缘,却近似亲人,上官云哽咽着,眼中泪水也快包不住了。 牧民们认出上官云,更加热情,他们将上官云和萧莹莹几下拉到帐蓬里,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倒酒切肉,生怕未将两人招待好,就连踏雪也被他们牵到暖和的马厩中,又拿上好的草料喂了。 众人不住问这问那,连夸踏雪是极罕见的好马,那老妇又问萧莹莹是不是上官云新娶的媳妇,将上官云羞得面红耳赤,幸得萧莹莹听不懂牧民的语言,这才未将她羞得无地自容。 那老妇看着上官云长大,对他极是疼爱,此时见只有上官云回来,便询问上官平夫妇二人。上官云如实相告,众人都伤心万分,流了半天泪,这才又有了笑颜。 当晚上官云和萧莹莹便在牧民的帐蓬中歇了,第二天他们打算离开,却让牧民们将踏雪藏了起来,又强留他们再住一晚,两人无法,只得依言再留一日。他们怕牧民们再将踏雪藏了,索性将踏雪牵到了上官云的帐蓬中同睡,以便天一亮就往北走。 第三天一大早,上官云和萧莹莹便起来准备备鞍,牧民们又拉着他们去吃早饭。两人难却盛情,心想吃过饭再走也好,省得在路上啃干粮喝冷水,便随众人去了。待进了帐蓬,才知牧民们早已备了一顿异常丰盛的筵席,哪里还算得什么早饭。原来这些牧民见强留不住二人,头一晚便连夜宰好羊羔,又捕了野兔,天色未明就已剥净洗好,又是火烤水煮,又是油煎炖炒。牧民挤了马奶羊奶,取出酸奶酥油,将陈年的美酒也端了出来,酒肉果酥满满当当摆了一大堆,准备给两人好好饯行。 人家盛情款款,上官云也不推辞,拉着萧莹莹坐了下来,两人与牧民们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好不热闹。这一顿早饭,直到日已快午仍未吃完,上官云与萧莹莹见牧民们热情,也不好说告辞之语,只好陪着牧民们吃喝唱跳。 众人正高兴之时,远处又传来得得蹄声,似还不止一匹马。众人出了帐蓬,就见南边跑来三匹赤色骅骝,却只有一匹马上有人,隔得太远,也看不清来者何人。 不多久,那人赶着三匹赤马便到了帐蓬前,他看见等马停住脚步,纵身就跳到上官云和萧莹莹面前,一把便将两人抓住。 上官云认出来人时已躲避不及,他怒喝道:“杨青,你要作甚?” 杨青嘿嘿冷笑道:“你说我要作甚?”他话刚说完,牧民们便一把将他拉住,硬往帐蓬中扯。杨青虽说身具武功,但骤不及防之下,仍被牧民拉进了帐蓬中。他也未将上官云两人放开,三人被牧民们簇拥着,又回到筵席前。 牧民们示意杨青坐下,有两人递上酒肉,又示意杨青快吃,杨青哪里敢吃,一把就将酒肉推开。牧民们一番好意,怎料杨青如此无礼,有几个已经拔刀出鞘,眼看就要发作。 上官云担心牧民们被杨青所害,赶紧向牧民解释,只说杨青以前从未与牧民接触,不懂得草原中的规矩。他又对杨青道:“他们当你我是朋友,这才一番盛情,我们都已吃过许多了,你还需担心酒里有毒么?” 杨青虽身具武功,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其实也害怕牧民们突然发难,何况帐蓬内并不宽敞,若真动起手来,躲也无处躲,难免他不会吃亏。他听上官云讥讽,更不愿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前输了面子,再说他连着赶了几天路,也实在饿了,便松手放开二人,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又抓起羊肉大口嚼起来。 [,!] ... ------------ 089 万水千山路迢迢 02 牧民们不疑有他,看杨青喝得痛快,又吃得豪爽,他们都转怒为喜,大声吆喝着又赶紧给杨青倒酒。 杨青一边嚼着羊肉,一边问道:“上官云,你自己说还是让我逼你说?” 上官云心知肚明,仍是问道:“你要我说甚么?” 杨青冷笑道:“除了碧落赋神功秘笈,还有甚么东西值得我追这么远?” “我身上根本没有神功秘笈,拿什么给你?”上官云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他不愿杨青这恶人得到神功秘笈,只说身上没有秘笈,却不说没有线索,也算不得欺骗杨青。 杨青并不相信,冷哼道:“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偏不信!” 上官云没好气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相不相信,与我何干?” 杨青指了指萧莹莹,笑道:“若你不说,我就只有将她杀了。” 萧莹莹怕上官云答应,急道:“云哥哥,他是坏人,便是他杀了我,你也千万莫要给他。” 杨青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上官云,你还敢说你没有神功秘笈?!” 萧莹莹知自己说漏了嘴,再不敢开口说话。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到中原,你想杀便杀罢。”上官云昂然不惧。 “你们真不怕死么?”杨青咬牙轻喝。 “你要杀就杀,说这么多废话作甚么?”上官云轻蔑地看着杨青。 看上官云不似作势,杨青不敢强逼,他看了看帐蓬中的牧民,又抓住鬼头刀,冷笑道:“嘿嘿嘿,你们不是爱救人么?那我就将这些牧民全杀了,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他们。” “杨青,你敢!”上官云勃然大怒,他忽地起身,戟指大喝。 杨青哈哈大笑道:“你看我敢不敢。”他将鬼头刀重重在桌上一拍,碗碟杯盘震得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牧民们原以为三人在说闲话拉家常,哪疑有他,此时见杨青面带笑容,还当三人说到甚高兴事,一名汉子更向杨青递过一大碗酒。 杨青接过酒碗,又一饮而尽,杨青又轻轻拍了拍鬼头刀,笑着道:“上官云,你到底说不说?” 那汉子虽命在旦夕,却对着杨青直竖拇指,夸其喝得爽快。上官云心中不忍,抬手欲伸入怀中,打算将那黑色薄片拿给杨青。 萧莹莹急道:“云哥哥,若你告诉了他,他便要拿去做坏事,到时死的人哪止这十几个。我们死便死了,若能换得更多人的性命,想想也值得。” 上官云猛然一惊,想起空明之语,杨青生性邪恶,非但忘恩负义,更唯恐天下不乱。若真让其得了碧落赋,以其禀性定会为祸天下。若引得正邪大战,江湖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死伤必定无数,只怕他上官云也成了千古罪人。上官云装作在胸口挠了挠痒,又将手放下了。 杨青轻蔑地看了看二人,冷笑道:“上官云,你的毒药早就没了罢,想要留得性命,就将神功秘笈交出来。” 上官云略一沉吟,计上心来,问道:“杨青,你可带有纸笔?” “要纸笔作甚?你将神功心法说给我听,我记得住。” 上官云愁苦着脸,叹道:“这秘笈上还绘得有十几张脉络图,我若说错了,只怕你练岔了气,走火入魔可怪不得我。” 杨青又非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书生,也不是游山玩水的文人墨客,随身哪带得有纸笔?这些牧民更是字都不识,甚至连纸笔都没见过,更加不会有了。杨青气道:“我身上怎会带那些东西?” 上官云心中暗笑,他将嘴一扁,似无奈道:“这就没法子了。” 杨青始终舍不得神功秘笈,他冷笑两声,道:“这好办,你们与我一道回上京,还愁找不到纸笔么?” 上官云道:“我们为保性命才逃到这里,哪能与你回上京?” 杨青抓住上官云,喝道:“莫非还由得你么?你也吃饱喝足了,我们这就上路。”他不由二人分说,拉住二人就往外走,牧民们只疑他们早已约好一道上路,都出来相送。 杨青所带来的赤马便是还有多余的,上官云与萧莹莹也不愿要,两人仍然共骑踏雪,杨青不愿多带累赘,便送了两匹马与牧民。牧民们白白得了两匹好马,自然更高兴,都连声感谢杨青。杨青知踏雪神骏,担心两人趁其不备逃走,便威胁道:“你们老老实实的,路上若是想逃,我便回来杀了这些人。” 上官云和萧莹莹不敢有别样心思,两骑三人告别了牧民,扬鞭又向南来。走了小半天,天色便暗,三人寻了一背风的山凹,拾了些干草木柴点了篝火,就在此处过夜。杨青在途中打得有两只野兔,这时也剥了皮,去了内脏,用积雪擦洗干净,再慢火烤得焦黄,虽无牧民们的筵席那么可口,但比起啃干粮已好了许多。 萧莹莹慢慢啃着兔肉,趁杨青不注意,悄声说道:“云哥哥,我们真的要与他回上京么?” 上官云叹道:“你我都打他不过,我身上又无**这些,只能走一时看一时了。若有机会,你便先逃,我再慢慢想办法。” 萧莹莹神色不乐,气道:“我怎会将你一人丢下独自逃命,你当我……你当我……”她话未说完,眼中又流出泪来。 上官云忙劝道:“莹莹,我并非轻看了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我逃了出去,又有甚么意思?还莫若让我死了的好,我……” 萧莹莹不禁破涕为笑,她将几根玉葱般的手指轻按在上官云嘴上,柔声道:“云哥哥,只要你不当我是贪生怕死之徒,哪怕与你死在一处,我也是欢喜的。”她见上官云心怀侠义,竟芳心初动,直羞得满面通红,忙将玉手缩了回来,头也低了下去。 上官云看见她的窘态,不禁又想起柯青青,轻叹道:“也不知青青现在怎样了。” 萧莹莹既是羡慕,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虽心有所属,却不愿夺人所爱,仍是说道:“柯姐姐兴许还好罢,毕竟柯老前辈武功高强,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 090 万水千山路迢迢 03 杨青扭头见两人嘀嘀咕咕,大声喝道:“你们商量甚么,若敢逃走,小心我赶回去将那十几人杀个精光。” 上官云哪敢轻起逃跑的心思,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仍不知如何才能解开这必死之局,他心中不免愁苦万分。 萧莹莹见其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柔声劝道:“云哥哥,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是我们落在杨青手中,只要还有一条命,终归会有办法的。” 上官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一来担心萧莹莹安危,二来怕连累了那些牧民的性命,这刻有地图的薄片又不能交到杨青手中,不免愁绪万千。他不禁想起莫三味之语,若真有甚穿肠毒药,此刻他定将杨青毒杀,免得让杨青再为非作恶。他愈加觉得两位师伯之言有理,若真能善用,看似阴毒狠辣的毒术的确能救人性命,上官云不禁对此术另眼相看。 三人各怀心思,在篝火边睡下,不多时杨青便鼾声如雷,萧莹莹也缓缓睡着了。上官云心中烦恼,真个愁肠九转,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终是无法入眠。到得半夜,满天星辰便如珠玉宝石般镶在苍穹之上,上官云不禁看得呆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听声音已越来越近。上官云自小在荒漠长大,知晓狼群常常在半夜袭人叼羊,他猛地跳起,大喝道:“莹莹,快起来,有狼。” 萧莹莹还未起身,杨青便一跳而起,他持着鬼头刀,大叫道:“哪边有狼?”他自鼾睡之中闻言跳起,真个机警至极。若非上官云胸怀坦荡,不愿趁其睡着时下手,恐怕已被杨青一刀斩成两截了。 上官云指着响动传来的方向,道:“那上面有动静,许是狼群的哨探。”萧莹莹甚是害怕,紧紧将上官云手臂抱住。 杨青提着鬼头刀,正打算上去察看,就听小山包上有人瓮声道:“上官云,你这混帐小子,老夫怎就成了恶狼?”不想贺芝仙也追到此处,他轻功虽好,但这荒漠中到处是碎石沙砾,这晚又无月光,看不清楚,竟弄出些动静来。 萧莹莹担心柯青青,忙问道:“贺老前辈,柯姐姐她怎么样了?” 贺芝仙几步走到山凹中,嘿嘿笑道:“那鬼丫头只被老夫打了一掌,就跑得没了踪影,老夫又没欺负她,有甚么可逃的?”听得柯青青没事,上官云和萧莹莹终是放下心来。 杨青防备着贺芝仙突起发难,又大喝道:“贺芝仙,你要作甚?” 贺芝仙并不认得杨青,问道:“你这小子又是谁?” 杨青冷笑两声,傲然道:“我乃是天魔教执法副使杨青,你若识相,就快滚远些,如若不然,嘿嘿嘿,我天魔教定不让你好过。” 贺芝仙轻蔑地打量了杨青两眼,瓫声骂道:“甚么狗屁执法副使,不就是供人使唤的小角色么?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想必你也听过老夫的名头,天魔教唬得住别人,却休想唬住老夫。”杨青恼恨不已,趁其不注意挥刀便斩,贺芝仙借着篝火,见刀刃上泛着幽幽青光,已知蘸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他脚下一点,忙退到数尺开外。 杨青见过贺芝仙与仇万千几人拼斗,方才这一刀乃出其不意,才将其逼退一步,他不敢再与贺芝仙动手,一步跨到上官云身侧,将刀尖抵在上官云的心口,冷道:“贺芝仙,你也晓得我刀上蘸了毒药,若不想让上官云死,就给我滚远一点,要不然我把他杀了,你也得不到神功秘笈。” 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恨不能替上官云挡住这蘸了剧毒的刀尖。 上官云面不改色道:“你们两个恶人,最好将我杀了,碧落赋的口诀你们休想得到半句,免得你们以后为祸武林。” “杨青,你敢杀他,老夫便叫你碎尸万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话说得虽狠,贺芝仙却不敢轻举妄动。 杨青将鬼头刀一抖,冷笑道:“反正我打不过你,拉上这小子陪葬也好。”他又大喝道:“贺芝仙,你再不滚开,我就让你只得到一具死尸。” 贺芝仙不敢再逼杨青,他退了几丈,杨青却嫌不足,直让贺芝仙退了百来丈方才满意。 杨青叫萧莹莹备好马鞍,又叫她先上了马,他一边用刀抵着上官云,一边小心翼翼翻上马背,最后才叫萧莹莹将上官云拉上去。杨青用刀背砸在踏雪后臀上,自己也狠狠一踢马腹,两匹骏马扬开四蹄,绝尘而去。 上官云仍不敢逃走,他执着马缰,并不让踏雪奋力奔跑,只是跟着杨的赤马而已。 杨青却不停催促,跑了半个多时辰,距那山凹已有近百里了。他只道贺芝仙早被甩到身后,不想回头一看,不远处一个人影健步如飞,不是追魂叟贺芝仙又能是谁?杨青用鬼头刀重重拍在坐骑后臀,那赤马虽说也算良驹,怎奈还算不上真正的千里马,更加比不得踏雪这西域良种。赤马全力跑了半个多时辰,早累得大口喘气,口鼻也喷着白雾,它疲累不堪,哪里还能快上半分。 贺芝仙嘿嘿笑着追上来,瓮声道:“就凭你这生了四只脚的畜生,也想胜过老夫的迷踪鬼步?!”他虽在说马,实际却在骂杨青。 杨青哪里听不出来,只是他的坐骑不得力,一时也逃不出去。他策马靠近踏雪,将鬼头刀又抵在上官云身上,让上官云轻拉马缰,将速度缓了下来。杨青咬牙狠道:“贺芝仙,你休要逼我,大不了我与这小子同归于尽,你休想得到神功秘笈。” 贺芝仙不敢再靠近,他冷道:“老夫便不逼你,你也休想逃出老夫的手心。” 两匹马都慢慢站住了,踏雪气定神闲,连气也不喘一下,只是轻轻打了两个响鼻,毫无疲累之态,杨青的赤马几近虚脱,只怕再跑得一时半刻便要脱力而亡。三人下了马,杨青喝道:“贺芝仙,你退远些,若敢靠近半步,我便杀了上官云。” 贺芝仙嘿嘿冷笑,却依其言退到百来丈外。 ------------ 091 万水千山路迢迢 04 杨青看了看赤马,知无法再往前走,只得就地歇息。他怕贺芝仙靠近,便握着鬼头刀抵在上官云身上,却再不敢入睡。他与贺芝仙都虎视眈眈,只要对手有甚异动,便要跳起发作。 如今生死已不由自己,加之无法逃脱,上官云反而心无顾碍,就由得杨青用刀抵着自己,他拿毡毯在地上一铺,枕着一块石头就躺下,不多久便睡着了。 萧莹莹见他襟怀如此洒脱,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欢喜,她不禁暗下决心,定要与上官云同生共死。萧莹莹也有样学样,不理会身处险境,挨着上官云铺了毡毯徐徐睡去。 待到早上天色大明,上官云与萧莹莹都精神饱满,杨青却哈欠不断,他双眼发红,眼眶也泛着青色,显然非常疲累。杨青与贺芝仙一晚未睡,他们都提防着对方,不敢稍有懈怠,生怕对方伺机发难。那赤马休息了一整晚,也疲态尽消,杨青又命上官云两人上马。今日他不敢再让赤马全力狂奔,只是由着它向前小跑,贺芝仙仍跟在三人身后,四人两马渐向南来。 跑了大半天,走了三四百里路,赤马又已疲倦,杨青不得不停下休息,贺芝仙也不再靠近,就在百多丈外远远守着。 杨青一夜未睡,赶了这许多路不说,还得全神提防贺芝仙,疲累不堪言状。他又渴又饿,虽说可吞些冰雪解渴,但包裹早就丢在遇到贺芝仙那个山凹里了,并无干粮充饥。杨青不敢出去打猎,更不敢让上官云离开自己半步,他见贺芝仙神采奕然地站在远处,便大声叫道:“贺芝仙,你去拾些柴火,再打几只野兔来。” 贺芝仙不屑地哈哈大笑,道:“莫非你当老夫是你的丫环仆人么?” 杨青瞪眼喝道:“哪个跟你说笑?你若不去,我就将上官云一刀宰了。” 贺芝仙收住笑声,直气得吹胡瞪眼,咬牙道:“老夫先让你得意两天,日后不剥了你的皮,哼!”他话虽说得狠,却还是老老实实去寻干柴野兔了。 杨青逃也逃不了,干脆坐享其成,让贺芝仙好好服侍自己,免得死在其手上后悔。上官云与萧莹莹暗暗偷笑,不想贺芝仙竟被杨青当作仆从使唤,也不怕折了他追魂叟的名头。 贺芝仙走了不久,打南边就传来得得蹄声,循声看去,就见三骑人马正向这边飞奔,三骑离得还远,无法认清到底何人。 过了半晌,那三匹马终于跑近了,只见马上三人都蒙着面,手上执着长剑,正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贺芝仙听见动静,也大步流星奔了回来,他大骂道:“你们三个瘟神,长着狗鼻子么,这么远你们也能追来。” 庄不平呸了一声,说道:“我们怎……怎……怎会长狗……狗鼻子,你休……休……休要胡说。” 解千里瞪了庄不平一眼,气道:“你不知他又在骂我们么?” 仇万千回敬道:“你不仅长得有狗鼻子,还长得有狗腿子,不然为何跑在我们前面?” 贺芝仙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啊,老夫就是有三个狗腿子,这不来了么?” 庄不平讥笑道:“你只长……长了三……三……三条狗腿,那……那……那不是成……成了瘸……瘸子么?哈哈哈哈……” 上官云与杨青闻言哈哈大笑,萧莹莹也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贺芝仙更是仰天长笑。 庄不平奇道:“我说……说……说错了么?” 仇万千黑着脸道:“他骂我们是他的……他的……,呸,也不知师父为何要收你这么个笨人,幸得我拜师拜得早,要不然还得叫你作大师兄。” 庄不平急道:“我本……本来就是大……大……大师兄。” 另两人同声骂道:“放屁!”解千里道:“难道你年纪有我大么?我才是大师兄。” 仇万千与庄不平又骂道:“放屁!”仇万千道:“你年纪大又怎样?有我拜师拜得早么?我才是大师兄。” 另两人又骂一声放屁,庄不平道:“你们的武……武……武功那……么差,怎……怎做得了大……大……大师兄?”三人虽在争执,却已跑到上官云近前,贺芝仙并敢不过来,仍在二三十丈外站定。 杨青见三人争吵起来,挑拨道:“你们不用争,打上一场就知道谁是大师兄了。” 三人跳下马,仇万千哑着嗓子大声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们么?” 解千里笑道:“便是打一场,我还是你们的大师兄。” 另两人骂声放屁,庄不平道:“你……你们出……出招罢,我……我……我让你们两……两招。”他们却干打雷不下雨,只在这里斗嘴,就连剑也未拔出来。 解千里怒道:“我还需得你让么?” 仇万千吐出一口浓痰,道:“凭你们的武功,怎会是我的对手?” 庄不平道:“我就……就……就怕不……不注意,把……把你们杀……杀了,让……让你们死……死……死不瞑目。” 解千里吓得面无人色,他打了个冷颤,说道:“师父就是死不瞑目。” 仇万千道:“他还不是为了那件事么?” 庄不平颤声道:“我……我……我不想死……死……死不瞑目。” 仇万千看了看上官云,笑道:“只要我们把他抓了,就不会死不瞑目。” 解千里喜道:“上官云,你快告诉我们。” 庄不平道:“要……要不然就……就让你和金……金城派那……那……那两个人一……一……一样。”说着就伸手来拉上官云。 杨青将上官云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扯,又将刀尖抵在上官云胸口,喝道:“你们滚开,再敢动手,我就把他杀了。” 这话对贺芝仙虽有用,怎奈庄不平脑筋不大灵光,他理也不理,锃地拔剑出鞘,刷地一剑向杨青持着鬼头刀的右臂斩去。 上官云乃是杨青的护身符,杨青又心念神功秘笈,哪敢真的杀了上官云。如今又唬不住庄不平,杨青赶紧用鬼头刀向前挡去,当的一声,刀剑相击。杨青右手的虎口几番撕裂,几天前才刚刚结了痂,庄不平这一剑势大力沉,他虎口哪里受得住。当啷啷一声,杨青的鬼头刀就掉在地上,虎口也被震裂,已流出血来。 ------------ 092 万水千山路迢迢 05 庄不平一剑制敌,却不下毒手,他夺过上官云,迫不及待地道:“上……上……上官云,你快……快些说……说……说给我……我们听。” 杨青心有不甘,他重足而立,侧目怒视,咬着银牙却又不敢上前。 仇万千三人虽痴痴傻傻,但武功不低,贺芝仙担心再抢不过三人,他不假思索,脚下那独步武林的迷踪鬼步展开,真个如惊猿脱兔,就似流星飞落,又若闪电急驰。他三步两跨,转眼就到了庄不平面前,顺手一抄,就抓住了上官云的后颈,紧接着,贺芝仙身形一闪,已退到了丈许开外。 庄不平眼巴巴等着上官云说出碧落赋的下落,怎知转眼手中就空空如也,他虽呆头呆脑,武功却极为高强,不待贺芝仙退远,前跨两步就向其急斩。 贺芝仙头也不回,又侧跨一步让过剑锋,左手反手也一掌向庄不平肩上打去。 庄不平一剑无功,他急于夺回上官云,又一剑削向贺芝仙的双腿,竟未理会贺芝仙这一掌。他三师兄弟虽常斗嘴,却不容其有失,仇万千拔剑向贺芝仙臂上斩去,解千里不慢半分,也向贺芝仙前胸急刺。 此时贺芝仙双腿、左臂和前胸三处被制,仇万千三人的武功又极为高强,若换作他人定会命丧剑下。幸得他身具绝世轻功,贺芝仙保命要紧,赶紧松开上官云,脚下生风一般,转眼又退丈许。 仇万千三人却不容贺芝仙走脱,他们挺剑迈上几步,三柄利剑又向贺芝仙身上招呼,很快四人便斗成一团。 杨青冷眼旁观多时,见有机可乘,忍住右手的疼痛,左手又来抓上官云的手臂。 上官云使出那几招擒拿手,挣脱杨青的纠缠,杨青惊异不已,伸手又抓,仍是无法抓住。 萧莹莹知此时机不可失,哪怕还未备鞍,她也赶快翻上马背,轻喝一声,踏雪就向上官云这边急冲。踏雪护主心切,快到杨青跟前时,竟提起前蹄蹬踏过去,杨青不当其锋,纵身退后几尺。上官云抓住萧莹莹的手臂,也翻身上了马,踏雪不需催促,撂开四蹄就绝尘而去,真个追风摄景、疾若流星。 杨青追了几步,哪里还赶得上,他自知无法与贺芝仙几人争夺,如今保命要紧,他翻身骑上赤马,径向南方逃去了。 贺芝仙倒想追赶,怎奈仇万千三人逼得甚紧,他险些招架不住,若非轻功厉害,说不定已被斩杀。贺芝仙又与三人斗了数十招,终于觅机抽出身,他转身便往北追。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轻功不及,也赶紧上马追赶不提。 上官云与萧莹莹快马加鞭跑了近两个时辰,已到了五百里外,身后再无贺芝仙等人的身影。他们担心杨青追到草原上将牧民害了,也不停下休息,速度更不减半分,直到天色漆黑,方才到了牧民们的帐蓬外。 牧民们都有些诧异,不解二人为何去而复返,上官云不再隐瞒,说杨青、贺芝仙几个大恶人杀来了,其武功又高,说不定会来害他们。牧民们甚是愤怒,都说杨青太不识抬举,又说些杨青恩将仇报等言。 草原上的牧民生性彪悍,更非怕事之人,他们气恼不过,欲要赶去对杨青等人来个迎头痛击。上官云与萧莹莹苦劝一阵,说杨青的武功如何如何高强,那刀上毒药又如何如何厉害,还说道贺芝仙的轻功怎样快速。 牧民们虽不信世上还有这般神奇的功夫,但见上官云的神情并非作伪,知其定不会害自己,便听二人之劝,他们收拾好帐蓬用具,赶着马羊往西退走了。 牧民们见二人共骑踏雪,马背上连鞍也没有,便将之前杨青留下的两匹赤马交与两人,又给踏雪配了副马鞍,上官云知良马对于牧民何等珍贵,自然硬拒不收。怎奈牧民也极为坚持,两人只得要了一匹赤马,另一匹仍交给牧民,给踏雪的马鞍倒不推辞。牧民们得知二人还要北上,见其除了身上衣服,已是甚么都没有,又送了不少衣裳毡毯,双方依依不舍,各道珍重,这才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费了好大劲,终于劝走了牧民,上官云这才放下心来,身后还有强敌,他们也不敢久留,便连夜往北赶路。上官云仍骑踏雪,萧莹莹就骑那赤马,两人往北跑了一两个时辰,出了草原。这时竟刮起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地上的积雪也吹得漫天飞舞,隔得丈把远便再看不清了。 两人怕迷了路,不敢再走,上官云却高兴起来,这阵狂风一吹,雪中的足迹必定消失无踪,杨青、贺芝仙等人即便想追上来,一时也无法寻到他们,牧民们也更安全了。 荒漠中无处藏身,狂风吹来更觉寒冷刺骨,两人用毡毯将两匹马盖好,上官云与萧莹莹就在两马中间紧紧依偎,总算熬过一夜。 天亮时风终于小了,虽还吹起不少雪花,但还看得清路,两人不敢耽搁,又往北缓缓前行。没走多远,就见身后几里外有一个人影,那人脚下生风,走起路来快若流星,不是贺芝仙却又是谁。贺芝仙整夜未停脚步,竟能在狂风肆虐的寒夜中寻得踪迹,简直不可思议。 上官云与萧莹莹又催马奔跑,怎奈那赤马的脚力比踏雪差了许多,上官云又不敢丢下萧莹莹独自前行,终是无法将贺芝仙甩脱。 走过这片荒漠,依地图所示,两人又转向东北而行,贺芝仙也紧跟两人身后。三人你追我逃,历经数月的艰难跋涉,越过高山峡谷,踏过雪沼冰原,淌过湖泊河流,穿过茂密森林,走过荒漠戈壁,已到北海之滨。其间所历困苦艰辛,自无需多言,那赤马忍受不住这一路艰辛,早倒在了沼泽之中。 上官云与萧莹莹共骑踏雪,虽有数次被贺芝仙追上,幸得踏雪神骏勇猛,奔跑起来连贺芝仙也望尘莫及,终是有惊无险。倒再未见到杨青与仇万千几人的身影,他们一无良马,又无贺芝仙这般独步武林的绝世轻功,定是跟不上三人了。 ------------ 093 万水千山路迢迢 06 这北海之滨距中原已有万里之遥,还好踏雪神异,加之速度又快,若以上官云与萧莹莹的武功,只靠步行也不知要走几年。 神秘薄片上的地图描得极为精细,上官云与萧莹莹又按尹中天所说,沿海岸向东而行。算来此时已是八月,若在中原正值中秋,而这里却极为寒冷,海上甚至还有浮冰。此处已无树木,到处都是苔藓青草,飞禽走兽倒还不少。它们并不怕人,极易捕捉,这两人一马也不致饿了肚子。 又走了两个多月,白昼已极短,仅一两个时辰,天色便暗了下来。狂风呼啸中,极其寒冷,海上也开始结冰封冻。二人用毡毯将身体严严实实地裹着,外面又披了数张兽皮,仍觉寒气逼人。若非有些内功,他们定难熬过这极寒的天气,就连踏雪身上也披了几张鹿皮。 东边尽头已非陆地,依图上所绘还要过海,海上的冰层不下尺许厚,二人就从冰上过海。借着天上的月光星光,二人在暴烈的风雪中艰难前行,在海上走了一整天,才又见到陆地。上岸后已离尹中天所指的极北之地不远,二人历尽千辛,跋涉万里,真个吃尽了苦头,但见快到终点,两人都难抑心中喜悦。 又走了两三天,只见积雪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上面寸草不生,岩石之间尽是大小不一的裂隙。上官云与萧莹莹见踏雪走得艰难,便翻身下马,牵着踏雪在岩石上艰难行走,离薄片上所绘之处已越来越近。 过了这片黑色岩石形成的坡地,前方紧靠海边处,竟不断冒出炽热的熔岩,原来这里竟是火山。熔岩直接流入海中,激得海水气浪喷涌,海岸边连海冰都没有了,只有远处的海上才有尺多厚的冰层。两人绕过火山,又走了数里,见到不少火山和热泉,不时又见红色的熔岩涌出。 火山所处一带已较暖和,地上的积雪都被熔化了,别处地上已无苔藓青草,此处却不时可见,甚至长得格外茂盛。在这片熔岩遍地的火山地带,还能见到黑玉般的岩石,正与那包裹神秘薄片的玄玉一模一样,尹中天定是取了黑色岩石做成玉牌,只是不知他如何将这薄片包裹其中的。 这里数月不见日光,天色极暗,两人跋涉万里,眼看就要走到终点,自然不愿再耽搁半分。他们小心翼翼穿过这熔岩遍地的火山地带,再往前行十数里,便来到紧靠海边一片悬崖前。二人来到崖边,只见海面尽是坚冰,崖顶到海面有三四十丈高,崖壁就如刀削般陡峭光滑,下面黑乎乎一片,甚么也看不清楚。看这里地形模样,恰与图上所绘相符,正是尹中天所说的极北之地,神功秘笈便在悬崖之下。 上官云与萧莹莹牵马寻路绕到崖下,原来悬崖下是一小块平地,约有方圆三四十丈大小,悬崖呈半月形围在一个热泉周围,一条半尺宽的小溪将热泉与大海相连。热泉已积成了一个小潭,潭有丈许大小,水面雾气氤氲,想是潭水极热。 潭边的悬崖上被人刻了不少文字,可惜天色极为昏暗,虽有月光,却也无法看清到底写了什么。热泉边的悬崖下还有一个山洞,黑黢黢不知道有多深,两人来到洞中,晃燃火摺。只见山洞有三丈多深,宽约丈许,洞底坐着一具白骨,定是尹中天无疑了。 上官云与萧莹莹历时近一年,跋涉万里,终于来到此处,他们难免凫趋雀跃,都大声欢呼起来。便连踏雪也像明白二人喜悦之情一般,它在原地人立而起,又唏律律叫了数声。上官云与萧莹莹高兴了一阵,将踏雪在小潭边拴了,又将尹中天的白骨埋在悬崖边,把洞中收拾了一番。此处不像悬崖顶上有风雪侵扰,潭水又极热,站在潭边便觉暖和许多,洞中更觉舒适,也不用烧火取暖。两人奔波许久,均感疲累不堪,就在洞中用毡毯兽皮铺了,美美睡上一觉。 二人醒来时风雪又起,漫天雪花飞舞,天色更加昏暗。他们来到崖前,晃燃火摺凑到悬崖上,却也只能看清面前几字,高处的却看不到了。上官云闷闷不乐道:“我们爬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总算见到了碧落赋。可这里成天不见天日,又无照明之物,莫非又是白忙一场?”他长吁短叹,心中郁闷至极。 萧莹莹听其叹气,劝道:“云哥哥,尹中天前辈能在这里生活多年,又在壁上刻了神功秘笈,定有可照明之物。你我到悬崖之上寻找,必能找到,此时何需烦恼。” 两人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便牵着踏雪来到崖顶,沿海岸向东,欲寻木柴、干草拿来点火。他们冒着风雪走了七八里地,就听见前方传来人喊兽吼之声,若不是有人捕猎,便是有人遇险。上官云纵马奔上去,就见七八名大脸高鼻之人手持火把骨刀骨矛,正围着一头白熊大声呼喝。 这白熊极大,便是四脚在地,也有一人来高,若是立起来,定不下一丈。它那颗脑袋大如水缸,四条腿几有人腰粗细,四只脚掌便如面盆大小,血盆大口中尽是尖牙利齿,看着极是吓人。 这些大脸高鼻之人虽无武功,却个个英勇,面对这极为凶恶的巨大白熊也毫无惧色。几人将白熊团团围住,双眼紧盯白熊的动静,若是白熊将头转开,他们立时便将骨刀骨矛向前扎去。未斗多久,白熊身上就被扎了五六处血口,毛发也染得鲜红一片。 白熊受伤之后更加狂暴,它伸长脖颈,张开大口大声咆啸,又挥着一只巨爪向几人抓去。它掌中的钢爪不下六寸长,爪尖锋利无比,若是抓上,必定皮开肉烂,筋损骨折。 这些大脸之人尽都晓得厉害,他们大吼着,一边作势欲扎,一边往后急退。待白熊平静些许,他们又持骨刀骨矛攻上去。白熊想要逃脱也是不能,它斗得久了,加之受伤流血,干脆放下两只前爪,只是喘着气低声嘶吼。 ------------ 094 万水千山路迢迢 07 几名大脸之人又慢慢向前靠去,一名胆大些的持着骨矛与白熊正面相对,矛尖直指白熊双眼。他趁着白熊喘气的当口,突然发力跳起,骨矛正对白熊的左眼刺去。这白熊嘶吼着将头向右一偏,让过了锋利的矛尖,左掌抓向那人胸口,紧接着又张开血盆大口向前急扑,若是扑上了,定会将那人撕成碎片。 那人哪里躲闪得开,非但骨矛被白熊拍成两段,他胸口更留下了四条深可见骨的爪印,鲜血不住地往外喷涌。那人虽受重伤,却未当即昏死,他见白熊扑来,转身便往后逃。白熊咆啸着乱拍一通,将其余几人逼到一边,它狂奔而起,直向受伤那人追去,其他人想要拦阻,哪里还来得及。那人已受了重伤,跑起来也不甚快,白熊在他后面大声咆啸,就如狂风一般向前猛扑,眼看就要将那人拍成血泥。 见其危在旦夕,上官云一夹马腹便冲上前去,踏雪速度飞快,几步奔到那人身前,上官云一把提住那人。此时白熊也追到面前,见来人抢夺猎物,它当即暴怒立起,双掌直向上官云猛拍,二人只觉腥气扑鼻。 踏雪轻轻跃起,后蹄狠狠踢在白熊的腹侧,又借势跃出丈许远,踏雪转过身便向来路逃走,白熊大声咆啸着又追了上来。踏雪虽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宝马,可此时却驮了三人,在这天寒地冻的极北之地,它哪里跑得过常年生活在此的白熊。萧莹莹吓得停了呼吸,她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抱住上官云腰腹,哪敢看一眼这凶残迅猛的巨大白熊。 眼看白熊的利爪就要抓在踏雪后臀上,上官云咬牙奋力,将手中之人远远掷开了。踏雪身上一轻,放开四蹄快如离弦之箭,它一阵急奔,将身后的白熊拉开了数尺。白熊也不管那受伤之人,它狂吼着,仍在踏雪身后飞奔,见离得近了便猛扑上来。踏雪此时快如流星赶月,凭着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竟甩不开身后的白熊。 这巨熊如此狂暴,上官云与萧莹莹吓得心惊胆颤,他们纵马往来路逃去,直跑了二十来里地,前方已是熔岩遍布的火山地带。那里处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沟壑,里面随时可见炽热的熔岩,若不慎掉入其中,定会被烧成焦炭。白熊仍紧跟在踏雪后面大声咆啸,哪怕它再如何奋力,也甩不脱这暴怒的巨兽,一熊一马都大口喘着粗气,速度也减了好几分。 刚绕过一条流着熔岩的深沟,对面就来了一人,那人见到上官云与萧莹莹,瓮声笑道:“嘿嘿嘿,上官云,你这臭小子,竟跑了这么远,你想甩掉老夫,那是痴心妄想。”贺芝仙喜形于色,竟连那发怒咆啸的白熊也未放在眼中,直冲着上官云奔了过来。 上官云虽厌恶贺芝仙所为,却也不愿其白白送命,他扯住马缰向旁边急转,大叫道:“贺老前辈快逃,小心白熊伤了你。” 贺芝仙却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小子诡计多端,莫不是想趁机逃走?”他转身又向踏雪追去,疲累之下,踏雪已不及先前那般神速,竟让贺芝仙跟了上来。 上官云回头看见,又劝道:“贺老前辈,你莫要跟来,快些逃命要紧。” 贺芝仙哪里肯信,冷笑道:“嘿嘿嘿,一只白熊罢了,老夫连老虎都打过,你休想唬住老夫。”他顾着说话,脚下却慢了些许,刚追三四十丈,就听得身后一声怒啸。贺芝仙回过头,这才看清白熊的模样,只见一头巨大无比的白熊张牙舞爪,咆啸着猛扑上来。他吓得背脊发凉,脸上也一片渗白,此时知上官云所说不假,刚才那番大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贺芝仙全力急奔数步,这才将白熊拉远几尺。 白熊追了这么远,早跑得累了,速度也缓了下来,饶是如此,它也只与贺芝仙相距数尺而已。它本性凶残嗜血,在这广袤的雪原上乃是真正的霸主,平日里就是专食人牲的狠角色,它在暴怒之中,来势极是凶猛,不时就用利爪向贺芝仙背后抓去。 贺芝仙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凶兽,不免心慌意乱,他又要防备白熊的尖牙利爪,全力奔逃之下,很快就累得脱了力。迷踪鬼步虽说厉害,终不及踏雪和白熊那风驰电掣的速度,就算贺芝仙发力狂奔,仍被白熊越追越近。 仓惶之中,上官云见前方泛着一缕红光,已知那里是一条熔岩形成沟壑。来到近前,只见这条深沟宽近两丈,沟壁上映着暗红的火光,里面还有炽热的熔岩流动。 上官云踏雪神勇,此刻又不容迟疑,他双脚一踢马腹,踏雪越奔越急。到得沟边,踏雪速度不减半分,它四蹄在沟沿使劲一蹬,立时腾空而起,它高高跃过深沟,落地时已到了另一边。上官云控住踏雪,转过身来大叫道:“贺老前辈,小心脚下!” 对普通人而言,定然想都不敢想跃过这条深沟,但贺芝仙的轻功早已独步天下,不说易如反掌,却也并非难事。他大步向前迈去,调整好步伐,眼看就要跃过深沟。 白熊红着双眼,它见踏雪腾空跃起,又见前无去路,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咆啸,跟着就向贺芝仙猛扑,两只巨爪也向贺芝仙身上按去。 贺芝仙与白熊相距不过两尺,这咆啸声几如在耳边无异,那股腥风也直扑过来,一只熊爪几乎搭到了他的肩头,贺芝仙不禁心中慌乱。他赶紧向前急跨两步,怎料这一跨,反倒乱了脚下步伐,他踏住沟沿发力跃起,终究力道不足,这一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轰隆隆一声,白熊一头就栽到了熔岩中,它惨嚎了几声便再无声音,转眼就被烧死了。 贺芝仙也好不到哪去,他虽未掉入熔岩,但整个身子却在深沟中,幸好他双手抠住了沟沿,要不然定被烧成焦炭。可他双脚距炽热的熔岩只有尺余,这活活被烤的滋味哪能受得住,当即痛得哇哇大叫。贺芝仙双手不停向上攀爬,但他双脚被烧,心慌意乱之下,一时竟使不上力,哪里爬得上来。 ------------ 095 万水千山路迢迢 08 上官云和萧莹莹听其叫得凄惨,赶紧勒住马缰,见贺芝仙如此惨状,二人难免心惊胆颤。萧莹莹害怕万分,她不敢再看,将手挡在眼前,全身也瑟瑟发抖。此时救人要紧,上官云哪里还管贺芝仙与自己的恩恩怨怨,他纵下马急奔过来,伸手就将贺芝仙拖出深沟。再看贺芝仙的双腿,膝盖以下几如焦炭,饶是迷踪鬼步盖世无双,这双腿也是废了。 贺芝仙纵横江湖数十载,却心怀贪念欲得碧落赋,他万里迢迢追至这极北之地,眼看神功秘笈唾手可得,怎料竟伤在此处,连赖以成名的一双腿也废了。虽说捡得一条性命,却身心受创,贺芝仙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萧莹莹走到上官云身旁,战战兢兢道:“云哥哥,贺老前辈他……他会死么?” 上官云摇头叹道:“我也不知,只能看他的造化,权且救他一救试试罢。”他将贺芝仙驮到踏雪背上,牵马又往那悬崖走去,走了十来里,却见那几名大脸高鼻之人早等在路上。 这些人见到上官云与萧莹莹,便喜笑颜开地叽哩哇啦说个不停,可双方语言不通,二人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贺芝仙伤势也不轻,上官云仍往悬崖下急赶,那些土人也跟着来到悬崖下。 上官云将贺芝仙抱进山洞,幸得他将银针、金创药等保命的东西都随身携带,并未丢在那荒漠中。贺芝仙双腿已废,留着反会致大腿溃烂,上官云借了那些土人的骨刀,趁贺芝仙已经昏迷,将那烤成焦炭的两只小腿斩了。他给贺芝仙上好金创药,喂了一粒固本培元的丹丸,又仔细包扎了伤口。上官云见那名伤在白熊爪下的土人伤势不轻,便也为其敷药包扎。 另外几人更加说得热闹,他们既欢喜又焦急,忙将上官云往洞外拉,又叽哩哇啦比划着。上官云见他们并无恶意,只疑有甚紧要之事,便让萧莹莹在洞内照顾贺芝仙,他则随几名土人上了悬崖。 上官云与这些土人向东走了十四五里,只见海岸边有数十间用冰雪搭成的小屋,虽说不大,却能住得几人。透过冰雪,屋内还有光亮,上官云不禁心中欢喜,他随那几人爬进一间雪屋,屋内甚是暖和。 这地上铺着一张白色的熊皮,熊皮上躺着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老者赤着上身,腹部有四条深深的伤口,几可看到内脏,看模样定是让白熊抓破的。老者早已昏迷,伤口也已发黑,幸好未让白熊将腹部撕开,否则这老者绝活不了。 再看那屋中所用照明之物,竟是从野兽身上割下的油脂,灯芯便是随处可见的苔藓搓成,灯盏乃用野兽腿骨所作。 上官云明白这些土人想让自己为这老者治伤,他并不推却,取出银针、小刀、金创药等物什,先给老者喂了一粒丹药,又将小刀烧红,用刀烙了伤口。他给老者敷了金创药,包扎好后,又在老者头颈、胸腹扎了十数支银针。老者终于醒来,上官云又打手势给老者喝些清水,那些土人会意,自去取水去了。 他收好银针等物,便指了指雪屋中的灯盏,那些土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阵,便将他拉到雪屋外。一名头领模样的土人将雪地扒开,只见积雪中尽是野兽尸骸,上官云却从未见过。 这些野兽近似狗狼,约有五尺长,但周身光滑,扁扁的前腿极短,两条后腿竟长到了一起,便如般桨一般。几张被剥下的兽皮上都有着厚厚一层油脂,看着不下三寸,那灯盏所用正是此物。那土人头领拿了两张兽皮,叽哩哇啦说了几句就塞到上官云怀中,上官云也不推辞。 数十男女老少也围了过来,他们均是宽大脸庞,不单个子矮小,四肢也又粗又短,看着极其粗壮结实。众人见上官云出来,不禁大声欢呼,又将上官云拉到一间最大的雪屋中。 上官云随众人进了屋,一名少女捧着兽肉走到他跟前,她两眼看看上官云,又看看手中的兽肉,一边又叽哩哇啦地说着。上官云知她是叫自己吃些兽肉,他不便推辞,就拿了一小块放进口中,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那兽肉刚一入口,上官云便欲呕吐,原来那肉竟是生的。这里到处积雪坚冰,又极少见到树木,这些土人难以取得可燃之物,也只得吃这生肉。盛情难却,上官云强忍心中不适,生生吞了下去。那少女又将兽肉捧过来,上官云笑着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再吃了。 他出来已久,不免担心贺芝仙伤势,更怕其醒来伤人,便示意自己须得回山洞了,众人并不强留,送上官云出了雪屋。上官云抱着两张兽皮正往回走,先前受伤那名土人却抱了一整只野兽赶过来,又叽哩哇啦说个不停。 上官云与萧莹莹初来乍到,并未找到填腹之物,他也来者不拒,伸手就欲接过来。怎知那土人摇了摇头,带头往悬崖方向走了,上官云赶紧跟上去。两人回到悬崖下,将野兽和兽皮都放在洞中,那名土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阵便回雪屋去了,贺芝仙倒还未醒。 萧莹莹将兽皮上的油脂用小刀刮下,又拿兽骨做成灯盏,将油脂放入兽骨的空腔之中,又采了些苔藓搓成灯芯,这才用火摺点了,顿时洞中一片光明。 上官云取了野兽之肉,见潭水甚热,便在其中烫了一遍,竟然烫熟了。两人各尝一块,虽说没放调味之物,也觉鲜美无比。近一年来,他们被贺芝仙跟在身后,哪敢耽搁过多时间烹煮美食,要么吃些冻得坚硬如铁的冷肉,要么便饿着肚子,此时才安安心心地吃了些许热食,自然觉得无比鲜美。两人几口吃完,又取了不少兽肉,仍是烫熟吃了,直到肚中再也装不下方才罢休。 他们又休息了一阵,贺芝仙仍昏迷未醒,风雪虽停了,天色却仍然昏暗。左右无事,二人便用兽油做了几个火把,欲看看碧落赋到底是甚模样。借着火光,就见崖壁上写了千来字,均用剑尖刻成。 [,!] ... ------------ 096 万水千山路迢迢 09 最开始题了‘碧落赋’三个大字,字迹龙走蛇舞,狂放奔逸,字中似含有极为高深的武功一般,好一派俾倪天下、傲视群雄的气魄,直欲迫人心神,让人不敢直视。 接下来是尹中天所创绝世神功的口诀,只见上面写着: 散幽情於曩昔,凝浩思於典坟;太初与其太始,上下混其未分;将视之而不见,欲听之而不闻;爰其寥廓,其犹槖籥;轻清为天而氤氲,重浊为地而盘礴。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 其色清莹,其状冥寞,虽离娄明目兮,未能穷其形;其体浩瀚,其势渺漫,纵夸父逐日兮,不能穷其畔。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羣首,作众材之壮观。 至妙至极,至神至虚;莫能测其末,莫能定其初;五石难补,九野环舒。 星辰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居渚;非吾人之所仰,实列仙之攸居。 上官云看完口诀,只觉玄奥无比,却又晦涩难懂。但崖壁上只有这十几句晦涩玄奥的口诀,并无神功心法,也不知这碧落赋神功要如何修练。他按捺住心神,暂时将这口诀放在一边,又去看崖壁上的其余文字。 就见上面写着: 余少时气盛,后因机缘,得见前人所留玄功一二。欲与前人争雄,遂弃之不用,自创神功。历数年,神功大成,战正邪两道,挑尽天下英雄,胜,致天下失声。余遍访正邪高手,欲求一败,终未可得,反与天下为敌。正邪以余为患,设谋围杀,力战得脱。竟伤余亲近友爱,以为要挟,大战数番,终不能救之。为保亲友安危,余不得已,退避世外。 自此遍游天下,探四方之惊奇,见天地之神妙,感万物之造化,终至极北之地。山海冰雪,如天地初生,又似乾坤之始,虽为至简,实为大道,心遂有感。余重创神功,化繁为简,化巧为朴,化奇为直,二十年终成。又借前人绝世剑法,以其为本,自创剑招,若得其意,剑法自然天成。 神功既成,欲返中土,杀仇敌,见亲人,以雪前耻。临水自鉴,见须发尽白,方知已历数十载春秋,仇敌亲友已尽成枯骨,不免对影叹息不已。 遂生往生之念,但见神功既成,却远藏天涯,无人得见神功之奇,天下不知神功之威。寻得土人,教习言语文字,授以神功一二,近三十年方成。命其远赴中土,寻有缘之人,习吾神功,令中原群雄叹吾神功之能。 又见陨星坠地,觅得其踪,大不足一斗,重逾数百斤。遂以天地之火熔石销金,得陨铁二十余斤,铸成一剑,其上遍布赤斑,犹如人血,遂得名‘赤血’。 叹余一生,数十载避居世外,为正邪两道奸诈宵小所赐。至死方彻悟初醒,神功易成,仁智难得。冥思数月,终得其法,设机巧计谋于其中。以铸剑所余,刻以图文,以天地所生之玄玉包裹其外,方命土人南归中土,觅仁智之士。 尔既事成,与余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当埋吾枯骨于崖壁二十丈上之石洞,方不负吾传功于尔之恩。需知神功非仁者不可得,非智者不可练,慎之慎之。 上官云与萧莹莹慢慢看完,均是一阵感慨,尹中天如此高人,却独自在此生活多年,终日与土人野兽为伍,甚而在此终老,连尸骨都无人收取。其一生纵横天下,从未遇到敌手,必生曲高和寡,不胜高寒之念。虽说尹中天武功盖世,无敌于天下,却被人以亲友性命要挟,不得不避居到这偏僻苦寒的极北之地,果真是神功易成,仁智难得。 两人找遍崖下各处,均未发现那赤血剑和剑法图谱,更无神功心法的影踪。他们见尹中天在崖上文字有所交待,只得依着尹中天吩咐,又将尸骨重新挖出,准备埋到悬崖上的洞穴中。 天色非常昏暗,上官云与萧莹莹站在崖底,若无兽油做成的火把,便连崖上文字都看不清楚,又怎能看到那洞穴在哪。这悬崖有数十丈高,崖壁也甚是光滑,要想攀上去极是艰难。上官云试了数次,到丈许高时便无法再往上攀爬,真要寻到洞穴果真不易。 见无法可想,上官云走到尹中天的尸骨前,躬身作了一揖,叹道:“尹前辈,在下确是无法攀上悬崖找到洞穴,只有委曲前辈在崖底安歇了。”说着又要将尹中天埋到崖下。 萧莹莹忙劝道:“云哥哥,悬崖虽光滑,但用绳索的话,定能从上面爬下来。” 上官云愁道:“此处连草都极少,树木更加少见,又用什么来做绳索?” 萧莹莹笑道:“我们一路上得了不少兽皮,用来做成绳索许是够了。” 上官云喜不自胜,刚要说好,却又摇头道:“这里极是寒冷,若你我将兽皮做了绳索,又用何物保暖?” 萧莹莹不以为然道:“山洞中已极为暖和,你我又习有武功,加之还有几张毡毯,便是不用兽皮保暖也无妨,再说日后还可再去打猎,你不必担忧。” 两人商量好,便将那些鹿皮狼皮用小刀割成细条,中间又夹了鹿筋搓成绳索,萧莹莹见踏雪躺在一旁,将马缰也拿来用了。忙了两三个时辰,他们才搓了十数丈长的绳索,只剩下贺芝仙身上盖着的一张白色狼皮,那几张毡毯还需留着,两人也不敢用。他们身上倒还有两张鹿皮,但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加之男女有别,他们不光要留着保暖,更需得用来遮羞,哪里还敢打主意。 萧莹莹身为铁剑山庄大小姐,这十多年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做过如此粗糙的活计,手中已搓出了数个血泡。 上官云歉疚不已,取了银针小心地将血泡挑破,又抹了些许药粉,他心疼道:“莹莹,你没事么?” 萧莹莹脸上绯红,摇头柔声道:“云哥哥,不妨事的。兽皮既是不多,你我就先用这绳索试它一试。崖壁高只得三四十丈,既然尹前辈说山洞在二十丈处,不定离崖顶已不远。” ------------ 097 万水千山路迢迢 10 两人收拾一番,将尹中天的尸骨用毡毯裹了,又用兽油兽骨做了两盏小灯。上官云将尹中天负在背上,两人来到崖顶,在上面寻了一块大石,他们费尽力气将石块推到悬崖边,萧莹莹将绳索一头在大石上拴死。上官云则顺着绳索滑下悬崖,在崖下左右晃荡,摸索着寻找山洞,寻了半柱香左右,却并未发现。他又攀上崖顶,将石块换了位置,接着再爬下去寻找。如此试了数次,终于发现一个很小的山洞,绳索也刚好够着洞顶上方。 上官云荡进山洞,将火摺晃燃,这山洞不大,只有一丈五深,宽仅六七尺,上官云也只得弓着身子站着。地上全是乱石泥土,洞壁颇为光滑,似是人为。深处的洞壁上还有字迹,上官云凑近察看,只见上面写着:“汝既为有缘之人,当埋吾尸骨于九尺之下。” 洞中乱石泥土颇多,洞内又甚狭窄,想要挖出九尺深的墓穴并非易事。上官云看尹中天孤独一人终老于此,连尸骨都无人收取,他也算继承了人家的神功,便决意依着尹中天所言,将其尸骨埋入地下九尺。 他又攀上崖顶,将洞内情形与萧莹莹说了,萧莹莹听说上官云要在洞中挖掘墓穴,也要跟着一起下来。上官云担心她手上伤势,坚不答允,萧莹莹也颇为倔犟,坚称要在一旁帮忙搬土捡石,上官云无法,只得依了。 上官云先下了悬崖,萧莹莹将尹中天的尸骨用绳索缓缓放了下去,待上官云将尹中天接入洞中,她才沿绳索进了山洞。 两人并无称手的用具,就用双手挖开这乱石泥土,这泥石极是坚硬,石块上面尽是锋利的棱角,两人挖得极其艰难。约莫两个时辰,才将墓穴挖了两尺来深,他们手上已全是血口。洞中太过狭窄,并无处堆放泥土石块,萧莹莹爬上悬崖,用毡毯包了泥石,再将毡毯吊上崖顶。 如此这般,越挖越艰难,上官云手上的血口不尽其数。若换作他人,早将尹中天的尸骨扔在洞中,哪里还会为其挖这么深的墓穴。也不知尹中天为何如此刁难,定要葬在洞中不说,还要埋在九尺之下。 上官云与萧莹莹一个挖墓,一个搬土,累了就回崖下的山洞睡觉休息,渴了就嚼些冰雪,饿了就烫些兽肉。如此忙了也不知多久,定不下几十个时辰,墓穴终于挖好了。 只见最下面有一块石板,看模样像是棺盖,上面写着:“汝既毁去玄玉,埋吾尸骨于九尺之下,定是仁善坚毅之士,赐汝‘赤血’与剑谱,汝还当覆泥石于石棺,令吾瞑目九泉。”文字侧边还画了一副图,看模样是悬崖周遭的地形,在水潭边的悬崖处,画有一柄宝剑,宝剑旁又以小字写着:“天生地造,赤血神剑,销金噬铁,绝世无敌。”看来这赤血剑定藏于水潭边的悬崖上了。 上官云与萧莹莹面面相觑,终是恍然大悟,尹中天在崖壁上所留的最后一句话竟有如此深意。若是奸邪之人,定然一心欲得碧落赋神功秘笈,对那黑色玉牌必将珍而重之,拿起放下都会小心翼翼,绝舍不得打碎玉牌。 尹中天派出的土人一到中原,就将几句神功口诀说了出来,江湖中人识得玄妙,必定争个你死我活。若是至仁之人,必定见不得江湖大乱,得了这黑色玉牌定会毁去,以断了众人的念想,停了江湖纷争。正是这一毁,才是这信物的真正玄机,一般人哪里识得破? 玉牌被毁即现神功线索,来人经历千辛万苦,又需有极大的恒心毅力,否则定会半途而废。到了这里,还要依尹中天所言,将其尸骨埋入洞中九尺之下。洞中石块想来也是尹中天用赤血剑削出棱角,故意考验来人是否有恒心毅力,更要看来人是否真正仁善守信。若不愿费尽周折挖开墓穴,哪怕将其尸骨埋到三尺五尺,也不会发现这山洞地底下另有玄机。 尹中天设局之巧,思虑之深,心智之密,实是匪夷所思。 上官云用力揭开棺盖,只见棺内放着数张兽皮,兽皮上有不少图画,似是用烧热的剑尖烫成,旁边还有些许小字,应是剑谱无疑了。却仍未见碧落赋神功心法,若只看那口诀,也不知该如何修练。 两人取了剑谱,又将尹中天的尸骨用毡毯包好,轻轻放入棺中。上官云与萧莹莹都跪下拜了数拜,这才起身盖好棺盖,接着又依尹中天吩咐,将泥土石块覆在石棺之上。 此时虽说仍辛苦,但比起刚才刨土挖石来,已轻松许多,没多久便填了六七尺厚。萧莹莹在崖顶,上官云在洞中,两人一上一下,一人放下泥石,一人将其填入墓穴。上官云将一大包泥石接入洞中,正待往墓穴中回填,突然轰隆隆一声大响,他面前的墓穴竟垮了下去。 萧莹莹在崖顶听见动静,不住大声哭喊,她三两下滑下绳索,却见上官云站在洞口毫发无伤。 待尘土散去,只见那石棺已陷到地下十多丈深,在石棺上方的洞壁又有一行大字,上面写着:“至仁之人,得吾神功。”那几个字下面的石壁上有一个凹槽,槽内放着一方石函。 萧莹莹见状喜道:“云哥哥,莫非那神功秘笈便在石函之中?” 上官云点头道:“定是如此,不想尹前辈心智如此机巧。”他跳下去拿了石函上来,两人又将泥石尽数填入墓穴中。 若他们得了剑谱和赤血剑,不再依尹中天之言回填泥石,定不会发现这石棺下还另有机关,自然不会得到这令武林群雄心迷神醉的神功心法了。 周遭并无树木,上官云见洞壁光滑,便用小刀刻了‘尹中天之墓’几个字当做墓碑。但他武功不足,那小刀又不合用,几个字也刻得歪歪扭扭,甚是难看。上官云打算取了赤血剑再重刻,两人恭恭敬敬跪下来,向着洞中拜了数拜,这才返身出了山洞。 ------------ 098 大仁大智神功成 01 上官云与萧莹莹历经千辛万苦,走过无数高山大河、湖泊平原,终于寻得这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功,他们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碧落赋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两人当即回到崖下山洞,并不去取那赤血神剑,将剑谱放到一边,先要查看碧落赋神功心法。 二人小心翼翼打开石函,里面放有二十来张兽皮,每张兽皮上都写着无数蝇头小字,偶而还有一两副脉络图。上官云取出最上面一张,与萧莹莹凑到灯前,只见其上写道: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 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所包,阴阳所呴; 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 故穷无穷,极无极,照物而不眩,响应而不乏。 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此二者,不可不慎守也。若只得其一,其于道相去亦远矣! 是故或求之于外者,失之于内;有守之于内者,失之于外。譬犹本与末也,从本引之,千枝万叶,莫不随也。 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处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不识其外。 在这之后又有密密麻麻不少文字,两人如饥似渴,细细看下去,上官云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入迷,渐入忘我之境。 萧莹莹却恰恰相反,这碧落赋神功心法里提到的许多穴道脉络她听也未听过,许多地方也甚是晦涩,她越看越糊涂,只觉疑惑难解。她见上官云看得入了迷,也不打搅于他,便去看之前放在一边的剑谱。 就见那六张兽皮上画了无数寸来高的小人,小人手中持剑,姿势各不相同,定是剑招无疑。每个小人旁边还写得有几个字,都是些‘天道无亲’,‘众星拱辰’,‘风月无涯’,‘秋月寒江’,‘天涯比邻’,‘回天挽日’等语,看来定是剑招名字。 萧莹莹仔细看了六张剑谱上的图画和文字,这套剑法并不似金城派及铁剑山庄两派剑法那般招式繁多,剑谱上将剑法分为劈斩挑刺削,封扫粘搅撩十诀,每一诀下又有五至十数式不等的剑招,剑招本身也极尽精简。但这些招式虽说精简,却甚是神妙,每一招都攻敌不得不救,却又救而不得之处。 看完剑谱,萧莹莹更觉惊奇,奇的是这剑谱中除了这几十式剑招外,却无剑法口诀。在剑谱最后一页上,只写有‘碧落剑法,剑无定招,势无定形,若得其意,自然天成’二十字。这些剑招虽极精妙,却并不连贯,好似每一招都自成一家,招招之间格格不入。从那二十字的意思读来,这几十式剑招应可相互变化,任一招都可化为另外数十招。萧莹莹武功虽低,但铁剑山庄响誉江湖多年,她耳濡目染之下,对剑法也有点心得。她看了那图上小人的姿势,却不明白这些剑招之间如何转换,看来定要大费一番周章才能弄清楚。 萧莹莹苦思冥想,终想不明白碧落剑法为何如此奇怪,若说剑法不够精妙,看剑招却极为厉害。若说它厉害,却又无剑法口诀,招式也不连贯,便是练了,最多也只使得出一招两招。对敌之时,若是一剑未中,定无法接着使出下一剑,轻则被人逼得手忙脚乱,重则中招受伤倒地,甚而命丧当场。若说要练,却又练不好;若说不练,又可惜了这么精妙的剑法。她心中踌躇,一会看看剑谱,一会叹息一声,就如面前放着一座金山银山,却是整个一块,搬也搬不动,咬也咬不烂,只得连说可惜可惜。 她满怀心思之时,就听上官云哈哈大笑,她转头一看,见其正拿着碧落赋神功心法手舞足蹈,又哈哈大笑不已。萧莹莹只道其得到神功,竟丧了心智,她难免伤心疾首,两人费了无尽周折,刚得到神功秘笈,上官云便成这般模样。她不禁流下泪来,泣声道:“云哥哥,你……你怎么了?”说着便大哭起来。 上官云正自高兴,却听见萧莹莹的哭声,他低头一看,见其哭得极为伤心。他甚是不解,只以为莹莹看到神功过于玄奥晦涩,怕无法习练,这便伤心哭泣,他哪里知道自己刚才一番大笑,竟将萧莹莹吓得大哭起来。上官云蹲了下来,伸手轻抚萧莹莹秀发,劝道:“莹莹,你何需伤心,这心法我已看得明白,若你觉得难练,我到时将心得细细说给你听便是。” 萧莹莹听得他言语,方知上官云并未丧失心智,破涕为笑道:“云哥哥,你刚刚笑得好吓人,我……我好害怕。” 上官云这才明白是自己失态,他只觉难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看了神功心法,其中种种关窍甚是明白,不免欢喜非常,这才失态大笑,不想却将你吓着,实是对不住。” 萧莹莹摇摇头,柔声道:“云哥哥,只要你没事便好,何来对不住我的话。”她又将剑谱上的情形与上官云说了。 上官云也觉怪异,尹中天将这碧落赋神功心法都给了他们,想来应该不会再将剑法口诀藏了,他看了剑谱,却也摸不着头脑,只得自我安慰道:“这剑招甚是精妙,你我只是不得其法,日后我们再慢慢参详,定能将剑法练成。”他毫不藏私,也将碧落赋神功心法的所得尽数讲出来。 碧落赋神功心法虽说极为玄奥晦涩,真气在脉络中的走向也与江湖上一般的内功心法大为不同,可一旦练成,却极为霸道,真可达到那‘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以及‘至妙至极,至神至虚;莫能测其末,莫能定其初’之境界。 [,!] ... ------------ 099 大仁大智神功成 02 心法共分上中下三篇,上篇乃醒五感,修百骸;下篇为通经脉,凝真气,蓄内力,化阴阳;下篇则为脱神化虚,以达至神至妙之境。三篇一气呵成,越到后面越难修练,但练成之后,只怕江湖再无敌手。 中原武林中,内功多是将四肢百骸的真气凝于丹田,待内力雄浑无比之时,方才打通奇经八脉。而碧落赋内功心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未练内功,便先修百骸,增强眼力耳力等五感,此为上篇。继而打通经脉,然后将四肢百骸的真气聚于胸腹,到得一定时机,便将真气打散,使其再入百骸之中,体内真气也分为阴阳两道,中篇便算练成了。 自古以来,绝顶武功无不分至阴至阳两种,阴阳不容,武功高手都想尽办法排去体内的异种真气,从无几人能身兼阴阳两道至强内力。可碧落赋自下篇开始,便是阴阳兼修,两道真气竟能相容,却又互不干涉,真个玄妙至极。此时又需将百骸的真气再凝聚至胸腹,随后又散真气,如此反复三次,这样一来,真气便更为雄厚,真个脱神化虚,达到至神至妙之境。 这套神功说起来不算难,可是每当内力修至巅峰时,都需将胸腹间的真气散于百骸之中,这一过程极为凶险,越到后面越难打散。稍有不慎便将失手,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走火入魔,甚而身死道消。不过那已是练至下篇以后之事,此时谈来,略嫌太早。 两人并不急着修练碧落赋,又去看潭边崖壁上的赤血神剑,来到洞外,按石棺上图画所示找了半天,终在潭边崖壁的一处石缝边看到黑色的剑柄,却在丈许高左右,这赤血剑已被尹中天插入了岩石中。上官云将踏雪牵来,站在马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脖子都挣得通红,仍无法撼动分毫,看来若未练成碧落赋神功,定是拔不出来的。 他们也不灰心,毕竟神剑就在此处了,若练成神功,早晚能拔出来,并不急在一时。 贺芝仙昏迷了不少时辰,这时终于醒来,却神智不清。上官云取了银针,在贺芝仙身上扎了数十个穴位,又重新上了金创药,再喂了一粒丹丸,贺芝仙又慢慢睡去。 这一路之上,贺芝仙与上官云恩怨难了,萧莹莹又不愿致贺芝仙于死地,心中不免担忧,便柔声道:“云哥哥,贺老前辈若是伤愈,不定又要抢夺碧落赋,这还罢了,至多我们给他便是,若他要害你我的性命,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云喟然而叹,道:“他虽与我有深仇大恨,可今日已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救他一命,你我于心何忍,只能先将他治好再相机行事。” 见其心地仁厚,萧莹莹更加欢喜,两人尽心服侍,却又小心防备贺芝仙醒来发难。 上官云又好好休息了几天,以解这一路的疲态,觉得差不多了,才拿出神功心法开始修练,剑谱却暂时放在石函中,打算日后慢慢参详。 萧莹莹无法看明白神功心法的玄奥之处,剑谱又无剑诀,便未打算练功,仍照顾贺芝仙不提。 贺芝仙还是半睡半醒,伤口虽结了痂,但他双腿既废,定要过些时日才能将就得好。 上官云随两位师伯学了三年医术,对人体经脉穴道极是了解,碧落赋神功心法对经脉描述甚多,许多穴脉都是常人闻所未闻,但对上官云来讲,却是了然于胸。加之他心智聪颖,天资极佳,远超常人许多,练起这套功法真可谓神速。仅仅两月时光,上官云便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经脉运行,再花费两三月时间,便达到心法所说的‘醒五感’之境,已将上篇练成了。 这极北之地也甚是奇怪,不是数月不见天日,便是数月不光日落,如今冰雪早已化了,处处又是一片生机盎然之象。 此时贺芝仙的伤势早已全好,可他每天却痴痴呆呆,两眼黯然无神,虽不说话,倒晓得吃喝拉撒。上官云和萧莹莹见其不似作伪,这么多天来也未伤害二人,便也由得他,只是时时提防着。 上官云已在修练碧落赋神功中篇,依照心法所述,正该打通全身奇经八脉,不想练了刚两天,上官云便觉冲脉气血不足,带脉中竟有数股真气乱窜。非但如此,他任督二脉也颠倒过来,本来任脉为阴脉之海,应含至阴真气,他却觉任脉中的真气至阳至热。督脉本为阳脉之泉,真气为至阳才对,可他督脉中却有一股阴寒之气。 上官云不敢再练,又仔细察看心法所述,只见上面写道:“若冲脉血亏,带脉气乱,任督二脉颠倒,为天资不足之兆。强练神功,必走火入魔,慎之慎之。既是无缘,不若再习神功上篇数遍,以固本培元,强身健体。便不能无敌天下,终将延寿百年,权当天赐之福。” 上官云只觉可惜,这神功心法已得,怎料天资不足,竟无法修练,但他生性洒脱,也不强求。他见尹中天说多加练习可固本培元,又可强身健体、增延寿命,便心想既无法练成神功,做个长寿翁倒也不错,便又去重练神功心法上篇。 如此练了一个多月,上官云只觉冲脉气血充盈,带脉真气行走通畅,任督二脉的真气也不再颠倒。他见这神功竟如此神妙,便又练了一次,这一练又是一个月,却练出极大的疑问来。 算来上官云将碧落赋上篇已练了三遍,虽说心法都是一样,但每练一次,结果都不尽相同。第一次练完时,上官云就觉形声色味触五感异于常人,便是离得三四丈远,他也能闻到萧莹莹身上的幽香,哪像以前那般需挨得极近才能闻到。 练完第二次时,上官云就觉全身气血充盈,虽说并无多少真气,可真气运行却极是顺畅。 在练完第三次后,他便觉奇经八脉中真气窜行,任督二脉的真气更如洪流一般。他全身经脉运行无阻,完全浑然一体,便是胸腹中也凝聚了不少真气。 ------------ 100 大仁大智神功成 03 此时上官云的内力已不弱,虽说只练了上篇,却已达到心法中篇所说的通经脉之境,可他并未修练过中篇心法,如何又能打通奇经八脉。上官云冥思苦想,终是想不明白,他整日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烦闷之态。 萧莹莹虽不能为其解开神功上的玄奥,却愿与其共担烦忧,便问道:“云哥哥,你最近愁眉不展,显是有甚心事,不若说出来,切莫憋坏了。” 上官云自然不会瞒她,一五一十将练功的疑惑说了出来。 萧莹莹闻言也觉惊奇,她坐在一边想了半天,突然跳起来笑道:“云哥哥,你可知这是为何么?” 上官云见其面带笑容,显然已想通其中关节,忙问道:“莹莹,你知道原因?” 萧莹莹却不急着告诉上官云,她故作神秘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再好好想想。” 上官云知她要考考自己,想了一小会,仍是不明其意,他摇了摇头,道:“我虽听过这句话,却不明白这与神功心法有何关系?” 萧莹莹笑了笑,将他拉到悬崖边,又指了指壁上的文字,却不说话。 上官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仍是一头雾水。 萧莹莹见他终是想不出来,也不再考验他,便走到崖壁前,指着尹中天所写的最后一句话,说道:“云哥哥,若不是你太过沉迷于神功心法,必定早已想通其中玄机了。” 只见她正指着‘需知神功非仁者不可得,非智者不可练,慎之慎之’,上官云豁然明白,不禁恍然大笑。 原来这神功心法中也被尹中天设了一局,若练功之人足够明智,懂得取舍之道,必不会强练心法中篇,反而会依尹中天之言,再练上篇数次,终将打通奇经八脉,只有如此,方能再练中篇。 若那人心气高傲,自视太高,或不懂取舍之道,定然会在未打通奇经八脉的情况下强练中篇。到时不是走火入魔,便会命丧当场,恰恰应了‘非智者不可练’这句话。 这套神功说来也真是奇妙,同样一篇心法,每练一次竟然能练出不同结果,也不知尹中天当年是怎样才创出了这奇特的武功。 尹中天费尽心思,竟想出这么巧妙的法子,以便寻得仁善明智之士。若非至仁至智之人,哪能得到神功,便是得到了,又哪能够修练得了?其设局之奇,计谋之妙,真正令人匪夷所思。尹中天心智之聪颖,德行之高洁,实在令人佩服赞叹。 见上官云终于明白,萧莹莹又柔声道:“云哥哥,只怕这神功心法中篇也是一样,必定要练习三次方可,不然为何下篇也说要练三次?” 上官云也颇为赞同,他知欲速不达之理,又感念萧莹莹指点迷津,便也不急着修练中篇神功。他将自己练功心得尽数讲给萧莹莹听了,怎料萧莹莹仍不明白,饶是上官云以身作范,将身上穴道经脉一处处指给她看,她要么便记错位置,要么将几处的名字弄得颠三倒四,真气运行之法她自然无法理解。上官云见说不明白,心中甚是不快,脸上尽显烦乱之态。 萧莹莹反而无所挂碍,她劝道:“云哥哥,佛门有言:各有各的缘,各有各的法,这般看来,我与这神功并无缘份,又何需强求。只要你练成了,与我自己练成也是一样,我……我便是欢喜的。”她脸上发热,趁着上官云未发觉赶紧跑开了。 见其极看得开,上官云便不再烦恼,又赶紧修练神功心法中篇。这一练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觉体内阴阳两道真气日渐深厚,未出一月,竟能将一块四五寸的石板打成粉碎。又练了两个月,他就觉胸腹内真气充盈饱满,便试着将真气散入四肢百骸之中。此时他内功已不弱,散功虽不能说容易,但也算不得困难。 真气散入百骸之后,上官云更觉自己身强体健,手脚似有使不完的气力,精神更是大增,不免想要大展身手。他运足真气,一掌向水潭中打去,劈空一掌的掌风竟将潭水溅起五六尺高。上官云见自己一掌竟如此厉害,不禁开怀大笑。 就听贺芝仙在山洞中瓮声道:“好武功!碧落赋神功果真厉害!” 贺芝仙沉默数月,如今竟然开了口,上官云赶紧后退数步,他将右掌横放胸前,凝劲于掌,以防贺芝仙突然发难。 萧莹莹本在一旁陪踏雪玩耍,听得动静也几步跑了过来,她柔声道:“贺老前辈,你好了么?你……你千万莫要伤害云哥哥。”她话未说完,眼中的泪水便流了出来。 上官云移步挡在萧莹莹身前,咬牙狠道:“贺芝仙,我与莹莹的武功虽不如你,可要与你一拼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贺芝仙半天未说话,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他颓然道:“上官云,老夫这些年做了不少混帐事,你应是记得的。但老夫万万未想到,竟是你救了我一命,又蒙你二人照顾这么久,老夫便是再混帐,也不会再与你们为难。何况老夫两腿已废,武功尽失,就算想争雄江湖又能如何,你们不需多疑。”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哪怕贺芝仙这番话说得再中肯,上官云也放不下心,他上前两步,道:“贺老前辈,要我们相信于你,倒也不难,只要让我扣住你腕上列缺穴,让我察看一下你是否真失了武功便可。” 贺芝仙点了点头,道:“你过来罢。” 萧莹莹在一旁急使眼色,上官云知其担心,轻声道:“若他真要与你我为难,我们便是再怎么提防,也只能防他一时。此法虽说冒险,却也无需担忧,他双腿已废,迷踪鬼步再厉害,他也使不出来了。我的武功已算小成,就算与他拼一掌,至多受些内伤,将息些时日也就好了。” 萧莹莹见其胸有成竹,轻轻点头道:“云哥哥,你终需小心,要知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何况他并非好人。” 上官云郑重其是地道:“我晓得的。”他小心翼翼走到洞中,来到贺芝仙面前,一边凝神防备,一边说道:“贺老前辈,晚辈得罪。” 贺芝仙只是嗯了一声,他也不说话,就闭着双眼任由上官云施为。 ------------ 101 大仁大智神功成 04 上官云伸手扣住贺芝仙左手手腕,运起内力细细察看贺芝仙体内真气,果然如贺芝仙所言,其体内真气已半分不剩了。他仍不放心,又将贺芝仙右手扣住,向贺芝仙体内传出一阴一阳两道真气,若贺芝仙真无武功,两道真气刚好阴阳相冲,便无事发生。若贺芝仙体内还有哪怕半丝真气,这两道真气不是阴盛阳衰,就是阴衰阳盛,阴阳真气绝不平衡,其体内真气必定翻涌乱窜。上官云试了一阵,并无甚事发生,果真贺芝仙已真气尽失。 上官云终于放下心,拱手歉然道:“贺老前辈,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你双腿被废,乃至武功尽失,与我们也有不小关联,我与莹莹定会尽心照顾贺老前辈起居。” 贺芝仙不料上官云以德报怨,他不敢相信,奇道:“你不与老夫算算以前的旧帐?” 上官云摇头道:“你武功尽失,双腿也废,我怎能欺负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何况你已醒悟,过去之事便由得它罢,便是将你杀了,我爹爹娘亲也无法活过来,又有甚好处?” 萧莹莹喜不自胜,笑道:“贺老前辈,只要你不与云哥哥为难,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贺芝仙甚是惭愧,不禁老泪纵横,鼻涕长流,他歉然道:“老夫几成废人,只怕要让你们受不少拖累,我于心何安。” 萧莹莹聪颖非常,想了一想,便柔声道:“贺老前辈,你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云哥哥练功时若有不明之处,还望指点一二。” 贺芝仙慨然应允,点头道:“老夫若能见一见这玄奥的神功,就算无法习练,此生也无怨无悔了,只怕老夫愚钝,无法参透碧落赋的玄妙。” 追魂叟成名多年,常在江湖行走,武功见识定非常人可比,若有其指点,练功必定事半功倍,二人不禁欣然大喜。上官云取出神功心法及剑谱,拿给贺芝仙看了,又念了崖壁上所刻口诀,最后将取得神功的经过也讲给贺芝仙听了。 贺芝仙也大赞尹中天设局奇妙,又感叹其人生坎坷,可惜他也如萧莹莹那般,终究看不明白碧落赋的玄妙,剑谱他也看了,同样一头雾水。 上官云先前还巴望着贺芝仙可以指点一二,此时却不得不放下心思,只得独自参详神功。还好他天资聪颖,哪怕碧落赋玄奥晦涩,却也未练错半步。 先前已夸出海口,怎奈却帮不上忙,贺芝仙难免愧疚,加之二人照料周到,他更心怀感激。贺芝仙见萧莹莹成天无所事事,便瓫声道:“丫头,你过来。” 萧莹莹只道贺芝仙有甚所求,便问道:“贺老前辈,你是渴了还是饿了?莫非想到洞外去么?” 贺芝仙含笑点头道:“既然你说要到洞外,那便到洞外去罢。” 萧莹莹招呼上官云过来,他们一左一右将贺芝仙架起,将其扶到洞外的水潭边。 贺芝仙费尽力气坐下来,吩咐二人道:“你们去捡四百来块石头,拳头大小的正好。” 萧莹莹不知其要做甚,便有些不乐意,道:“贺老前辈,你要石头有甚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上官云奇道:“贺老前辈莫不是要练暗器防身?拳头大小的石块好像大了些,我们捡些鸽蛋大小的也就差不多了。” 贺芝仙并不回答两人,挥了挥手,笑道:“你们依老夫的吩咐去捡便是,等下自有用处。”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明白贺芝仙搞甚么名堂,萧莹莹反正无事,上官云练功也练得累了,便依其言照办。两人先将悬崖下的石块尽都刨了出来,看着不够,又去海边、崖顶寻了不少,总共堆了一大堆,足有半人多高。 贺芝仙见石块备齐,又让两人按他所说位置一块块摆好。 上官云与萧莹莹又依其言,将石头摆在沙土上,快摆完时,只见石头的方位和数量,恰是五行八卦九宫之形,他们心中豁然明朗,竟难抑兴奋之情,赶紧将余下石块尽数放好。 贺芝仙见两人面带喜色,知他们已猜了出来,便说道:“老夫这迷踪鬼步虽说名字不大好听,却脱胎于九宫八卦阵,再加之五行方位,一旦使将出来,必定健步如飞,快若流星。这套步法分为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都隐含九步的变化,每一步又与五行方位相合,所以这步法变化万千,江湖上也难逢敌手。” 上官云忍不住心中喜悦,他半跪到地上,拱手道:“贺老前辈,你不计前嫌,传授神功,上官云无以报答,我……” 贺芝仙抬手示意其站起,又摇头道:“那些恩恩怨怨难以说清,不必提了,都是你我的缘分。老夫双腿已废,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套步法,留着也无用处,不若传给你们,免得断了传承。” 等萧莹莹将上官云扶起,贺芝仙又说道:“学这套步法之前,你们需将这九宫八卦和五行方位烂熟于胸,否则临敌之时无法应变,学成之后,九宫八卦阵也困不住你们了。”接着又将步法口诀告诉两人,仍吩咐两人记熟,只待二人将这九宫八卦图和口诀倒背如流之时,方许他们习练。 上官云与萧莹莹如获至宝,他们也不休息,日以继夜都在记背图谱和口诀。萧莹莹虽看不懂碧落赋神功心法,学这套轻功却是极快,仅仅两天时间,她便背得滚瓜烂熟,而上官云却花了四五天。待上官云开始习练步法时,萧莹莹已可纵到三四尺高,走起路来更是脚下生风,上官云见了乍舌不已。 两人练了两个月左右,这套迷踪鬼步已有小成,虽及不上当初贺芝仙那般疾如雷电,但也算奔逸绝尘,两人攀到悬崖上那葬有尹中天尸骨的洞穴,也不需再用绳索之类了。 上官云的内功也进步不少,虽说这神功中篇才练了一次,可他的内力已比贺芝仙当初弱不了几分。他见神功小成,又去潭边的悬崖上看看能否将赤血剑拔出来,这次他也不需再站在踏雪身上,轻轻一纵便跳了上去。上官云双手抓住剑柄,双脚死死蹬在崖上,大喝一声,用尽全身气力,终将赤血剑拔了出来。他翻身跳下悬崖,几步跑到洞中,迫不及待地要与萧莹莹、贺芝仙看这神剑有甚惊奇之处。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 ------------ 102 大仁大智神功成 05 赤血剑的剑身上尽是红斑,与那刻有地图的薄片一般质地,果与尹中天所说无二。剑长三尺六寸,把长六寸又二分,剑宽寸四,剑锋寒气逼人。靠剑柄处,用小篆刻有‘赤血’二字,剑柄就用那玄玉镶成。 贺芝仙用手掂了掂,竟不下二十斤重,要知一般宝剑也只两三斤,便是铁剑山庄的镇庄之宝玄铁剑也不过十来斤罢了。上官云抱来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头,贺芝仙轻轻挥剑一斩,铮的一声轻响,石块应声而开,再看切口,极是光滑平整,几如铜镜一般。贺芝仙武功尽失,使出来都有这般威力,更不要说武功高强之人了,显然赤血剑远非铁剑山庄的玄铁剑可比。 上官云得了神剑,便动了练习剑法的心思,可他看来看去,都不知剑招如何连贯,只得先将每一招练熟了,日后再慢慢融会贯通。他与萧莹莹一边摸索碧落剑法,一边习练迷踪鬼步,上官云晚上还要修练碧落赋。虽说辛苦,但见神功日成,轻功益强,剑招也越来越熟,他们仍每日坚持。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三人在极北之地已呆了整整两年,上官云除了吃喝拉撒、觅食睡觉,几乎日夜不停练功,所谓天道酬勤,他的武功自然大进。上官云已将神功中篇练了三遍,体内两道真气至纯至正,真个雄浑无比,一阴一阳周而往复,举手投足间都似有风雷之声。可这真气过于雄浑,散功也更加困难,他试过两三次,均未能成功散开,还险些走火入魔,上官云不敢再试,只待日后慢慢思虑破解之法。 上官云的轻功已直追贺芝仙当年,萧莹莹更是厉害,奔行起来真个迅如电光火石,两三丈内险些与踏雪有得一拼,只怕贺芝仙当年也略有不如。 二人将碧落剑法的剑招已练得极为精熟,每一招都耍得有模有样,可惜终究无法融会贯通,只能使出一招两式来。 许是功力尽失之故,贺芝仙如今老态尽显,一副饱经风霜之相。他终于大彻大悟,早已看开生死,每日不是看着二人练功,便是看那潮起潮落,他也自得其乐。 极北之地甚是艰苦,最寒冷的时节接连一两月都是狂风暴雪,海面上尽是坚冰,想要找得一点吃食都极为艰难。还好夏季鸟兽极多,他们也如那些土人一般捕猎贮藏,加之土人感念上官云帮忙医治病患伤者,不时就送些兽肉鱼肉,他们才不致饿了肚子。此处草木虽少,可到处都生得有苔藓,踏雪也能寻得裹腹之物。 当年被白熊抓伤的那名汉子更是感激上官云,虽说言语不通,但双方连猜带比,也能勉强弄明白对方所说。递生肉给上官云的少女居然与那汉子是兄妹,这兄妹二人更是常来悬崖下,不时找上官云与萧莹莹捕猎玩耍。 这一日,上官云和萧莹莹给踏雪喂完草料,又在潭边练功,那对土人兄妹又送新鲜鹿肉来了,他们将鹿肉放下,走到上官云叽哩哇啦又比划一番。上官云看他们的手势,就知他们也想要学武功捕猎白熊,便在这潭边教他二人一些刀法拳法。 教了半天,两人仍无法学会,只比两年前他们拿着骨矛对付白熊之时好了些。他兄妹练得累了,叽哩哇啦说了几句就要离开,上官云忙送他们回去。 萧莹莹见那二人兄妹情深,不禁想起远在中原的四位哥哥,她更是挂念爹爹,眼眶一红便流下泪来。 上官云回来见萧莹莹正默默哭泣,忙问道:“莹莹,你怎么了?” 萧莹莹哽咽道:“我……我……不知爹爹和哥哥他们过得怎样,我好想他们。”她撇着小嘴,哭得更加厉害。 上官云沉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莹莹,我们回中原罢。” 萧莹莹喜笑颜开,她将泪水擦去,问道:“云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上官云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我早将神功中篇练了三遍,至今也无甚进展,在这又极为清苦,莫若早日回到中原,日后再慢慢习练。你我的武功已算初成,武林正道想要置我于死地,只怕也非易事。你想念萧庄主他们,我也牵挂两位师伯,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还是回去的好。” 萧莹莹见他真是决意要回中原,当即便去收拾行装。 贺芝仙在山洞内早听见二人之语,瓮声道:“臭小子,丫头,你们回去就是,让老夫在这终老罢。” 二人哪里肯听,上官云几步走进洞中,劝道:“贺老前辈,你双腿已废,武功尽失,若独自在此,恐怕生活极是不易,我们万万不会将你丢下。” 贺芝仙长叹一声,道:“老夫当年也是为了碧落赋才落得这般下场,既然如此,就让我陪尹前辈在这天天看着壁上的碧落赋口诀,也算了了当年心愿。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追魂叟也算响当当的名号,若与你们回到中原,让人看到老夫现在这般模样,老夫哪里还有脸面?” “贺老前辈,若是云哥哥和我走了,哪里还有人能照顾你?”萧莹莹自然不放心。 贺芝仙不以为然,瓮声道:“那些土人住处离此不远,看在你们的面上,他们定会对老夫多加照看。”他又沉着脸,摆手道:“老夫心意已决,你们勿需多言。”见其说得坚决,两人也不再相劝。 上官云和萧莹莹将碧落赋神功心法与碧落剑谱另抄了一份,他们将尹中天所留的兽皮带走,所抄的那份就交给贺芝仙保留。两人收拾好一切,又攀到崖上山洞,向尹中天的墓穴拜了数拜,上官云用赤血神剑重刻了‘尹中天之墓’五个大字,虽无龙走蛇舞的气势,倒也还有几分神韵。萧莹莹又到土人住处,找到那兄妹二人,请其代为照顾贺芝仙的饮食起居,那兄妹感念上官云的恩惠,自然答应下来。 那绘有地图的陨铁薄片乃尹中天费尽心思而成,加之又是何凝霜所留遗物,上官云也不愿扔了。但那上面有天大的机密,在这极北之地还好,若回了中原,只怕有人看出其中关窍,难免多生事端。上官云有样学样,寻得那玄玉熔岩,用赤血剑挑了一大块,又将薄片放入其中。待放凉后,再用赤血剑将多余的玄玉削去,又在上面刻了玉纹,竟和原先的一模一样。他又在上面穿了小孔,用鹿筋拴好,仍挂在自己脖子上。 [,!] ... ------------ 103 大仁大智神功成 06 如今恰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狂风呼啸而来,一团团的雪花砸在身上,天色也极其昏暗。饶是这般,两人仍不愿耽搁,路上辛苦自不必言。这一回易道良马,却比三年前快上许多,只走了七八个月,两人就到了上京城外。 契丹人的大辽已被女真完颜氏所灭,所有疆土尽归大金,原来的上京也已改为北京临潢府,早已不是都城。两人牵马站在城门外,哪里还有半当年破城大战的迹象,但他们对当日情形均历历在目,只是不知晓当年那些人现时到底如何罢了。 上官云与萧莹莹牵马进了城,竟引得行人纷纷注目,萧莹莹甚觉尴尬,羞得满脸通红。上官云一看两人身上,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哈大笑。试想这八月天气,虽已过了最热时节,哪怕临潢地处北方,却也热得难受。路上行人均是短衣短裤、轻纱薄绸,他们却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兽皮,哪有不引人注目之理。 两人赶紧找了间当铺,将从极北之地带回的几块玄玉当了些散碎银子,又在当铺中挑了两件合适的衣衫。他们寻了间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好的客房,便各去房中换衣衫去了。 上官云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穿戴齐整才走出门来,只见一名妙龄少女俏生生站在门口,他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又道是‘三分长相,七分妆扮’,之前在极北之地时,上官云天天面对穿着兽皮的萧莹莹,虽觉她清丽脱俗,大非一般女子可比,但终是未作他想。 此时这面前的妙龄少女却如脱胎换骨一般,只见她那柳叶弯眉下的一双明眸顾盼多姿,樱桃小口中露出几颗贝齿,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云,虽是素颜,未施粉黛,其容颜之美却直令百花失色。她肤若冰雪,指若玉葱,楚楚动人地站在门口,更觉风姿绰约,丽质天成,便如那空谷幽兰般清丽脱俗。 见萧莹莹若天仙下凡一般站在面前,上官云竟似初次与萧莹莹见面时一般,又生出些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很早以前就在哪见过这少女的模样,可他苦思冥想,终是想不起来。 萧莹莹不料上官云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难免面红心跳,等了良久,上官云仍是这般,她不得不红着脸叫了声云哥哥,上官云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来到客栈大堂,只见门边一张桌上,三名汉子正在大声闲聊,三人虽是女真打扮,却说着汉话,他们相貌极为相似,应是三兄弟无疑。上官云与萧莹莹坐到角落,在桌上拿茶壶自已倒了两杯,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三人闲闹。 原来那三人正在说几月前金人围攻天祚帝之事,上官云担心杨一知仍与天祚帝在一起,便侧耳凝神细听。怎料那三人只说了些双方将士大战的情形,又说要灭西辽指日可待等语,却未透露天祚帝是否已被擒杀,更不会有杨一知的消息了。刚一回来,便听到这些消息,上官云不免更加担忧杨一知的安危。 那三兄弟正说得热闹,自门口就进来一位落魄道人,只见他手持卦幡,混身上下尽是泥污,胡须上沾满了残汁剩饭,那道袍也尽是破洞,现出满是泥垢的皮肤。这道人的模样虽说腌臜,可上官云却认得他的长相,正是救过上官云一命的冲霄一剑凌霄子。 救命恩人在前,上官云不愿失了礼数,正想起身向其问好,怎料萧莹莹一把将其拉住,又摇头示意不要妄动。上官云猛然想起几年前惹下的祸事,这几年武林正道定然遍寻二人的踪迹,若是让其认出来,必然要恶斗一场。他的武功虽已小成,却自认还不是凌霄子的对手,哪里还敢上前,上官云赶紧低头掩面,又端起茶杯将自己挡住了。 凌霄子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眼,似未认出上官云与萧莹莹,他径直走到那三兄弟邻桌,将手中卦幡放在一旁,紧挨着那三人坐下了。伙计见凌霄子这副叫花子的模样,也不来招呼他,凌霄子自己掺了茶,端杯喝了两口。邻桌那三兄弟又开始喧闹起来,凌霄子听了一阵,哈哈哈大笑几声,又疯疯颠颠地道:“嘿,莫不是到了金人的地盘,你就连祖宗都忘了么?” 那三兄弟突地站起,走到凌霄子面前,其中一人指着凌霄子,怒喝道:“牛鼻子,你说甚?” 凌霄子头也不抬,双眼看着左手中的茶杯,右手对着茶杯指指点点,摇头晃脑道:“你呀,你呀,这里虽说到处都是女真人,可你终是汉人所作,难道你就忘了么?”看凌霄子言语神情,就像是在说这茶杯一般,再看那茶杯,也确实产自大宋。 那三兄弟虽明知凌霄子讥讽自己,却又无法发作,只得又坐回桌边。 三人刚一坐下,凌霄子又疯疯颠颠道:“唉,也不知是谁作出了你这个忘祖背宗的混帐东西,只怕他晓得了,也会被活活气死。” 那三兄弟哪里还忍得住,他们一下跳起来,桌边的钢刀也抓到手中,三人将凌霄子团团围住,一人戟指怒道:“牛鼻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么?”他刷地一刀斩去,另外两人的钢刀也向凌霄子头上招呼。 凌霄子并不站起,连头也不转过去,顺手抄起一旁的卦幡,在身后左拆右挡。他武功高强,手上的卦幡也后发先至,当当当三声,就将三柄钢刀挡开了。 那三人见凌霄子如此小瞧自己,直气得哇哇大叫,其中一人向凌霄子头上猛斩,另一人则向其腰上横切,还有一人躬起身,将钢刀向其桌下的双腿削去。 凌霄子听得身后动静,胳膊在桌上轻轻一推,上身就后倾过去,他双脚靠在桌面下,整个人平躺长凳上。一上一下两柄钢刀刷地斩了个空,只有向他腰上切来那一刀自其面门划过,也仅仅是削掉了几根胡须而已。凌霄子真个艺高胆大,竟用这等险招,转眼间将上中下三路的攻势一齐化解。 [,!] ... ------------ 104 大仁大智神功成 07 那三兄弟一招不中,回过手又待再斩,凌霄子哪会再让他们得手。左脚一踢,就将桌子反向自己头上砸来,喀嚓一声砸在先前斩脚那人身上。他手中的卦幡向左右横扫,另外两人躲避不及,也被打倒在地。虽说一人只中了一下,可凌霄子这几招都势大力沉,三人被打得连声哀嚎,倒在地上险些爬不起来。 凌霄子坐起身来,将卦幡放到一边,只见那茶杯仍在他左手中。他轻轻揭开盖子,吹了吹茶沫,然后仰头一口喝干。凌霄子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道:“柴浪,柴虎,柴豹,今日贫道便放过你们,你们好自为之,若敢再为虎作伥,贫道决不轻饶。”他抄起卦幡,大步出了客栈。 柴氏三兄弟爬起身,虽说身上甚是疼痛,但他们自知技不如人,也不敢追赶,都满脸愤恨地喝起闷酒。客栈中桌凳打烂不少,可掌柜伙计见几人凶恶这么厉害,也不敢上前。 凌霄子乔装到此,戏弄了柴氏三兄弟一番,却又放过三人,也不知其到底有没有自己。上官云心中惴惴,不敢再留在此处,他拉起萧莹莹,打算回房收拾了立即离开。 两人刚要上楼,就听门外一阵哈哈大笑,那声音听着极不舒服,就似故意作假一般。上官云感觉奇怪,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人面如枯木,哪里像是人脸,看模样倒像戴着面具。上官云怕再惹是非,不敢停留,拉着萧莹莹几步走到楼梯后,又指指外面,萧莹莹会意。两人也不敢探出头,便在楼梯后藏好身形,静听客栈大堂有甚事发生。 就听那人客气道:“三位柴兄,在下来得晚了,恕罪恕罪。”他说话的声音更是难听,定是故意装作这样怕人认出。那人看到了柴氏三兄弟的狼狈模样,又奇道:“你们为何这般模样?莫非是与人动了手?” 三兄弟中一人咬牙恨道:“那死牛鼻子,这笔帐终有一天我柴豹会讨回来。” 又一人丧气道:“三弟,那牛鼻子武功不弱,只怕……” 还有一人喝道:“柴虎,柴豹,我们技不如人,还谈它作甚。”他顿了顿,又问道:“辛兄可带得有消息回来?你我等了不下三年,至今一事无成。你倒罢了,我三兄弟成日里让人谩骂,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长此以往,天下都将认为我们是认贼作父之徒,那时何谈大业。” 来人大笑几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笑道:“兄弟这次便是带得有天大的好消息。” 柴氏三兄弟很急切,齐声道:“哦?甚么好消息?”他们声音微颤,显然心神震荡,柴豹倒了满满一杯酒,推到来人面前,问道:“莫不是辛兄已得知天祚帝的行踪?” “正是如此!”柴氏三兄弟都齐声叫好,又都哈哈大笑,接着又端杯碰碟,各自喝了一大杯。待柴氏三兄弟净下来,来人又恨道:“若非杨一知和上官云这两个魔道妖人作祟,耶律延禧早在三年前就已被擒,哪里还需等到今日。你我备受煎熬,正是被他们所赐,若让我辛坎抓到这两个魔头,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他一掌拍在桌上,将杯碟震得叮当作响。 柴氏三兄弟也极为愤慨,他们一边痛骂,一边将桌子拍得咚咚直响,似与上官云和杨一知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萧莹莹听了都惊讶不已,悄声问道:“云哥哥,你认得他们?” 上官云莫名所以,摇了摇头,道:“莫说我不认识他们,便连姓柴姓辛的,我也不认得一个。” 萧莹莹更加惊讶,似自语道:“他们既不认识你,怎像与你有仇似的?” 上官云叹了一声,道:“许是我二师伯的缘故罢,但我也不知具体为何。”二人见辛坎说得知天祚帝的行踪,便放下心中疑问,看几人接下来说些甚么。 四人骂够了,柴浪问道:“辛兄,耶律延禧如今到底在何处?” 辛坎不答反问:“三位柴兄倒是猜猜耶律延禧在哪?” 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大眼瞪小眼,柴虎叹道:“若我们猜得出耶律延禧在哪,又何需整日在此借酒浇愁?” 柴浪道:“辛兄莫要卖关子,还请直说。” 辛坎冷笑两声,道:“我等只道那些丧家之犬又逃回大漠去了,怎知他们竟逃到燕云一带,找不着他倒不奇怪。” 柴氏三人惊容满面,柴浪忙问道:“此言当真?”辛坎点了点头,柴浪却不大相信:“辛兄莫要诓我们,若真有耶律延禧的消息,你又怎会跑到临潢府来。”柴虎、柴豹闻言又垂头丧气。 辛坎摆了摆手,道:“三位柴兄休要见疑,兄弟得知圣上正在临潢府,专程起来面圣,只为取得兵符,好率军到燕云围杀耶律延禧。此事一成,你我的大业便指日可待,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金银财宝取之不绝,美女佳人应有尽有,哈哈哈哈……”柴氏三兄弟终于相信,尽都哈哈大笑。 萧莹莹虽是女子,却也鄙夷道:“他们身为汉人,却贪图金人的荣华富贵,真是毫无骨气,真给汉人丢脸。” 上官云并不看重汉夷之论,但也瞧不起四人,他悄声道:“所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大丈夫行走天下,便是粗茶淡饭、弊衣陋衫,哪怕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只要不看他人脸色,过得逍遥自在,倒也不失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他们这般行径,便是再荣华富贵,也与奴才走狗无异,实是让人瞧不起。” 萧莹莹听得这几句话,不免又高看了上官云好几分,她红着脸看了上官云几眼,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云哥哥,你能这般想,也算得上顶天立地了,我……”她猛然醒觉,赶紧住了口。 上官云心思虽聪颖,便对儿女之情却粗枝大叶,竟未注意到萧莹莹险些表露心迹。他已得知天祚帝在燕云一带,可燕云十六州所辖极广,若是慢慢寻来,定无法寻到其踪迹。他担心杨一知,欲得知天祚帝具体所在,便又细听四人所言。 ------------ 105 大仁大智神功成 08 怎料辛坎并未再说下去,又是说道:“三位柴兄,事不宜迟,你我这便进宫面圣,若再拖延,一旦耶律延禧走脱,不知又要苦等多少时日。” 柴氏三兄弟也极其迫切,四人当即出了客栈,匆匆忙忙往临潢府的离宫赶去。 上官云心念师伯的消息,又不愿萧莹莹冒险,说道:“莹莹,你留在此处,我跟着他们,去探探二师伯的消息,很快我便回来。” 萧莹莹却不放心上官云的安危,她摇头道:“云哥哥,我的轻功不比你弱,还是我们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上官云劝道:“完颜阿骨打就在这里,宫中必定防守极严,敌众我寡,动起手来难免吃亏,万一你我走散了,却又如何是好?” 萧莹莹十分坚决,她毅然道:“云哥哥,若让你一人前去,我定放不下心,我去不成,你也休想一个人走。” 上官云不好再劝,二人身具迷踪鬼步,踏雪又太显眼,他们便弃马不用,仍将其留在客栈,使开轻功就尾随四人而去。 他们跟着辛坎和柴氏兄弟拐过几条街,又沿一道四丈多高的金黄色围墙走了两三里,来到几道大门外。只见正中的大门高近三丈,上面镶满了金色的兽钮,两个门环几有儿臂粗细,这里虽说是门,却比起一般富贵人家的院子还要大上许多。门口两边各有一排六个近丈高的玄色神兽,大门两边又有两道稍小的侧门,说是侧门,却也有丈许高。墙内尽是金碧辉煌的楼阁台榭,几近高耸入云,这定是契丹人原先的皇宫,如今耶律延禧国破家亡,这里已成完颜氏的离宫了。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离宫大门却早关了,辛坎四人将侧门的门环敲了敲。过了一阵子,那侧门便开了一条小缝,辛坎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进去。又过了一小刻,那侧门便格格格打开,却只开了一半,四人刚进去,门内的守卫又赶紧将门关上。 上官云和萧莹莹自法大摇大摆进门,二人沿宫墙寻找矮些的地方,以便跳上墙头翻进宫去。走了两三百丈,就见围墙边有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其中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已伸入宫墙里面去了。旁人虽不敢借着这么细的树枝进宫,但二人身具迷踪鬼步,几下就攀到树上,他们察看了一下墙内,见无人巡逻,沿着那树枝就跳进宫中,简直轻而易举。 宫中的楼阁花草不少,两人隐踪藏迹,倒也算得容易,他们绕到大门口,早无辛坎四人的踪影了。上官云和萧莹莹又寻了一阵,仍未见到四人,他们只得分头寻找,又相约到时在大树下会合。 只因女真皇帝正在此处,离宫中到处红灯高悬,不时有侍卫巡逻,那些隐蔽处也不知藏了多少暗哨和高手。幸好上官云习得有独步武林的迷踪鬼步,他一会儿隐身暗处,以躲避巡逻的金兵,一会儿又纵上房顶急步飞奔,倒未被人察觉。他慢慢来到最北边的后花园,这里更是守卫森严,十几队人马来回巡逻,只怕完颜阿骨打正在附近安睡。 前面一处宫殿奢华广大,非其它宫殿所能及,想必完颜阿骨打便在那里。上官云翻身跃下房顶,就见一队侍卫直向这边而来,但他身周除了一座假山以外,再无可藏身之处。 上官云不敢迟疑,身形一晃就钻进假山,刚踏入两步,就听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动静,接着又有呛嘟嘟的拔刀之声,定是暗哨无疑。上官云循声而上,更是脚下生风,趁着那暗哨还未开口,转眼间扑到近前。他手中也未缓半分,右手的火折子稍微一晃,认准那暗哨后颈所在,左掌轻轻一拍就将其斩晕。这几下干净利落,那暗哨只是张了张嘴,竟未喊出来便倒了下去,上官云一把提住,将其慢慢放到地上,免得弄出声响。 等了一阵,那队侍卫便离开了,上官云放下心来,打算走出假山,好摸进大殿察看,就听外面一人恭恭敬敬地道:“麻烦通传一声,辛坎与柴氏三雄有要事求见皇上和两位元帅。”上官云大喜过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暂不出去,仍藏身在假山中静观其变。 一个公鸭般的声音道:“几位稍等,咱家就去禀报。”没过多久,就听那太监道:“皇上请四位英雄进去相见。” 辛坎和柴氏三雄道了声谢,便都进了殿。 上官云先悄悄探头察看了一眼,见花园中并无人影,这才展开迷踪鬼步出去了。他身形晃了几下,来到侧殿,纵身又上了房顶。上官云伏低身子,蹑手蹑脚来到屋脊,他轻轻揭开几张瓦片,悄悄往殿中看去。 殿内已有三人,乃是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完颜晟身着龙袍坐在案后,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则一左一右侧坐在案前。原来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灭辽不久便已亡故,由其同胞四弟完颜晟即位,是为金太宗。完颜宗翰因灭辽时战功显赫,声威直追完颜宗望,也被升为左副元帅,与完颜宗望一左一右平起平坐。 很快一名老太监就带着辛坎和柴氏三雄走了进来,老太监伏地磕了头便退出去了,辛坎和柴氏三雄却不下跪,他们拱手躬身一礼,然后恭恭敬敬道:“辛坎(柴浪、柴虎、柴豹)见过皇上,右元帅,左元帅。” 完颜晟抬手示意四人免礼,笑道:“四位英雄无需客气,到了朕这里,你们便算得是客。来人,赐座。”几名宫人端了四张锦凳,辛坎和柴氏三雄道了谢,这才侧身坐了。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用他那洪钟似的嗓子大声说道:“皇上走到哪,你们便跟到哪,你们就不嫌烦得慌么?当年若非上官云插手,耶律延禧早被擒住,你们不去寻上官云报仇,又不去寻耶律延禧的行踪,却天天来打扰皇上的清静,莫非耶律延禧藏在皇上身边不成?” ------------ 106 大仁大智神功成 09 辛坎和柴氏三雄面色尴尬,都讪笑着点头称是,他们寄人篱下,哪敢出言顶撞。 完颜晟摆手止住完颜宗翰,笑道:“宗翰,此事不能全怪他们。耶律氏统领草原多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擒杀耶律延禧非一日之功,这么多年我们都等了,不必急在一时。” 完颜宗望朗声道:“辛坎,你这回出去了十多天,可打探到甚么消息?” 辛坎站起来,谄媚地拱了拱手,道:“今日我们前来,正因已打探到耶律延禧的行踪。” 完颜宗望喜出望外,惊讶道:“哦?他如今在何处?”完颜晟和完颜宗翰也闻之色变。 辛坎甚是得意,道:“耶律延禧和铁牛儿并未随辽军退回西辽,如今正躲在燕云一带。” 完颜宗翰点了点头,恨道:“怪不得在大漠中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竟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完颜宗望问道:“你是专程来借兵的罢?!” 辛坎点头道:“除铁牛儿这些武林中人外,耶律延禧还带得有不少契丹武士,仅凭我们四人,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若再让他们逃脱,日后更难寻得耶律延禧的行踪,我打算用几千弓箭手将他们围住,然后我与三位柴兄再去抓人,哪怕我们武功不及,但耶律延禧也休想走脱。” 完颜晟站起来抚掌大笑,道:“甚好,宗翰,从你手下拔五千精兵,让辛坎全权处置。宗望,你发一道罪状交与辛坎,一旦擒住耶律延禧,辛坎便率军赶往平州,逼张觉起兵造反。”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领旨谢恩不提。 辛坎取了兵符、罪状,加之事态紧急,也谢恩告辞出宫去了。 上官云更觉疑惑,也不知这张觉是谁,这几人为何又要逼其造反。听辛坎之言,耶律延禧身边仍有些江湖中人,只怕杨一知就在其中,上官云赶紧退出皇宫,欲与萧莹莹会合后跟着辛坎直奔燕云。 这回轻车熟路,未过多久,上官云就来到大树下,却未见萧莹莹的身影,许是仍在搜寻辛坎四人的行踪。上官云藏身暗处,静等萧莹莹回来,不想直等到寅末卯初,终未见其身影,宫中也未传得有刺客的消息,应该不是让侍卫抓了。上官云不放心,将这离宫翻了个遍,终在东边一处花园内发现有两个人的打斗痕迹,其中一人的脚印像是女子。他顺迹查找,打斗那两人都已出了宫,绕过几条街后,竟往那客栈去了。 回到客栈,上官云一问伙计,方知萧莹莹半夜时就匆匆忙忙回来取了踏雪。她给上官云留了口信,说是遇上了杨青,因怕耽搁上官云的大事,先将杨青远远引开,等上官云将事情办完,到时她自会回来相见。上官云心中懊悔,早知如此,他定不会与萧莹莹分开,但萧莹莹的轻功早已大成,加之还有踏雪,他也不担心其被杨青追上。 上官云向客栈伙计道了谢,赏了几钱碎银,让其给萧莹莹带了口信,又往城南走来。到得城门下,向守城的金兵一打听,方知辛坎与柴氏三雄已连夜率五千兵马出了城。上官云不敢耽搁,使出迷踪鬼步绝尘追去,直追到天色擦黑,方才赶上那五千兵马。 辛坎和柴氏三雄怕天祚帝走脱,五千人马马不停蹄地兼程前行,近一天一夜的时间,竟跑了五六百里路,已是到了金国中京大定府。辛坎不愿耽搁一时半刻,在大定府另换了五千匹军马,休整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往南行,天色将明时,终是越过长城赶到了燕云一带,五千金兵又再换新马,一路兼程又往西走。 幸得上官云已练成独步武林的迷踪鬼步,若换作以前,定然早被辛坎等人甩到不知几百里外去了。这一路虽说辛苦,但他身具雄浑的内力,轻功又极为厉害,倒还算撑得下来,也不觉太过疲累。 辛坎等人换了五六次马,却未将上官云拉下半分,花了整整两天三夜的时间,上官云追了不下两千里路,已到了应州地界。这五千兵马也不再赶路,在应州就地扎营后,辛坎又命三百斥候四处打探。 又过得半天,五千兵马用过了饭食饮水,辛坎又命拔营出发,上官云仍紧紧跟在后面。走一百来里,金军就将几座苍翠的高山团团围住,辛坎与柴氏三雄则带了百多精锐直向山上去了。 上官云避过山下的金兵,自偏僻处也上了山,到得一个山头,就见远处一座山头上有数十人,看那些人衣着打扮,应是天祚帝无疑。上官云又悄悄走近了些,总算将众人的面目看清了,却并无杨一知在内。 只见天祚帝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铁牛儿率着十几名身材魁梧的金刚门弟子护在一旁,萧垟竟也在这里,另还带得有三四十名精壮的契丹勇士。 辛坎和柴氏三雄率着百多金军精锐也赶来了,辛坎看见山头上的天祚帝,还在老远,便大声道:“耶律延禧,你大势已去,不若快些归顺完颜氏,也省得我们大开杀戒。” 耶律延禧还未答话,萧垟便怒喝道:“我契丹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战便战,休再多言,纵是一死,我萧垟也要拉上你们几条人命。” 辛坎哈哈大笑道:“凭你们这几十个人,也想与五千兵马抗衡,果真不自量力。”他并不认得萧垟,便说道:“铁牛儿,你们今日插翅难飞,你若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不定还留你个全尸,如若不然,定叫你们死得难看。 铁牛儿痛骂道:“你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东西,铁爷爷还怕你不成?”他又对耶律延禧道:“皇上莫要担心,杨兄不久便会回来,区区五千兵马又算得甚?!” 辛坎等人已赶至三十来丈外,他们不再前行,百多金兵尽都拈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铁牛儿他们射成刺猬。 萧垟手下那三四十人也不甘示弱,虽说他们并无弓箭,却尽都拔刀在手凝神备战。 ------------ 107 大仁大智神功成 10 辛坎被铁牛儿骂了一通,不禁勃然大怒,他大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杨一知那魔头在此正好,我和他还有一笔帐没算哪,就凭他那阴毒的下三流功夫,你们休想逃得出去。” 柴浪巴不得早日成事,道:“辛兄,多言作甚,尽快将耶律延禧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柴虎冷笑道:“耶律延禧,你做了这些年的皇帝,福也享尽了,今日就送你与你那些妃嫔皇子团圆。” 柴豹一声令下,立时箭如飞蝗,这些箭支还在空中,金兵就射出了第二箭,紧跟着又射出第三箭,真个密如雨下。这些金兵都是精锐,虽只得百多人,转眼间却射出了上千箭。 铁牛儿那些金刚门弟子都刚入门不久,武艺低微得可怜,那些契丹勇士也好不到哪去,萧垟虽说勇猛,也不会武功,又如何躲得过这漫天箭雨。噗噗噗几十声过后,辽人那边就倒下三十多人,金刚门弟子死了个干干净净,耶律延禧让铁牛儿护着,二人倒还无事。萧垟臂上中了一箭,他一把扯下箭头,上面还带着一小团血淋淋的肉块,看着极是骇人。 如今逃无可逃,萧垟大喝一声,率着剩下的契丹勇士齐声呐喊着,向辛坎等人冲去。铁牛儿趁机护着天祚帝往山下急逃,辛坎和柴氏三雄哪容耶律延禧走脱,他们尽都拔出刀剑,大步流星追上去了。 百多金兵收弓拔刀,与萧垟一干辽人混战起来,萧垟他们虽只二十来人,气势上却不输对手半分。萧垟手中的钢刀上下翻飞,他不停左右连斩,只要有金兵靠近,必定会被他一刀取了性命。这些契丹武士也真个勇猛,他们一通砍杀,没多久便有二三十金兵倒地不起。可惜敌我悬殊,哪怕他们再勇猛,如今也只剩下了七个人。 辛坎和柴氏三雄也追到了铁牛儿身后,三刀一剑同时出手,狠辣招式尽都使出,向着铁牛儿和耶律延禧攻去。铁牛儿不敢撄锋,他急窜两步,一掌将天祚帝推到丈许外,他自己也借势往侧边跳开两尺,总算避过了背后的刀剑。 柴氏三雄倒还罢了,辛坎的功夫却非常高强,一招不中,他纵身就扑上前去,剑尖一抖又向铁牛儿肋下急刺。铁牛儿听得风声,不待转过身,反手就一拳击出,势大力沉的铁拳直向辛坎的胸口打去,他以招换招,竟不顾刺向自己肋下的利剑。 辛坎这一剑本是手到擒来,怎奈铁牛儿要与他同归于尽,他眼疾手快,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侧翻过去,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只铁拳。 三柄钢刀这时也攻了过来,铁牛儿连忙后退一步,他的铁拳还未打出,辛坎又刺来一剑,铁牛儿只得以一敌四,五人战成一团。虽说铁牛儿也是江湖中数得上的高手,怎奈陷入重围,他又赤手空拳,未斗几招便落了下风。还好金刚门的拳法攻守兼备,铁牛儿只取守势,将身周上下死死护住,这才不致立即落败,可他哪还顾得了一旁的天祚帝。 金兵又死了十来人,最后的七名契丹勇士也尽被杀死,只剩萧垟一人还在力拼,他被二三十金兵围在垓心,只怕过不多久便会落败。萧垟见天祚帝在不远处吓得瑟瑟发抖,不禁焦急万分,他虎吼一声,手上的钢刀舞出大片银光,竟攻出一丝空隙。趁着金兵未扑上来,萧垟大步一跨,终于突出人群,金兵挥刀斩来,他背上也留下两条长长的血口。 萧垟奔到天祚帝面前,刚刚将其搀起,金兵又追了上来,下山的方向也让金兵堵住了。此时陷入绝境,萧垟目眦欲裂,他虎吼一声,一刀将面前的金兵斩成两半。暴怒之中,萧垟尽是拼命的招式,钢刀刷刷刷往金兵身上招呼。金兵见其如此英勇,尽都畏手畏脚,不敢与其正面相拼。 几十金兵跃跃欲试,将萧垟和天祚帝团团困住,他们提着弯刀,一个个虎视眈眈,只待萧垟稍有懈怠,立时就要上前袭杀。 上官云虽不愿惹事,但他与萧垟还算有交情,加之喜欢萧垟的豪爽性情,又打算向铁牛儿打听杨一知的消息,不禁起了救人之念。他钻出藏身之处,使出迷踪鬼步,就如流星赶月一般,几步就奔了过去。 就似一阵风一般,上官云转眼赶到金兵身后,他不愿伤人性命,左右两手各抓起一人,顺手往后一扔。那两名金兵感觉身后有异,还未明白怎么回事,转眼就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他们在空中大喊大叫,紧接着就嘭嘭两声摔到地上,两人鼻青脸肿,又头晕眼花,还未爬起来就晕死过去。 上官云如法炮制,将二十来名金兵一一扔了出去,他轻功太快,出手也干净利索,待金兵察觉,也只剩下几人了。见那几名金兵挥刀扑来,上官云一把抓住萧垟的胳膊,另一手抓住天祚帝后颈,转眼间就奔出四五丈,跟着很快便不见人影。上官云轻功卓绝,奔行速度奇快,这些金兵哪里还追得上。 辛坎虽欲追赶,怎奈铁牛儿见有人相助,出招更加厉害,竟一时脱不了身。 萧垟的双脚不由自主向前急奔,只觉劲风扑面,几乎连眼都睁不开来,耶律延禧竟吓得晕了过去。上官云不停脚步,带着二人直逃出四五里地,这才停下了,萧垟终于看清是谁救了自己。他哈哈大笑,拍了拍上官云的肩膀,大声道:“上官兄弟,你又救了我一命,叫我如何报答你?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跑起来不比草原上的千里马慢,连风都快追不上你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赶往阴曹地府,哪晓得是你来救我来啦,哈哈哈哈……”他捡得一命,心中兴奋不已,就连话也多了起来。 上官云被其夸得不好意思,笑道:“都是你福大命大,不该毙命于此,我只不过恰好遇上,这才能救你一回。萧大哥,若你真去了阎王殿,我可就救不了你啦。” ------------ 108 大仁大智神功成 11 “对,对,我真的是福大命大,要不然,你怎会刚好在这,哈哈哈哈……”萧垟更是开怀大笑。 就听天祚帝一阵呜咽,然后又叽哩咕噜地用契丹话说了几句,原来他已经醒了。 萧垟止住笑声,他甚是恼怒,却不得发作,只是生着闷气。 上官云觉得好奇,问道:“萧大哥,发生甚么事了?” 萧垟指着天祚帝,忿然大怒道:“这没出息的皇帝,居然被金人吓破了胆,叫我与他一起投降算了。我萧垟堂堂契丹男儿,便当战死沙场,岂能向敌人投降?!” 上官云心中暗叹,劝道:“许是他见一下死了这么多人,一时糊涂了,过得些时候便好。” 萧垟愤愤不平道:“上官兄弟,不瞒你说,这两年,这无用的昏君已有几回想要投降了。若非我坚不允准,恐怕他早给完颜宗望磕头请罪去了,哪如你想那般。他本就这般没出息,要不然,怎会让金人夺了我大辽的江山?!” 上官云也不好再相劝,他转而问道:“萧大哥,你可有我二师伯杨一知的消息?” 萧垟闻言甚是惊奇,反问道:“杨前辈是你二师伯?”见上官云点了点头,他长叹了一声,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回中原了罢,不然我们今日哪会遇险。” 虽不知杨一知到底在哪,但知其并无危险,上官云倒也放了心。 二人说话之间,辛坎和柴氏三雄也追来了,他们不见了天祚帝,哪里还管铁牛儿,脱身后便撤手急追,但他们没有上官云这般厉害的轻功,是以直到这时才赶了来。 上官云又拉起萧垟和天祚帝,准备逃下山再说,谁知天祚帝死活不走,一问萧垟,才知天祚帝已打算现在投降了。萧垟性子直爽,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他怒斥了天祚帝几句,将其说得羞惭满面,直至痛哭流涕,他这才与上官云一道往山下逃了。 金兵很快赶到这里,他们蜂拥而上,将天祚帝双手反绑,又让其跪在地下。耶律延禧身为一代君王,如今竟被一群地位卑贱的兵卒如此污辱,看着甚是可怜。 辛坎和柴氏三雄不愿放过敌人,他们仍穷追不舍,可上官云身具绝世轻功,虽说带得一人,却也很快将辛坎几人甩脱了。辛坎向山下呼哨几声,那五千人马弓上弦,刀出鞘,将下山的路口封得严严实实,个个严阵以待,打算将上官云和萧垟就地擒杀。 上官云的武功再厉害,也不敢与千箭万羽抗衡,此时无法下山,他只得又向山上逃去。还好山高林密,山头也不少,待辛坎率人追来,他们已逃向别处。上官云利用这绝世无双的轻功,与辛坎等人周旋,来来回回在这些山头跑了十多趟,虽无法逃脱,却也不致被擒。 辛坎和柴氏三雄追得累了,干脆也不再追赶,他们让山下的金军步步为营,慢慢缩小包围,只待到了弓箭射程之内,再将上官云和萧垟万箭穿心。 上官云已有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他只觉疲累不堪,既然辛坎和柴氏三雄不再追赶,他也停下来喘几口气,只等体力恢复,再想法逃走。几人这样相持下来,直到天色漆黑,都拿对方无可奈何。 到了戌时左右,就听山下一阵躁动,似有人闯了进来。又过了一小会儿,就听有人大骂道:“你们三个混帐东西,竟敢死性不改,贫道今日定要取你们的狗命。”另一人怒喝道:“柴浪,柴虎,柴豹,你三兄弟对得起死去的金刀无敌柴老英雄么?”原来是凌霄子和萧剑赶了过来,听他们的言语,却是要找柴氏三雄的麻烦。 上官云暗暗叫苦,这真是群狼未走,恶虎又至,今日想要脱逃只怕不易。 柴浪冷哼道:“我柴氏哪里对不住他赵家,赵匡胤当初夺我柴氏江山,我柴氏何曾计较过?先父更对他赵家忠心耿耿,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赵佶赵桓两父子居然还要夺我柴氏家产,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三兄弟可没那么好欺负!” 原来柴氏三雄乃是周世宗柴荣的后代,百多年前,赵匡胤陈桥兵变,逼得周恭帝柴宗训退位,夺了柴氏的江山。柴浪三兄弟的父亲柴继先武艺不凡,一套柴家刀法使得威风八面,虽在军中任职,在江湖也小有名气,人送外号金刀无敌。 十几年前,辽人在边关挑衅,柴继先带兵出关袭杀,一战斩得敌首近百,令大宋军心大振。却不料数月后,辽人竟以此为借口出兵,意欲攻宋。徽宗赵佶害怕辽人的铁骑,竟将柴继先车裂于闹市,以给辽人一个交待,只恨宋廷软弱无能,如此良臣,却因敌国逼迫而将其处死。 周世宗柴荣未做皇帝前,便以经商为生,可谓富甲天下。后来柴荣的姑父郭威起兵做了皇帝,也就是周太祖,郭威这皇帝只做了三年就驾崩了,并无亲子以继大业,柴荣白白捡了一个皇帝来做。柴荣虽当了皇帝,却不忘本业,仍将商行商号紧握自己手中,后代也如这般继承祖业。 柴氏虽被赵匡胤夺了江山,却仍富贵显赫,他们一边在宋廷做官,一边经营祖传的商行商号。百多年来,天下虽是赵氏的,但天下的金银却可说是柴氏的,可想而知,柴氏到底富到甚么程度。 四年前宋金联军攻辽,赵佶赵桓两父子便要柴氏出资助宋,可柴氏三雄却不愿意。所以赵桓才找了陆荣翁,要江南七十二商号出银钱粮草,事成之后,便让江南七十二商号做天下第一富商。若真说起这几件事,赵氏也的确对不住柴氏,想必柴氏三雄也挟恨在心,是以反了大宋投靠金人,这都是时势造就,也难怪他们兄弟。 萧剑怒道:“你们身为宋人,不知为我大宋效力,竟跑到金人面前摇尾乞怜,难道不知他完颜氏正觊觎我大宋江山么?” 柴浪不以为然,冷笑道:“呸,什么大宋江山,又不是我柴家的,与我何干?终有一日,我会让赵佶赵桓两父子悔不当初。” [,!] ... ------------ 109 大仁大智神功成 12 萧剑恨道:“你们助纣为虐,又不知悔改,我们今日只好为民除害了。”他仗剑扑上,转眼就与几人打了起来。 如今见机不可失,上官云赶紧带着萧垟往山下逃了,才走出三四十丈,就听萧剑喝道:“你怎会金城派的剑法?你到底何人?”上官云心中一惊,当即停了下来。 辛坎冷笑道:“我是甚么人与你何干?三位柴兄,我们走。”接着他又下令金军放箭,嗖嗖嗖一阵声响后,接着又是一阵打斗之声和惨叫之声,似有不少人被杀了。 待一切平息下来,凌霄子说道:“萧兄,那人莫非是反出金城派的败类?” 萧剑恨道:“莫让他们逃了,抓回去慢慢审问,到时让金兄看一看是不是金城派的人。”两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听到几人言语,上官云甚觉惊讶,不想那辛坎还与金城派有些干系。他不敢再停留,当即大步流星往山下赶去,还未到山脚,就险与一人撞在一处。那人逃得狼狈,正是铁牛儿,既然天祚帝自己愿降,三人也不去救天祚帝了,都往山下急逃。 此时天色极暗,山上树木也多,金军哪里还看得清楚,三人毫不费力下了山。跑了十多里地,哪知运气不佳,竟遇上了萧剑与凌霄子。 萧剑认出上官云,挺剑挡在道中,大喝道:“上官云,你将莹莹怎样了?” 凌霄子冷道:“铁牛儿,你倒与上官云这个邪魔又走到了一起,看你们往哪逃?” 上官云不敢撒谎,只得实话实说:“萧庄主,我与莹莹在临潢府走散了,但她身怀武功,应该无事,萧前辈放心。” 萧剑勃然大怒,他咬牙切齿道:“你将莹莹拐走,一去就将近四年,若非道兄碰见,只怕这辈子都难寻着你。你快老实交待,你把莹莹藏到哪了,莹莹她……她到底怎么了?”说到后面,他声音似在颤抖,再无好勇斗狠之意,这几年定然极其牵挂爱女。 见其误会,上官云忙摆手道:“萧庄主,我与莹莹关系非比寻常,连我这条命都是她救的,我哪会对她怎样,你千万莫胡思乱想。”他本欲解释清楚,却不料事与愿违,这句话一说,萧剑反更增误会。 萧剑怒愤填膺,痛声道:“上官云,你这魔头,真当我萧剑是三岁小孩子么?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他杀心顿起,扑前向来挺剑便刺。 上官云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若换在几年前,他定然无法避开,如今他的眼力耳力大异常人,轻功又极其高强。上官云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就让过了这一剑,他将萧垟推出老远,大声道:“萧大哥,他们是冲我而来,你先走。” 萧垟自知帮不上忙,可他却不逃走,只是远远退开,在一旁看几人相斗。 萧剑不料自己这一剑竟未刺中,他手腕略斜,又一剑向上官云脚下斩去。他这一剑变招极快,剑尖寒芒闪现,眼看就要斩断上官云的双脚。 上官云脚踏五行方位,心中默念九宫八卦,侧跨一步就到了两尺之外,他双脚站定之后,萧剑的玄铁剑才刚刚斩到,却斩了个空。 萧剑惊诧莫名,哪想几年未见,上官云竟能避过他两招。可他手上的招式却不缓半分,萧剑上前一步,反手一剑向上官云的胸口横削,左脚也向上官云的膝盖踢去。出剑之快,比起刚才那一斩又迅急了几分,且这招式也不再用老,只等上官云退开就向前急刺。 这一招来势太快,上官云也不敢大意,他虚晃一掌,迷踪鬼步更使到极致,转眼退出三尺。萧剑哧的一剑刺出,剑尖距其胸口仅有寸余,险些就刺了进去。上官云吓得面如土色,他不敢再让萧剑靠近自己,展开轻功急忙连退两丈,萧剑紧随其后挺剑刺去。 上官云脚不停步,真个疾若流星,萧剑哪里还追得上。饶是追不上敌手,萧剑也在其身后猛斩猛劈,一心要取上官云的性命。还好这套迷踪鬼步奔行急速,两人一追一逃,斗了小半柱香时间,玄铁剑仍无法沾到上官云半分。 另一边铁牛儿与凌霄子早打了起来,凌霄子不愿占了便宜,也赤手空拳迎敌。他们一个使掌,一个使开一双铁拳,斗得不分高下。 上官云见迷踪鬼步如此神妙,难免信心倍增,他已将碧落剑法的招式练熟,若一直不与人交手,也不知甚么时候才能融会贯通。对手乃是用剑行家,一时又伤不了他,上官云竟异想天开,欲借此机会试试剑法。他脚下连跨三步,转眼间绕到萧剑身后,与此同时,也将背上的赤血剑拔了出来。 萧剑转过身,手下更不容情,刷刷刷连出三剑,刺向上官云双眼、胸口、肋下三处要害,上官云赶紧避开。萧剑三剑刺空,又见上官云执着一柄玄色宝剑,不禁恼羞成怒。他虽怒不乱,按捺住心神,又一剑向上官云头上猛斩。 这一剑真个气势如虹,上官云却胸有成竹,挥起赤血剑就横挡出去,正是碧落剑法‘封’字诀里的‘布天盖地’。他这一招乃是守势,一出手真个布天盖地,饶是敌手再厉害也攻不进来。当的一声两剑相交,上官云就觉右手虎口剧痛,臂上也震得发麻,险些把握不住,幸得他功夫已算不得低,这才不致受伤。 萧剑万不料上官云挡下了这一剑,更不料玄铁剑竟未将赤血剑斩断,他哪里知晓这赤血神剑比起他的玄铁剑还要强上几分。虽说他心中惊异,手中脚下仍未缓半分,萧剑旋踵转身,整个人在原地急转,玄铁剑借势也向上官云颈项横切而来。 这一剑出招极快,上官云险些避让不及,他将赤血神剑竖在身前,仍是一招‘布天盖地’,当的一声,又将这一剑挡开了。 萧剑咬牙发狠,转眼间又出一招,玄铁剑借刚才一击之势斜斩而下,直取上官云的大腿。他招不用老,上官云刚要挥剑抵挡,玄铁剑又上撩尺许,挑向上官云肋下,紧接着他又变一招,改为刺向上官云左肩。 上官云此时哪里还能挡得了,他虽将萧剑的招式看得清清楚楚,脑中也想出了应对之法,可手上的赤血剑却不听使唤一般,硬是使不出剑招来。上官云慌了手脚,连独步武林的轻功都忘了使出来,噗的一声,他左肩中了一剑,当即血流如注。萧剑并未打算这一剑能刺中上官云,招式仍留了后手,是以未刺得有多深,并不算太严重。上官云肩上一痛,哪里还敢再战,脚下轻功使开,转眼间又退到丈许外。 萧剑万不料就这样伤了对手,他愣了愣神,才用剑指着上官云,怒道:“你这邪魔,什么时候学了贺芝仙的迷踪鬼步?你将莹莹藏在哪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上官云自己点了左肩穴道,很快便止了血,见其不信自己,他愁眉苦脸地道:“萧庄主,如今我也不知莹莹在哪,若晚辈日后看见她了,定会叫她先回铁剑山庄。” 萧剑岂会相信,他冷笑道:“你这邪魔歪道,死到临头,还想用花言巧语糊弄于我,今日定要让你命丧九泉,免得你祸害他人。”他又扑上前来,刷地一剑斩向上官云。 上官云尝过厉害,自知还不是萧剑的对手,不敢再战,使出轻功转身就逃。他看见萧垟未走,急奔过去托住其肋下,两人又往北逃去。 铁牛儿也不敢恋战,他连使几拳逼退凌霄子,转身就往西逃,凌霄子与萧剑分头追赶不提。 上官云带着萧垟逃了个多时辰,终将萧剑甩脱,他甚担心萧莹莹的安危,又不愿将萧垟牵连进去,便说道:“萧大哥,我与朋友走散,打算到临潢府打探她的消息。如今我仇家太多,若再让你与我一道前去,恐怕会让你遇到危险,若他们误会于你,只怕你日后难逃追杀之苦。萧庄主一时也追不上来了,不若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见罢。” 萧垟连连摆手道:“上官兄弟,你这话就说得差了,我萧垟承你人情,被你救了几回性命,便是真的被人误会又有何妨?那没无用的昏君已投降金人了,我也无处可去,不若与你一道北上,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我虽无武功,但与普通金兵也不是我的对手,打上一场架还是没问题的,路上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上官云虽喜欢其仗义,仍是劝道:“我的仇家都是些武功高强的人物,刚才两人的武功虽高,却算不得最厉害的,整个武林正道都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萧大哥,你若真跟我一起上路,凶险绝非常人所能想像,你又何必牵连进来?” 萧垟怫然不悦,沉着脸道:“我萧垟虽是个粗人,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若明知你有凶险,我就这般离你而去,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么?萧垟虽不肖,却也不敢给契丹男儿丢脸!”他这番话说得极其郑重,已快动了怒火,上官云便不再相劝。 ------------ 110 魑魅魍魉暗潮涌 01 按下上官云与萧垟二人北上之情不表,先述萧莹莹失踪之情。 当日在临潢府离宫中,萧莹莹与上官云不见了辛坎等人的踪迹,二人便分头寻觅,约好在大树下相见。萧莹莹爬高走低,一路避过巡逻的侍卫,慢慢向离宫东边而来。 她绕过一面矮墙,见前面有一间灯火辉煌的殿宇,听声音,那边甚是热闹。萧莹莹只道完颜阿骨打便在那里,既然辛坎和柴氏三雄要见女真皇帝,定然也在此处。她慢慢摸上前去,打算看个究竟,怎知她刚从隐身处走出来,便遇上一人,竟出了事。 来人不发一言,刷地一刀就向她背后劈来,萧莹莹听见背后动静,脚下连跨两步,迷踪鬼步果非浪得虚名,转眼间就移到丈许外。她担心引出宫中巡逻的侍卫,不敢逗留半刻,也不回头看一眼,赶紧使出轻功往暗处逃了。 那人的钢刀当地斩在石板上,留下一条寸多深的刀痕,显然武功不低,他见萧莹莹逃走,又提刀急追。萧莹莹逃出几丈,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借着灯光,只见后面那人高高瘦瘦,一只眼窝就似一个烂柿子一般,很是吓人,另一只独眼正凶巴巴地瞪着萧莹莹。你道是谁,原来这人竟是那忘恩负义的恶人——天魔教执法副使杨青。 萧莹莹难免觉得惊愕,可心中一转念,倒也猜出个大概。 几年前,杨青欲夺碧落赋,怎奈本事不济,敌不过贺芝仙,趁着仇万千三人与贺芝仙打起来,他才捡得一条性命。杨青身为执法副使,当时赶到上京本为惩处崔槐朱全,怎料却未能亲手将崔朱二人正法,按天魔教教规已是失职。他害怕公孙霸责罚,便将上官云与碧落赋秘笈之事禀报上去。 公孙霸的武功虽高,铁剑山庄一战却反让金万城胜了一筹,不免耿耿于怀,回去后自然勤练武功,以图报仇雪耻。听闻碧落赋的下落,公孙霸自然欣喜若狂,连杨青失职之罪也不计较了。既然上官云逃走,公孙霸遂命杨青守在上京,专职打探上官云的消息,以便抢夺碧落赋神功心法。 这几年来,杨青一直在临潢府一带探查消息,上官云和萧莹莹才进城没多久,就被他跟上了。上官云和萧莹莹江湖经验不足,杨青怕打草惊蛇,行事又极小心,二人竟未发现有人跟踪。杨青先以飞鸽传书给公孙霸报信,又跟着二人进临潢离宫,直到二人分开,他见有机可乘,这才出手攻向萧莹莹。 若惊动宫中侍卫,只怕侍卫会在宫中大肆搜捕,到时定然误了上官云的大事,不定还会引出杀身之祸。萧莹莹思虑至此,更不敢留在宫中,便打算将杨青远远引开,出了宫再慢慢甩脱。她不再急奔,以防杨青追不上来,反而放缓脚步,慢慢向宫外逃去。萧莹莹来到宫墙边,见一间楼阁的屋檐刚好离宫墙不远,她翻身就上了房顶,再一纵身已在墙上了。 杨青见她轻功厉害,自知追不上了,停下脚步咬牙狠道:“死丫头,真有本事你就莫跑,与我好好打上一场,看我不把你两条腿废了。” 萧莹莹不敢让杨青留在宫中,便故意逗他道:“杨青,我自知打不过你,当然只有跑了,若我练了碧落赋神功,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我也才刚刚得到。实不相瞒,这秘笈如今就在我身上,你若想要,便跟我来,不定便送与了你。”她轻轻一纵,就自这几丈高的宫墙跳到了宫外。 杨青只道迷踪鬼步也是碧落赋里,不禁看得眼馋,听得萧莹莹承认打不过自己,他更舍不得白白丢掉机会。杨青好不容易寻了可攀爬之处,三五几下爬上宫墙,小心翼翼跳了下去。 萧莹莹在墙外一直等着,见杨青终于出来了,笑道:“杨青,凭你的武功,定是追不上我的,看来你与碧落赋神功无缘了。” 杨青冷笑道:“嘿嘿嘿,休说大话,让我抓到你,你就知道有缘没缘。” “那就要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萧莹莹毫无惧意,嘻笑道,她转身就逃,杨青也赶紧跟了上去。迷踪鬼步乃武林绝学,追魂叟贺芝仙仅凭轻功,便能名扬四海。杨青的武功虽说不低,却也高不到哪里去,又怎能追得上萧莹莹。 萧莹莹本打算将杨青远远带出城去,走到城门边,城门已关,她只得在城中乱转。两人在临潢府的大街小巷绕来绕去,兜了无数个圈子,竟追赶了两个来时辰。萧莹莹身具绝世轻功,除了有些乏累外,竟是气不喘心不跳,杨青却早累得走不动了。 杨青几次三番不欲再追,他停下脚步,真个气喘如牛,可抬头一看,萧莹莹就在两三丈外,他心有不甘,便又咬牙紧追。萧莹莹也不论方向,觉得哪里好玩便往那跑,到得半夜,来到城南一带,见不少金兵正在出城,正是辛坎和柴氏三雄所带的人马。 如今城门大开,萧莹莹担心上官云不知自己的消息着急,便不急着出城,她甩脱杨青,返身回到客栈,几下敲开店门,叫伙计牵了马。萧莹莹回房取了碧落赋神功心法和碧落剑法的剑谱,将几十张兽皮一并装入褡裢中,给上官云留了口信,便上马离去。她骑着踏雪来到城南,寻着杨青后,又才纵马出城。 杨青只道萧莹莹真的怕了自己,趁金兵不注意,他夺了一匹战马,跟在萧莹莹身后紧追不舍。踏雪乃西域神驹,绝非普通战马追得上的,萧莹莹干脆信马由缰,由着踏雪徐徐小跑,也不管踏雪往哪边走,只要将杨青带得离上官云远些便好。 两人这一走就是五六个时辰,却只走了不到三百里路,杨青跨下那战马却已累得直喘粗气。杨青在马上也算休息了几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他干脆弃了马,靠自己两条长腿追赶踏雪。这一下更慢,又走了近四个时辰约两百来里路,杨青也累得走不动了。 萧莹莹担心杨青识破自己的心思,然后返回临潢府找上官云,见杨青坐在地上休息,她就在一边等着,打算再带杨青走上个几百上千里。 ------------ 111 魑魅魍魉暗潮涌 02 杨青一则舍不得碧落赋神功秘笈,二来被萧莹莹戏耍一番,难忍心头之气,他明知追不上,却也不服输。他休息了小半时辰,又起身追赶,萧莹莹就随他跟在身后几丈,也不再跑远。两人就这般累了歇,歇够了又走,也不管走到哪里,如此过了四五天时间,已来到位于燕云东边的平州。 这里离临潢府已有近千里远,萧莹莹将杨青耍弄了好几天,也觉得差不多了。她轻轻拉住马缰,回过头来咯咯笑道:“杨青,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玩罢。”说着就要纵马离开 杨青并不气恼,也不再追来,他嘿嘿冷笑道:“你想走?!只怕今日没这么容易了。” 萧莹莹笑道:“你连我都追不上,更莫说追上踏雪了,又怎能将我留住?”杨青不再说话,仍是嘿嘿冷笑。萧莹莹自语道:“这人可真是奇怪,莫不是他跟在踏雪屁股后跑了这么几天,有些失心疯了么?唉,这人也真是可怜,不过说来,你也算恶有恶报。”她不再理杨青,轻轻一抖缰绳,踏雪就缓缓向前跑去,踏雪刚迈开几步,就听到有人放声哈哈大笑。 萧莹莹大惊失色,这声音竟与当年公孙霸初到铁剑山庄时的笑声一模一样,还好并不迷人心智,看来公孙霸并未使出天魔迷心大法。她猛踢马腹,催促踏雪快逃,踏雪迈开四蹄,立时狂奔起来。可踏雪终究慢了一步,萧莹莹只觉后颈生痛,整个人竟被人提下了马背。 踏雪奔出三四十丈,发觉失了主人,便又停了下来。它用前蹄不停敲着地面,头也不住晃动,又轻声嘶鸣,可它终归还是畜生,无法出手救人。 杨青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大声道:“天魔教执法使杨青,恭迎教主大驾,恭贺教主夺得神功,无敌天下。” 这番马屁公孙霸大是受用,他仰头大笑一阵,这才说道:“杨青,你起来罢,今日你总算立了一功,本座定会好好赏你,哈哈哈哈……” 萧莹莹自己落入公孙霸手中,却担心踏雪再出意外,她大叫道:“踏雪,快走,快去找云哥哥。”踏雪似听懂了,它在原地人立而起,唏律律长声嘶鸣,然后放开四蹄就急奔而去,竟如风似电般,公孙霸和杨青也只能干看着。萧莹莹终究只是柔弱少女,如今孤身一人落入魔爪,只怕再难逃脱,她小嘴一瘪,鼻子一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公孙霸鄙夷道:“只是让本座抓了而已,你就要哭鼻子么?萧剑也太不中用,居然养出这么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儿来。” 萧莹莹止住哭泣,她脸上还挂着几滴泪,却怒眉冷视,娇斥道:“不许你这般说我爹爹!” 公孙霸既不生气也不理她,而是说道:“杨青,你立了大功,不枉本座提携你一番,待回到总坛,本座便传你一些天魔功的心法。他日本座练成碧落赋神功,便是我天魔教独霸江湖之时,哈哈哈哈……” 杨青将一只独眼笑成了一条缝,他郑重其事地道:“以教主的资质,定然远胜尹中天,日后练成神功,甚么金城百花铁剑扬,都是大放狗屁;不论人材,还是武功,夺命追魂赛诸葛这三人更是教主的手下败将。教主神功盖世,必定威震江湖,日后号令天下,统率武林群雄,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美名传扬千年万载。” 这一番马屁拍得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亏杨青说得出口,萧莹莹只觉臭不可闻,公孙霸听了却极其畅快,笑得真个震天动地。 公孙霸和杨青正高兴间,就听一名女子冷笑道:“公孙霸,你不觉高兴得太早了么?便是你想独霸江湖,也得先问问我百花谷同不同意。”原来百花谷的人也跟着公孙霸到了这里,听这口气,说话的女子定是商玉篁无疑。 又听林傲雪冷冰冰地道:“就算你武功再高,也先得打过了我手中的宝剑再说。” 很快三女就现身出来,她们俏生生地挡在道中,并不走过来。冷双秋还算客气,她说道:“公孙教主,天魔功也算得是难得一见的绝顶神功了,你何必又来夺取别人的神功心法?” 杨青急欲在公孙霸面前有所表现,他将公孙霸挡在身后,抖了抖鬼头刀,冷哼道:“这神功心法乃前人所留,他们练得,我们自然也练得。何况不管宝物,还是神兵,在江湖中历来能者得之,教主神功盖世,便是抢了又如何?天魔教做甚事,莫非还要你百花谷允准么?” “若你们老老实实呆在岭南丹霞山,那倒还罢了,若你们要为祸武林,当然需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商玉篁毫不客气。 杨青一时语塞,顿了顿才咬牙道:“你……你先莫得意,终有一天,我天魔教会去百花谷走上一遭。” 商玉篁讥笑道:“本姑娘随时奉陪,只怕你还未进谷,便已身首异处,百花谷可容不得甚腌臜的东西。” 林傲雪锃地拔剑出鞘,剑指公孙霸与扬青二人,冷道:“公孙霸,废话少说,我们手上论高下,免得你们大言不惭。” 杨青气得脸上发白,那只独眼瞪得老大,他自知打不过商玉篁,也不敢上前拼命。 冷双秋执剑拱手一礼,道:“公孙教主,你若今天将这位姑娘放走,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若你不放,休怪我们姐妹不客气。” 公孙霸嘿嘿嘿嘿冷笑几声,道:“好大的口气!就算花想容亲自来了,也不敢这么跟本座说话,不过本座新得神功,今日便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敬之罪。” 杨青抖了抖鬼头刀,喝道:“教主开恩,你们还不滚么?” 萧莹莹趁着公孙霸不注意,对其乱打乱踢,怎奈连公孙霸的身都沾不到。她扭过头来,柔声叫道:“三位姐姐,你们斗不过这恶人,莫要管我,快走罢。” 三女一直顾着数落公孙霸,也未看清萧莹莹的容貌,这时方才认出来,她们极其惊讶,商玉篁神情慌乱,指着萧莹莹道:“你……你是……” ------------ 112 魑魅魍魉暗潮涌 03 “玉篁!”冷双秋倒还镇定,但声音中也有几丝颤抖,她喝斥了商玉篁一声,又说道:“萧姑娘,你莫要着担心,今日我们姐妹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救你出来。” 林傲雪微有些哀怨,她蹙眉叹道:“唉,便是救了她,却又如何?” 商玉篁愀然变色,她更是惊慌,说道:“不若将她带回谷中,免得世人……”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冷双秋娇喝道:“玉篁,不可胡言乱语!救人要紧,其余之事,日后再说。” “百花谷说甚避居世外,想争神功秘笈便直说罢,何须说得冠冕堂皇,装甚伪君子,真是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公孙霸仰天大笑。 商玉篁正欲反唇相讥,冷双秋冷笑道:“碧落赋如此玄奥,试问武林中人谁不动心?今日既说破了,我们自然要抢,只要我们得到神功秘笈,天魔教休想长存于世。” 萧莹莹暗自苦叹,不想百花谷也要夺碧落赋,竟连与铁剑山庄的交情都不顾了。若世人都如这般,个个要争武林第一,只怕日后天下大乱,尹中天创出这等神功,也不知是福是祸。 公孙霸更是长声大笑,他将萧莹莹丢给杨青,不屑地道:“你们若有本事,便来本座手上抢罢,就怕你们与神功无缘,并无福消受。”说着便奔上前去。 林傲雪不再废话,她抖开剑花,直向公孙霸刺去,冷双秋和商玉篁也不甘落后,三女结起剑阵,将公孙霸团团围住。 杨青自认帮不让忙,干脆带着萧莹莹退到远处作壁上观。 百花剑法极其厉害,招招信手拈来,剑剑洒脱随意,结起剑阵更非同小可。三女的攻势极为犀利,她们同心同力,以攻代守,招招攻向敌手要害。 公孙霸的武功更是高强,虽说曾败在金万城手上,却仍称得上当世第一。他身上长袍鼓荡而起,长袖不停扫向三女,每一招都带有雄浑的内劲,令三女忌惮不已。 四人都攻势凌厉,很快斗了两三百招,百花三女不见颓势,公孙霸也不落下风。百花谷与天魔教世代仇敌,对于对方的武功可谓烂熟于胸,四人都欲夺人,便各展生平所学,越斗越加凶险。 几人斗得热闹,自东边却过来数百骑,这些人身负弓箭,腰挎弯刀,看衣甲兵器,乃是金军。这队金军见道中有人相斗,在二三十丈外便停了下来,个个拈弓搭箭,随时准备制敌。待金军排好阵势,才从阵中走出四个人,其中一人面如枯木,正是戴着面具的辛坎,另外三人便是柴氏三雄了。 辛坎嘿嘿冷笑道:“杨青,你天魔教一向在岭南行走,今日到平州来作甚?” 杨青并不认得辛坎,见其张口便道出自己名姓来历,他只觉惊讶不已,问道:“你是谁?我们可曾见过?” 辛坎故作神秘,笑道:“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你还未答我的问题,莫非还要我手下的箭手来问么?” 杨青不甘示弱,冷道:“你既入了朝廷,便是要搏取功名,那就莫管江湖之事。你既听过天魔教的名头,就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是惹祸上身,只怕你悔之不及。” 辛坎纵马上前几步,冷笑道:“嘿嘿嘿,天魔教又如何,莫非我还怕了你们?!” 杨青拉着萧莹莹急退,问道:“你要怎样?” 辛坎挥了挥手,笑道:“今日你们插翅难飞,你还是束手就擒罢。”四周悉悉索索一阵动静,自树林中钻出几千人马。很快,这里就被围得铁桶一般,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区区几千金兵,也想困住我们,你太小瞧我们了罢。”杨青嘴上说得厉害,心中却忐忑不安。 辛坎用马鞭指着萧莹莹,道:“杨青,这位姑娘是谁?” 杨青喝道:“你少管闲事,快些滚开,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辛坎冷笑道:“这闲事我管定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地不客气。”他纵身跃下,几步迈到杨青面前,抡起马鞭就向杨青扫去。 杨青提起鬼头刀向外斜斩,那马鞭就被斩掉近半,他顺势一刀,又向辛坎大腿斩去。 辛坎不退反进,他欺身上前,马鞭的鞭柄敲向杨青手腕,左手合指为掌,拍向杨青肋下。 杨青带着拖累,只觉放不开手脚,他使劲推开萧莹莹,侧身让过辛坎攻来的两招,鬼头刀也出其不意向辛坎头上猛劈。但辛坎的武功却比他高了不少,他这一招虽说突然,对手却也轻而易举避开了。 萧莹莹的轻功虽厉害,却几无内力,被杨青重重一推,哪有不倒之理,当即摔在地下。她身上的褡裢也摔散了,自里面抖出二十多张兽皮,正是碧落赋神功心法和碧落剑谱,她顾不得爬起身,赶紧伸手去捡。 辛坎见其紧张的模样,手腕轻轻一翻,将那马鞭当做利剑,诡异无比地向杨青扫去。见杨青避开,他却不急于制敌,紧接着又一鞭向萧莹莹扫来。萧莹莹本要捡到兽皮,此时保命要紧,她顾不得神功秘笈,使出迷踪鬼步,转眼退到了丈许外。 杨青也欲来夺神功秘笈,却被辛坎回手一鞭打在手背,当即肿起老高,他心有不甘,却又自知不敌,并不敢上前半步。 辛坎将兽皮尽数捡起,转身就往金军阵中退去,刚跑出两三丈,他便大喝道:“放箭!放箭!将他们全杀了,不留活口!”金军得令,转眼间箭如飞蝗。 公孙霸和百花三女拼斗正酣,连方才辛坎拾了碧落赋神功秘笈都未注意到,此时听见嗖嗖嗖的响声,四人都吓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再斗。公孙霸刚一停手,便发现辛坎手中拿着兽皮正往金军那边急奔。他夺宝心切,抖开长袖,雄浑内劲透体而出,双臂舞得飞快,将射到身边的利箭尽数打飞,展开轻功急追过去。 杨青见教主在前,也不敢再退缩半步,他一边用鬼头刀挡箭,一边追赶辛坎。 如今只有辛坎那边才无利箭射来,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三女不甘落后,也仗剑向辛坎那边追去。 ------------ 113 魑魅魍魉暗潮涌 04 萧莹莹虽舍不得神功秘笈,可她自知打不过这些人,趁着箭雨未到近前,她使出轻功,转眼间钻进了金军阵中。她利用轻功,在金军阵中东一钻,西一绕,几下子就逃出了包围。 百花三女、公孙霸和杨青五人很快追到辛坎身后,金军见主将在前,哪里还敢射箭?三女见机不可失,趁着金军缓神的功夫,转身往侧边逃了,又去追赶萧莹莹。 辛坎反手向公孙霸扫了两鞭,却无法阻挡公孙霸的脚步,他将心一横,急道:“放箭,没我的命令,不许停!”这真个令出如山,金军毫不犹豫,转眼又射出箭来。这些金军都是用弓弩的个中好手,虽说不上百步穿杨,却也算箭无虚发,场中三人离得虽近,但每一箭却都射向公孙霸与杨青二人。 饶是公孙霸武功高强,却也敌不过这漫天箭雨,他腿上中了两箭,杨青更险被射死,此时他们逃命都怕来不及,哪里还敢抢夺碧落赋神功。公孙霸一手托住杨青,长袖一卷,就抓住一把利箭,反手又向金兵打去,十来名金兵当即倒地而亡。他仗着功夫厉害,竟大发神威,双脚不点地般直向金军阵中大步迈去,手中仍是接箭掷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金军见其神勇,心中难免害怕,手中的箭也偏了准头。饶是这般,待公孙霸冲到金军阵前,也中了不下一二十箭,杨青被其护住,反而只中了十来箭。公孙霸挥掌一通猛劈,转眼就掌毙了十几名金兵,真如凶神一般,其余金兵避让不迭。公孙霸趁机冲出阵外,他与杨青捡得性命,不敢再停留半刻,赶紧逃命去了。 再说上官云与萧垟欲寻找萧莹莹的下落,他知萧莹莹骑踏雪出了城,便沿途打探消息,并不急着赶到临潢府。怎料走了近十天,竟未打探到任何消息,二人又在临潢城内寻了一遍,仍是毫无消息,上官云遍寻不见萧莹莹,不禁愁容满面。 萧垟劝道:“上官兄弟,我们虽无消息,却也没听说萧姑娘有甚危险,想来应该无事,不定她也在寻你,不如我们在上京等上两天,以免再错过了。”如今这里虽叫临潢府,但萧垟仍不愿改口。 如今已别无他法,上官云道:“萧大哥,我和莹莹约好在皇宫那大树下会合,她若寻不到我,定会再回那去,我们到那附近等等看也好。” 两人来到临潢府离宫外,在这守了两天,仍不见萧莹莹的身影,上官云越发焦急,可又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 这日天色已暗,上官云正焦虑间,就见远处走来四人,正是辛坎与柴氏三雄。四人意气风发,一副得意之色,就似得了甚了不得的宝贝一般。四人敲开离宫侧门,内里的守卫察看了令牌,便放他们进去了。 萧垟见着仇人,只恨得咬牙切齿,可他终是忍住仇恨,并未上前发难。他叹了口气,道:“上官兄弟,虽说我大辽那皇帝不中用,可他终究是一代帝王,也不知完颜晟要拿他怎样。我便是救不得他,却也不能让完颜晟侮辱于他,你在这等着萧姑娘,我先进宫去看看。” 天祚帝亡国为奴,能保得性命也算不错了,受些侮辱那是必然,若让萧垟进去看见,只怕其发作起来走不脱。柴氏三雄功夫虽低,辛坎却不容小觑,萧垟怎是对手?上官云思虑至此,说道:“萧大哥,宫中守卫太多,况且你不熟道路,不如我替你去罢。” 这话虽未说明,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萧垟也自知武艺低微,可他毫不介怀,慨然应允道:“哈哈哈……,上官兄弟,你说得对。我的功夫及不上你,若进去了,只怕让你两头担心。你进去便是,若萧姑娘回来了,我们就在这等你。” 上官云拱手道:“那便麻烦萧大哥了。”他三两下攀上树,仍从那树枝进了宫。 这一路走来可谓轻车熟路,上官云也不用再费力寻找路径,只需避开巡逻的侍卫,很快就来到后花园的大殿外。上官云轻功厉害,早已赶到辛坎四人之前,他不敢打草惊蛇,便打算仍藏身到假山中。他担心里面还有金兵,便蹑手蹑脚走到近前,又悄悄往里摸去,要趁那暗哨不注意将其制住。刚往里走了两三步,还未抓到里面的金兵,却反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上官云使出那几招擒拿手,他手腕翻转想要挣脱,可他手腕早被抓住,那人的五根手指如影随形,仍紧挨他的脉门。他又急缩手臂,意欲抽身出来,那人的手臂也一伸,紧跟着那只大手一捏,上官云只觉手腕如被铁钳夹住一般,再也抽不动了。上官云运功于掌,集齐十成功力,呼地一掌推去,波的一声轻响,那人竟将这一掌接了下来,上官云体内真气翻涌,看来那人的功夫竟还在他之上。 那人甚是惊讶,上官云也知里面定非暗哨,两人同时压低声音,轻喝道:“你是谁?来此作甚?”那人虽在问话,手上却没停下,趁着上官云分神之际,伸手就捏住了他的咽喉。那人狠道:“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说话,慢慢退出去。”说着就轻轻将上官云往外推了推。 上官云被人制住要害,也不敢违抗,只得慢慢退出假山。 刚退到灯光可及之处,那人就惊讶道:“咦,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看你不像金人,你到底是谁?” 上官云一心要做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是中原武林尽都与他为敌,他也不愿隐瞒身份,当即昂首道:“我叫上官云,你又是谁?” 那人沉吟一阵,缓缓道:“上官云……是你?金人到处寻探你的行踪,你来此作甚?”接着那人便走了出来,他不再制住上官云,将其手腕和咽喉也放开了。 上官云只见面前一个干瘦老僧,正是那嫉恶如仇的天龙和尚,他甚是惊讶,脱口而出道:“天龙大师?” [,!] ... ------------ 114 魑魅魍魉暗潮涌 05 天龙和尚不意上官云认得自己,奇道:“你认得贫僧?” 上官云点头道:“几年前在洛阳铁剑山庄,在下曾目睹过大师的风范,不知大师在此……” 不等其说完,天龙和尚就一把将上官云的嘴按住,他将上官云拖到假山中,压低声音道:“闲话少提,办正事要紧。”上官云知有人来了,也不敢再开口。 过了一阵,就听辛坎和柴氏三雄赶了过来,天龙和尚隔这么远便能发现四人,果然武功高强。宫中的太监禀报之后,没多久便带四人进殿了。 二人出了假山,天龙和尚不再理上官云,自顾往殿中去了,也不知他在殿中如何藏身。 上官云纵上房顶,他又来到屋脊,揭去几张瓦片,偷看这些人到底作何言语。 辛坎、柴氏三雄、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尽都在场,就听辛坎道:“皇上,大帅,我们一到平州,便当着兵将之面宣了旨,说他张觉一心挂两头,在宋金之间摇摆不定,为惩恶劝善,以一儆百,赐张觉死罪并株连三族。念其军功,免张觉死罪,让他在军中戴罪立功,又当着兵将杀了他三族二百八十一口。看平州兵将神情,定然心怀怨愤,若非我们带得有五千人马,他们不定当时就要造反,想必过不多久,他们便会反金降宋。”他言语间甚是得意,说杀那二百八十一口之时,更是轻描淡写,就似踩死几只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闻言哈哈大笑,完颜晟道:“也亏得你们汉人一个个比鬼还精,才想得出这么毒的妙计,只要张觉降宋,我大金即刻便可发兵南下。” 完颜宗望胸有成竹道:“皇上,只要战事一起,燕京的宋军必定望风而逃,夺得燕京后,还请皇上移驾燕京。赵佶听闻皇上亲自坐镇,肯定如坐针毡,取得河北一带易如反掌。” 完颜宗翰更雄心勃勃,他大笑道:“凭宋廷那班乌合之众,怎能与我大军为敌?用不了几个月,赵佶父子就只有俯首称臣,到时他赵家的江山尽归我大金所有,我大金土地之广,只怕前朝也无法相比,哈哈哈哈……” 辛坎急道:“皇上,若是这样,那我们的事……”他看了看完颜宗翰,却又不敢说下去,只得低眉顺眼地看着完颜晟和完颜宗望。 柴氏三雄也甚是焦急,三兄弟齐齐跪下,叫道:“皇上……” 完颜宗望摆手示意三人不要说话,朗声道:“宗翰,切莫小看宋人,中原武林藏龙卧虎,那些隐世高人的功夫更是非同小可,并非你我所能对付得了的。” 完颜晟扶起三人,笑道:“宗翰一时失言,你们莫要放在心上。朕身为一国之君,绝不食言而肥,日后定会让你们满意。” 辛坎与柴氏三雄惊喜若狂,又恭恭敬敬跪到地上,磕头道:“谢皇上恩典。” 就听哗啦啦一声大响,天龙和尚几步奔到殿中,怒喝道:“你们四个孽障,身为汉人,竟与金人合谋攻宋。这还罢了,天下方才休了几年兵戈,你们又要挑起事端,贫僧岂容你们胡来,今日非将你们就地正法不可。”他话说刚完,人已迈到辛坎四人面前,举起钵盂般的拳头便打。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一边大声呼喝,一边将完颜晟护着往殿后急退。辛坎和柴氏三雄进宫时都未带得有刀剑,他们扑上前去,与天龙和尚赤手空拳拼斗起来。 天龙和尚的金刚伏魔拳使开,一招一式大开大阖,出拳沉稳有力,加之他动了杀念,出招更具威势,真个如金刚之怒。辛坎和柴氏三雄虽说是以四敌一,可哪是天龙和尚的对手,只斗了十来招,柴氏三雄就一人中了一拳,辛坎也被打得退避不迭。他们在这殿中被天龙和尚追打,真个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只不过他们的主子还在一旁,他们也不敢稍有懈怠,只求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很快几百侍卫就持弓挎刀赶了过来,完颜晟、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赶紧退到侍卫阵中,完颜宗翰一声下令,这些侍卫拈弓搭箭,抬手就射,嗖嗖嗖嗖响声中,几百支利箭如蝗飞来。这第一箭刚刚出手,转眼间这些侍卫又射出几百箭,接着又射出第三箭,此时第一箭才飞到五人面前,这些侍卫真个了得。 天龙和尚纵身跃到辛坎和柴氏三雄身后,要以这四人挡箭,四人怎会心甘,可他们武功不及,竟被天龙和尚逼得脱不开身。辛坎一边大叫住手,一边躲避疾如流星的利箭,还要防备天龙和尚的铁拳,一时之间四人险象环生,幸好殿中木柱屏风不少,这才未被射中。 辛坎见情势危急,厉声叫道:“皇上,莫忘了你我之约,我若死在这,你们不怕日后有人来算帐么?” 完颜晟大喝道:“通通住手。”众侍卫不敢违令,都停手不再射出,但箭尖仍直指五人,只要再一声令下,定然又是百箭齐发。 完颜宗望担心完颜晟有失,不敢让天龙和尚久留此处,便说道:“辛坎,将他引到花园。” 辛坎和柴氏三雄边战边退,觑见空隙转身便逃,天龙和尚明知有诈,却不打算放过四人,也追了出去。五人来到殿外,辛坎和柴氏三雄都不与天龙和尚正面交手,他们在花园中绕着圈子,利用假山花木、廊柱栏杆将天龙和尚挡得一挡。 侍卫们护着完颜晟三人也出了殿,仍持弓搭箭对着五人,很快又有数队侍卫赶过来,足有不下两千人马,完颜宗翰大声道:“辛坎,你们不想死,就快些退回来。” 辛坎和柴氏三雄逃得更急,他们也不顾天龙和尚打来的铁拳,几下就将其甩到数尺外,完颜宗翰一声下令,两千侍卫尽将手中利箭射出,真个箭若雨下。 即便天龙和尚武功高强,又怎敌得住这满天流星般的利箭,他转身急逃。但此时已无去路,天龙和尚只得往之前藏身的假山退去,待他钻进假山中时,身上已被射了十几箭。 [,!] ... ------------ 115 魑魅魍魉暗潮涌 06 辛坎和柴氏三雄惊魂未定,但见天龙和尚抵挡不住,他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辛坎讥笑道:“天龙,你也太不自量力,凭你区区一人,怎敌得过千军万马?你干脆老老实实出来投降,我便赐你个全尸,你也可早早去见佛主。” 天龙和尚怒不可遏,痛斥道:“你们四个卖主求荣的孽障,便是你们想要荣华富贵,又怎能挑起宋金之争?张觉跟你们无仇无怨,你们竟枉害那么多条人命,天下的百姓何苦,只因你们,也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辛坎笑道:“有道是将相本无种,当年赵匡胤还不是柴家手下的一员大将么,他能夺别人的江山,我们自然便能夺他的江山。” 柴浪恨道:“天龙,若非他赵家无情无义,我们兄弟怎会反宋?何况这大宋本是我柴家的天下,他们享了这么些年的荣华,今日也该还给我柴家了。” 天龙和尚喝道:“你们为了金银权势,就要让天下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就要让千万无辜的百姓白白丢掉性命?” 辛坎冷笑道:“你自己性命难保,休管他人的死活,真当自己是大苦大难的菩萨佛祖么?” 天龙和尚痛恨道:“贫僧一人的性命算得甚事?只恨不能将你们就地正法,无法向天下揭露你们的狼子野心。” 辛坎讥讽道:“老秃驴,不若想想怎么才救得你自己的性命罢。” 完颜宗望见已无危险,与数百侍卫护着完颜晟往西边退走了,完颜宗翰命十来侍卫悄悄靠近假山,打算将天龙和尚生擒。这些侍卫刚走到假山外,天龙和尚就伸出铁拳打死了两人,另外几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完颜宗翰也不敢再派人上去送死。 辛坎献计道:“大帅,这贼秃既不出来,不若放把火,将他活活烤熟。” 完颜宗翰闻言大喜,立即命人去取木柴火油,打算将天龙和尚烧死在假山中。 天龙和尚在假山中将辛坎之言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愿出来送死,只得怒道:“你这孽障,心地如此狠毒,贫僧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辛坎大笑道:“我看你死了之后,如何不会放过我,哈哈哈哈……” 天龙和尚逃又逃不掉,早晚会被烧死,他无计可施,干脆盘腿坐下闭眼默默诵经,以超脱自己。 不多久,几十侍卫就取来木柴火油,完颜宗翰又命侍卫架柴泼油,准备点火。 上官云伏在房顶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如今天龙和尚陷入绝境,辛坎的手段竟如此狠辣,他便起了救人之心。趁着众人麻痹大意,他纵到花园中,展开迷踪鬼步,在众侍卫中左绕右突。众人尽在注意假山内的动静,上官云速度奇快,当然拦他不住,上官云钻进假山,一把将天龙和尚拉起,说道:“大师,快跟我来。”天龙和尚任由上官云托住,迷踪鬼步施展出来,就如流星赶月般,上官云健步如飞,转眼间奔出数丈。 完颜宗翰这才下令射箭,侍卫们虽射出一轮箭羽,却连上官云与天龙的皮毛都没碰到,待要再射之时,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上官云和天龙和尚来到大树下,几下就翻上宫墙,就听宫内鼓噪四起,侍卫们已在大肆搜捕。两人不敢怠慢,跳下宫墙与萧垟会成一处,招呼一声便逃往城南。此时刚过申时,城门已关,三人只得在城中东躲**。 眼见金军全城出动,三人又逃不出去,萧垟道:“上官兄弟,你救了我好几次,我今天先报答你一回,我将这些金兵引开,你们寻去处躲藏。等城门开了,你们不用等我,直接出城便是,你们多保重,日后再会。”他转身要走。 上官云赶紧将其拉住,劝道:“萧大哥,你虽打得过几名金兵,可你不会武功,现在城内的金兵岂止上万?何况还有辛坎和柴氏三雄,你更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怎会让你去冒险。” 萧垟甚是洒脱,哈哈大笑道:“萧垟可不是怕死之人,只要能报得你的恩情,就是死在他们手中,又有何妨?” 上官云更不答应,他面色不渝,道:“萧大哥不怕死,我上官云也不是贪生忘义之人,若让你冒死为我换得生路,我于心何安?” 萧垟竟欲挣脱,怎奈上官云偏不放手,他甚是苦恼,说道:“你救得我多次,我便连一次也救你不得么?” 上官云看了看天龙和尚,颓然道:“便是你这回救了我,大师终会取我性命,你不需白白送命。” 萧垟一跳而起,挡在上官云身前,大声道:“大师若要取上官兄弟的性命,便将我也一并杀了罢。” 天龙和尚奇道:“上官施主,此话从何说起?” 上官云淡然道:“当年宋金攻辽,我多番与正道作对,何况毒书生杨一知还是我的师伯,大师乃正道中人,向来嫉恶如仇,取我性命也是情理之中。” 天龙和尚合什摇了摇头,笑道:“阿弥陀佛,贫僧参禅数十年,还算明白一些事理,上官施主当年若不与正道作对,那才是真正的邪魔。” 上官云奇道:“大师如何这般讲?” 天龙和尚赞道:“施主能在万军之中救人,既有勇,又有义,实是难能可贵。” 上官云又问道:“大师不知正道中人都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么?” 天龙和尚摇了摇头,叹道:“当日一战,已无关正邪,只可怜天下苍生。” 这时大队金军又追来了,三人不敢停留,赶紧往人少之处逃去。他们奔逃了一整晚,丝毫不敢停歇,金军虽全城出动,终未将他们擒住。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又过了近两个时辰,城门方才打开,三人趁金军不注意,杀出城去了。逃出二三十里,他们见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已无危险,上官云却越加担心萧莹莹,拱手道:“大师,我与朋友走散,这才到此探寻消息。我打算在这一带慢慢寻访,今日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 ... ------------ 116 魑魅魍魉暗潮涌 07 天龙和尚合什缓道:“阿弥陀佛,承施主出手相救,贫僧方能逃此厄难,救命之恩,只有来日再报。当年之事,贫僧自会向正道的英雄解释,以免他们误会施主。” 萧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上官兄弟,你不但武功高强,跑得也像草原上的千里马一样快。我不会武功,一路上反给你添了不少负担,不如你一个人去寻萧姑娘罢。我也会处处留意,若能遇到萧姑娘,定会告诉她你在哪里。” 上官云不大放心,道:“萧大哥,如今大辽已灭,到处都是金人,若你遇到辛坎他们,只怕会有危险。” “若遇到他们,我正好找他们报仇,哈哈哈哈……”萧垟倒看得开。 “萧大哥,你若这样,我更不能让你独自上路了。” 天龙和尚道:“阿弥陀佛,那四个恶贼图谋灭宋,贫僧打算到汴梁,将这些事告诉大宋皇帝,让他们早作防范。不若萧施主与贫僧一道往南,这样定无危险,上官施主也能安心寻人,两位施主意下如何?” 上官云大喜,拱手躬身一礼道:“那就麻烦大师了。” 萧垟也极为愿意,笑道:“上官兄弟,有大师照顾我,现在你放心了罢,哈哈哈哈……” 三人分道扬镳,上官云仍在临潢府周遭打探消息,天龙和尚与萧垟到汴梁不提。 上官云独自在临潢府周边寻了两天,仍毫无头绪,他担心萧莹莹往燕云一带寻自己去了,便往南看看情况如何。他自临潢府出发,一路兼程南行,快到高州时,就见官道上来了一匹黑马。 那黑马背上并无一人,可它速度奇快,四蹄不住飞腾,转眼之间,就到了上官云面前,正是踏雪。踏雪嘶鸣着,又欢腾跳跃一阵,然后走到上官云跟前,用前蹄踏地面,不停摇头,又扑噜噜打着响鼻。 见其行状,加之踏雪自己跑了回来,上官云已料知萧莹莹出了事,他不免急杵捣心,翻身便上了马。踏雪不待上官云催促,扬开四蹄就转身向南奔去,如流星飞落,又如闪电急驰,速度之快非常人可想。踏雪如雷似电般急奔了两个多时辰,终到了平州,就在当日萧莹莹被公孙霸所抓之处停了下来。 上官云跳下马来细细察看,只见地上到处是断箭残羽,又有几人的打斗痕迹。上官云心中凉如寒冰,险些站立不住。他强打精神,循迹走了五六里,却是到了滦河上的一个小渡口,便向船夫打听。 那船夫吓得面如土色,却终是说了出来,听他说,数天前有几名恶人在渡口边打了一场,当日在场的渔夫船工均被杀光了,又被抢走了好几条船,却不知晓那些恶人去了何处。 见线索断了,上官云更是忧心忡忡,他不知船夫口中那些恶人到底是谁,更不知萧莹莹现今在哪。他不愿死心,又沿河岸寻找,将河上的船夫都问遍了,仍无丝毫线索。平州再往东便是大海,上官云料定那些人不会出海,又往西寻找,走了两天,已快到燕京。 上官云担心跑得急了错过任何蛛丝马迹,便不催促踏雪,就由着它小跑。一人一马正赶着路,上官云忽听身后传来喋喋怪笑,转头一看,却见身后一人,正双手倒立在马鞍上,上官云一心察探萧莹莹的消息,竟不知这怪人何时上了马背。 那人中等身材,约五十来岁,满面红光,可须发均是雪白。他浑身破破烂烂,连胸腹都已露了出来,白发也只用一条破布系着。他见上官云转过头来,喋喋又是一阵怪笑,说道:“好马!好马!小兄弟,载我一程如何?” 上官云不知其底细,不敢冒然与其动武,又不便直接将其赶下去,便大声道:“前辈既有所求,晚辈敢不答应,前辈坐好!”他踢了踢马腹,踏雪四蹄扬开,如离弦之箭般向前急奔,上官云担心这怪人突然发难,便想让踏雪将其甩下去。 这怪人一边喋喋笑着,一边说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前辈,也不许说自己是晚辈。” 上官云顺着怪人的话,道:“前辈吩咐,晚辈不敢不从。”他却未想到又叫了一声前辈。 那怪人满脸怒容,恶狠狠地道:“我慕远山最恨别人叫我前辈,你想死么?” 上官云惊异莫名,不想这慕远山如此怪异,一大把年纪了,竟不许别人叫一声前辈。在极北之地时,贺芝仙便时常讲些江湖趣闻,上官云倒也知晓江湖中有不少性情古怪的隐世高人。他不愿惹出麻烦,赔笑道:“那在下该如何称呼前……称呼你?” 慕远山喋喋怪笑道:“你叫我慕兄便是。” 上官云奇道:“你为何不让我称你为前辈?” 慕远山一本正经道:“若做了你前辈,万一你要我教你武功,我岂不亏大了?还是称兄道弟的好,这样你也不敢叫我教你武功,谁也不欠谁,你我都不吃亏。” 上官云才二十不到,却要这五十来岁的江湖前辈称兄道弟,只觉大不自在,他心下踌躇,便不言语。 慕远山见上官云不回答自己,怒道:“你不愿意么?”又喋喋笑了两声,接着道:“我叫慕远山,你叫甚么名字?”他却忘了刚才已把名字说出来了。 踏雪跑得飞快,真个疾如雷电般,马背上甚是颠簸,慕远山倒立着抓住马鞍,踏雪已跑了十数里地,他仍轻松至极,哪里甩得下他来。 上官云见其武功高强,还远在自己之上,又见慕远山行为虽说古怪,却似无恶意,便恭敬道:“在下上官云,慕兄可否坐上马鞍,若你掉了下去,岂不让我心中难安?” 慕远山喋喋笑道:“上官云,你只管看路便是,想把我摔下来,恐怕没这么容易。”说完便在踏雪后臀拍了一掌。踏雪吃痛,这下跑得更快,上官云紧紧抓住马鞍,回头一看慕远山,仍稳稳当当倒立在马鞍之上,方知其所言非虚。 ------------ 117 魑魅魍魉暗潮涌 08 又跑了两三里,慕远山笑道:“你这马跑得好快,我和它比一比。”说完两手松开翻下马背,刚落下地就赶紧狂奔。慕远山的轻功也不弱,但踏雪乃西域神驹,没两下,他就被甩下老远。他停住脚步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道:“上官云,这一点也不公平。” 上官云轻勒马缰停了下来,转过头问道:“是你自己要跟踏雪比的,哪里不公平?” 慕远山指着踏雪,恨道:“它用四条腿,我只有两条,怎么跑得过?” 上官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踏雪是马,又不是人,怎能如我们这般只用两条腿跑?” 慕远山喋喋怪笑,说道:“你不是只有两条腿么,要不我们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慕远山瞪大两眼,奇道:“你为什么不跟我比?” 上官云不愿与其纠缠,便拱手道:“慕兄,我还有事,今日暂且别过,日后再会。”他折转马头,准备离开。 慕远山几步赶了上来,伸手拉住马缰,赌气道:“你今天不跟我比,就休想离开。” 上官云伸手便去抢马缰,不料慕远山反手一挡就避开了,他五爪反扣,将慕远山的手腕罩住,欲以擒拿手制住慕远山,眼看就要得手。 慕远山手上奇快,他手腕一缩一伸,五爪同样反扣,转眼间反将上官云的手腕拿住了。两人的招式虽一模一样,可慕远山使来更加得心应手,速度也奇快无比。慕远山不免得意,喋喋笑道:“上官云,这几招修罗幻灭手你可学得不像,还跟我比不比?” 上官云的手腕虽说不痛,却如被牛筋绑住一般,动也动不得分毫。他已知这修罗幻灭手出自慕远山,今日真个徒孙遇见了祖师爷,如今已无法挣脱,他只得顺着其说道:“自然要比,你先放开,让我下马。” 慕远山真个双眼放光,可他却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你这马太快,我追不上,若你趁我不注意跑了,我找谁去比试?” 上官云被其识破,只好下了马,慕远山这才放了手。上官云揉了揉手腕,说道:“我们先讲好,比过之后不管输赢,你都得放我走。” 慕远山舔了舔嘴唇,又连连搓手,笑道:“那是当然,我们这就比么?” 上官云指着前方二百多丈外一棵小树,说道:“谁先跑到那棵树下,就算谁赢。” 慕远山点头不迭,催促道:“快快站好,我喊声一二三,然后就开始。”说完便喊道:“一,二,三。”这三字刚刚出口,他就当先跑了出去。 上官云不愿让慕远山小瞧,使出迷踪鬼步,大步流星地赶了上去。 迷踪鬼步乃武林绝学,慕远山刚跑出百来丈,便让上官云追上了。上官云一口气奔到小树下,又等了一阵,慕远山这才走拢。他见上官云轻功厉害,更加开心,但他又不服输,喜道:“上官云,你的轻功真是厉害,你是不是像那马一样,也长了四条腿?我们再比一次,好不好?” 上官云不愿与其再纠缠,摇头道:“方才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不管输赢,你都要让我走。” 慕远山一把抓住上官云的手臂,拉长脸赌气道:“你不跟我比,我就不让你走。” 上官云不想慕远山会耍赖,可他又无法挣脱手臂,只得点头道:“那好,我们再比一次。” 慕远山指着远处一座土地庙,笑道:“我们就跑到那里,谁先到就算谁赢。” 那土地庙距二人不下五六里路,上官云怕其再次耍赖,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道:“好罢,不过这次换我来发令。” 慕远山迫不及待,连声催促道:“快喊,快喊。” 上官云喊道:“一,二,三。”慕远山不待上官云喊完又跑了出去,上官云展出轻功,几步追到慕远山身后,道:“慕兄,我先行一步,你慢慢来。” 慕远山不疑有它,点头道:“好啊,好啊。” 上官云越过慕远山,将其甩到身后丈许远时,将手放在嘴上呼哨一声,踏雪便急奔上来。 慕远山仍不知有诈,喋喋笑道:“这马也要来凑热闹么?” 上官云并不理会,待踏雪追上来,轻轻一纵就上了马背,他拱了拱手,大声道:“慕兄,后会有期。”说完就拍马绝尘而去。 慕远山这才明白被上官云耍了,他追了两步,又怎追得上?慕远山双手叉腰站在道中,大怒道:“上官云,你就像那丫头一样没出息,明明轻功厉害,却怕输给了我,硬是不和我比试。” 上官云惊喜交加,慕远山的轻功虽说不上独步武林,可又有几个人比得上,只怕其说的就是萧莹莹,他一拉马缰又返身回来,几步奔到慕远山面前。 慕远山喜笑颜开,乐道:“你又想与我比试了么?” 上官云急道:“慕兄说的那个丫头是甚么样子的?” 听其不答反问,慕远山大不乐意,可他又怕上官云再跑了,便不情愿地道:“那丫头跑得比你还快,看着漂亮得很,可她就是不愿和我比试。” 这十有八九便是萧莹莹,上官云又问道:“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慕远山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晓得,还有三个丫头跟在她后面,你不如去问她们。” 上官云越加糊涂,又问道:“那三个女子又是甚么样子的?她们是什么人?” 这回慕远山却不愿回答了,他恶狠狠地喝道:“你到底跟不跟我比?” 上官云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按下心头焦急,只得说道:“慕兄,你若告诉我,我便再与你比一场。” 慕远山转怒为喜,道:“那三个丫头是百花谷的,她们剑法厉害得紧,我们可以比了么?” 上官云疑心是冷双秋三女,仍问道:“慕兄知道她们的名字么?” 慕远山没好气道:“她们又不是我的老婆,我哪知道她们的名字?” 上官云虽然担忧,可总算有了萧莹莹的消息,听得萧莹莹与百花谷之人在一起,他便打算到百花谷打探打探。 ------------ 118 魑魅魍魉暗潮涌 09 慕远山见其只顾发呆,喝道:“上官云,我已告诉你了,我们快些比试。” 上官云不愿再耽搁,他怕慕远山又抓住自己,便说道:“此处跑不起来,我也怕输与你,不如到那前面平坦些的地方再比罢。” 慕远山喜道:“好,我们这就走。”说着便大步往前走了。 上官云等慕远山走远了,赶紧翻身上马往来路急奔,又大声道:“慕兄,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慕远山赶紧拔腿追来,又怒不可遏地骂道:“上官云,你这小人,不讲信用!” 上官云笑了两声,狡辩道:“我又没说现在就比,先欠你一回,日后再与你比过。” 踏雪一路绝尘,跑起来如雷似电,慕远山见追不上,干脆停步不追了。 上官云走到蓟州时天色已晚,他也走得乏了,趁城门未关便进了城。他寻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寻访萧莹莹的行踪。上官云怕再生事端,让伙计端了些牛肉、馒头,又要了一碟小菜,就在房内用了。他就着茶水将牛肉、馒头吃完,又让伙计打热水来洗了脸脚,便要早早休息。上官云坐在床边,正准备躺下,就听隔壁屋子的房门被人一掌使劲推开,震得哗啦啦直响。 就听隔壁一人气呼呼地道:“听他说那人的脸,哪像人的样子?明明带着面具,叫我们兄弟如何去找?” 另一人劝道:“既然那怪人带了那么多金兵,必定在军中担有要职,等到半夜,我们再到蓟州军营察探一番,也许便有下落。” 先前那人怒道:“大哥,他们连找那怪人作甚都不告诉我们,明明对我们有所防备,更未当我们是自己人,等下我偏不去,让杨青这独眼货自己去找算了。” 听闻杨青之名,上官云又惊又喜,按这两人所说,他们找的应不是萧莹莹才对,但上官云担心此事与萧莹莹有所牵连,便将耳附在墙上仔细听去。 另一人又劝道:“我们兄弟入教才一年多,他们怀有戒心也在情理之中,若你不去,杨青又要搬弄是非,到时让谷兄和裴兄难堪,你我于心何安?” 那人甚是恼怒,却又无处发作,只得冷哼道:“若非看在谷兄和裴兄的情面上,我定将那杨青撕成两半,免得他整日与我们为难。”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后,便再无声息,看来那两人应是上床睡觉了。 上官云听那人发了一通牢骚,已听出个大概,隔壁两人乃天魔教之人无疑,他们找的人也应是辛坎,却不知天魔教和辛坎有何恩怨,也不知晓杨青是否在客栈中。上官云满腹心事,一则牵挂萧莹莹,又听得二人半夜要出门,他不敢睡觉,就在床上打坐练功,随时注意隔壁二人的动静。 到得半夜,隔壁二人就悄悄出了门,上官云听见动静,也轻手轻脚跟了出去。他怕让二人发现,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跟在后面,也未骑马。三人两前一后,来到城东的军营,那两人趁值夜的金兵不备,悄悄混了进去,上官云怕打草惊蛇,藏在一棵树后静待二人出来。 过了小半时辰,两人出了军营,他们却不回客栈,而是上了军营旁的城墙。 上官云悄悄攀上城墙,他来到城楼边的箭垛旁,探头看去,那二人已出了城,这城墙不下十丈高,也不知他们从哪里下去的。上官云又纵身跃下,快要落地时,才伸手抠住墙砖间的缝隙,双足踏地时竟悄无声息,虽离那二人不远,却未引得二人警觉。 那二人身着夜行衣,城墙上金兵虽多,却未发现墙下有人,上官云却不敢像他们那般紧贴墙脚前行,忙使出轻功退到三四十丈外的暗处去了。那二人沿城墙绕了半个蓟州城,到了城西他们才上了官道向西,上官云不愿丢了线索,也不回去牵踏雪,跟着二人向西而去。 走了六七十里,已到了一处集镇,这集镇不大,却是蓟河与官道交会之处,驻得有不少金军。此番二人不再进军营,只在营外打了声呼哨,没过多久,便有两人自军营中出来。四人会作一处,却仍呆在这里并不离开,似是要等甚么人。 趁着天黑,上官云蹑手蹑脚走到不远处,想看清四人到底是谁。可他刚刚走近了些,就被人一把提起,后背大椎穴也被人制住,想要动弹也是不能。紧接着就听身后有人长声大笑,那边四人听见动静,都迈步急奔过来。 等四人走得近了,上官云一看,果真都是天魔教之人,刚刚从这处军营出来的是雷震声和杨青,自蓟州客栈赶来的却是巴山石和巴山虎两兄弟。当年雷震声为救公孙霸,右臂被金天泽以玄铁剑斩断,此时已经全好,可他少了一臂,精神大不如前,看着极是萎靡。杨青一副志得气扬的模样,那只独眼中透着异样的神采,看样子这几年在天魔教混得风生水起。 雷震声和杨青恭恭敬敬跪到地上,齐声道:“属下雷震声(杨青)恭迎教主大驾。”巴山石和巴山虎拱了拱手,道了声属下参见教主,却并不跪下。 公孙霸抬手示意二人起身,接着将上官云扔给杨青,道:“这小子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只怕是那些武林正道的人。” 杨青接住上官云,这才仔细一看,他惊讶不已,一只独眼瞪得老大,奇道:“是你?”他顿时喜笑颜开,甚为得意地道:“恭喜教主,此人正是上官云,教主刚出手就抓住这小子,果真鸿运齐天,远非我等可比,这次真是福从天降。” “哦,他就是上官云?”公孙霸打量了上官云几眼。 “属下追了他们好些天,便是化成灰,属下也认得出来,定错不了的。”杨青按捺不住心中喜悦,险些笑出声来。 “杨青,今日又算你一功,本座定要好好地赏你,哈哈哈哈……”公孙霸长声大笑。 ------------ 119 魑魅魍魉暗潮涌 10 巴山虎面色不愉,那张黑脸真个如漆似墨,他指着上官云,大喝道:“杨青,我们要抓的便是他么?” 杨青摇了摇头,笑道:“这次倒不是为了抓他,但抓了上官云,可比抓到那个蒙面怪人还有用处。” 巴山石不冷不热地道:“不知抓了上官云又有何用?” 杨青止住笑,神色严峻地道:“巴山石,你们在教中并无职司,此乃教主的大事,这也是你们该问的么?” 巴山虎怒不可遏,他前跨两步,咬牙大声道:“杨青,你……”他话未说完,便被巴山石拉住了。 杨青不怒反喜,冷笑道:“嘿嘿嘿,你还要与教中执法使作对么?今日教主在此,你们也敢违令不尊,看来真要好好教训教训,免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 “巴山石,巴山虎,此事乃教中机密,你们暂莫打听,到时候自会告诉你们。”公孙霸面色不愉,又对杨青道:“杨青,将上官云带过来,本座要亲自审问。” 虽落入敌手,上官云却不甘示弱,毅然道:“说甚机密,还不是想要碧落赋神功心法么?公孙霸,你们还是将我杀了罢,无论如何,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句口诀。” 杨青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瞪着那只独眼,狠道:“是么?那就要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段厉害了,等下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怕你还求着告诉教主。” 公孙霸却不急不恼,淡然道:“上官云,你早些说出来,便少吃些苦头,若本座高兴了,不定还饶你一命,若不说,这就是你的下场。”他一掌拍在身旁那株人腰粗的大树上,喀啦一声便将树干打成两截,那大树吱吱嘎嘎响了几声,轰地倒了下来。 巴山石和巴山虎一对眼色,两人突然动手,巴山石一爪向公孙霸左肩抓去,巴山虎则将上官云夺了过来。 公孙霸还在与上官云发狠,哪料到属下突然发难,便是他武功极高,反应极快,此时也慢了一步。当即让巴山石的钢爪抓破肩膀,留下了深可见骨的四道血痕,每道足有半寸来粗,看着甚是骇人。饶是这般,公孙霸也抖开长袖,向着巴山石面门猛扫。 刚才巴山石全凭偷袭得手,真论武功,他怎能与公孙霸相较?巴山石不敢硬拼,得手后一触即退,公孙霸的长袖虽然厉害,却打在了空处。 杨青恼羞成怒,挥刀向巴山虎头上猛斩,可他的武功太过低微,巴山虎也一心夺人,得手后便退了开去,杨青这一刀也斩空了。 “快走!”巴山石大喝着,脚下毫不停留,几步就退到了丈许外,巴山虎携着上官云赶紧跟上。 公孙霸暴怒而起,不顾肩上重伤,迈步急追过去,他武功虽高,但轻功与巴山石兄弟二人差不多,直追了三四里仍未追上。他肩上痛得厉害,又未止住血,奔了这么久,难免气血不足,只得眼睁睁看着三人逃走。杨青和雷震声的武功低了许多,更是追不上了。 巴山石和巴山虎带着上官云一路奔逃,直到天色大亮方才停了脚步,巴山虎放下上官云,二人都哈哈哈长声大笑。 虽说巴山石、巴山虎知恩图报,但碧落赋神功太过玄妙,如能练成,必定天下第一,难保二人不见宝起意。见巴山虎之行状,上官云怀疑二人也要争夺碧落赋,他心中苦闷,这真个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不禁愁着脸道:“两位巴伯伯,你们若想要碧落赋,还是直接杀了我罢,我绝不会告诉你们。” 巴山石闻言更大笑不止,巴山虎一边仰天长笑,一边拍着上官云的肩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上官云更加确定二人意图夺取神功,他昂然不惧,道:“你们要夺神功秘笈,我也不怪你们,只求你们帮我带个口信,告诉我两位师伯,云儿不能尽孝,请他们原谅云儿。”说完便闭目等死。 巴山石见更增误会,这才止了笑声,正色道:“云儿,四年前你救了我们两次,算来我们已欠了你四条性命,怎会与你为难?你莫要多想。” 巴山虎好不容易才忍住大笑,也说道:“傻小子,若我们要夺武功秘笈,哪需得着冒险救你,日后机会不更多么?我们这回算还你一条性命,如今还欠你三条,也不知何时才能将欠的债还清。”他说到后面甚是为难,看来这事已困扰了他许久了。 上官云奇道:“那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高兴?” 巴山虎反问道:“公孙霸和杨青平日里对我们呼来喝去,今日我们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们肯定气得鼻歪眼斜,难道还不好笑么?哈哈哈哈……” 上官云见二人恩怨分明,为救自己性命,居然甘冒奇险,便是他们今日逃得性命,只怕日后也难在江湖中立足了,上官云不禁更加钦佩巴山石、巴山虎的为人。 巴山石问道:“云儿,方才你在那里作甚么?” 上官云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住在蓟州那间客栈,听到你们在隔壁说话,还以为是别人,就一直跟着你们到了那里。” 两人惊讶不已,巴山石叹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武功竟这么厉害了,跟了我们好几十里,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真是惭愧!”他摇了摇头,又问道:“你怎的让公孙霸抓住了?” 上官云实说道:“我只顾着跟踪你们,没注意身后有人。” 巴山虎沉着脸责怪道:“云儿,你太不小心,行走江湖,时时都要防着背后,不然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责怪上官云,反将自己被其跟踪了几十里地忘得一干二净。 上官云知其是关心自己,倒也毫不介怀,他不愿错过萧莹莹的消息,便问道:“两位巴伯伯,你们在找甚么人?” 巴山虎摇头道:“杨青也未说那人的名字,不过那人的脸却是好认,听杨青说,便如枯木一般,定是戴着人皮面具。” 那人定是辛坎无疑,上官云又问道:“两位伯伯可曾见到一位姑娘?” ------------ 120 魑魅魍魉暗潮涌 11 巴山石奇道:“云儿,你说的姑娘是甚么样子的?是你甚么人?” 上官云道:“那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我们在临潢府走散了,她十八九岁,长得甚好看,轻功很好。” “未曾见过。”巴山石摇摇头道。 巴山虎道:“三天前,我们倒见到过四位姑娘,却不是你说的只有一位。” “那四位姑娘是甚么样的?”听其提起,上官云奇道。 “她们是百花谷的,便是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还有一位姑娘我不认识。那位姑娘长得倒很好看,也是十八九岁,轻功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巴伯伯,你在哪里见到她们的?那位姑娘就是我的朋友。”上官云喜不自胜,忙问道。 “我们在涿州遇到的,她们已坐船南下了,许是要回百花谷。” 上官云又问道:“两位巴伯伯可知百花谷在哪么?” 巴山石摇了摇头,叹道:“百花谷在江湖中名气虽不小,可她们的所在却极隐秘,我们行走江湖近二十年,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云儿,你打算去百花谷问她们要人?”巴山虎满脸惊疑之色。 上官云点点头,奇道:“巴伯伯这样问,可有甚内情?” 巴山虎若有所思地道:“江湖传闻,百花谷从未让男子入谷,百花谷的规矩,男子入谷必死!非但入谷路径极难寻找,百花谷的女子武功也极为高强,谷中更是危机四伏。百多年来,从未听说有人进去过,更未听闻有外人活着出谷,正因如此,百花谷才这么隐秘。” 巴山石劝道:“云儿,这终是江湖传闻,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在江湖中,隐居世外的门派不少,他们都不爱与外人打交道,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真可称得上龙潭虎穴,其中凶险,绝非你我所能预料。” 上官云毅然道:“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看看,决不能丢下朋友不管。” 巴山虎竖着拇指,赞道:“好!男儿丈夫,就要如这般义气,贪生怕死算甚英雄!” 巴山石叮嘱道:“云儿,公孙霸已受了伤,他们不会立即追来,你只需小心防备,他肯定抓不着你。我们虽反出天魔教,但谷兄和裴兄待我们不薄,还需得回去向他们做个交待,免得连累他们。你若真要去百花谷,我们就不能相陪了,可你千万小心,莫要轻信于人,若有危险,走为上策。” 上官云点头道:“巴伯伯说得极是,云儿定牢记于心。”巴山石、巴山虎往南去岭南丹霞山不提,上官云则回蓟州,要牵了踏雪去寻访百花谷的所在,以便到谷中寻人。 若非这些时日机缘巧合,接连遇到慕远山、巴山石和巴山虎,上官云定然无法得知萧莹莹的半点消息。他不愿再如无头苍蝇般到处碰运气,想到百花谷与铁剑山庄和金城派都有些交情,便打算问问萧剑或金万城。可他与金万城仇怨不浅,见面难保不会动手,萧剑虽冲动易怒,与萧莹莹终归是父女,事关爱女的下落,想必萧剑也会以实相告,不定还愿同至百花谷寻人。 这一利一害最是简单不过,上官云思虑清楚,当即快马加鞭赶往洛阳。他救人心切,急不可耐地想得知百花谷在哪,丝毫不愿停留,便日夜兼程赶路,只是踏雪累了才稍作休息。他自己不时在马上小憩一刻,跑了近两天,竟走了两千多里路,总算到了铁剑山庄。 此时已是半夜,上官云怕误了救人时机,跳下马就几步迈到庄门前,他丝毫不客气,伸手就将庄门拍得咚咚大响。 庄中看门的奴仆听到声音,大骂道:“找死么?不知道这是铁剑山庄?” 上官云大声道:“我有急事要见你家庄主,麻烦开开门。” 那奴仆不耐烦道:“庄主早就睡了,就算你有甚天大的急事,也等天亮了再说。” 上官云急道:“事关你家小姐萧莹莹的下落,你也不开门么?若误了大事,你可担当不起。” 那奴仆哪里还敢怠慢,忙说道:“你稍等。”他又对另一人道:“萧贵,快起快起,快叫老爷少爷们出来,说有小姐的消息了。”门内悉悉索索响了一阵,然后大门打开了。 上官云抬腿就要进门,那奴仆却伸手拦住了,他大为不解,问道:“不是去见萧庄主么?” 那奴仆客气道:“小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敢随便放你进去,还请你在这等一等,老爷和少爷们马上就出来。”此处是人家的宅子,上官云不敢放肆,将腿缩了回来,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休息。 过了一阵,门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好几人走得甚急。萧剑当先走出门来,还在门内,便客气道:“不知哪位英雄这般仗义,竟连夜送来小女的消息,萧剑感激不尽。” 上官云站身走上去,答道:“萧庄主,在下上官云。” 萧剑怎会客气,他一把抓住上官云,怒喝道:“你这个魔头,竟敢找到铁剑山庄来,活得不耐烦了么?”萧錾、萧棣、萧煜、萧墨四兄弟也出了门,几人将上官云团团围住。 上官云实说道:“萧庄主,我来铁剑山庄,只是为了查访莹莹的下落,别无他意。” 萧錾劝道:“父亲,既然他说有莹莹的下落,先让他说完不迟。”他又狠道:“上官云,你若敢有半句谎言,我们定饶不了你。” 萧剑冷哼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可他却将上官云使劲一推,上官云身具轻功,虽退了一步,却未摔倒。萧剑忍住心中怒火,说道:“你说罢,莹莹在哪?” 上官云拱了拱手,如实相告道:“上次见到萧庄主时,莹莹为了将天魔教的人引开,便与我走散了。后来晚辈多番查访,终于得知莹莹与百花谷的冷姑娘在一起,她们许是打算将莹莹带回百花谷。今日晚辈前来,就想打听下百花谷到底在哪,好去谷中寻人。” 萧剑怒道:“一派胡言!我铁剑山庄与百花谷关系莫逆,冷姑娘她们岂会掳了莹莹?你定怕铁剑山庄找你要人,才故意编出这等谎话。上官云,你自作聪明,却作茧自缚,今日你送上门来,我铁剑山庄岂能饶你?”萧剑伸掌就向上官云胸口打去,他听闻有爱女的消息,出来时走得及,并未带得有玄铁剑。 ------------ 121 魑魅魍魉暗潮涌 12 上官云知其易怒,先前早已防备,见其挥掌打来,脚下侧跨一步让开了。 见萧剑已动了手,萧錾几兄弟也都出手制敌,他们牵挂着萧莹莹的消息,也不顾甚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五人将上官云团团围住,尽都掌打脚踢,誓要将其生擒,好逼问出萧莹莹的下落。 上官云身陷重围,哪怕轻功厉害,却也逃不出去。他在五人的夹击中左右躲闪,六人斗了一阵,上官云重重挨了好几掌,又被踢了不下十来脚,幸好迷踪鬼步真个无敌天下,萧剑父子五人一时间竟抓不住他。 萧剑不禁恼羞成怒,他将真气运足,以内劲出掌,便是不能得知爱女的下落,也要将上官云击杀。萧剑上前一步,右掌拍向上官云肋下,左掌前推,直向上官云胸口打去。 上官云侧身让过这两掌,不料萧錾在后面也一掌拍来,他听得背后风声,右脚侧跨,又让过背后这一掌,两手使出修罗幻灭手,向萧剑的左臂抓去。 萧剑左臂一缩,轻轻一掌将上官云两手挡开,转过身右掌又向上官云侧胸拍去。萧棣恰在上官云右侧,也一拳打向其右肩,萧錾这时也向上官云头上拍去。 上官云胸口、肩头和头上被萧剑父子拍来三掌,眼看就再避不过,只得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将头后仰,让过萧錾这一掌,又凝气于胸腹,左胸和右肩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一拳。他右肩倒还好,只是痛得厉害,可左胸被萧剑击中,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若非上官云体内真气浑厚,定被萧剑一掌击毙,便是如此,他也觉体内真气翻涌,阴阳两道内力在经脉中乱窜。上官云脚下不敢稍缓,他强压住胸口烦闷之感,觑见萧錾让出了空当,急退两步出了萧剑父子的包围。 他再不敢与几人相斗,赶紧急奔而去,口中也呼哨一声。踏雪转眼间就奔到近前,上官云纵身跃上马背,踏雪如利箭一般脱弦而出,没几下就顺着湖上的石径跑到对面去了。上官云虽捡得性命,却身受重伤,加之未打听到百花谷的所在,此时不免急火攻心,他当即吐出一大口血,接着就晕了过去。踏雪极是灵异,便是上官云已经晕迷,它仍奔若流星,驮着上官云往南绝尘而去。 萧剑父子追了一阵,哪里还赶得上,萧剑愤恨不已,道:“錾儿、棣儿,上官云这魔头已受重伤,你们快备马追寻,为了莹莹,一定要把他抓回来。”萧錾萧棣领命追寻不提,萧剑怒火难消,这一晚铁剑山庄也不得安生。 过了两日,这天上午,铁剑山庄庄门前又走来一人,就见他弱不禁风,面色红润,一副书生打扮,手上还拿着一把漆黑的摺扇,正是毒书生杨一知。他见庄门紧闭,走上前去就使劲拍门,一边大喝道:“萧剑,你快快出来!” 庄中听见外面动静,知来了仇家,过不多久,十多名奴仆执着棍棒刀枪开门冲了出来。他们见只得杨一知一人,又见其弱不禁风的模样,只道是甚不入流的角色。众人将杨一知团团围住,从中出来一人,大喝道:“你是甚么人?敢到铁剑山庄惹事?” 杨一知理也不理,仍是叫道:“萧剑,你便如缩头乌龟般,藏在庄中不出来么?莫不是怕了我杨一知?” 萧剑在庄内高声道:“杨一知,你来得好,萧某正有帐要找你算哪!”很快萧剑便带着萧煜、萧墨出来了。 杨一知愤恨交加,咬牙怒喝道:“萧剑,你将云儿怎样了?” 萧剑挥手叫下人退回去,这才冷哼道:“上官云那魔头将我家莹莹掳走,还敢到铁剑山庄来欺骗于我,萧某岂能饶他?” 杨一知闻言面色惨白,颤声道:“你……你将他怎样了?” 萧剑冷笑道:“嘿嘿嘿,他中了萧某一掌,许是已经死了,便是现在没死,那也是迟早的事。” 杨一知怒瞪双眼,真个对萧剑恨之入骨,痛斥道:“萧剑,你在江湖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竟将一个武功低微的孩子打死,不觉得害臊么?” 萧剑咬牙切齿道:“他拐了我家莹莹,一去便是四年,竟杳无音讯。凌霄子道兄遇见他们,便赶来向我报信,我只去晚了一时,便不见他们身影。之后他又将莹莹藏匿,非但如此,他竟敢跑到铁剑山庄来欺骗萧某,说莹莹被百花谷带走了。若说天魔教或其他门派,兴许萧某还会相信,他也不打听打听,我铁剑山庄与百花谷是甚么关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铁剑山庄为难,莹莹也不知音信,萧某便是打死他了,只怕江湖中也无人说嘴。” 杨一知目眦欲裂,恨道:“既然你杀了云儿,便给他偿命罢。”他手中毒扇哗地打开,呼地就向萧剑胸口扇去。 萧剑怕其放毒,大喝道:“煜儿快走。”他屏了呼吸,侧身让过那毒扇,又铮的拔剑出鞘,顺势就斩了下来。 杨一知晓得厉害,赶紧避开,萧剑又一剑挑向他脚下,杨一知只得纵身跳下台阶。萧剑紧随其后一跳而起,凌空又一剑刺向杨一知背后。杨一知听得背后的破空声,忙反手将毒扇举到身后,轻按机关,一团黑烟喷涌出来,再轻轻一扇,那团黑烟就直向萧剑面门扑去。 萧剑赶紧收招同,又掩面侧头避过黑烟,以防毒气入眼。 杨一知刚一落地就转过身,毒扇也打向萧剑的手臂,萧剑忙挥剑劈斩,逼得杨一知又放毒烟。 萧剑的武功虽高,玄铁剑也是江湖中闻名的神兵利器,怎奈杨一知的毒烟厉害,他也不敢过于靠近。杨一知武功微弱,若非出其不意地放出毒烟,恐怕早被萧剑斩于剑下。两人都无法致胜,可他们都不愿收手,一个要为师侄报仇,一个要为爱女雪恨。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小半时辰,仍不分胜败。 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一名老道大步流星地迈了过来,正是冲霄一剑凌霄子,他大声道:“萧兄,与这妖魔打架也不叫上贫道么?” 萧剑正愁无法制敌,见来了援手,大喜道:“道兄来得正好,今日你我联手,将这魔头正法。” 杨一知冷笑道:“你们都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剑气冲霄这四字还有点名气,今日竟要以多打少么?” 萧剑冷道:“今日又非比武斗狠,谁跟你这魔头讲江湖规矩?!” 凌霄子已赶到面前,他一剑刺向杨一知肩头,喝道:“杨一知,你这邪魔,到铁剑山庄来作甚?” “道兄,先将他拿下再说。”萧剑手中攻势更盛。 凌霄子和萧剑在江湖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杨一知被二人联手对付,绝无半点胜算,他立时打算收手。趁二人不注意,杨一知张口就吐出一枚钢钉,咻的一声,向萧剑面门飞去。 萧剑大惊失色,忙以玄铁剑挡住,叮的一声,钢钉被打落在地。他低头一看,那钢钉泛着蓝幽幽的光亮,必定剧毒无比,不由怒道:“暗器伤人,算甚英雄好汉?!” 杨一知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也算不得甚英雄好汉!”说着又张嘴连吐两枚钢钉,一枚射向萧剑咽喉,一枚射向凌霄子胸口。两人哪敢大意,赶紧退开了,杨一知又猛按黑扇上的机关,喷出大片黑烟,他借机急逃,恨道:“萧剑,若云儿有甚意外,我与师兄定会登门造访,到时定灭你满门。” 萧剑和凌霄子屏了呼吸,远远退到庄内,等黑烟散尽,哪里还有杨一知的身影,萧剑也不追赶,问道:“道兄,莫非有那蒙面怪人的消息?” 凌霄子摇头道:“金兄怀疑是七年前失踪的刘充,可他却不敢肯定。” 萧剑甚为不满,道:“既是这般,金兄也该派人北上,去将事情查清才是,区区一个刘充,莫非还打得过他门下的金城三杰么?”他顿了顿,又问道:“既无那怪人的消息,今日道兄为何而来?” 凌霄子笑道:“贫道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 萧剑奇道:“甚么天大的喜讯?” 凌霄子道:“平州留守张觉两日前已反金降宋,我大宋不动一兵一卒,又添了几座城池,这不是天大的喜讯么?” 萧剑却忧形于色,叹道:“此言差矣,金人定不会让大宋白捡这个便宜,过不多久,他们定会派大军南下攻宋。” 凌霄子正色道:“贫道此番前来,便是邀萧兄一道去汴梁,好好商量抗金事宜,但听杨一知之言,萧兄定无法前去了。” 萧剑点头道:“有赛诸葛金兄坐镇,抗金一事也不需我等操心,萧某便偷一次懒罢。” 凌霄子担忧道:“阎王敌莫三味既是杨一知的师兄,下毒的功夫定然更加厉害,就怕……” 他话还未说完,萧剑便摆手道:“无妨,阎王敌莫三味在江湖颇有侠名,从未听说他对谁下毒,不定他们一人学医,一人学毒,何需担忧。” 见其说得有理,凌霄子只得道:“萧兄仍要小心提防,贫道还要赶回汴梁,这便告辞。” 萧剑点头道:“道兄莫忘了让金兄查访那蒙面怪人的来历。” 凌霄子点头道:“贫道记得,萧兄,若需贫道出手相助,只需派人送个信。你千万小心防备,莫让杨一知那魔头钻了空子。”他抱拳道:“后会有期!” 萧剑抱拳道:“萧某晓得,道兄慢走,恕萧某不能远送。”凌霄子出了铁剑山庄,径往汴梁去了。 ------------ 122 完璧归赵情意绝 01 踏雪驮着上官云一路南逃,电掣星驰般跑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大亮时,已过了均州。一人一马来到一片苍翠的高山中,越走越偏僻,越走地势越高。这片高山气势磅礴,雄壮高耸,竟有虎踞龙盘之势,乃是均州南百来里的武当山。 踏雪走到人迹罕至之处,来到一个山洞,它蹲下身,将上官云轻轻放下,轻轻舔了舔上官云的脸颊。上官云仍在昏迷,并未醒转,踏雪实已累了,就卧在一边休息。 这一人一马在山洞中呆了三天,上官云仍然未醒,许是踏雪害怕豺狼虎豹来将上官云叼走,它竟寸步不离,就守在一边,只在洞边一二十丈内吃些青草。幸得踏雪通灵,它在山洞中用嘴吸了泉水,喂给上官云喝了,上官云才未渴死,虽说仍然未醒,终是呼吸渐缓,想必伤势有所好转。 又过了两天,上官云终于悠悠醒来,他感觉胸中隐有一股烦闷之气,只觉不吐不快。上官云坐起身,伸开双臂张口便长啸一声,将踏雪也惊得一跃而起,又连声嘶鸣。再看洞外,数百丈内的百鸟尽被惊飞,各种野兽都伏地颤抖,就连远处也传来数声虎吼。 这声清啸之后,上官云才尽去胸中烦闷,他站起身,只觉身轻体健,十数日来的疲态尽然消解,就连内伤也已全好。上官云感觉四肢百骸的真气充盈饱满,胸腹中反而空空如也,显然胸腹内的真气已散到了百骸。再一运功,两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在经脉中通行无阻,更觉阴阳调和,刚柔并济。上官云暗暗惊奇,不料竟达到了碧落赋神功下篇之境,他在此瓶颈已耗费数月,试了几次都无法突破关口,不想这次因祸得福,昏迷之中竟一举将内劲散到四肢百骸。 如今功夫又有进益,上官云不禁跃跃欲试,走出洞外,见四五丈外那棵大树有水桶粗细,他走上去,运足内力挥掌便打,嘭的一声大响,那棵树就吱吱嘎嘎慢慢倒下了。上官云见自己的功夫已如此高强,不由得心花怒放,当即哈哈开怀大笑。 刚笑两声,便听不远处一名女子赞道:“这位兄弟好厉害的功夫。” 上官云转过头去,就见一名瓜子脸蛋、柳眉凤眼的貌美女子站在不远处,竟是几年未见的柳如烟,他不由惊道:“啊,是你?柳姑娘。” 柳如烟也认出上官云,她也甚是惊讶,问道:“上官云,你怎么到了这里?你武功怎的这般厉害?” 上官云叹道:“我为了寻莹莹的下落,结果却被萧庄主误会,让他打了一掌,昏迷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时候便在这里了,我也不知怎么来的。”他见踏雪不停地向自己打着响鼻,恍然道:“许是踏雪将我带到这里的罢。”踏雪似听懂了一般,人立着唏律律嘶鸣。 柳如烟见状笑道:“青青这匹马甚是通灵,应是它所为无疑。”她又奇道:“你为何要寻莹莹的下落?” 上官云苦道:“她为了帮我引开仇人,便骑着踏雪离开了,结果却只有踏雪回来。后来我遇到知情之人,说她与百花谷的人一起南下,许是回百花谷了。柳姑娘,你怎么又在这?” 柳如烟扭头看向别处,她怅然若失,幽幽叹道:“当年之事我不能助你,又怕听闻噩耗,就再未回师门。武当山山势雄奇,景色又壮丽,我喜欢这里安静,便留了下来。” 上官云奇道:“你不知金天泽已死了么?” 柳如烟惊如雷震,当即愕然失色,她眼含泪水,忍住心中悲痛,问道:“金师兄他……他真的死了么?” 上官云点点头,道:“是你师父亲手杀了他。”接着便将当年在佛宫寺对质的情形讲了。 柳如烟含泪听完,当即痛哭一场,良久才止住哭泣,说道:“金师兄行凶杀人,正当给萧浚抵命。可他万万不该推脱责任,更不该冤枉你,有此报也是理所当然。”她抹净泪水,又说道:“上官云,百花谷与铁剑山庄关系莫逆,定不会为难莹莹,你去谷中寻她便是,我要回汴梁去祭拜金师兄,就不能与你去了。虽说他不义,但我不能无情,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上官云点头道:“正好我也要寻访百花谷的所在,我们一道下山罢。” 柳如烟奇道:“你还不知晓百花谷在哪里么?” 上官云摇摇头,叹道:“我问过萧庄主,可他非但没说,还不相信百花谷的人将莹莹带走了,这才与我动了手。” 柳如烟道:“我曾听师父提过,百花谷便在鄂西,可他并未说具体位置,你去鄂西一带打听打听,兴许能得知些消息。不过千万小心,百花谷极为隐秘,谷外还有阵法之类,以防外人进入,谷中之人武功又高强。那谷主更是厉害,比我师父也不弱半分,你千万不要与她们起冲突,只可好言解说清楚。”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听她说得百花谷大概位置,上官云不禁心花怒放,喜道:“柳姑娘放心,我都晓得的。” 两人一道下山,然后南北分道而行,上官云到鄂西去打听百花谷的消息,柳如烟则回汴梁祭拜金天泽去了。 如今有了百花谷的消息,加之百花谷与铁剑山庄关系莫逆,上官云也不再着急。他一路慢慢打听,又一边习练武功,走了好些天,才到了归州一带,短短两百多里路,足足花了十来天,可他的武功倒精进不少。 这日终于到了归州城外,上官云打算进城,看看能否遇到知情之人。他纵马来到城门外,就听守门的宋兵哭丧道:“姑奶奶,我们真的不知道,每天有这么多人马进进出出,哪能看得清楚?你的武功这么高,我们绝不敢骗你。” 一名女子娇斥道:“你们十几个大男人,整天守在城门边,便连一匹马都看不清么?那要你们还有何用?不若将你们杀了算了。” 听得那女子的声音,上官云立马精神一振,不禁惊喜若狂,心中难以自持,当即拍马急奔上前。虽未看见人,他仍大喊道:“青青,青青,是你么?” ------------ 123 完璧归赵情意绝 02 城门内那女子也纵马走了出来,正是柯青青,她看见上官云,不禁喜极而泣。柯青青呆立在城门口,双眼泪如泉涌,嘴里喃喃道:“云哥哥,你终于……终于回来了么?” 踏雪见主人在前,扬起四蹄如雷似电般奔上前去,它来到柯青青面前,不停地上下晃着脑袋,鼻中也打着响鼻。 只城门两边各跪了七八名宋兵,一个个脸上身上都有不少鞭痕,显然都是让柯青青打的。那些宋兵也不敢起来,见上官云一来,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母夜叉立即变成了娇滴滴的弱女子,他们都不住给上官云磕头。上官云跳下马背,走到柯青青面前,喜道:“青青,几年未见,你还好么?” 柯青青止住哭泣,也翻身下马,说道:“云哥哥,我一听说你从铁剑山庄往南走了,便立即骑马来寻你。我找了好多地方,还以为你又不见了,我……我……我找你找得好苦……”她扑到上官云怀中,更是嚎啕大哭。 上官云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也不知如何相劝,直待柯青青哭够了,他才柔声说道:“青青,我们也甚挂念你,只是回来后又出了些事,所以才没来找你,你千万莫要怪我们。” 柯青青这才想起城门口还有不少宋兵,她一个黄花闺女,当着人与上官云搂搂抱抱,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她忙将上官云推开了,又对那些宋兵凶巴巴地道:“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滚?!”那些宋兵得饶一加,赶紧连爬带滚往城内去了。等宋兵走远,她才问道:“你们?云哥哥说的是谁?莫不是说的莹莹?” 上官云点头笑道:“当年不是我和她一起走了么?不是莹莹还能是哪个?” 听其叫得亲热,柯青青不免嫉妒,她心中悲苦,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 上官云忙劝道:“青青,我们不是回来了么?你莫伤心了。”他这一劝,柯青青又大哭起来,上官云伸手要将她的眼泪擦掉,也给她扭身跑开了。 柯青青跑到踏雪面前,伏在马颈边低声哭泣,双肩不住抽动,显然极是伤心。踏雪转头侧眼看看主人,又看看上官云,两只前蹄也轻轻踢了踢地面,像是明白主人心事,又像在责怪上官云一般。 上官云对这男女之事自来看不透彻,见柯青青好端端地又与自己怄气,也不知道哪里开罪了她,便悻悻然站在一边,也不与其说话。 柯青青哭了一会儿,想起两人分离数年,今日方才刚见面,她虽然吃醋,却也不好再与上官云生气。她止了哭泣,擦了泪水,问道:“云哥哥,你和莹莹这几年到哪去了?怎么杳无音讯?我,我到处寻你们,可怎么也寻不到,我还以为你们……”她又红着眼圈,再说不下去了。 上官云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城罢。” 柯青青又抹了抹眼睛,点头道:“我也赶了好远的路,找间客栈歇歇也好。”二人进城寻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打算歇息歇息,再叙叙旧。 上官云自铁剑山庄南逃,又在武当山的山洞中昏迷了几天,这一路过来都在专心练功,一直未好好吃顿饭,此时看着极是消瘦。柯青青心疼不已,忍住心中疑问,叫了一大桌酒菜,让伙计送到房中,要好好给上官云补补。 不多久,几名伙计就将酒菜送了上来,上官云这些天确实也饿了,他也不客气,将酒菜直往嘴中送。柯青青见其吃相,还怕他吃不饱,哪里会笑话他? 酒足饭饱之后,柯青青才问道:“云哥哥,当年你们往北走了,便一直没回来过么?” 上官云将这几年的经历讲了,柯青青一会儿感叹世事无常,一会儿又为上官云得到神功秘笈而欣喜,一会儿又对杨青和贺芝仙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感慨天下之奇。 待上官云一一讲完,柯青青说道:“云哥哥,你被迫逃到极北之地,只因武林正道误会于你,如今爷爷和许多武林英雄会聚一堂,都在汴梁金城派,不如你与我一道北上,向他们解说清楚,免得再增误会。” 上官云摇头道:“此事不忙,终有解说清楚的一天。当务之急是要寻到莹莹,我已有她的消息,要往南寻访百花谷的所在,哪有时间与你北上。” 这几句话上官云说得毫不经意,柯青青却心中阵痛,但她牵挂面前的男儿,不愿其与正道敌视,又劝道:“云哥哥,百花谷与铁剑山庄的关系非比寻常,她们定不会为难莹莹,日后再去寻访也不迟。反倒是你,若现在不说清楚这一切,只怕武林正道之人见面就要取你性命,哪怕你武功再高,以一已之力,怎敌得过天下正道?!” 上官云怫然作色,起身大声道:“青青,我怎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弃莹莹于不顾?你可要知晓,当日她也是为了我才被百花谷的人带走的,若我与你北上,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柯青青听他言语中有责怪之意,不禁怨气满腹,泪水也在眼中打转,她埋下头,道:“云哥哥,你真不与我去汴梁?” 上官云摇了摇头,苦道:“莹莹与你也是好友,你怎能叫我不管她的死活?我主意已定,决不会跟你到汴梁的。” 柯青青突地站起身,指着上官云,气道:“你……你现在心里只有她么?” 上官云一时间竟未明白柯青青在吃醋,点头道:“莹莹为我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她有难,现在我自然只想着救她回来。”他若知道这句话更增误会,定然不会说出来的。 柯青青只觉肝肠寸断,当即泪如雨下,一掩红唇,转身便跑了出去。她噔噔噔跑下了楼,不久又听一声马鸣,看来已骑马走了。 上官云愣了愣神,这才追下楼去,柯青青却已骑马走远了,可她却未骑踏雪,他似自语,又似对踏雪道:“我的迷踪鬼步已有小成,如今也用不上你了,不若趁这机会物归原主,也免得你跟着我受苦。”他翻身骑上踏雪,忙追上前去,刚出城门,就见柯青青在前面急驰,踏雪看见主人,也大声嘶鸣。 [,!] ... ------------ 124 完璧归赵情意绝 03 柯青青听见声响回头看见,以为上官云回心转意,欲与自己回汴梁。她停下来翻身下了马,走回来喜道:“云哥哥,你愿与我一道走了么?” 上官云跳下马背,摇头道:“青青,我已说过要去寻访百花谷的所在,不将莹莹救出来,我决不甘休。你若骑着那驽马,这一路回汴梁定然非常辛苦,不若我还给你罢。” 柯青青心如刀绞,大哭道:“你连我的马也不要了么?” 上官云虽见其伤心,却仍未明白她心中所想,淡然道:“青青,我如今已用不着踏雪,还是还给你罢。” 见其说得坚决,柯青青不禁伤悲至极,她反而不再哭泣,狠狠抹了抹泪水,咬牙恨道:“你既不要它了,又不愿与我回汴梁,我们便各走各的罢。”她说的虽是踏雪,却又暗指自己,这句各走各的也是绝断之意,她已打算不再与上官云相见了。 上官云不明就里,仍点头道:“好罢,你先回汴梁,我寻到莹莹便来找你。” 柯青青只道他是客气才说日后要来寻自己,她认定上官云要与自己绝交,只觉头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两眼视而不见,双耳听而不闻。柯青青不再说话,默默骑上踏雪,调转马头,轻轻一拍马腹,踏雪便绝尘而去。 上官云依依不舍,还在后面大声道:“青青,你多多保重。”可是柯青青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见半句,上官云与那匹驽马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般地呆呆愣愣,这一人一马都猜不出柯青青的心思,都不知柯青青到底为何要离自己而去。 待柯青青走远,直到再看不见了,上官云方才转身回到客栈,他休息了一晚,将那驽马抵给客栈当作房钱饭钱,第二日又南下寻访。 出了归州不远就到了长江边,此时正值八九月,恰是汛期,就见江水滚滚,巨浪翻涌,洪涛惊天,看模样已无法渡江了。渡口边站了不少人,都在看这洪涛拍岸的景象,上官云也不着急,便在渡口边的茶棚内要了一碗清茶,边喝茶边看这惊涛巨浪。 一碗茶还未喝完,便听渡口边那些人鼓噪起来,似是见了甚了不得的东西。上官云心道莫是龙王现身了么,不然这些人为何躁动?他放下茶碗走出去,打算一看究竟。 只见江中自上游漂下来一条大船,那船已被洪涛打翻了,船面朝下船底却在上,在船底之上,还站得有一人。那人看见渡口这边有不少人,一边挥着双臂,一边大声呼喊。只是浪声太大,他隔得又远,所以听不清楚,许是喊救命之类。 那只大船在浪淘中浮浮沉沉,许是撑不了几时了,那人的性命更是难保。眼见情势危急,上官云想也未想,他只觉血气上涌,当即打算救人。他奔到渡口边,将一条小船解开绳索,往江中一推,那船便向下游漂去,他跳到船上抄起船桨,双臂不停向前划。渡口边的众人看见,都呼喝着叫好。 怎奈上官云自小生在北方,平常见着的大多都是冰雪,根本不会划船,那小船打着转往下游漂去,硬是无法往前划出半尺。上官云又纵身跳回岸上,见还有几条小船停在渡口,忙那几条船尽都解开。等几条船漂到江中,他又跳上其中一条,运起内力,嘭嘭嘭凌空连出几掌,那几条小船哪经得住,喀啦啦尽被打成木片。 岸上众人疑惑不解,不想其把船都打碎了,没有船又如何在这涛天巨浪中救人,一时之间骂声不断,喝声不断,尽说他蠢才笨蛋之类。上官云心无旁骛,他站在唯一剩下的那条小船上,几下将大些的木块捞到舱中,然后又奋力将木块往江心扔去。岸上众人看见,只疑心他已疯了,不然为何打碎别人的船不说,还要将碎片扔掉。上官云扔完木块,运起迷踪鬼步就往江心纵去,众人都大声惊叫,只疑他要跳江自杀。 上官云纵出两丈许,伸脚在水面一踏又向前纵去,原来他刚才扔的木块是要用来做踏脚之用。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提心掉胆,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将上官云吓得掉进滚滚江水之中。上官云如此这般纵跃了二十来下,竟到了江心的大船上,他不敢稍作停留,托起船上那人就返身回纵,待他们回到岸边,已到了下游两三百丈处。众人见二人脱险,都不禁一阵欢呼,尽夸上官云武艺高强,又说其有勇有谋。 上官云却惊出一身冷汗,方才救人,只是凭着一时之勇,若再让他试一次,不定自己都掉进江中被洪水卷走,哪里还能救人? 被上官云救出那人吓得面如土色,他忍住心中后怕,拱手道:“这位兄弟好高强的武功,你救得我郑昂一命,还请受我一拜。”说完双膝一屈就要跪下。 上官云一把将其托住,摇头道:“在下也是逞一时之勇,哪有甚高强的功夫?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患难之时理应互相帮扶,郑兄莫要客气。” 郑昂也不多礼,问道:“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上官云拱手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郑兄切莫再提恩人二字。如今正值涨水时节,郑兄怎会在这涛天洪水中行船?” 郑昂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郑某乃是江南七十二商号之人,一直负责巴蜀鄂湘一带的采买事宜。近几年商号生意越做越大,与金人也时有来往,这批蜀地的绸缎金人已催了许多天。我见这几天江面平静了些,只道应无事了,便安排大船装运,哪知才走了两天,便让洪水卷翻了船。船上的伙计尽都丧了命,我只因跟师父神算子庄晏习得些武功,一时才未落水。若非上官兄弟出手相救,我哪能捡得一条命,必定也会葬身鱼腹。” 想不到郑昂竟是江南商号之人,居然与庄晏是师徒关系,上官云听其说负责巴蜀鄂湘一带的采买,赶紧向其打听百花谷的事,道:“郑兄,你常在这一带行走,可曾听说过百花谷在哪里么?” ------------ 125 完璧归赵情意绝 04 郑昂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百花谷倒是常听人说起,可我却不知道到底在哪。上官兄弟,我在夔州时,曾听有人说过,经常见到不少带剑的姑娘,却又不知道那些姑娘从哪里来的,说不定她们便是百花谷之人。” 上官云本是随口一问,哪知还真有些消息,他不禁大喜过望,喜道:“郑兄,那人可曾说过那些姑娘在哪一带行走?” 郑昂道:“据说在施州一带,具体位置却不知晓。” 上官云喜不自胜,他不愿耽搁半刻,拱手道:“郑兄,我还有要事,你我就此别过,日后再会。” 郑昂抱拳客气道:“今日蒙上官兄弟的大恩,郑某日后必当重报,请!” 上官云沿江岸逆流而上,在巴东转向西南往施州而来,归州到施州虽只有三百多里路,但这一路尽是高山峻岭,到处悬崖峭壁,饶是上官云轻功高强,仍走了四五天才到。 这日已到施州,上官云打算再向人寻访,还未进城,就见几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自施州城中出来。这几名少女容貌极美,都是一副汉人打扮,每个人又背着一个小背篓,显然是采买一些日常所用之物。此地大多都是土苗蛮族,除了一些来此经商的中原商人外,基本上极难见到一个汉人,看那几名少女的模样,定非出自当地普通人家。 上官云不再进城,悄悄跟在几名少女身后,看她们来自何处。他跟着几名少女往西北方向走了三四十里,来到一处靠江边的大宅子前,几名少女则进庄去了。 此时还是白天,上官云也不敢进去察探,他又返身回了城,打算先在城中打听打听那处庄子是什么所在。上官云在一处专供行商歇脚的酒楼坐下,要了几碟小菜和几个馒头,便对伙计道:“小哥,跟你打听打听,施州城西北三四十里外那处靠江的庄子是什么地方?” 那伙计笑道:“客官,你这般问,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上官云见伙计没回答不说,反而还向自己发问,心想这人还真是啰嗦。他急于打听消息,便按捺住性子,点头道:“小哥真是好眼力,我确实是第一次来施州。我见那庄子周遭地势生得好,所以想看看是哪家这么有福气,选了这么一处上风上水的地方建了宅子。” 那伙计仍是笑道:“我看客官不是看人家庄子地势好,倒是看人家庄内姑娘生得好罢?!” 上官云闻言啊了一声,他未想到这伙计居然这般看待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愣眼巴睁地看着那伙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伙计见上官云呆呆愣愣的模样,低下头轻声道:“我劝客官千万莫打那些姑娘的主意,她们可都是厉害得紧,搞不好便丢了性命。” 上官云回过神来,皱眉奇道:“这是为何?” 那伙计仍是轻声道:“施州方圆百里范围内,哪个不知那碧水庄,那些姑娘都是狐狸精化成,别看她们生得好,可都专要人命的。以前也有几个胆大的富家公子想招惹她们,结果不知怎么搞的,一个个原本无病无伤的精壮汉子,都无缘无故死在家中。那些人的家人请仵作看了,连仵作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说说看,那些公子难道不是被狐狸精将魂勾去了么?” 上官云心道:“那些姑娘莫非是什么歹人,不然何以要害人性命?”他并不回答,只是问道:“那个庄子就叫碧水庄么?不知道又是谁家的?” 那伙计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晓得了,反正那些姑娘隔些时候就要来城中买米买盐,客官大可去向米铺的掌柜打听打听。不过客官千万莫动歪心思,要不然小命丢了,可别怪小的没提醒你。” 上官云笑道:“那是那是,我还要谢你提醒我这事。” 那伙计闻言便笑眯眯地看着上官云,却不说话。 上官云明白他是讨要赏钱,便大大方方地给了他几两碎银。 那伙计笑得更殷勤,说道:“客官稍等,馒头和小菜马上就来,小的这就帮你催一催。”接着便蹬蹬蹬下楼去了。 上官云用过饭菜,在这酒楼中直坐到天黑,这才出了城,打算到那碧水庄去探察一番。他使出轻功,向碧水庄赶去,没费多少时候到了庄外,不想却见庄中一片漆黑,上官云自语道:“还不到戌时,庄中的姑娘这么早便睡着了么?” 他蹑手蹑脚来到庄门前,从门缝往里看去,并不见一个人影。上官云拔出赤血神剑,将门栓轻轻拨开,他推门进去,又反身将门关好,这才悄悄摸进院中。 上官云悄无声息地来到东厢的房外,用手指轻轻将窗纸捅了一个小孔,又从小孔吹了些**进去。过了一会儿,估计房内的人已睡死了,他才将这房门的门拴拨开,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又将火摺晃燃向床上照去,就见一间雕花大床上空空如也,便连席子枕头都没有,哪里还有人睡。再看屋内,木柜、桌凳之类用具一应俱全,可上面灰尘都积起老厚,显得很久都没人来过这间屋了。 他退了出来,又将隔壁的门打开,里面仍是一般模样。上官云暗觉奇怪,白日里明明看着几名少女进了庄子,不想看了两间屋子,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还不死心,又将其他门一一打开,忙了近两个时辰,看了三十多间屋子,终是一无所获。所有房间都是一般模样,屋内不单无人,灰尘都积起老厚。 上官云想起白天酒楼那伙计所说,不觉心悸起来,莫非那几名姑娘真是狐狸精化成人形的?为何这庄中一个人影也不见?上官云只觉背脊发凉,便是这八九月天气,也如寒风刺骨一般,他站在这屋中,更觉冷如冰窖,手脚都险些颤抖起来。上官云不敢再呆在此处,赶紧出了庄子,脚下生风一般健步如飞,不多久便跑到施州城外。 ------------ 126 完璧归赵情意绝 05 此时城门早已关了,他想起碧水庄的所见,只觉毛骨悚然,也不敢再去人少的地方,就靠着城门坐下。上官云在那奇怪的庄中寻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受了不少惊吓,看着城外的树木山石都如厉鬼一般,那些鬼影尽都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闭了双眼强迫自己睡觉,过了好久,终是睡着了。 第二天卯时一到,施州守城的宋兵将城门打开,上官云却还未睡醒,他扑通一声便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守城的宋兵见状哈哈大笑。上官云站起身来,见他们取笑自己,不禁怒瞪双眼作势欲打,那些宋兵赶紧四散逃窜,上官云见他们狼狈的模样,也站在城门哈哈大笑。 一名宋兵许是带头的,他见上官云发笑,狠道:“你笑甚么?” 上官云笑道:“你们取笑我一回,我便取笑你们一回,谁也不欠谁的。” 那些宋兵闻言哪里肯依,团团将上官云围住,看着便要上前动手。 上官云不想这些宋兵居然不知好歹,他虎喝一声,威风凛凛道:“你们将我摔着便算了,但取笑我确实不该,莫非还想与我动手?!” 那些宋兵见他这般威猛,哪敢再上前半步,都退到一边让开了,上官云也不理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他又来到那间酒楼,仍是叫了那位伙计,点了些米粥,问道:“小哥,昨日你说的可是真的?有人见过那些姑娘变成狐狸么?” 那伙计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昨日说的那些事,有人许是见过,不过他们都已死了,哪能告诉别人看见没看见?” 上官云又问道:“这城里哪有米铺?” 伙计一指斜对面,说道:“客官许是想再打听打听罢,你沿这条街走下去,看哪家的生意最差,哪家便是了。” “生意最差那家?你没说错么?”上官云只觉惊奇。 “小的怎会说错,那家米铺从早到晚少有人上门,只有碧水庄的姑娘爱在他那买些米盐,她们也不去别家。不过那些姑娘出手可是大方得很,不然那米铺的生意那么差,怎能撑到现在?”伙计郑重其事地道。 上官云点点头,暗道:“看来这米铺也有问题,还真得要去探一探。”他掏出一块碎银,递到伙计手中,笑道:“小哥,多谢你了。”说罢便摆摆手让其离开。 那伙计甚会看人眼色,加之又得了银两,道声诺自下楼去了。 上官云用过米粥,便去寻伙计所说那家米铺,他依着伙计所说,走了没多久,就见街道右边一间米铺生意确实清淡许多。 此时正值半晌午,城里城外不少百姓都在买米买菜,街两边十多家米铺面铺生意极是红火,唯独那一家不是这般。除了偶而一两个人进去看看以外,其余百姓就如看都未看到那家米铺,便是偶有进去看过的人,出来时也满脸鄙夷之色,显然看不上那家米铺的东西。 上官云暗暗惊奇,便要上前看个究竟,他进了米铺,那掌柜理也不理,仍是拿着一本唐诗在摇头晃脑地念着。上官云假作要买点米粮,将铺中的米面看了又看,这铺中却尽是好米好面。 别家的米都是鄂州或是巴蜀一带产的,粒小且黑,他家的米居然是从江南远道而来,不单粒大色白,闻着竟还有淡淡的香气。这些好米并非给普通百姓吃的,尽是向朝廷进贡的贡米,也不知他家是从何处得来。再看那油盐酱醋,茶糖美酒,哪样不是好东西,尽是天下各地的特产之物,均是供给皇家所用的。 上官云抓了一把白花花油灿灿的大米,问道:“掌柜的,这米如何卖?” 那掌柜头也不抬,两眼仍是看着手中的诗书,随口答道:“一斤十两白银。” 上官云吓了一跳,这便是贡米,也远远值不得这个价。十两白银若到别家买米,少说也要买上好几百斤,不料这掌柜居然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十两白银一斤。上官云假意问道:“掌柜的,可以少算些么?” 那掌柜仍不抬头,冷冷地道:“要想便宜,就到别家去。” 这人态度恶劣,上官云心中大是不快,怪不得他家生意这么差,不光东西卖得极贵,这掌柜说话又甚让人难受,哪会有人愿意到他家买米?上官云想要打听那碧水庄的事情,又问道:“掌柜的,我要一百斤,可以帮我送去么?” 那掌柜的还是不抬头,答道:“你要买就自己拿回去,我这不送上门。” “城西北三十多里外的碧水庄也不送么?”上官云冷眼问道。 那掌柜猛地起身,那本唐诗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打量了上官云几眼,喝道:“你是什么人?”他顿了顿,又故作镇定道:“管你碧水庄还是黑水庄,我这都不送。”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唐诗,抖了抖灰尘又坐下看书,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书上,不时就用眼角瞥上官云一眼。 见其这般模样,上官云已知这掌柜心中有鬼,他也不打算就此拆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到别家去买。”他转身出了铺子,头也不回地往别处走了。 走过街角,上官云心中暗暗计较,不单碧水庄怪事连连,这米铺也有古怪,他心有疑惑,便打算晚上再来探查。既然现在无事,干脆去碧水庄再看看情况,就算真有狐狸精,她们也不敢大白天出来伤人,上官云想到此处,当即大步流星往碧水庄走去。 还未到城门,上官云便觉身后有人跟着,他怕打草惊蛇,并不转身察看,反而放缓脚步,免得那人跟不上来。出了城又走了七八里路,周遭已再无遮挡之物,上官云猛一回头,就见身后百来丈外跟着一名小厮模样的青年男子。 那人见上官云回过头,神情不禁有些慌乱,但他仍强作镇定向前走来。上官云待其越过自已,才慢慢跟在那人身后,走了一两里路,那人便停下脚步不再走了,他转过身,对上官云道:“你……你跟着我作甚?” ------------ 127 完璧归赵情意绝 06 上官云笑道:“这位大哥,这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走得,我便走得,如何见得是我跟着你?” 那人着了慌,说道:“那你……那你先走罢,我不想你跟在我后面。” 上官云仍是笑道:“我为什么要走在你的前面?” 那人更是乱了分寸,结结巴巴道:“你……你……,我……我……”他你你我我地说了两句,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上官云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自己都说不出理由来,凭甚么还要我走在你前面?莫非你想跟踪我?” 那人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会跟踪你。” 上官云笑道:“那你就走前面罢。” 那人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城一趟。”他慌里慌张,撒开步子便往施州方向跑了。 上官云沉吟道:“这人定是那掌柜派来的,看来这碧水庄和米铺的关系不浅,定要查清才是。”他见那人已经走了,料来也不敢再来跟着自己,又大步向碧水庄走去。 来到碧水庄前,上官云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并无半点声息,他又从门缝看了一遍,仍是没有人影。上官云拨开门走了进去,再将所有房间查看了一遍,仍如昨晚那般,只不过地上有几个脚印而已,却是他头晚留下的。 来到后院,只见一条小路直通江边,上官云顺道来到江边,已是到了一处很小的码头,不过却没有船。在码头边的石桩上,倒有麻绳磨出的一条条深痕,显然这里时常拴得有船。看来昨天那几名少女都坐船走了。上官云哑然失笑,昨晚却是虚惊一场,也不知道那几名少女是往下游还是上游走了,此时并无法继续追寻。 上官云出了碧水庄,又来到施州城中,打算到米铺察探一番。到得晚间,街上都已宵禁,他展开轻功,悄悄来到那间米铺,铺子门板间的缝隙还透得有灯光出来。上官云纵身上了房顶,轻轻揭开瓦片向下看去,就见铺中的掌柜和白日跟踪他的人都在铺中。 便听那掌柜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交待你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你还有甚用?唉,也不知他们怎的就派你来。” 那人极是委曲,辩解道:“掌柜的,你不是不知道,这些人我们哪惹得起?” 掌柜的伸手指了指头顶,上官云吓得一惊,但见二人并未异动,这才放下心来,就听掌柜的轻声怒斥道:“马二,难道惹不起他们,你就以为惹得起上面那些人么?” 马二仍强嘴分辩:“还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那人许是会武功的么?我不会武功,又被他发现了,哪里还敢惹他?” 掌柜的怒不可遏,可他仍按捺住怒火,苦口婆心地说道:“若被庄中那些姑娘知道这事,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便是上面的人晓得了,恐怕你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才来不久,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也不怪你。可以后千万莫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便是你被他杀了,你也只有认命,知道么?” 马二不乐意道:“掌柜的,铺子里的活计虽说清闲,每月的银钱也拿得不少,但庄中那些姑娘却是不好相与,便是多看了一眼,她们也凶巴巴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若你跟上面的人说说,让我回去当差算了,省得在这惹你生气,我也不用整天提心掉胆,生怕哪天脑袋搬了家。” 掌柜的嘿嘿冷笑了两声,指着马二道:“马二啊马二,你以为这么简单么?难道我就不想回去当差?若你想回去,除非成了死人,不然休想离开半步。” “掌柜的,这几个月来,我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你便这么对我么?”马二虽说记恨,却不敢发作。 “莫非你还以为这些事都是我从中作怪?”掌柜的呸了一声,心中甚不愉快。 “不是你还能是谁?”马二小声嘟嚷。 掌柜的气得挥手欲打,却终是放下了,他急得顿了顿脚,道:“你……,唉,马二,你竟这般糊涂,可知我们到底为何在这?” “还不是帮人悄悄贩些贡米么?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的生意。” “明面上看是这样的,可哪止这么简单。” “掌柜的,难道事情原本不是这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好像是汴梁哪位大员与庄中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要不然上面为何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贩卖贡品,又费尽周章运到这偏远之处来。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二点了点头,道:“没错的,我们只与那庄子做生意,必定是这样。” “你既明白,就该知晓这是掉脑袋的事,朝中那些人,你我一个也惹不起!” 马二愁苦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卖一辈子米?”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除非上面的人开恩,将你调了回去,不然你提都不要提。” 马二哭丧着脸,长声哀嚎着:“我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的爹娘啊……”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我在这快十年了,连施州城都不敢跨出一步,还说甚见父母亲人,你莫若早将这心思忘了罢。” 马二更是伤心:“我连媳妇都还没娶,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唉。” 掌柜的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斥道:“以后那些姑娘再来时,你少拿眼瞟她们,若被她们看到,小心你颈上那物事。” 马二却不以为意,当即转悲为喜,笑道:“那些姑娘虽说厉害,但个个长得像天仙似的,许是皇宫中的娘娘都没她们好看,不看的话,岂不可惜了么?” 掌柜的挥手打了马二一巴掌,怒斥道:“马二,你当我说的是废话么?若你再敢打甚歪主意,不要她们动手,我就将你两颗珠子挖出来。” 马二见其不似说笑,再不敢戏谑半句,他捂着脸,唯唯喏喏道:“是,不看了,不看了。” 掌柜的没好气地道:“时候不早,我去睡了,你收拾一下,万一明天那些姑娘来了,看着甚不像话。”他不再理马二,自回后屋去了。 [,!] ... ------------ 128 完璧归赵情意绝 07 马二对着掌柜的悄悄啐了一口,才轻声自语道:“那些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不看白不看。”他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掌柜交待的事,赶紧将铺中打扫了。 上官云听得不明不白,但铺中二人却打算休息,他也只能回客栈。他躺在客栈的床上,心中疑惑颇多,碧水庄这般奇怪,必定不是普通人家,可那些姑娘如何又与朝廷中人扯上干系,到底是不是百花谷之人?这一切只能慢慢察探了。 第二天上官云在客栈外的小摊上用了些粥点,又出城到碧水庄去察探,他在庄外守了一整天,仍不见有人从江上过来,他只得又回了城。第三天他又去了,见庄外无人,干脆在隐蔽处盘腿坐下练功,一边看着庄中动静。 如此过了五六天,方见得两名少女自上游划着竹筏过来,她们将竹筏停在庄后的码头,下了竹筏,直接穿过庄子,出门径往施州城去了。 上官云站起身来,寻了一片竹林,用赤血剑砍了二三十根手臂粗细的大竹,尽数拖到下游的江边。他用竹篾将竹竿扎成筏子,又拿了一根稍长些的竹竿当做撑蒿,打算等二女回去时跟在后面。 两个时辰后,两名少女背着背篓进了庄子,上了竹筏后又回上游去了。 上官云不敢让她们察觉,直等二女走远后才慢慢跟上,可他不会划船,费了半天劲,竹筏非但没往上游走,反而顺流往下走了四五百丈。他咬牙发狠,在天快黑时才找到其中窍门,虽不甚快,却也能逆水而上。此时二女早不知到哪去了,上官云不愿耽搁,连夜往上游划去。 在江中走了四五个时辰,始终不见有甚异常,此时天色又已大亮。此处江道越来越窄,江面仅宽三四丈,两边绝壁高耸,不下三四十丈,几如刀斩斧削,绝壁顶尽是成百上千年的古木枯藤。 这江道两岸苍翠雄险,崖壁陡峭奇绝,飞瀑狂泻而下,江面流水潺潺,实乃一大奇景。真可称得上是清江升白云,绝壁环峰从,天桥连群洞,飞瀑雾氤氲。上官云见到这奇妙景色,不禁暗暗赞叹,好一处奇绝险要的隐秘之地。 又走了四五里,便见两边崖下有不少山洞,洞与江通,洞底黑黢黢的也不知有多深,洞中水流有缓有急,看来这些山洞还通着地下暗河。上官云正看两边的景色,却觑见一个山洞中似有甚么一般,他又折转过去察看,来到洞口,只见洞内十来丈处停有几个竹筏,并无人影。 上官云将竹筏划进山洞,就见江水缓缓向洞底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流走了,这洞底再无水流,已是岩石形成的地面。这里到处是石笋石柱,顶上还有不少钟乳石,原来这里是一处溶洞。地面上被人踩出了不少的凹痕,这溶洞应是常年有人行走,除了那些神秘的少女,不知还有谁会来到这隐秘的所在。这些凹痕往洞中深处去了,往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几支竹蒿已经干透,正好可以做成火把,上官云毫不客气,取了一根过来,用赤血剑斩成两三尺长的小段,他点燃火把,沿地下的痕迹往溶洞深处走来。 这溶洞中岔道极多,幸好洞中被人踩出许多凹痕,上官云才没走错道,在溶洞中走了十多里路,这才来到一处出口。 洞外是大片古木参天的树林,这些树木甚是粗壮,非得两三人合抱方可。这里林荫冠盖,遮天蔽日,并无多少光亮透到下面,林中甚是昏暗。地下尽是枯枝落叶,足有尺来厚,却再看不到一丝人走过的痕迹。上官云一路沿迹而来,并没有走错道,他又未在其他岔道见得有人走动的痕迹,那两名少女无疑是从这洞口出来的,他扔掉火把,又往密林走去。 这片林子长势甚好,并不像刚刚在江中见到的那般,那江边崖顶的树木上都缠得有不少藤萝之类,树下也生了许多灌木,这里除了尽是一棵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外,竟连颗草也少见,整片树林不像天然生成,反倒像是人为。 走了十好几里地,仍未走出树林,不料这树林竟这般大,他怕在林中呆得久了被人发现,又使出轻功大步流星地往前迈去。又走了不下五十里,仍在这树林之中,这树林就似无边无际一般。上官云放缓脚步,又慢慢向前走了四五里地,只见到处都是一般景象,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不知不觉竟在这树林中迷了路。 上官云静下心来暗暗沉吟,看这树林的模样,这些大树应是被人排成了阵法,不然何以会是这个样子? 他只会解九宫八卦阵,便按破解之法寻了一处阵眼,依着九宫之数越过几棵大树后,又折转再越过几棵。走了两三柱香的时间,按说也应该走出树林了,不想却仍在树林之中,再看周遭还是一般模样。 上官云苦思冥想,又试了好几次,仍是不得其法,他攀上树去,想要到上面看看这片树林到底是何模样,又到底有多大。来到树顶,却见树冠之上尽是雾气,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看清,他只得又下地来。 他不禁心中后悔,要不是自己冒失,哪会在这着了道,不想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片树林,居然暗藏阵法,定是为了阻止外人接近而设。也不知这到底是何阵法,阵眼又在何处,若是无法走出去,恐怕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上官云在这干坐了一天一夜,心中越发焦虑,萧莹莹的下落还未打听到,他自己又身陷绝境,他只恨先前未将那两名少女抓住询问,也好过自己一个人迷失在这阵法之中。他虽悔恨,却仍不死心,他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去,想看看这些大树到底是如何排出阵形。 就见这些大树或多或少分成一组,多者八九,少者一二,确是九宫之数无疑。不过这阵形却极是复杂,虽说与九宫八卦阵有些相像,却并非完全以九宫八卦排列,其间不仅隐含五行方位,还远不止九宫之数那么简单。他一边走一边看,用了三四个时辰,终于看出些许头绪来,这片树林既可说是九宫八卦阵,也可说不是。 ------------ 129 完璧归赵情意绝 08 这里的树木以九宫之数植成定是没错,但这里并非普通的九宫八卦五行阵那么简单,而是九宫之中又套着九宫之数,这样算来便有九九八十一宫,加之暗含五行阵法,此阵已极为复杂,上官云若在这里不迷路,反而倒奇怪了。 此时既已得知阵法到底是何模样,上官云便盘腿坐下,在地上画出九个九宫图,一步步演算方位、步数。迷踪鬼步本就脱胎于九宫八卦阵,上官云对九宫图更是了然于胸,若是普通九宫八卦阵,最多一时三刻便能化解,这片树林的阵法居然耗去他整整三天三夜时间,方才在心中有了一个大概。也幸好他懂得九宫八卦阵,若换作他人,不在这等死,便只有等那些神秘少女发现,到时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上官云已得要领,便打算破阵,他先探清树林中的五行八卦方位,认清生门死门所在,打算依九宫之数往生门而去。说来虽简单,但要在这成千上万株一模一样大树中寻得生门死门,又是谈何容易?上官云好不容易寻得生门,他脚踏五行方位,心中默念九宫之数,不时又在大树中寻得生门所在。 这一路慢慢走来,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待他走出树林,看天上明月朗照,已是到了半夜。树林边又是一个山洞,他便在洞中歇息,打算天亮后再寻路前行。 第二天上官云醒来,又在周遭寻了一遍,除这山洞外,并无其它出路。这山洞颇深,想来定是通向别处,他点了火把往洞中走去,走了约两三里,果然又到一处洞口。 洞外乃是一片山谷,站在谷口,只觉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真是一处绝佳的所在。这山谷宽约百来丈,在四五百丈外又折转向南,也不知有多深。山谷两边尽是两三百丈高的悬崖峭壁,四周群峰叠嶂,山谷环绕其中,极是隐秘难寻。 谷中不少参天古木,却并非成片的树林,而是零零散散,东一棵西一株。树下的空地被人开出了一块块田地,靠洞边的几块地中,尽种着一些人参灵芝、首乌黄芪等灵药,还有一处崖壁上种着不少起死回生草,甚至不远处的兽栏中还关着十几只香獐和梅花鹿,定是用来取麝香和鹿茸的。紧靠悬崖边还有二三十间木屋,看来谷中还有不少人住,在前边不远处,有五名四五十岁的农妇正在药田中忙活。 上官云甚是惊奇,这山谷这般难寻不说,居然还用九九八十一宫的九宫八卦阵来防止外人进入,若为了这些灵药,说来还算是值得。他走向前去,想要打听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那几名农妇看见上官云,不禁惊讶万分,显然这里极少生人前来。 上官云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问道:“五位大婶,向你们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五名农妇闻言脸上通红,她们虽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会害羞,让人看着好不自在。其中一名脸上有痣的妇人忍住羞涩,轻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姑娘们知道么?” 上官云听五人并不回答自己,但想想自己是在别人的地方,哪能慢了礼数,又拱手答道:“我算是跟着两位姑娘进来的,只是乱闯而已,哪知你们这里这么难找。”他故意将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虽说跟着两位姑娘进来的,却未说是悄悄跟在别人身后,也不说是别人请他进来的,这算不得撒了谎,只不过有所隐瞒。 那五名妇人互看了一眼,刚才那人又问道:“是哪两位姑娘带你们进来的?” 上官云被她这样一问,已无法再瞒下去,只得说道:“我在施州见两位姑娘并非当地人,起了好奇之心,一路跟到这里的。” 五人大惊失色,尽都扔掉药锄,将上官云团团围住,那有痣的妇人怒斥道:“谷中规矩,有外人擅自入谷,必当死罪!小伙子今日可怪不得我们了。” 上官云临危不惧,奇道:“我又未偷你们谷中药草麝鹿,怎就犯了死罪?” 脸上有痣那妇人道:“我去通知谷中姑娘,你们先将他拿下。”说着另四人就扑上前来,伸手就抓向上官云手臂,打算将其生擒,她自己则往谷中深处去了。 上官云使开轻功急忙退开,耍出那几招修罗幻灭手,此乃擒拿绝学,他便是以一敌四,也不致落败。 四名妇人斗了几招,见擒不住上官云,不禁恼羞成怒,纷纷拾起药锄,将锄把一扭,再一扯,每个人都拿出一把剑来,原来这药锄的锄把中空,内里藏得有宝剑。 上官云身怀绝技,见这几人是锄药的大婶,只道她们武功必定不高,不免有些轻敌。再说他有求于人,还想打听这里是不是百花谷,也不敢过于放肆,便打算空手迎敌。 四人挺剑上前,刷刷刷几招就向上官云急刺,四支宝剑泛着青光,将上官云上下左右尽都封死。上官云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便被一柄宝剑架着,哪里还能逃得开?这四人这四人看似平常农妇般,却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真个不可貌相。 其中一人冷笑道:“小子,想到谷中来撒野,只怕找错了地方!走,跟我们去见秦姑娘。”说着就将上官云往谷中推。性命悬于人手,上官云不得不听命,只能跟着四人往谷中走去。 五人来到崖下的一间木屋,此时屋中已挤满了三四十人,尽是农家打扮的大婶,年轻的三十来岁,年长的快有六十的样子,并不见一个男子或是年轻些的姑娘。众人看见上官云,尽都现出惊异之色,看样子她们都没料到有人来到谷中。 那四人将上官云推到木屋正中的桌边,仍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与他说话。 上官云毫无惧色,问道:“各位大婶,请问这里便是百花谷么?” 满屋之人要么羞涩,要么惊慌,却无人敢说半句,拿剑架着上官云那人怒道:“你不想死的话,便赶紧闭嘴,有甚事等秦姑娘来了再问不迟。” ------------ 130 完璧归赵情意绝 09 看来她们还要等人来,那秦姑娘定是管事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这般年老色衰,反正也问不出甚么了,上官云就不再开口,静等那秦姑娘来了再说。 过了两三柱香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一名女子责怪道:“谷中所在甚是隐秘,外面还有阵法,怎会有人进得来?莫不是你们贪图外面热闹,出去后有人悄悄跟随,你们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让你们看守这里?”她的声音婉转动人,极是好听悦耳。 “刚才我们正在锄草,他走到面前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也吓了一跳。姑娘说我们贪图热闹,可真是冤枉了我们,自从上次受罚之后,到如今我们已有半年都没跨出谷中半步了,怎会有人跟着进谷?”听这声音,正是方才去报信的长痣妇人。 那声音婉转的女子又道:“芷儿和蕙儿两姐妹前几日便回来了,最近几日又没人出去,若那人跟着她们进来的,又怎会今日才到谷中?若他不跟着谷中之人,怎破得了那九九八十一宫的阵法?”话音刚完,门口便进来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就见那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生得极是标致,她身着一袭白衣,更觉淡雅脱俗,让人顿生不敢亲近之感,哪怕多看一眼,也生怕亵渎了她。 脸上长痣那妇人也进了门来,指着上官云道:“姑娘,就是他。”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上官云一番,她轻轻将手一摆,几名妇人忙将上官云放开了,然后她才问道:“你是甚么人?为何跑到我们谷中来了?” 上官云并不回答,而是出口问道:“姑娘,这里便是百花谷么?” 他身后一名妇人怒道:“秦姑娘问你话,你还不老实回答么?” 那秦姑娘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为何你会认为这里是百花谷?” 上官云闻得她言,知这里定是百花谷无疑,拱手道:“秦姑娘,在下叫上官云,只因铁剑山庄萧庄主的女儿萧莹莹被冷姑娘她们带走了,所以才来谷中寻她。不知道冷姑娘她们回来了没有?” 秦姑娘摇头道:“我从未出过谷,更不认得甚铁剑山庄和萧莹莹,冷姐姐她们有事出去许久了,如今还未回来。你是如何进到谷中的?” 铁剑山庄与百花谷关系莫逆,这秦姑娘居然说不知道铁剑山庄,这谎话说得也太假了些。上官云并不拆穿,实说道:“我也是误打误撞,还险些困在那阵中出不来,费了几天功夫才出了阵。冷姑娘她们真的没在谷中?” 屋中之人尽都诧异莫名,秦姑娘虽然镇定,却也奇道:“谷外那九宫八卦阵极是厉害,你竟能破解,我看并非误打误撞那么简单,你莫不是天魔教之人?” 上官云摇头道:“说来我与公孙霸倒还有点仇怨,又怎会是他们的人?” 他身后的妇人道:“你们天魔教本来就诡计多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上官云没好气道:“若请冷姑娘出来,让她一认便知真假。” 秦姑娘不耐烦道:“我已说过,冷姐姐她们不在谷中,还要我再说几遍你才信么?” 上官云更加心疑萧莹莹就在谷中,可此时木屋中站满了人,百花剑法又极是厉害,他也不敢冒然发难,便拱手道:“既然冷姑娘她们不在谷中,我就先告辞罢,日后再来找她们。” 屋中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这个说:“想走,没这么容易!”那个说:“你当百花谷是甚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么?”还有的干脆拔出剑来,眼看便要动手。 秦姑娘轻咤一声,见众人安静下来,她又说道:“你既是来寻人,我们也不为难你,可你若敢将百花谷的隐秘泄露半句,我定叫你有如此桌。”她手臂一抬,屋中银光一闪而过,居然连声音都没有,接着她就铮地一声收剑入鞘,那桌子这时才喀啦一声掉下一块来。她拔剑收剑,还在桌上斩了一下,竟然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出招之快真的匪夷所思。 上官云愕然失色,只觉她这一剑惊艳绝伦,不想其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之高,便是冷双秋三女与她比起来,也差了不下数分。他见这秦姑娘的武功和模样,便问道:“莫非你便是百花四仙中的兰仙秦兰心秦姑娘?” “嗯!”秦兰心点点头,并不否认,她又说道:“你快走罢,若让谷主知晓,定不饶你。”她又对有痣的妇人道:“你们好生看守谷中,若再出这等事,我可管不了你们啦!”秦兰心不再理众人,转身往屋外去了。 她声音虽温柔,但屋中的妇人们却脸色大变,一个个都唯唯诺诺称是。 等秦兰心走远,有痣的妇人将上官云推出木屋,要他尽快出谷。 如今敌强我弱,上官云又不知百花谷的深浅,不便与她们翻脸,他打算出谷后再觅机折回来,定要将百花谷翻上一遍方才心甘。他随众妇人出了谷,又沿山洞原路返回,到了江边后,便坐竹筏顺流而下。 那些妇人等上官云的竹筏走远了,只道他不会再来,这才转身回百花谷。 上官云顺流漂了二三十里,又划船往上游而来,此时轻车熟路,到谷中时天还未黑,他藏身在山洞之中暂不出去。待到天已黑透,上官云悄悄走出山洞,山谷中点点灯火,并无人在外行走,他顺着药田间的小道,悄悄往山谷深处走去。 还未走得几步,便听一妇人报怨道:“明明将那小子杀了便好了,难道还打算留着他做女婿么?这外面没遮没挡的,蚊子又多,大半夜别人都在睡觉,就只我们两个在这受苦挨咬。” 上官云怕被发现,赶紧伏低身子,藏在大树的阴影中。 另一人轻声叫道:“你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见,若传到秦姑娘耳朵里,定不让你好过。” 先前那人道:“怕甚么,反正她又不会杀人,最多再罚我们多守几天夜。” ------------ 131 完璧归赵情意绝 10 另一人道:“秦姑娘心地虽好,你也莫把她真惹恼了,你没看她白天那样子么?” 那人冷哼道:“她还不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才能让谷主这么相信她么?又有甚了不起的?当年我们还不是这般,现在年纪大了,便只有做些锄草浇水、守夜看门的事。她早晚也有这一天,又有甚么可稀罕的?” 另一人鄙夷道:“你还好意思提当年,那时你我的武功就有秦姑娘这么高?我看哪,她早晚也是要做谷主的,你还真莫去招惹她,不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那人啊的一声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算了,反正我们与她们四个根本不是一路人,那小子肯定不敢再来,我先睡一觉,白天做了这么活计,可累死人了。” 另一人道:“你先睡罢,等下我再叫醒你替我。” 那人悉悉索索一阵,道:“随便你罢。”说完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便再不说话。 上官云不免心惊,幸好自己发现得早,要不然定被谷中之人生擒。也不知这谷中是否还有暗哨,可白天更加无法来察探,只有现在硬着头皮进谷了。上官云不敢再往前走,他悄悄退到山洞旁,靠着山洞边的崖壁往谷中慢慢走去。 这一路提心掉胆,虽说未再发现暗处有人,可并非个个都如山洞外那两人那般多嘴。若被这些妇人发现,以上官云如今的武功,虽说也能逃走,可万一将百花谷的谷主惊动了,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秦兰心年纪轻轻都这般厉害,谁知道那谷主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自谷口往里转过弯后,便分成两道山谷,一左一右都是一般大小,两条山谷也是极深。放眼看去,就见左边的谷底灯火通明,几座楼阁紧靠崖壁而建,在灯光映照下,看着极是辉煌夺目,就是比起宋辽两朝皇宫中的殿宇来也毫不逊色。右边的山谷虽说也有些楼阁,却没有左边那几座那般有气势,高度也矮了许多,更是只有几点灯火而已。 上官云暗暗计较,若百花谷对萧莹莹不怀好意,觊觎碧落赋神功,定会将其关起来。关人的地方必定非常恶劣,许是在右边山谷之中,不如先到右边查看一番。他打定主意,便放轻脚步,慢慢往右边的山谷走去。 查看了好几间小屋,都没有萧莹莹或是冷双秋三女的身影,最后来到谷底,见有一间茅草搭成的小屋,他不禁心花怒放。这谷中百多间房屋尽是树木山石所建,只得这一间才与众不同,看样子应是关押敌人的所在,莹莹不定便在其中。 来到茅屋前,就见屋中还亮得有灯,上官云凑近前,从茅草间的缝隙中往屋内看去。就见屋内陈设极是简陋,除了一张旧床一张旧桌和一把破椅外,竟是再无其他东西。那床上一名女子背门盘腿坐着,似在练功一般,那女子挽着发髻,身着破旧的布衣,再看她的身形,竟然与萧莹莹毫无二致。 上官云心头乱颤,只觉悲喜交加,难以自持,他与萧莹莹自分开以来已有月余,一直未得到半分切实消息。上官云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趟水过河,走了不下四五千里路,方才寻到此处。刚才还以为萧莹莹不一定在这,此番前来也只是打算察探察探消息,不想佳人真在谷中,此时便在自己眼前。他忍住心头激动,将四周又看了看,见并无一个人影,便轻声叫道:“莹莹,莹莹,是你么?” 床上那女子闻声一跳而起,紧接着就一闪而出,她大喝一声:“是谁?”话音刚落,她已快到上官云面前。 上官云听得声音便知坏了事,屋内之人并非如他所想那般,不想这天下居然还有如此相像之人,也难免他会认错。上官云不假思索,脚下一点便退出数尺,使出迷踪鬼步来转身便逃。 那女子的轻功也不弱,她脚下生风,如流星赶月般紧追在上官云身后,竟未掉下多远距离。她轻轻打了一声呼哨,手上不知何时也抽出一柄剑来,她又大喝道:“你是甚么人?在我谷中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上官云哪敢答话,就是连头也不敢回上一下,他迈开大步,疾若流星地往谷外逃去。 很快谷中众人便听到报警之声,各处小屋尽都亮起灯来,更有不少人执着火把,将偌大一片山谷照得宛如白昼。无数少女和妇人执剑,将谷中各处要道堵住,出口那边更是站满了人。 上官云只得往左边那条山谷逃去,不料还未跑得几步,便见迎面过来二三十名少女。那些少女个个手持利剑,看见上官云,都加快脚步直奔过来。上官云腹背受敌,哪里还逃得开,只得拔出赤血神剑,要与百花谷拼个你死我活。 茅屋中那女子也追到了上官云身后,她见上官云已无路可逃,冷笑道:“你当我百花谷是茶楼酒肆么?你也不打听打听,百花谷岂是你想来便能来,想走便能走的所在?” 上官云转过身,虽说已是晚上,又在百花谷中,那女子却还戴着面纱,除了眼睛之外,整张脸都在那黑色的面纱后,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不过那双眼睛却与萧莹莹一般灵动,上官云见了,不禁一阵恍惚。 旁边的一名少女见上官云不答话,喝道:“谷主问你,你怎么不说话?” 上官云闻言更是心惊,原来这女子便是百花谷谷主花想容,也不知她为何一个人住在茅屋之中,居然还是这般打扮。他见那少女喝斥,便拱手说道:“花谷主,在下上官云,只因有要事,所以才到百花谷察探,得罪之处,还请谷主谅解。” 花想容冷笑道:“你便是要察探甚么事,只管白天进来好好相问,为何趁天黑才到我谷中来?你刚才鬼鬼祟祟,难道不是心虚么?天魔教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真想挑起一场大战么?” 上官云忙说道:“花谷主,在下并非天魔教之人,你千万莫要误会。” 花想容哈哈哈大笑几声,又冷道:“误会?天魔教的人现在这么没骨气了么?便是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 上官云愁苦道:“花谷主,我真不是天魔教之人,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花想容鄙夷道:“我见你武功也不弱,反正我也许久未与人动武了,今天只要你能打得过我,让你出谷便是,若你打不过,便休想活着离开半步。”她也不等上官云答应,纵起身便挺剑刺了过来。 ------------ 132 完璧归赵情意绝 11 上官云只觉她的身姿翩若惊鸿,渺若烟云,这一剑就似天外飞来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他不敢大意,挥剑急向前横挡出去,虽说只用了一招,却是来自于碧落赋剑谱上的招式。这仍是当初挡住萧剑那一招‘布天盖地’,仅仅一剑便将上中下三路尽数封死,花想容定然攻不进去了。 花想容自然识得其中精妙,可她却毫不退让,她将剑尖轻轻一荡,向赤血神剑轻轻挑去,就听叮的一声,花想容手中的宝剑便被赤血神剑斩成两段。赤血剑余势不减,仍向花想容面门斩去,她大惊失色,人在半空猛地一扭腰身,呼啦啦在空中翻转两圈,终是堪堪避过上官云手中的神剑。她落下地来,怒喝道:“你到底何人?怎的有这般厉害的剑法和宝剑?” 上官云也不料这一招竟如此厉害,居然将百花谷谷主花想容都逼得险些丧命,要知百花谷可是以剑法闻名天下数十年,花想容剑法之厉害可想而知。他见花想容问起,便实说道:“在下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这剑法,至今还未练成,这剑也是那位前辈所赠。”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后花想容反生出误会,上官云只一招就将花想容逼得手脚大乱,甚而险些丧命,他居然还说这是未练成的剑法,这简直就完全未将百花谷放在眼里。花想容怒极而笑,点头道:“好,好,你很好!” 上官云还真以为她夸自己,便拱手客气道:“花谷主,这是哪里的话,晚辈的武功哪里及得上你一半?” 花想容更加怒不可遏,她心道:“这小子若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定是武功极为高强,不然他哪里敢这般调侃于我。”她冷哼道:“既然你一心想跟我比试比试,我今天就如你所愿,跟你好好打一场,不然江湖上还说我百花谷怕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她又对身边一名少女道:“玫儿,拿剑来。”那女子恭恭敬敬走上前来,将剑递给花想容。 上官云听得花想容还想与自己动手,忙摆手道:“花谷主,在下并非为与你比武而来。” 花想容冷道:“不是为了与我比武而来么?对了,你这么狂妄,应是为了教训我百花谷而来才对。既然你口气这么大,就快些出招罢。”她挺剑又刺,破空声中急攻上官云胸口。 如今非但辩解不开,越说反而越加误会,上官云心头焦急万分,可花想容又是一剑刺来,他哪里还有时间解释?他赶紧又使出剑招来,也是一剑向花想容腰腹刺去,上官云这一招并未用老,只是在花想容腰腹、肋下及两只手腕四个地方之间摇摆不定,只看对手下一招如何应对,便相机换招制敌。这一招乃是‘刺’字诀中的‘星移斗转’,一招之中含着好些招的变化,真个精妙无比,攻势之凌厉让人防不胜防。 花想容见他招法如此精妙,又要提防赤血神剑,更是不敢大意。她撤招收剑,反而以脚出招,向上官云膝上踢去。这样一来上官云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他赶紧展开轻功后退一步,花想容趁其退开之时,手腕上翻剑尖反挑而上,直指上官云咽喉。这一招虽说简单,却将上官云的所有退路尽数断绝,一切生机尽被这一挑化为虚无。 上官云能以两招碧落剑法敌住花想容,一是形势所逼,二是趁其不备。此时见花想容向自己咽喉挑来,他心中虽说想避,奈何手上慢了太多,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当即被花想容将剑尖抵在喉头上,已是落入敌手。幸得花想容还想奚落他几句,才没有直接将他杀了,否则定已做了剑下之鬼。 花想容一招轻易得手,她叹了口气,又笑道:“上官云,你现在知道甚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么?可惜已经晚了,你要是不这么狂妄,兴许我见你这剑法厉害,还能饶你一命,可惜啊可惜……” 上官云毫无气馁之态,他昂然道:“在下早知不是花谷主的敌手,有甚可惜之言?” 花想容不意他还会认输,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你现在才知认输,想要我饶你一命,可没那么便宜。” 上官云一直被她奚落,心中也无好气,不禁微怒道:“在下到你谷中好言相询,你们却推说毫不知情,此时便仗着人多而已,又算得甚本事?” 花想容冷笑道:“你到我谷中鬼鬼祟祟,何时好言相询过?又问过谁了?哼,一派胡言!” 上官云不服气道:“你自己去问那位秦兰心秦姑娘便是。” 花想容心知有异,说道:“玫儿,去叫兰心过来。” 秦兰心刚在这边谷底的楼阁中处理各项帐务,听见动静已赶到了路上,不多久便和那玫儿一起过来了。她见上官云被花想容用剑抵在咽喉,气道:“上官云,我不是叫你走得远远的么?你居然还敢回来?!” 花想容微嗔道:“兰心,到底怎么回事?” 秦兰心道:“谷主,这上官云上午时便到了谷口,被何嬷嬷她们抓住了。他向我打听冷姐姐她们在谷中没有,我告诉他冷姐姐在外面还没回来,又让他出谷去了,他定是不信,所以才又回来察探。” 花想容奇道:“他武功这么高强,何嬷嬷她们也能抓得住么?” 秦兰心道:“我到药田那边时,何嬷嬷早将他制住了,定是没错的。” 花想容怒道:“上官云,你居然还敢假装武功低微,若不是我把你逼上绝路,恐怕现在你将我也骗过去了。说,你到底来百花谷做甚么?”她手上的宝剑又向前递了半分,若再多些许,只怕上官云的咽喉就被割断了。 生死当前,上官云仍毫无惧色,道:“我早就说过,是来寻冷姑娘她们三人的。” 花想容道:“你寻她们做甚?难道不知道我谷中规矩?” 上官云奇道:“难道你百花谷的规矩便是不让外人与你们打交道么?” 花想容怒道:“我百花谷的规矩还要你来定不成?”她手上微微一动,宝剑轻颤了下,上官云咽喉上的皮肤便被划破了,流出不少血来。 ------------ 133 完璧归赵情意绝 12 秦兰心见他们二人针锋相对,已无法收场,她想起白天上官云说要找萧莹莹,还说甚铁剑山庄,急道:“谷主,不忙动手,他好像还说要找甚铁剑山庄的萧莹莹。” 花想容惊得愣在当场,她娇躯微颤,喃喃道:“铁剑山庄,萧莹莹……” 上官云正色道:“不错,花谷主,我正是为了寻找好友的下落而来。” 花想容回过神来,忙将剑放下,急道:“上官云,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她方才要取人性命,这会儿口气却软了许多。 上官云摸了摸咽喉上的伤口,擦了血迹,道:“莹莹为了引开天魔教的杨青,与我在一个多月前走散了,后来我得到消息,说她与谷中的冷姑娘她们在一起,许是回了百花谷。我一路查访,又多番巧遇,这才寻到此处。结果我一问秦姑娘,她居然欺骗我,说不知道铁剑山庄,还将我赶出谷去,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花想容又问道:“莹莹与双秋她们在一起么?这消息可曾确实?” 上官云点头道:“那两位伯伯定不会骗我的,绝对是真。” 花想容脸上担忧神情稍减,道:“既然她与双秋她们三人在一起,定不会有意外,兰心说得没错,双秋她们确实没有回来。兰心从未出过谷,我也未跟她讲过,当然不知道铁剑山庄,她的确没有骗你。”她又嗔怪道:“兰心,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下次切莫这样了,知道么?” 秦兰心道:“是,谷主。” 上官云见冷双秋三女确实不在谷中,便说道:“花谷主,秦姑娘,既然冷姑娘她们还未回来,我这就告辞。麻烦你们跟莹莹说一声,我在施州北门旁那间客栈等她。” 花想容笑道:“上官云,既然你是莹莹的朋友,便是我百花谷的客人。此时天色已晚,不若你在此住下,等莹莹回来再走不迟。也许过得两日,双秋她们就一道回来了,省得莹莹再跑一趟,我百花谷也好借机向你赔个不是。” 上官云见周遭不是婆子老妈,就是姑娘丫头,便觉有些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道:“可是可以,不过,不过百花谷中尽是女的,我一个大男人住下来,难免有些不方便……” 众女都咯咯乱笑,秦兰心道:“我们在那药田边还留得有两间客房,你去那边住着就是了,至于何嬷嬷她们,我会让她们搬到谷底来。” 上官云歉然道:“这不是太麻烦了么?” 花想容点头道:“你费尽周折寻到百花谷的所在,千里迢迢来打探莹莹的下落,已是难能可贵,这点事真比起来,还算甚麻烦?兰心,你安排好便是,我也回去了。” 秦兰心点点头,对上官云道:“上官公子,你随我来。” 上官云被她叫得老大不习惯,便说道:“秦姑娘,你还是叫我名字才是,这么叫来我可不大习惯,说不定还以为你在叫别人。” 秦兰心嗯了一声,便在前带路往谷外方向走了。 上官云向花想容道了谢,也赶紧跟在秦兰心身后,要等她安排住地。 花想容挥挥手,让谷中众人都散了,她也大步流星地往那茅屋走去。 第二日上官云醒来,只听谷中百鸟鸣唱,山风沙沙轻响,更觉百花谷安逸清幽,真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他本会医术,对用药之道当然有不少心得,便来到药田,看见这些灵药奇珍,上官云越发觉得欢喜,只差手舞足蹈起来。 谷中之人尽在忙着活计,也无人来招呼他,上官云又自顾往谷中深处走去,昨晚天太黑,也未看得明白,今日看来,谷底果真另有一番景象。就见左右两条山谷不少亭台楼阁,均是依着地势而建,一点也不显得突兀,恰恰融入了山林之中。 在亭台楼阁之间,山石林泉之旁,又栽着许多花花草草。此时恰逢初秋,就见漫地都是菊花盛开,红黄白紫,绛金素橙,各色各样都有。山风吹来,更觉那清香沁人心脾,直欲让人陶醉其中。谷中众女是为百花,谷中所栽也为百花,这百花谷果然名符其实。 上官云正闭眼闻着花香,却又觉得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觉得味道好闻,就抽动鼻翼使劲闻了几下。正在陶醉之中,就听面前一声轻咳,睁眼一看,却是秦兰心,他方知这异香是自面前这少女身上而来。秦兰心面泛桃红之色,脸上娇羞无限,上官云也觉尴尬,但在人家姑娘面前,也不好让她先开口,便问道:“秦姑娘,你是来找我的?” 秦兰心红着脸点点头,道:“谷主请你过去一趟。” 上官云问道:“有甚么事么?” 秦兰心摇头说道:“只是请你过去用些早饭,并无他意,你随我来。”说完便转身向那最大的楼阁走去。 上官云心道,用个早饭还需得派人来请?随便用些米粥之类不就好了,哪里不是一样?但见人家盛情,他也不好拒绝,便随秦兰心去了。 两人来到楼阁中,花想容早已等在此处,她仍戴着面纱,正坐在一张小几前,另一边还空得有两张。她示意上官云和秦兰心都坐下,又对身后一名少女点了点头,那少女转身到后面屋里去了,不多时便带着七八名少女端了不少吃食过来。 花想容等几名少女将酒菜放好,才说道:“上官云,昨晚你我误会一场,得罪之处莫要见怪。今日这桌席,便当我赔罪罢,不要客气,请随意。”说完便自顾吃了起来。 上官云本还打算客气几句,不料花想容却先吃上了,他往面前的几上看去,只见几上尽是些精致的小菜,另还有一壶好酒,还未倒出来便已闻到酒香。他也是洒脱之人,加之也真是饿了,便也不客气,倒了酒先喝了一杯,只觉入口甘冽清香,酒味更是浓郁扑鼻,他见酒好,连喝了好几杯才开始吃菜。 花想容和秦兰心细嚼慢咽,吃了有小半时辰还未吃完,上官云却将一桌小菜吃得一干二净,酒倒还剩得有小半壶,他慢慢喝着所余的美酒,一边等两人吃完后好告辞出门。 就在这时,从门外急匆匆进来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花想容见到那妇人的慌张模样,喝道:“李嬷嬷,甚事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那妇人跨步到花想容身侧,俯下身来耳语了几句。 花想容满脸惊异悲愤之色,她看了看上官云,却并未说话。 上官云见她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手中的酒杯也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问道:“花谷主,出甚么事了么?是不是莹莹她……” 花想容收住脸上神情,摆了摆手,道:“无事,谷中有点事情而已,我先出去一下。”说完便起身要出门。 上官云见状也站起身来,他正欲道谢告辞,怎知花想容突地出手,伸手便住了他的咽喉。上官云哪里料到她突然发难,急道:“花谷主,你这是做甚么?” 秦兰心不明就里,她两步走过来,也问道:“谷主,出甚么事了?” 花想容咬牙苦道:“上官云,你们做的好事。”她接着对那李嬷嬷道:“李嬷嬷,先将他关起来,等我先去查实,也免得冤枉了他,我回来后便治他的死罪。” 那李嬷嬷拿剑架在上官云脖子上,喝道:“你老实点,不然我一剑将你脑袋削下来。” 花想容满面悲苦,看了看上官云,又看了看秦兰心,道:“兰心,没我的吩咐,你不许放他离开,要不然我便让你替了他的死罪。”她不再多言,展开轻功就往谷外急奔而去。 上官云哪知道发生甚么事,问道:“李嬷嬷,到底是怎么了?” 李嬷嬷冷道:“到时定会让你死个明白的,现在你老老实实跟我回牢房。”说完便将上官云往外带去。 秦兰心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又见花想容悲愤之态,哪里还敢阻拦。 ------------ 134 晴天霹雳雾迷蒙 01 李嬷嬷将上官云扔进一处山洞,这山洞只有一丈多深,四周尽是坚硬的岩石,门口又用人臂粗的铁条做成牢笼。便是上官云武功高强,也不可能从这逃出去,除非用赤血神剑将铁条斩断。只可惜他出房之时并未带得有剑,便是带着,也定会被这李嬷嬷拿了,哪里还能逃走?李嬷嬷将门用铁条栓好,又用铁链锁了,她恶狠狠地对上官云道:“你也算吃了一顿断头饭了,就慢慢在这等死罢。”说罢也不理上官云,转身便往外走了。 花想容将上官云关入牢笼之中,上官云却连原因都不知晓,他困惑不解,又心疑萧莹莹出了事,不免提心吊胆。他逃不出去,又不见人来,只得大喊大叫。 秦兰心听得声音走了过来,说道:“上官大哥,看谷主的模样,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有甚么瞒着我们?” 上官云愁容满面,苦道:“秦姑娘,虽说上官云乃无名之辈,在江湖中无半点名望,可我自认也算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会瞒你们甚么事?” 秦兰心又问道:“你真不知发生何事么?” 上官云忧形于色,他焦眉愁脸道:“别的我倒不怕,就怕莹莹出了甚么事,若是那样,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秦兰心沉吟一阵,说道:“谷主既说不是萧姑娘出了事,那便一定不是。莫非还有其他甚么事情与你有关联?上官大哥,你是不是杀了甚么人?” 上官云苦笑道:“我这一路过来,除了杀过几只野鸡野兔外,哪里杀过一人?” 秦兰心奇道:“那便怪了,你既未杀人,为何谷主会突然迁怒于你?更不会致你于死地了。” 上官云道:“那李嬷嬷不是知情么?她虽不会跟我说,可她定会告诉你的,不若你去问问她,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秦兰心点点头,说道:“那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她走远,上官云心道:“莫非在路上不经意间惹了甚么人?”他回想一遍却又想不起来何时得罪过人,上官云叹了口气,便按下心思不再乱想,只等秦兰心问出事情原委再说。 没多久秦兰心便又回来了,她满面愁容,似有甚心事烦扰。上官云还不等她走到近前便一跳而起,他两手抓住铁条,急道:“秦姑娘,你问到了么,到底发生何事?” 秦兰心欲言又止,她在洞外踱了几个来回,这才说道:“上官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两位师伯?” 上官云闻言惊愕失色,他点了点头,颤着声音道:“我大师伯是阎王敌莫三味,二师伯是毒书生杨一知,难道是他们出事了么?” 秦兰心摇头道:“他们倒没出甚么事,可他们却将铁剑山庄满门三百一十八口全害了,连铁剑山庄庄主萧剑也未能逃脱。” 上官云震惊不已,他仓皇无措,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语无伦次地道:“不会的,不会的,两位师伯怎会杀人,而且还是那么多人,绝对不会的。” 秦兰心又说道:“不但如此,他们还将铁剑山庄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铁剑山庄已在江湖中除名,自现在起,江湖中再也没有这个门派了。” 这几句话说得切切实实,不由上官云不信,他转过身来,背靠着洞口的铁条慢慢坐到地上,颓然道:“大师伯,二师伯,你们怎么会杀了萧庄主他们?” 秦兰心道:“李嬷嬷说这些事情还都是因你而起。” 上官云转身死死抓住铁条,急道:“因我而起?此话何讲?” 秦兰心问道:“你当初到过铁剑山庄?还被萧庄主打伤了?” 上官云点点头,道:“自那以后,我便一路南下,直到来到百花谷。” 秦兰心说道:“据说你两位师伯是为了给你报仇,所以才将铁剑山庄灭了满门,后来中原武林的人到铁剑山庄去时,除了三百多具烧焦的尸体外,整个山庄已烧成一片灰烬,萧庄主也惨遭毒手。” 上官云摇头急道:“不会的,不会的,两位师伯我最是了解,大师伯下毒的功夫虽说出神入化,但他从不伤人性命,出手也只是教训一下而已。二师伯倒可能会杀人,可他并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若他要杀,顶多将萧庄主父子几人杀了,怎会灭了整个铁剑山庄?”他心中仍不愿相信两位师伯杀了人,不过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声音也越来越小,显然毫无信心。 秦兰心道:“他们得知你被萧庄主打成重伤,盛怒之下,也难免下了狠手。” 上官云无言以对,他并不愿相信真是两位师伯灭了铁剑山庄,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相信几分。 见其悲苦之状,秦兰心轻声叹了口气,又说道:“上官大哥,你先在这等上几个时辰,晚上我再来。” 上官云奇道:“你来做甚么?” 秦兰心道:“若等谷主回来,你必定性命难保,你真要等死么?” 上官云摇头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还要找莹莹的下落,哪能这般让你家谷主杀了。” 秦兰心点了点,道:“这不对了么?我晚上将门打开,你悄悄出谷便是。” 上官云惊喜交加,奇道:“秦姑娘,你我并无甚交情,认识也才一天,你为何要放我走?” 秦兰心叹道:“杀人的是你师伯,就算这件事因你而起,可这个仇又与你何干?我不愿看着你无辜受死,也不愿谷主误伤人命,还是救你一救罢。” 上官云道:“你不怕花谷主处罚你?” 秦兰心淡然道:“我自然害怕,不过我更怕你受牵连而死,还怕谷主做下错事。活着许是不易,可人若一死,便什么都没有了。” 上官云不想她居然如此善良,他担心会让秦兰心受到牵连,便说道:“秦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不会走的。” 秦兰心奇道:“你为何不走?” 上官云长叹一声,说道:“若我走了,花谷主定会怪罪下来,你岂不要代我受过?我堂堂男儿丈夫,绝不做那贪生忘义的小人行径。” ------------ 135 晴天霹雳雾迷蒙 02 秦兰心劝道:“上官大哥,你无需担心,谷主虽说严厉了些,可她对我们姐妹向来都很好,她只是说说狠话罢了,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唉,也不知谷主为何听到铁剑山庄被灭就惊成这样,以致你无端端地受到牵连。上官大哥,你还要等萧姑娘的消息,若你死了,她知道后也定会伤心。” 上官云仍不愿走,他说道:“莹莹与冷姑娘她们在一起定然无事,就算我死了,她伤心一阵就会好起来的,我绝不能只顾自己苟且偷生,反让你受花谷主责罚。” 秦兰心急道:“你不是说你两位师伯不会无端杀人么?若铁剑山庄真不是他们所灭,你岂不是白白死了?上官大哥,你还是出谷去查个清楚再说,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上官云沉吟一阵,点头道:“此事确实需得去查实一番,好罢,你晚上将我的赤血剑带来,我自已斩开铁链,这样一来,花谷主也许不会怪罪于你。” 秦兰心终于劝得其回心转意,她长舒了一口气,又交待两句就转身走了。 到了三更,秦兰心悄悄带了赤血剑过来,她将剑递给上官云,轻声道:“上官大哥,我不能送你,你自己多加小心,谷口的两位嬷嬷已经被我支开了。” 上官云接过剑,心中感激不尽,说道:“秦姑娘,得你仗义相助,我才捡得一条性命,日后定当报答于你。你先回罢,等下我若被人发现抓了回来,你千万莫再出头,免得有人怀疑。” 秦兰心又叮嘱道:“你万事小心。”她这才转身往回走了。 上官云等她走远,运足内劲轻喝了一声,挥剑便斩,当当几声就将铁链斩成数段。上官云拉开铁门,见外面无人察觉,展开轻功就悄悄往谷口奔去。 谷口果真如秦兰心所说那般无人看守,迷踪鬼步速度极快,上官云健步如飞地往谷外急逃。这一条路他已经走过两三遍,虽说山洞中漆黑如墨,上官云却不敢点火把,可他倒还未走错路。没多久,上官云就来到江边的溶洞口,他跳上竹筏,撑起竹篙便往下游漂去,顺江直漂到施州才上了岸。 如今萧莹莹与冷双秋三女在一起,定然不会再有甚危险,上官云也不急着与萧莹莹见面。施州离天门山已是不远,只得四五百里路,上官云打算先到天门山,要去问问两位师伯,铁剑山庄被他们所灭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上官云转而南下,往天门山而来,才走了十多里,天色就已大亮。只见前面山雾中隐隐约约现出三个人影,三人步伐极快,走得甚是焦急。很快上官云就认出三人,他叫道:“冷姑娘,商姑娘,林姑娘,你们怎么回来了?” 三女认出上官云,商玉篁听得他发问,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回百花谷还要与你打个商量么?” 冷双秋轻喝道:“玉篁,休要胡言!”商玉篁自知多了嘴,便闭了口不再说话。三女走到近前,冷双秋问道:“上官云,你怎会在这里?” 上官云实说道:“我专程到百花谷来寻你们和莹莹,对了,莹莹呢?怎不见她?” 林傲雪冷冰冰地说道:“百花谷你也敢去么?”冷双秋和商玉篁却不开口,显然是要上官云先交待清楚。 上官云含糊其辞道:“我在百花谷没看见三位,现在刚从谷中出来。”他并不说清楚自己是逃出来的还是大大方方走出来的,打算让三女自己去乱猜一通。 冷双秋又问道:“我家谷主知道你到谷中去了么?” 上官云道:“花谷主知道的,她还留我住了一晚。”这话倒是实话,不过花想容后来却不那么客气了,可他哪敢吐露出来。 三女闻言惊讶万分,不免面面相觑,看上官云的神情不似作伪,她们也不再向其询问。冷双秋叹了口气,说道:“萧姑娘让天魔教的人带走了。” 上官云原本以为萧莹莹定然平安无事,哪知听闻这个消息,这真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心中震惊莫名,不禁惶然无措,慌了心神,急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双秋愁上眉头,说道:“我们本打算带萧姑娘回谷中住些时日,不想却被公孙霸几人遇见,他们不知怎的,放出许多毒虫毒蛇来,我们险些避不过,萧姑娘也被夺了去。” 商玉篁恨道:“这些魔道中人,只会耍这些下三流的手段,若是动起手来,公孙霸可没那么容易胜得我们姐妹。” 上官云心急如焚,立即打算到岭南丹霞山去找天魔教要人,他拱手说道:“三位姑娘,我这便告辞,日后再会。”说完就抬腿要走。 冷双秋问道:“你到哪去?” 上官云愤恨难平,咬牙道:“公孙霸和杨青欺人太甚,既是他们抓了莹莹,我就只能去他天魔教要人了。若是不能救得莹莹,我定要将他天魔教闹个天翻地覆,否则誓不罢休。” 三女不料上官云竟打算上天魔教要人,不禁暗暗佩服其侠义心肠,她们又觉其胆大包天,竟想独闯天魔教。三女互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冷双秋道:“上官云,丹霞山方圆数百里,一路上又有不少机关陷阱,你就算寻得到天魔教总坛,只怕也是有去无回。萧姑娘是自我们手上丢掉的,天魔教总坛位置我们也还算清楚,干脆我们与你一道去罢,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动起手来不会吃亏。” 林傲雪淡然道:“早就想到他天魔教去看看了,借这机会,正好与他们较量较量。” 商玉篁更不将天魔教放在眼中,她点头笑道:“这回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也不敢这么张狂。” 上官云大喜过望,他毫不推辞,喜道:“三位姑娘,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 莫三味的毒术厉害无比,世上几无人敌得,上官云也不担心正道英雄杀上天门山去。他担心萧莹莹的安危,铁剑山庄那边反正事已至此,日后也可再向莫三味和杨一知询问情由,虽说施州离天门山已不远,可上官云仍打算日后再来。 ------------ 136 晴天霹雳雾迷蒙 03 四人一路南来,他们武功高强,又都身具轻功,这一路虽说尽是高山峻岭,也还算得轻松。他们自施州出发向南,经辰州,过邵州,方四五天时间就到了衡州。若非上官云与三女同行,单单是他一人,定是已经到了岭南了,哪里还会花这么些时间。 进了衡州已快天黑,四人打算寻间客栈歇一晚再走,问了好几家,空房倒是不少,可三女都嫌这些客栈不够干净。她们生来就是在百花谷这世外桃源中生活,虽是隐居在山林之中,可她们日常所用却比皇宫大院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三女看来,这些客栈的确腌臜难耐,还不如在野外餐风宿露来得干净。上官云虽觉疲累,又感三女太过挑剔,却也只得依着她们又去寻找。 四人转过一处街角,前方就有三名蒙面人迎面而来,正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上官云本走在前,他眼尖认出来人,赶紧将三女挡了回去,自己也退回街角后,他轻声说道:“三位姑娘,前面那三人若认出我,定不会轻易让我离开,不如你们先走,我等下再来找你们。” 不料商玉篁却天不怕地不怕,她冷哼道:“就是他天魔教的公孙霸来了又怎样?莫非我百花谷还会怕他们不成?大不了跟他们打上一场,正要叫他们尝尝我们姐妹的厉害。” 林傲雪更是直接走了出去,她冷冷地道:“百花谷岂有给仇人让路之理?”商玉篁见状,也紧跟林傲雪出去了。 冷双秋笑着摇了摇头却未说话,可她也不甘示弱,紧随二女之后走了出去。 上官云本不欲多生事端,可三女这个样子,他哪里还能退缩不前,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只盼仇万千他们认不出自己了。 仇万千三人早已看见这边动静,此时见上官云走了出来,他们哪里会认不得,解千里笑道:“上官云,今天你不跑了么?” 庄不平冷笑道:“你……你……你又能跑……跑到哪去?还……还……还不是要……要让我们捉……捉……捉住。” 仇万千恨道:“我们寻了你几年,你居然跑到这来了,可让我们好找。” 商玉篁讥笑道:“你们不单话说不明白,连脸也不敢示于人前,竟然也敢惹事生非,真是不自量力。” 上官云轻声道:“商姑娘,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虽说有些古怪,可他们的武功非常高强,你千万莫要小看他们。” 林傲雪锃地拔出剑来,冷道:“我就看看他们到底有多高的武功。”她话未说完,手中的剑已经向仇万千左肋刺了出去。 仇万千来不及拔剑,挥起手中的剑鞘就向林傲雪的手腕急打,欲要制敌之先。 林傲雪招不用老,手腕轻轻上抬,又转而挑向仇万千右肩。她变招极其自然,看着毫无迹象,便似这一剑原本就是向着仇万千右肩所刺一般。 仇万千不意她变招如此精妙,他武功虽然高强,怎奈机变不足,难免乱了手脚。幸得庄不平见林傲雪动手,已是拔了剑出来,顺手就向林傲雪臂上急斩。 虽遇强敌,林傲雪却不退开,她右臂下沉,改向庄不平脚下削去。她在化解庄不平斩来的这一剑时,又向庄不平攻去了一招,轻描淡写之间就将形势逆转过来。 庄不平见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吓得往后跳开,他说道:“你怎……怎么这……这么厉……害?” 林傲雪手上不缓半分,上前一步又急刺庄不平,她冷冷地道:“你现在才知道厉害,可惜已经晚了。”庄不平赶紧又退一步。 仇万千趁机拔剑出鞘,他刷地一剑刺向林傲雪左肩,解千里也是一剑斜斩过来,两人联手夹击林傲雪,眼看便要将她伤于剑下。 商玉篁和冷双秋哪里还会作壁上观,均拔剑上前助战,庄不平心中仍有余悸,却也加入战团,六人混战起来。 街上行人见几人凶恶,纷纷避走不迭,哪里敢来看热闹。 六人很快就斗了好几十招,他们竟是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得半分便宜。仇万千三师兄弟的轩辕剑法气势磅礴,每一剑都似有千钧之力,三支宝剑以雷霆之势向三女身上招呼。 百花剑法自然圆润,变招了无痕迹,招招都似信手拈来一般,常常让人出其不意,真个防不甚防。但三女的武功终是比仇万千三人低了一些,若真是单打独斗,恐怕过不得百招便要输于人手。她们结阵而战,饶是仇万千三人武功高强,轩辕剑法便是崩天坼地,也一时奈何不了她们。 上官云本还打算上前相助,这时看见三女并不吃亏,干脆负手在旁作壁上观。他虽不喜看人打斗,但见轩辕剑法和百花剑法风格迥异,加之自己又在习练碧落剑法,便想借鉴一番。他双眼紧盯场中相斗的六人,将他们的招式看得一清二楚,上官云不禁惊喜交加,渐对碧落剑法明了几分。 百花谷三女出招变招均如信手拈来,招式变化随意自然,似非有意而为之,哪怕两招之间变化极大,换招之时也易如反掌。上官云这几年一直在琢磨碧落剑法应如何变招,欲将碧落剑法的招式融会贯通,哪知却过于在意招式之间的转变,反而弄巧成拙,越加不得其法。此时见三女率性而为,手中宝剑随意而出,他终于豁然开朗,如梦初醒一般明白了剑招转换之道。 碧落剑法的挑刺削撩几诀与百花剑法竟似异派同源,出招之时只求保已伤敌,变招讲究随意而为,若得其法,招式定然飘逸洒脱,有如和风倒柳,又如随波逐流,出招变招无迹可寻,真个厉害至极。 再看仇万千三人的轩辕剑法,气势有如奔雷闪电,出手就具山崩之势,又负开天之能,天地几欲变色,日月也似无光。碧落剑法的劈斩封扫四诀与之类似,其势之所使乃剑之所指,一招一式气势磅礴,大有万夫莫当之感。 ------------ 137 晴天霹雳雾迷蒙 04 上官云心中偶有所得,他拔出剑来,就在这大街上练起剑法,只耍了几招,果觉变招轻松了许多,招式之间再无阻滞之感。上官云不禁心花怒放,将赤血剑耍出一片玄色剑影,他练着练着,不觉进入忘我之境。 他一招一式极具威力,势道雄浑之中带有一丝阴柔,精妙奇绝的剑招之中却又透着通达洒脱之意境;时而一招直捣黄龙,忽而一剑辗转反复;刚刚还迅如惊雷闪电,不一会儿便缓若蜗行牛步;这一剑重若泰山,有若千钧万斤之力,那一招却轻如鸿羽,飘飘然无根无蒂;招招欲致人于死地,剑剑要逼得敌手无法动弹。上官云的碧落剑法虽未至大成之境,却已是极为厉害,便在江湖中恐怕也无几人是其敌手了。 三女与仇万千他们相斗,说起来还算是帮上官云的忙,怎料上官云自己却畏缩不前,三女心中不免鄙夷。那边六人打了小半时辰仍是不分胜败,上官云也浑然无觉地练了小半时辰,大敌当前,他却在这大街上习练剑法,三女不禁愈加恼怒起来。 冷双秋不愿强人所难,加之又是自己姐妹主动挑衅仇万千三人,她自然不会开口叫上官云出手。林傲雪乃是心高气傲之人,对自己的剑法也极为自信,想也未想过要人帮忙。商玉篁向来尖酸刻薄,怎奈她大话早已出口,她的确想要上官云出手相助,却也只打算等上官云主动上前,免得大家难堪。 不料左等右等,上官云仍是在一旁耍剑,商玉篁不禁火从心起,她怒斥道:“上官云,萧姑娘的确是从我们手中丢了的,可这事就只怪我们姐妹么?这三个怪人都是你的仇家,我们已算帮了你了,信不信我们一走了之?” 上官云闻言醒觉,不料自己竟忘了身处何地,若是三女有甚损伤,真个不知如何才好。他颇觉尴尬,红着脸说道:“三位姑娘,实是对不住,在下这便出手。”他大步向六人迈来,迷踪鬼步极快,碧落剑法也极其厉害。上官云屦及剑及,手臂一抬赤血剑就向庄不平左肩挑去,这一剑看似简单,却又含着几式变化,若是略略下沉,就能削其肋下,若再上撩,又能及其咽喉,是以一箭三雕极其厉害。 庄不平人虽愚笨,眼光却还算厉害,他不敢抵挡,纵身跳开两步,惊声叫道:“你……你……你的武……武功怎……怎么这……这么厉害?是碧……碧……”他想起不能说漏了嘴,赶紧住口不说了。 上官云并不答话,他如法炮制,又将仇万千和解千里挑开了,三女不意上官云的剑法如此精妙,都看得愣在当场。 解千里恨得牙痒,瞪着眼道:“上官云,你竟敢帮这三个丫头,你还以为你打得过我们三个人么?” 仇万千惊喜交加道:“这肯定就是那里面的武功,要不然哪会这么厉害,两位师弟,今天定要将他抓住,决不能再让他跑了。” 另两人喝道:“放屁!”解千里笑道:“他今天又没骑那黑马,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庄不平却不以为然,他打了个冷颤,说道:“要……要是让他跑……跑了,我们岂……岂不是要死……死……死不瞑目?” 上官云的碧落剑法已有小成,正想与人交手过招,好将剑法练熟。上官云身具迷踪鬼步这绝世轻功,加之仇万千三人不知机变之道,他不禁自信十足,故意逗三人道:“你们若是想要那东西,就来跟我比试比试,要是你们抓住我,兴许我就给了你们。” 庄不平喜出望外道:“真……真的?你……你可莫耍……耍赖。” 仇万千笑道:“比就比,要是你输了,可得把那件事说给我们听。”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庄不平突然转喜为忧道:“要……要是我们输……输了呢?师……师弟,怎……怎……怎么办?” 另两人骂道:“放屁!”解千里不以为然道:“我们怎么会输?要输也是他上官云输。” 仇万千冷哼道:“我们三个人,他只有一个人,他怎么会打得过我们?” 庄不平仍是问道:“万……万一他打……打……打赢了呢?” 仇万千气道:“那我们就只有死不瞑目了。” 庄不平吓了一跳,惊颤道:“真……真的?” 解千里恨铁不成钢道:“像你这样怕输,还不如死不瞑目算了。” 三人只顾疯言疯语,却不动手,上官云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说道:“你们三个还打不打?不打的话可就算你们输了,唉,没想到你们三个人还怕跟我一个人打,以后别人肯定会笑话你们的。” 冷双秋还以为上官云是故意逗仇万千他们,这时见其真要以一敌三,说道:“上官云,哪怕你剑法厉害,又怎会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还是我们四人同上,这样你也不吃亏。” 上官云摇头笑道:“冷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剑法已有小成,我自信能跟他们斗个几十招。你先让我与他们打一场,我若是败了,你们再出手替我报仇不迟。” 冷双秋见其信心十足,也不强劝,她点头道:“也罢,我们就在旁边替你掠阵,他们也无法把你怎样,你若真打不过了招呼一声便是,我们定会出手帮你。” 解千里仗剑前跨两步,大声道:“你还催我们,你们说完没有?说完了我们就该打了。” 庄不平道:“你……你莫不是怕……怕输,才故……故意拖……拖时间。” 仇万千冷道:“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我们向来都是一起上,你莫说我们欺负你。” 上官云也不愿真伤了三人,他说道:“我这赤血剑削铁如泥,你们千万小心,看招。”他轻飘飘一剑前扫,等三人作好防备才斜斩而下。虽只得一招,却同时攻向三人,气势之盛连轩辕剑法也似有不及。 仇万千三人尽都退开半步,让过这一剑后他们都不手软,刷刷刷三支宝剑都向上官云急劈。上官云也赶紧退避,三人紧随其后,三支宝剑气势如虹,攻势更加凌厉。 ------------ 138 晴天霹雳雾迷蒙 05 四人打作一团,仇万千三师兄弟招招如山崩之势,剑剑有雷霆之能,轩辕剑法虽不甚快,气势却盖绝天下,三人一招紧似一招,直向上官云周身上下攻来。 幸得上官云身具迷踪鬼步这绝世轻功,又有精妙无比的碧落剑法,他手持赤血神剑,虽说以一敌三,居然不现败象。 打了半个多时辰,四人已是各出了百来招,仍是未分胜负。碧落剑法的招式极是精妙,招招攻人不得不防之处,但这剑招又令人防不甚防。轩辕剑法乃是当世至为厉害的武学,仇万千三师兄弟的功夫在江湖中也算数一数二,可是他们却不知随机应变,出招之时气势虽足,这应对之招并非得当,三人一时间竟拿上官云毫无办法。上官云以一敌三,虽说难能可贵,最主要还是仇万千他们愚钝了些,若是换作百花谷三女,恐怕上官云早就败了。 上官云越打越觉剑法熟练,剑招虽说千变万化,变招之时却毫无阻滞之感。碧落剑法已有小成,他也不愿与三人久战,赤血剑一抖一撩,向三人身上各刺一剑。 仇万千三人后退让开,手上却都不留余手,他们尽都回了一招。仇万千一剑斩向上官云小腿,解千里扫向他的肋下,庄不平则是一剑直向上官云头上斩来。他们虽说不像百花谷三女那般结成剑阵,这一回却分成上中下三路攻来,三人武功又高,势大力沉的招式急如闪电一般,眼看上官云就无法再避。 上官云将轻功展开,轻轻跃起三尺,避开了脚下的一剑,手上的赤血剑却迎向面前两支宝剑,还距得有半尺之时就刷地一下反削出去。就听叮叮两声,解千里的剑就被削成两段,庄不平手中更是只剩了一个剑柄。紧跟着上官云左脚直向前踢,将解千里的断剑踢开,以防其再伤到自己。也幸得是他,若换作别人无这般高强的轻功,或是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一下定会被仇万千他们杀死,更加莫想胜得三人了。 解千里和庄不平气得满面通红,他们将断剑及剑柄都扔掉,又用掌一左一右向上官云打来,仇万千也是一剑向上官云腰上横斩。 上官云信心倍增,眼看赤血剑不及收回,他人在半空,干脆展开轻功一脚踢到解千里掌上,借势在空中急转一圈,赤血剑也划出一道玄色的厉芒,直向三人头上削去。 三人已见识了赤血剑的厉害,不敢当其锋芒,尽都使出轻功退到丈许开外去了。 上官云见好就收,他住了手不再攻去,笑道:“仇万千,解千里,庄不平,你们已经输了,接下来怎么说?” 庄不平闻言脸色苍白,他颤声道:“我们真……真的要死……死……死不瞑目么?” 解千里虽说害怕,可他却说道:“我们既然打不过你,随你处置便是,大不了死不瞑目,还有甚可说的,哼。” 仇万千也说道:“你要杀就杀,我们绝不会逃。” 上官云不料三人竟然误会,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走罢。” 解千里奇道:“你为何不杀我们?” 仇万千咬牙恨道:“我们已经认命了,莫非你还要我们自杀么?” 庄不平哭丧着脸,他张了张嘴,却未说出话来。 上官云大奇道:“你们怎的以为我要杀你们?” 仇万千道:“师父说过,若是我们与人打输了,就必死无疑。” 庄不平战战兢兢道:“定是死……死……死不瞑目。”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你们莫要乱猜,我不会杀你们的。” 庄不平闻言大喜,却又疑道:“真……真的?” 仇万千瞪大双眼,奇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解千里皱眉道:“是不是有甚么阴谋?” 庄不平又哭丧着脸,哀声道:“他……他定是要……要我们死……死……死不瞑目。” 仇万千怒恨交加,戟指怒目道:“上官云,你好狠毒。” 解千里咬牙道:“你还不如杀了我们算了。” 上官云一番好意,却不料他们胡搅蛮缠,他也不再理睬三人,对百花谷三女道:“三位姑娘,和他们反正说不清楚,我们走罢。”他收好赤血剑,转身便往前走了。 三女见仇万千三人武功这么高强,言行却如此怪异,不禁暗暗惊奇。又见上官云独自一人竟打赢了他们,更是暗叹不已,不想几年未见,当初那个少年的武功已这般高强。等上官云走出十多丈远,她们才回过神来,三女沉默无言,赶紧跟了上去。 仇万千三师兄弟这时方知上官云真的不会杀他们,三人一心想得碧落赋神功秘笈,也跟了上去。只是他们已经败了一场,难免心有余悸,三人不敢离得过近,只在百多丈外远远跟着而已。 上官云寻了家干净些的客栈,三女心事重重,此时也不再挑剔,就在这住了下来。 仇万千他们却不住店,点了些茶水酒菜,他们在前堂将门口守住,就在前堂过了一晚。第二日上官云与三女出来,见他们坐在前堂,不禁吃了一惊。解千里和庄不平也不知何时又弄了两支宝剑,他们见着上官云,又赶紧退到大街上。 商玉篁和林傲雪本还打算动手,已准备拔剑出鞘,见三人退避,也就放下了心思。上官云结了帐,又与三女上路往岭南走,仇万千他们仍在后紧紧跟随,上官云见他们不再动手,便也由得他们跟着。 七人四前三后从衡州出来,途中在郴州歇了一晚,前后共走了一天多时间,如今已是在南岭的密林之中。 这里人迹罕至,满眼参天古木,到处藤萝刺棘,基本上已没有路了,也不知天魔教的人如何进出。上官云拿着赤血剑在前开路,便是宝剑锋利无比,他的手臂也酸麻肿胀。四人一路攀藤附葛,披荆斩棘,直到天黑,也未走出这片尽是茂密森林的大山。 上官云寻得一处稍平整些的地方,将荆刺尽都除去了,打算在这生堆火歇上一晚再走,三女也来帮忙,不多久就弄出数丈宽的一片平地来。这一带蛇虫蚁兽极多,上官云在郴州时就买了些雄黄樟脑之类,他配成驱虫药粉,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 139 晴天霹雳雾迷蒙 06 他将药粉用了一大半,以防蛇虫半夜爬过来伤人,弄完之后又去捕猎,三女就在原地寻干柴生火。上官云打了一只野兔两只山鸡,在溪边剖开洗净才拿了回来,见三女已点着篝火,就用树枝穿着烧熟。三女饱餐一顿,白日又走得甚是疲累,不多久她们就挨着篝火睡着了,上官云只好独自守夜。 这里山高林密,冬天也不似北方那般寒冷,是以蛇虫蚁兽极为常见,野兽倒还罢了,最可怕的便是一些毒蛇毒虫。这些毒蛇毒虫还不是一只两只地出来,许多时候都是倾巢而出,少则数十上百,多则成千上万,便是武功高强之人,又哪里敌得过这些剧毒之物。天魔教将总坛设在岭南,为的就是万一武林正道群起攻之时可凭借天险据守,就算总坛被拿下,他们也可退到这片尽是毒蛇毒虫的大山之中,只要保得一点星火,日后就能东山再起。 上官云虽在打坐练功,却留了一分心神注意身周动静,到得半夜,果然周围悉悉索索响了起来,定是有蛇虫乱爬。他怕蛇虫朝着这边来,赶紧收功起身,又在篝火中添了十多根枯枝,原本只有尺许高的火苗直腾起四五尺来。这片平地并无大些的树木,四人头上都没有树枝,倒也未引燃山火。 篝火中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可不远处那悉悉索索之声也越来越大,听那动静,定有不下上千的蛇虫,而且那些蛇虫还向着这边而来。上官云心知有异,赶紧大叫道:“冷姑娘,商姑娘,林姑娘,快快起来,小心有蛇。”转眼间就有几条蛇从旁边的树上飞了过来,便如被人扔过来的一般,上官云赶紧挥剑一一斩断。 三女虽在熟睡之中,她们却也一跳而起,这时见到毒蛇袭人都大惊失色。可现在哪里有时间吃惊,她们都拔剑出鞘,凝神防备毒蛇伤人。 很快周遭就有无数蛇头探了出来,小的只有筷头般大小,大的却如同握拳。再看那蛇头,圆扁方尖各式都有,黑白赤黄绿五色俱全,成千上万条蛇蟒哧溜哧溜吐着蛇信,直瞪瞪地盯着篝火边的四人。这些毒蛇大蟒密密麻麻围在四周,将退路都堵得死死的,冷双秋她们武功虽高,可始终是女子,见这阵仗只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尽起鸡皮疙瘩。 这些蛇蟒虎视眈眈,却不敢扑上来,上官云安抚道:“三位姑娘,你们不用担心,这周围几丈都有驱蛇灭虫的药粉,它们定不敢过来,再等一会就会离开。” 商玉篁颤声道:“上官云,你确定这药有用么?我怎么觉得这些畜生并不害怕。” 林傲雪脸色虽吓得苍白,可她仍冷冷地说道:“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斩了这些畜生。” 冷双秋大是赞同,道:“看这模样,它们肯定有蛇王,先看看哪条最大,只要蛇王一死,它们也闹不出甚么花样来。”说着她们就要走上前去。 三女不知道毒蛇的厉害,可上官云却是一清二楚,他听见冷双秋之言,轻喝道:“不可!冷姑娘,这些毒蛇毒虫都是越小越厉害,那些大蛇不定反而无毒。大蛇虽说看着可怕,咬你一口最多受些皮外之伤,用些金创药便好,并不碍事。等下若是它们爬过来,一定要注意那些小个的,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定会命丧当场。”三女闻言方才明白,都止住脚步退到篝火边,又点头示意已经知晓。 僵持了不到一刻,远处传来一阵咯咯之声,就似母鸡下蛋后的叫声一般。这叫声一停,周遭那些大小不一的蛇蟒就如发了疯一般直向四人扑来,便连旁边的几棵大树上也叭嗒叭嗒掉下不少。 四人惊愕万状,尽都舞出一片剑影,将身周上下护得泼水不进。扑哧扑哧之声中,就见满天血花乱溅,蛇头蛇身横飞,腥风血气更是扑鼻而来,四人几欲呕吐。很快四人身周就堆起一片肉泥碎骨,可还有许多蛇蟒扑了过来,就似无穷无尽一般。他们背靠篝火,手上不敢稍缓分毫,剑上锋芒更盛方才,便是与武林高手大战也无这般吃力。 杀了一小刻时间,蛇蟒扑人之势丝毫未减,就似这大山中的蛇虫都赶到此处了一般。四人暗暗着急,还未见着天魔教,便让这些毒蛇给围住了。看这阵仗,只怕四人要葬身蛇腹之中,天魔教能以一已之力对抗正道群雄,果真有其倚仗的资本。 就在四人着急之时,就听庄不平惊叫道:“唉……唉呀,好……好多蛇。”很快三人就走到不远处,那些蛇虽然也向他们扑去,却并不是很多,他们倒还对付得了。 仇万千笑道:“嘿嘿嘿,趁这机会正好可以抓住他。” 解千里道:“万一又像上回那样,被公孙霸他们抢了先,可怎么办?” 仇万千反问道:“公孙霸又没在这,他们已经抓了那个小丫头,怎么还会跟我们抢人?” 庄不平道:“那……那……那就不去天……天魔教了么?” 解千里笑道:“我们抓了上官云,当然不去天魔教了。”他话说完,也不顾到处都是毒蛇大蟒,直接就向上官云挺剑扑来。 上官云一剑将脚边的一条五花小蟒挑开,反手就向解千里挡去。 仇万千和庄不平也攻了上来,他们一边斩蛇断蟒,一边与上官云过招,竟不乱半点招式。 上官云以一敌三,又要防着身周的毒蛇,渐渐落了下风,不禁手忙脚乱起来。三女看见他吃亏,赶紧移步过来,转眼间七人战成一团。 几人身周毒蛇扑人之势更盛,上官云以挑刺削撩四诀对敌,气势虽不似轩辕剑法那般宏大壮伟,但出招速度却极快,这时运用起来恰到好处。这几诀与百花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和三女配合起来简直天衣无缝,四人联手迎敌,两种剑法都精妙绝伦,出招一样随意率性。上官云的赤血剑乃是斩金削铁的绝世神剑,玄色剑影中不时现出点点妖异的血色,那些毒蛇大蟒一沾上半点便成了烂肉碎骨。三女的宝剑上也现出青色剑芒来,只觉寒意刺骨,令人不敢撄锋。 ------------ 140 晴天霹雳雾迷蒙 07 仇万千三人知上官云的赤血剑锋利无比,便不与其两剑相交,他们势大力沉的剑招将三女逼得不时后退,待她们与上官云分开之时,他们却又反过来以三敌一,三支长剑齐往上官云身上招呼。 七人打了一柱香时间,不时被树上掉下的毒蛇所扰,仇万千三师兄弟和上官云还好,若是毒蛇掉到身上,要么用剑挑开,要么伸手扯起远远扔开就是。 三女武功虽厉害,可她们终是姑娘家,此时虽是初秋,可南岭天气还非常热,她们穿得并不多。这些滑腻腻凉冰冰的毒蛇掉到身上,三女只觉浑身上下犹如雷击,全身的汗毛也竖了起来,她们不住尖叫着,又用剑尖将蛇挑开,哪里敢用手去抓。如此一来,她们手脚便乱,上官云既要护住自己,还要不时提防仇万千三人的剑向三女刺去,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冷双秋见自己非但帮不上忙,还反给上官云添乱,刚才又听得仇万千三人所言,已知他们也想到天魔教抢夺萧莹莹,她就打算先将三人引开,冷双秋道:“上官云,你武功已经这么高强,干脆你先去天魔教救人,我们就不陪你去了。你一路往南,韶州西北五六十里那片赤色山峰就是丹霞山,天魔教总坛就在那片山中,你自己小心防备天魔教的机关。”她又对仇万千三人道:“你们三个不是想要碧落赋神功秘笈么?上官云早已给了我们,你们想要的话,就来抢罢。”她一使眼色,率先往来路走了,商玉篁和林傲雪也赶紧跟着去了。 仇万千三师兄弟信以为真,二话不说弃了上官云就追上去,几个起落已不见了人影。 上官云早已看见三女被这些毒蛇大蟒吓得花容失色,加之他的碧落剑法已有小成,倒也不怕一个人上路。如今再无强敌,他将赤血剑舞成一片剑影,一边斩杀毒蛇,一边往密林深处逃去,迷踪鬼步一施展开来,这些蛇蟒又怎追得上,很快上官云就摆脱了这些爬虫的纠缠。 直到天亮时,上官云方才走出这片密林,道中也终于没了荆棘藤蔓挡道,他又慢慢走了二十来里,就见前方路边躺着一名白衣少女,这附近荒无人烟,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 上官云走上前去,就见这少女皮肤若凝脂般细腻光滑,两道蛾眉细长乌黑,挺翘而小巧的鼻子将那如花的面庞衬得更加白晰,薄薄的红唇中露出几颗珍珠般的玉齿。这少女虽说才十六七岁,可姿容之美恐怕当世也无几人比得上,她生得极其妖娆,让人生出无尽遐想。 这白衣少女似已昏迷,上官云伸手一探她的鼻息,见还有呼吸,就用拇指轻轻掐着她的人中。很快少女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她睁开双眼坐起身,小嘴一瘪,鼻翼一抽,眼中就叭嗒叭嗒掉下泪水,紧跟着就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上官云不知如何劝解,只好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父母家人呢?” 少女闻言哭得更加厉害,过了好一会儿,许是她哭够了,方才哽咽着道:“我爹爹妈妈都被山贼杀死了。”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上官云暗叹道:“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竟遇到如此惨事,果真是佳人薄命,也不知她一个小姑娘怎的逃脱的。”等少女哭得稍小声了,他又问道:“姑娘,这里荒无人烟,你怎的逃到这来了?” 少女呜咽着道:“爹爹妈妈将那些坏人拉着,他们叫我快逃,我死也不愿意,妈妈却说我不跑她便立即死在我面前。我不认得路只能乱跑,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我又累又怕,所以……所以就晕倒在这了。” 上官云闻言只觉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若说她运气好,却被山贼将父母抓走,不定都已被杀死了;若说她运气不好,她晕倒在这却没被毒蛇毒虫咬死,山贼也未追上来,算来已是幸运至极。他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少女终于止了哭泣,说道:“我姓宁,爹爹妈妈都叫我玖儿,你是谁?”接着她往后退开两步,惊叫道:“你莫是和那些山贼一伙的?” 上官云摇头道:“姑娘莫怕,我叫上官云,刚从中原过来,并不是山贼。” 宁玖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疑道:“真的么?” 上官云点头道:“若我是山贼,难道不会趁你晕了把你掳走么?” 宁玖儿想了想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定不是山贼。” 上官云奇道:“你爹爹妈妈带你来这里做甚么?” 宁玖儿道:“我们一家也住在中原,不过祖坟却在岭南广州,这次专程回来拜祭,哪想到刚过南岭,爹爹和妈妈却被人害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上官云见她孤孤单单一人,怕再出意外,便说道:“宁姑娘,按说我该将你送回中原,可我还有要事需到韶州一趟,一时也不得空。你若愿意便随我一道去韶州,等我将事办完再与你一起中原,你看可不可以?” 宁玖儿闻言转悲为喜,笑道:“上官大哥,真的么?若是让我一个人在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云道:“你身上有伤没?若是没有,我们这就上路。” 宁玖儿摇头道:“我没有受伤,上官大哥,我们快走罢,要不然山贼又来了。” 上官云还巴不得山贼现在就来,只要见着山贼的面,他定会让他们命丧当场,免得山贼为害一方。两人结伴往南,宁玖儿似是非常害怕一般,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生怕山贼藏在道旁。 只走了三十多里地,就见道中站着一帮人马,足有五六十人,看模样正是山贼无疑。上官云本就打算除掉他们,不想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他问道:“宁姑娘,就是这伙山贼杀了你父母么?” 宁玖儿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未看清楚。” 上官云大摇大摆走上去,怒目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为非作歹!” ------------ 141 晴天霹雳雾迷蒙 08 一名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似是领头的,他冷笑道:“嘿嘿嘿,这片山都是老子的,老子有甚么不敢?” 上官云大声问道:“就是你们杀了这位姑娘的家人?” 络腮胡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反正你们今天都跑不脱。兄弟们,把这小子给我杀了,那个丫头给我留着,我要慢慢收拾她,嘿嘿嘿嘿……”他笑得极其猥琐,显然对宁玖儿不怀好意。 这些山贼听得头领吩咐,大声呐喊着一窝蜂地冲上前来,他们个个拿刀弄枪,人人张牙舞爪,极是凶恶狠辣。 上官云虽不欲杀人,可这帮山贼为非作歹,若留着他们定然为祸一方。他也不再心慈手软,锃地拔出赤血剑,脚下迷踪鬼步施展开,向着山贼大步迈去。一名山贼冲在前头,刚要挥刀向上官云斩来,还未出手就被他削成两半。上官云毫不停留,刷刷刷接连出手,转眼间就将当先的几名山贼尽数杀了,其余山贼见碰上了硬手,哪里还敢扑过来。 络腮胡子虽大声喝止,却阻挡不住山贼退缩,他提刀冲到上官云身后,呼地一刀急斩。上官云反手一剑刺向络腮胡子腹部,上身前倾,让过了背上这一刀。络腮胡子的武功也甚是高强,他侧身避过赤血剑的利刃,钢刀顺势削向上官云右手手臂。 这时有两名山贼已将宁玖儿擒住了,其余的山贼都将上官云团团围住,只要络腮胡子制住上官云,便要一哄而上将其斩杀。 上官云背身迎敌施不开手脚,他撤剑旋踵回过身来,赤血剑也划过一圈,以横扫千军之势向络腮胡子腰上横斩,络腮胡子纵身退开两步,手上的钢刀却又削向上官云右手手腕。上官云不料络腮胡子的功夫竟这般厉害,他原以为络腮胡子再也避不过了,也未打算再出下一招,这时不免慌了手脚,赶紧展开轻功退到一边,再不敢生小觑之心。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打了二十来招,这络腮胡子虽说占山为贼,可他的功夫着实厉害得紧,便是江湖中一般的好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宁玖儿如今被擒,上官云不免后悔,他竟忘了还有一名少女需得自己保护。上官云心急如焚,杀心顿起,手上也使出绝招来。他一剑将络腮胡子逼退两步,跟着就一跃而起,剑尖直指其双眼。 络腮胡子识得厉害,侧头就欲避过,一刀又斩向上官云的手臂。上官云早料如此,赤血剑嗡嗡轻颤,迅急无比地向他左耳削去,右脚却将那钢刀踢开。络腮胡子哪里还避得过去,他的左耳一下就被削掉,手上的钢刀也未握住,当啷啷掉到四五尺外去了。他伸手捂住左耳,脚下也不停留,连退两步已是在丈许外。 上官云正要赶上去取其性命,就听宁玖儿啊地一声尖声大叫,他心念少女的安危,舍了络腮胡子转身就向宁玖儿跑去。那两名山贼早见头领受伤,他们不敢再抓着不放,松开手转身就逃,很快就钻进了道旁的树林中。 再看络腮胡子他们,也是几下就逃到树林里了,转眼间就只剩下几具尸体还在道中。 上官云一则追之不及,二则担心宁玖儿,也不再追赶。他来到宁玖儿身旁,见其并未受伤,连衣服也是好好的,便问道:“宁姑娘,你怎么了?”宁玖儿小嘴一扁,扑在上官云身上就哭了起来。上官云轻轻扶住她的右肩,劝道:“宁姑娘,你不用害怕,山贼都已经走了。” 宁玖儿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上官大哥,幸好有你,要不然我……我……”说着又似又要哭泣。 上官云不知如何劝解,只得道:“宁姑娘,山贼肯定常在附近出没,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罢。”宁玖儿赶紧止住哭泣,两人又上路南行,免得山贼再追上来。 走了四十多里地终于出了大山,道旁只是偶有些起伏的丘陵,连树木也少了许多,上官云终于放下心来。 宁玖儿走着走着,欲言又止地道:“上官大哥,我们可以停一会儿么?我……我……” 上官云却不明就里,问道:“宁姑娘,你怎么了?” 宁玖儿羞得脸上一片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喝多了水。” 上官云恍然大悟,甚是尴尬地道:“你……你去罢,我在这等着。”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无茅房之类,只有距路边不远处的一小片树丛可以藏身,估计宁玖儿实在憋不住了,她几步就跑了过去。 上官云就在道旁的大石上坐着歇脚,这一等就是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可他仍未见宁玖儿回来。人家女孩子家的,加之她年纪又小,上官云不便催促,他心中虽然着急,也只得耐着性子坐在这干瞪眼。左等右等又过了许久,上官云终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可树丛中并无动静。他又不能走过去查看,便大声叫道:“宁姑娘,好了么?”等了半晌却无人回答,他又叫了两声仍是如此。 如今宁玖儿独自一人在树丛中,难保不是出了事,上官云暗叫一声不好,拔出赤血剑就往树林那边急奔。他心中着急,也未留意脚下,只走得二十来丈就一脚踏空,整片地面都轰地一声陷了下去。上官云还未落地,就觉脚上又痛又痒,便如千万针扎一般,又像无数虫咬一样。上官云足足掉下两丈多深,脚刚一踏实,他不等泥土覆到身上,忍住痛痒纵身就跃上了地面。 再看上官云双腿上,密密麻麻尽是红色的蚂蚁,这些蚂蚁虽只有半粒米大小,可它们却喷着点点白雾,挨到身上就痛如针刺,非但如此,它们还在撕咬啃噬,上官云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渗出点点血迹。 上官云跟着莫三味和杨一知习练了三年用毒之术,对这些毒虫毒蛇早已了如指掌,这些红色蚂蚁正是岭南一带令人胆寒的火蚁,其毒性虽说不上非常厉害,可它们胜在数量极多,杨一知的火蚁粉也正是用这些蚂蚁制成。若是人掉进蚁穴中未及时出来,必定被那点点白雾腐蚀成一滩脓水,便是逃出来了,若不知解毒之法,被叮咬和白雾沾上的地方也会溃烂化脓,最终仍会命丧黄泉。 ------------ 142 晴天霹雳雾迷蒙 09 上官云不敢迟疑,扔掉赤血剑,伸手就将火蚁全部搓了下去,紧接着使出迷踪鬼步转身便走,就如流星赶月般往来路急奔。先前过来之时,他就看见道边有一小片池塘,虽说距这蚁穴有不下十来里远近,可他如今身具绝世轻功,很快就到了池塘边。还隔得有三四丈远时,上官云就纵身跳起,扑通一下掉到了池塘之中,他在池塘中泡了足有小半时辰,方才爬上岸来。 虽说火蚁毒还未全消,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火烧水烫一般的伤痕,不过已无性命之忧。上官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见还未被水浸湿,就抹了不少药膏在手上腿上。若他不知这里有个池塘,或无这般绝世的轻功,以致来得晚了些许,上官云肯定小命不保。他不禁后怕,更担心宁玖儿也遇到了这等意外,赶紧又向前奔去。 到得那蚁穴前,就见赤血剑还好端端地放在地上,上官云拾起宝剑,又向蚁穴中看去。就见这蚁穴极大,少说也有丈许大小,地下两丈多深尽被这些火蚁掏空了。这些火蚁千千万万,根本无法数清,地下密密麻麻一大片蠕动着的红色,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真个头皮发麻背心冒汗。 若宁玖儿掉了下去,只怕尸骨无存了,上官云心中愈加焦急,大声叫道:“宁姑娘——,宁姑娘——”他留意着脚下,慢慢往树丛走去怎料他刚喊完,就听宁玖儿道:“啊,上官大哥,我回来了。”紧接着一名白衣少女就钻出了树丛。 上官云见其身影,加之宁玖儿平安无事,终于放下心来,问道:“宁姑娘,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了甚么事。” 宁玖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她笑道:“上官大哥,这树丛离道上太近了,我怕有人看见,就走到远处去了,害你担心,真是对不住。”她见上官云的狼狈模样,惊道:“上官大哥,你衣服怎么湿了?咦,这里好多蚂蚁,怎么还是红的?”她弯下腰去想要去捉一只。 上官云一把将她拉开,急道:“小心有毒!我刚才不小心掉了下去,还好没出甚么事。” 宁玖儿见上官云双手红肿得厉害,哭道:“上官大哥,都是我不好,你没事么?” 上官云摇头笑道:“不碍事,我已经解过毒了。” 宁玖儿泣道:“上官大哥,你不怪我么?” 上官云摇摇头,道:“都怪我自己不注意,我怎会怪你?我们还是赶紧上路罢。” 宁玖儿破涕为笑道:“上官大哥,你对我真好。” 上官云见其天真烂漫,不免又感叹其身世凄苦,如今宁玖儿能看得开,那是最好不过,他笑了笑,又慢慢往前走去。 两人又上路南行,走了五六十里,就见远方一片红色的山峰,定然是丹霞山无疑了,但见前方千峰林立,想要走到天魔教总坛恐怕还要花上一天时间。上官云恨不得背生双翅,巴不得立即见着萧莹莹的面,他将宁玖儿托着,施展出迷踪鬼步,疾若流星地向前奔去。 走了十来里,一片断崖就挡住了去路,这片断崖生得甚是奇怪,高只有一百多丈的样子,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洞穴,就似一个极大的蜂巢一般,两人脚下的小道直通向断崖下一个洞口,看来天魔教的人定是从这里进出。来到洞口,往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有多深。上官云在崖边寻了几根枯枝,做成火把后,与宁玖儿进了山洞。 洞中道路甚是曲折,时而转左,时而转右,忽而上忽而下,走了足有一柱香时间都未看到洞口。上官云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刚转过一处折角,火把就被洞内的凉风吹熄了。他取出火摺将火把点燃,转头一看却不见了宁玖儿的身影,上官云大惊失色。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又没听到任何声音,居然宁姑娘就不见了,莫非真有山精妖怪掳人不成? 上官云赶紧返身回来寻找,走了一小刻,却发现并非来时的路,他又折转回去,走了十多丈便见路径又变了。他又试了两次,居然每走出十几二十丈,再返身回去时都发现不是原来的山洞。上官云心知定是着了道,不想这山洞中居然也暗藏着阵法,必是天魔教的人所为无疑。他疑心山洞中暗藏机关,便用火把靠近洞壁查看,只见洞壁光滑平整,的确是人力而成,却未见得有机关暗门之类。上官云沿山洞一路前行,绕来绕去走了一个多时辰,仍是未见到什么机关,更未发现出路。他又大声呼喊宁玖儿,山洞中除了回声和脚步声,竟是半点声息都没有了。 这里又非百花谷那树林般是九宫八卦阵,上官云也不会破解,只有随意乱闯。他心中越来越焦急,哪里想到天魔教居然这般厉害,竟将山腹开辟出洞穴用作阵法迷惑外人。上官云又走了两个时辰,估计外面都已天黑了,方见前面似有些微光亮透来。他将火把弄熄,果见前方数丈外有些许光亮,应是洞外透下来的。 上官云走上前去,不料那光亮却是自上面照下来,抬头看去,就见山石裂开了一点缝隙。这裂隙只有数寸宽,倒是有丈多长,从上面朦朦胧胧透下点点天光,若非上官云眼尖,定是不会发现。可这裂隙实在太窄了,加之无法爬上去,是以无法让人进出。上官云走了这么久都未见出路,他实是累了,也不愿再往前走,便靠着洞壁坐下来休息。还未完全坐下去,他背上就让赤血剑磕得生痛,上官云不禁大喜,居然忘了带着绝世神剑。 他起身拔出赤血剑,挥剑轻轻斩了几下,就将洞壁掏出几个可供手脚攀爬的石穴。他顺着刚掏出的石穴爬了上去,站稳身形后,又在上面掏了几个,接着又往上爬。上官云如此这般,一边掏石穴,一边往上攀爬,离那裂隙也越来越近。花了不下半个时辰,上官云终于爬到裂隙下,他用赤血剑将裂隙掏成可供人进出的洞穴,此时更费气力。又弄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爬到了山顶之上,总算又捡了一条性命。 [,!] ... ------------ 143 晴天霹雳雾迷蒙 10 上官云从稍缓些的峭壁攀下山来,他不忍丢下宁玖儿一人,便大声呼喊:“宁姑娘——,宁姑娘——”可是却无人回应。上官云绕着这座山头往前寻找,一边大声呼喊,绕了大半圈,终于听见宁玖儿的声音。他循声走去,就听山腹中似有人声,上官云将耳紧贴石壁,运足真气大声叫道:“宁姑娘,你在里面么?” 就听山腹中传来宁玖儿的呜咽之声,她说道:“上官大哥,是你么?我怎么看不到你?你在哪?” 上官云喜不自胜,当即说道:“宁姑娘,我们被天魔教的阵法困住了,你如今还在山腹中。你先退开几步,待我用剑将山石劈开,这就救你出来。”他等宁玖儿退了几步,又问道:“宁姑娘,好了么?” 宁玖儿叫道:“上官大哥,我已经退了几步了,你尽管劈来便是。” 上官云拔剑出来,大声道:“宁姑娘,你将眼闭上,小心石渣入了眼。”说着挥剑就向山石劈去。只斩得十多剑,随着山石慢慢脱落,崖壁上就现出了一个三尺多深的洞穴,而且已经打通了里面的山洞,可是这出口只有不到半尺宽,宁玖儿还无法爬出来。上官云又斩了几剑,他见洞口已有近尺宽,叫道:“宁姑娘,你快从洞口爬出来。” 宁玖儿侧着身子爬了出来,她惊魂未定地道:“上官大哥,这是哪里,是什么人要用阵法困住我们?” 上官云不愿瞒她,实说道:“这里已是丹霞山,我们快到天魔教总坛了,当然十分凶险。” 宁玖儿奇道:“天魔教?那是什么?” 上官云笑道:“你非武林中人,当然不知,我们走罢。” 两人又往前行,此时天色微明,山谷中竟慢慢下起雾来,迷迷蒙蒙看不甚清。上官云害怕宁玖儿跟在后面又不见了,就让她在前,自己跟在其后也好照看,走了四五里地,便来到一处奇绝的所在。 前方乃是一大片两百来丈高的崖壁,崖壁中就如刀劈斧削一般有几条裂隙,这裂隙上下贯通,裂隙底部还有小道,天魔教便是自这裂隙中进出。来到这裂隙前,就见裂隙如一条幽深的石巷般,看那石巷两边的崖壁浑然天成,并非人力可为。这石巷弯弯曲曲,也不知到底有多长,宽却只有一两尺,仅容一人通过。抬头看去,石巷两边的石壁少则三五十丈,高则百多两百丈,天空也只剩下细细一条长线悬在上边。看这周遭地形,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果真是一处险要的所在。 上官云担心石巷之中又有机关,就不打算从这通过,不料左右两边都再无道路,尽是树林和沼泽。看那树林与沼泽的模样,里面应有不少毒蛇毒虫,只怕更加凶险。两人只好进了石巷,宁玖儿在前,上官云在后,他们相距不过尺许,以防再生意外。 他们在石巷中东拐西绕,走了两三百丈,仍是未见着出口。这石巷之中还有岔道,两人也不敢去探寻,只能沿着天魔教之人进出时踩出的痕迹前行。又走了百来丈远,就听身前身后头顶之上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上官云心知有异,大叫道:“宁姑娘,快走!”他将其托起,展出独步江湖的迷踪鬼步,赶紧往前大步迈去。才走得几丈远,从崖壁的缝隙中就爬出许多蜈蚣、蝎子、毒蛇及蟾蜍等毒物,成千上万的毒虫毒蛇如潮涌一般,悉悉索索尽向两人扑来。 上官云拔剑在手,将碧落剑法的挑刺撩削四诀使得如雷似电,空中传来阵阵破空之声,连剑尖也透出点点寒芒。靠近的蜈蚣蝎子毒蛇尽数被他杀死,那些疙疙瘩瘩的蟾蜍也让他几脚踢开,两人身前真个泼水不进。一时之间,残肢断爪到处乱飞,毒浆汁水流了一地,很快地上就堆满了死去的蜈蚣蝎子毒蛇。 这些毒物又非人畜,它们毫不畏死,前面的刚刚杀完,后面的又扑了过来。这石巷甚窄,两边的石壁离得太近,饶是上官云武功高强,可这里地势所限,他带得一人,又哪里敌得过这千万毒虫毒蛇。他自己还好,宁玖儿却不时被上面掉下的蜈蚣蝎子落在身上,吓得她连声尖叫。 上官云见护不住宁玖儿,又见前方数丈外已无毒物,便大声道:“宁姑娘,你先走,我等下便来寻你。”说着就将宁玖儿托起往前抛去。 宁玖儿稳稳当当落了地,竟然还没摔着,可她仍不愿走,又准备折返回来。她刚迈出两步,她面前的石壁中也爬出几只蜈蚣蝎子来,宁玖儿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转身就逃。 上官云再无负担,手上剑招也快上数分,他将周身上下舞出一片玄色剑影,剑招之快比之金万城来也弱不了几分。这些毒虫毒蛇仍是毫不畏死,反而扑得更加厉害,幸好宁玖儿已经走了,要不然定会被咬中毒。 直杀了好几柱香的时间,那些毒虫毒蛇的攻势才稍减数分,虽说还在源源不断地扑来,可它们已不像刚才那般凶狠。再看这石巷中,上官云前后四五尺之内,尽是断蛇碎肉,满地毒浆血水,死虫断蛇直堆了一两尺厚。又杀了一阵,终是再无毒物从崖隙间爬出,上官云不敢久留,纵身跃到两丈开外。他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水毒液,人已快累得脱了力,上官云担心宁玖儿有危险,赶紧又往前走。 走得三四百丈,便见宁玖儿站在石巷中瑟瑟发抖,看来她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上官云走上前去,见她并未中毒,身上也无咬伤,终是放了心,可他仍是问道:“宁姑娘,你没事么?” 宁玖儿颤声道:“上官大哥,你将那些毒蛇蜈蚣都杀了么?” 上官云点头道:“已经没事了,我们走罢。” 宁玖儿面色苍白,眼中也含着泪水,她说道:“这里好可怕,我们回去好么?” 上官云神情严峻,道:“宁姑娘,我有一位朋友被天魔教抓走了,我这次是专门来救人的,定不会半途而废。按说我本不该将你带至这危险之地,可你父母已死,若让你独自一人回中原,我又不大放心。我看这里的地势也应该快到天魔教总坛了,最多再耽搁几日,你我便可回去。你先忍耐几天,我身具武功,定会护着你的安危,你莫要担心,我们绝不会有事。” 宁玖儿见其神情凝重,也不好再说回去的话,两人便又上路。又走得两三百丈,他们出了石巷,此时正值日出,两人出得巷来,都是惊叹不已。 ------------ 144 晴天霹雳雾迷蒙 11 一眼看去,就见千来座高峰竖立在前,这些山峰大非寻常,果然全是红色的石峰,真个色如渥丹、灿若明霞,在清晨那红日的映照之下更显得壮丽瑰奇。方圆数百里内群峰如林,石峰疏密相生,高下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序。山间高峡幽谷,古木葱郁,看似淡雅清静,又如风尘不染。山上云蒸雾涌,山顶若隐若现,似是天上仙境,又似人间幻象。 整片高峰瑰奇险秀,远看似染红霞,近看则色彩斑斓。所有高峰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就如刀削斧劈,峭壁之中又有山洞,实是奇异壮观。处处危崖峻拔,峰峰依次矗立,山间气象万千,山上似真似幻,真个是绝佳的去处。 两人在石巷前呆立了片刻,心中感慨万千,不想天地造化如此神奇,丹霞山之美之奇又哪里是人力可以想像。他们感慨一番,惊叹一阵,观赏良久,这才又往前行。 上官云与宁玖儿走了二十多里,来到群峰深处,就见一座两百多丈的赤色山峰上建有不少楼阁殿宇,定是天魔教总坛无疑了。虽然近在眼前,上官云却更觉心急,他托起宁玖儿,展开轻功便往那山峰奔去。 走了一刻多时间,他们来到山脚,就见上山的路口守着十来人,个个持刀舞枪,看样子定是天魔教守山的教众,从中走出一人喝道:“什么人敢乱闯?不知这是天魔教总坛么?” 上官云严词厉色地说道:“我知道这是天魔教总坛,所以才来要人,公孙霸在哪里?快快叫他出来。” 那人听见上官云直呼公孙霸之名,知来者非善,大喝道:“找死!教主的名讳也是你能说的么?”他一使眼色,这十来人就挥着刀枪一哄而上。 上官云并不打算与他们纠缠,他带着宁玖儿左冲右突,迷踪鬼步岂是这几个虾兵蟹将能对付得了的,没几下他就将这些人甩到了身后。上官云脚下毫不停留,抬腿又往山上急奔,很快就到了十来丈外。 那小头目放出响箭向山上通知有敌来犯,他们也不来追赶,仍是在山下守住路口。 上官云大步流星地奔上山,来到山门前,就见几十名教众守在两边。这些人刚刚收到山下信号不久,都没料到上官云来得如此之快,这时不免手忙脚乱,还未动手便被上官云闯了进去。 两人来到天魔教大殿中,上官云大喝道:“公孙霸,快将莹莹交出来,不然我定将你天魔教翻个底朝天。” 自大殿前后冲进几百男女老少,他们将上官云和宁玖儿团团围住,虽说有十多名带头的,可上官云一个都不认识,便连谷清河、裴近元等人都未见到。 身处重围之中,上官云也面无惧色,他又喝道:“叫公孙霸快快出来。” 好些人都大叫着放肆、找死等语,更多人摩拳擦掌,看着就要动手。一名黄脸高额的中年汉子说道:“教主他们还没回来,不知阁下何人?找教主又有何事?” 别人客客气气,上官云也不好拂了人家脸面,他拱手道:“在下上官云,因公孙霸掳了在下的朋友,所以来天魔教要人,谷长老他们也不在么?” 那黄脸高额的道:“谷长老半月前就出去了,阁下就是来要人,也得等教主回来再说,今日请回,恕不送客。” 一名身子高长的和一名面相愁苦的同时大叫道:“不可!”另有一名嘴略有些歪的道:“天魔教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们都是无能之辈么?” 上官云冷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下山,若是救不得人,我定叫你天魔教鸡犬不宁。” 那歪嘴的也冷笑道:“嗬嗬嗬,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牛皮吹破了。”他话未说完,就持着一柄巨大的板斧劈来。其余众男女见他动了手,也都舞刀弄枪,尽往上官云这边招呼。 上官云将宁玖儿护在身后,拔出赤血剑就向前急扫,转眼间那歪嘴的手中就只剩了一根木柄,更有一人当场被斩成两截。 那歪嘴的见上官云厉害,大叫道:“各寨寨主齐上,其余人等退后。”那黄脸高额的、身子高长的、面相愁苦的几人都扑上前来,普通教众尽都后退。转眼间上官云周围就只剩了十几名头领。这些人的武功实是高强,便是雷震声和杨青也比他们差上许多,十几人或手持刀剑,或赤手空拳,将上官云和宁玖儿团团围住。他们或拳打脚踢,或刀斩剑劈,各种招式尽往上官云身上招呼。 幸得上官云剑法已经小成,要不然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就见他将面前舞出一片乌光,赤血剑疾如雷电使出十几招,叮叮当当一阵响声之后,那些人持着的兵器都被斩成数截。这些头领甩开手中断刀残剑,又赤手空拳扑了过来,他们一哄而上,可手上都是精妙的招式,眼看上官云就要伤在拳掌之下。 如今身周敌手太多,上官云心知不能再心慈手软,必得杀掉一两人方能突围,他看准时机一剑向那歪嘴之人颈下挑去。那歪嘴自然不是上官云的敌手,哪里还抵挡得了,扑哧一下就被上官云挑断咽喉,当场断了气。 这些人来势更疾,上官云只好挥剑又向身子高长那人斩去,就在这时,宁玖儿啊的一声大叫起来。上官云收剑侧退一步,他急回头看去,只见宁玖儿已让那面相愁苦的汉子抓住了。 那面相愁苦的头领将宁玖儿双手反钳在身后,他伸出右手,捏住宁玖儿的脖子,嘿嘿笑道:“你还不束手就擒?小心我将她喉咙捏碎。” 上官云急跨一步,转眼就到了面相愁苦的汉子面前,玄色剑影一闪而过,面相愁苦的汉子啊地痛叫,跟着又松开了宁玖儿。原来他已将面相愁苦的汉子右手的手指尽数削断,却未伤到宁玖儿分毫,上官云冷笑道:“我看你如何捏断她的脖子。”趁着众人缓神的功夫,他赶紧跨步上去,将宁玖儿拉了过来。 他一心救人,却万万不料刚刚抓住宁玖儿的手,自宁玖儿袖中就钻出一条尺多长的血红色小蛇,那小蛇张口就咬在上官云手背上。上官云哪料到伤在自己人手中,他啊的大叫,挥剑将那小蛇挑成两段,再看他的手背,两个牙印周围数寸已经发黑了,显然这赤色小蛇含有剧毒。 宁玖儿娇笑着跨出两步,退到了两丈开外,原来她身具武功,而且还算不得弱,轻功更非常人可比。 上官云怒恨交加,咬牙道:“宁姑娘,你……你是天魔教的人?” 宁玖儿嘻嘻笑道:“这一路上都未能杀得了你,也算你命大,不过嘛,你让我的赤练蛇咬了,不出一时三刻就会身亡,只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武功。” 上官云闻言气极,可高长汉子和黄脸高额汉子等人又攻来了,他只得将心头怒火尽都发泄到那些人身上。还未打得几招,他便觉头晕目眩,周围人影也越来越模糊,跟着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迷糊之中,就听一人说道:“莫让他死了,教主回来还有大用。”紧跟着嘴也被人捏开,鼻中一阵清香传来,口中也一片凉意,已是有人喂他吃了粒药丸。上官云浑身无力,就连眼睛也睁不开,他只感觉似是被人抬着往什么地方走了,很快就晕了过去。 ------------ 145 一山二虎势难容 01 上官云自迷迷糊糊之中醒来,只觉头晕得厉害,他睁开双眼,眼中却是一片漆黑,连半点光亮也没有。他摸索着想站起来,结果咣当一声,头上重重撞了一下,立即起了个大包。上官云眼冒金星,耳中也嗡嗡作响,啪嗒一下摔倒在地上,痛得他龇牙裂嘴,半天都未再爬起来。良久,他头上撞那一下才好了些,若是微微碰上一碰,仍然痛得厉害。 他又慢慢站起来,用手向四周摸索,发现这里是一处石室,长宽都是丈把左右,却只有五尺来高。三面都是湿漉漉的石壁,有一面是人臂粗的铁栏,显然想要从这里逃走是绝无可能的。地上到处都是积水,稍不注意就会摔倒,鼻中所闻尽是潮湿发霉及屎尿的臭味,上官云几欲呕吐,看来这里应是天魔教的地牢。 宁玖儿小小年纪,看似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少女,不想却是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自上官云遇到她便麻烦不断。先遇山贼,再入蚁穴,接着又困迷阵,紧跟着在石巷中被毒虫毒蛇包围,直至天魔教大殿中一战,哪样不是她故意所为。便是在南岭那晚遇到的千万蛇蟒,也定是她使法召来的,上官云还一心维护她的周全,他想也未想过宁玖儿才是始作俑者。幸得上官云武功高强,宁玖儿才不敢在路上下手,要不然定是死得不明不白,连死在谁的手中都不会知道了。 上官云想明白一切,不觉满腔怒火,他狂吼了一声,这才觉心中烦闷稍减了些许。 这一声吼刚停下,就听有人大喝道:“臭小子,你吵什么?打搅老子睡觉,找死么?”这石室中本就空空如也,黑暗之中突闻此声,只觉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上官云听得人声,也不知到底是谁,便问道:“是谁?你在哪里?这是甚么地方?” 那人又怒道:“你再吵,老子就将你的舌头割了下酒,反正有些年头未喝过了,老子正想得慌。” 上官云睁大眼向前看去,仍是漆黑一片,哪里能看到甚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瞎了。听得那人已非常恼怒,他也不敢再开口相询,就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那人又问道:“臭小子,你是何人?现在外面如何?” 上官云听其问起,便答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不知你说的外面如何又指的是甚么?” 那人道:“公孙霸现在还是教主么?” 上官云道:“是的。” 那人道:“你犯了何事?这里又不是关押普通人犯的所在,公孙霸怎会将你关到这里?” 上官云叹道:“在下为救好友,来天魔教总坛要人,不想却被人暗算,是以被擒。”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当我南宫破是三岁小儿么?一派胡言。” 上官云虽听得南宫破道出名姓,一时间却未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此时见其不信,便说道:“在下句句实话,怎成了一派胡言?” 南宫破冷哼道:“便是你将我教中长老护法尽数杀了,也不致被关到此处,你可知晓,这里乃是我天魔教让人丧胆,却又令人神往的黑牢?” 上官云听出他是天魔教之人,又听得这话中意味,奇道:“难道天魔教的人还以关入这里为荣么?一个囚禁人犯的所在罢了,怎会令人神往?” 南宫破并不回答,而是质问道:“公孙霸早已得了天魔功的心法,他还派你来打探甚么?” 上官云闻言只觉可笑,他苦道:“呵呵呵,若是见着公孙霸,我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岂会为他做事?” 南宫破仍是不信,冷声道:“你休在那里惺惺作态,本座已被他骗过一次,若再上他的当,岂不愚蠢至极了?” 上官云不欲与其辩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实是不信,便算了罢。”他原打算问问南宫破,这黑牢中是否还有光亮,以便确定自己双眼是否瞎了。如今见其不信自己,上官云就没了那心思,干脆蹲在一角苦思那脱身之法。 两人都不说话,黑牢中几连眨眼之声都可听闻,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日,不远处就传来哗啦啦一声大响,紧接着十几丈外打开了一扇小门。从那门口透出一小片光亮来,原来这石室与门口之间还有十几丈的石巷,跟着就有一人自那门口走进来,不过那人却未带得有灯。 待那人走到近前,上官云借着昏暗的光亮,就见他端着两个大碗,碗中似是些米饭之类。上官云将铁栏敲得当当直响,大叫道:“快快叫公孙霸过来,我上官云要与他决一死战。” 那人理也未理,放了一只碗在上官云面前,将另一只碗又放到隔壁,接着就端着一个空碗往门口去了。上官云不停喊叫,那人仍不理睬,出了门又将门关上了,整个石室中又是漆黑一片。如今救人不成反被人擒,上官云难平心中烦闷,他狂吼一声,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只听石室中吧叽有声,南宫破似是在吃饭,他嘴中含着吃食,含糊不清地道:“臭小子,你吃不吃,不吃就拿给本座。”上官云哪里有心情吃饭,伸手将那碗饭推了过去,南宫破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你过几天你便晓得滋味。”说着又大口吃饭,他吃得极香,就好似那碗里不是米饭,而是甚不得了的美味一般。 又过了不知多久,上官云只觉腹中饥饿难耐,可是身周并无甚可食之物,他只能趴到石壁边舔了几口里面渗出的泉水。 南宫破听见动静,嘲笑道:“臭小子,你知道肚子饿的滋味了么?” 听其取笑自己,上官云更觉腹中饥饿难耐,不由怒火万丈,破口大骂道:“南宫破,我将我的饭给你吃了,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还要取笑于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南宫破冷笑道:“嘿嘿嘿,你大可不给本座吃,反正本座已经习惯了。” ------------ 146 一山二虎势难容 02 上官云还道南宫破也要大骂自己,不想其被恶骂一顿却毫不介怀,他心中惭愧,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在这关了许久了么?” 南宫破冷哼了一声,恨道:“若非公孙霸趁本座不备,本座又怎会被他关在这里?若本座出去了,定要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上官云又问道:“他为何要关你?” 南宫破冷笑了两声,反问道:“他能派你来套本座的话,你难道还不知原委么?公孙霸早已得了天魔功心法,还派你来做甚么?” 上官云见其又提起这事,便说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可你若再说我是他派来的,我便是不想吃饭,也不会再给你了。” 南宫破嘿嘿嘿笑了笑,说道:“你若是不吃,就莫要浪费了,本座不提也罢。” 上官云腹中越发饥饿,干脆静下心,盘腿坐着练功调息,心神专注之下,很快就入了定。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上官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快饿晕了。就在他实在忍耐不住时,终于听得哗啦啦的响声,接着那小门又打开了。上官云见有人来,又大喊道:“你们这帮奸恶之徒,有本事把我放出来打上一场。公孙霸,亏你是一教之主,便这么没胆么?”他口中大骂不停,只差冲出石室拳打脚踢。 来人还是端着两个大碗,同样对上官云所言充耳不闻,他将一碗饭放到上官云之前,摸了摸地上没有空碗就起身走了。他将另一碗放到南宫破那边,一摸地上却有两只空碗,他脸上笑容一闪而过,端着两只空碗又出了石室。在这之间,上官云仍是大喊大叫,可他却毫无知觉一般,就由得上官云大骂。 待那人走了,南宫破嘿嘿笑道:“臭小子,这回你吃不吃,不吃的话,还是拿给本座罢。” 上官云已饿得头晕眼花,哪里舍得将这碗饭拿给别人,他没好气道:“你不是还有一碗么?为何又要打我这碗的主意?” 南宫破道:“本座向来食量大,这一碗哪里够?” 上官云叹道:“我也饿得受不住了,怎能给你?” 南宫破沉吟一阵,又笑道:“嘿嘿嘿,要不你给本座半碗,本座就告诉你刚才进来那人为何不理你。” 上官云冷冷道:“他怕被公孙霸责罚,又怕我逃出去,当然不敢理我。” 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大错特错,他又聋又哑又瞎,如何能够理你?不光是他,在门外面还有七个人,他们都是这般,为的就是防止你我逃脱。这黑牢位于山腹之中,四周都是数十上百丈厚的岩石,这铁栏又是生铁铸成,已是牢不可破。哪怕你的武功傲视群雄,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们又怎会怕你逃走?” 上官云闻言大惊,道:“若真逃不出去,岂不是只能在这了此残生?” 南宫破苦笑道:“若非如此,他公孙霸也能困得住我南宫破么?”他顿了顿,又说道:“臭小子,本座已经告诉你了,快快将饭递来。” 上官云将手伸出铁栏,正待要将碗推过去,他突然灵光闪现计上心来,说道:“刚才你说的只要半碗,等你吃完了将空碗递过来,我匀一半给你便是。” 南宫破闻言笑道:“还怕本座将你整碗饭吃光么?”他话虽如此,却是很快吃了起来。不多久,南宫破便将碗推了过来,上官云用手拔出一半到他碗中,又给他推了过去,可上官云却未吃剩下的半碗饭。南宫破几口吃完,他未听得上官云吃饭的声音,便问道:“臭小子,你既不吃饭,还留着干甚么?不若拿与本座一起吃了。” 上官云道:“我自有妙用,你莫要再管。”说完又坐到角落运起功来,不多时就再无声息。 过了许久,外面聋哑之人又送饭来,他摸到上官云的碗中还剩得一半却并不在意,放下新端来的饭碗后,他又端着半碗饭和一个空碗走了。 南宫破三两下又吃完,他没听见上官云有半点声息,便大声道:“臭小子,你又不吃么?不吃便递给本座。”不想上官云却并不回答,他又叫了几声,仍是如此。南宫破呸了一声,说道:“臭小子,真是浪费!”他也不理上官云,整个黑牢又安静下来。 如此又送了三次饭,那又聋又哑又瞎的人摸到碗中米饭原封未动,这下终于着了慌,他将饭碗扔到地上就跑了出去。过不多久八人一起来到石室中,他们摸了摸地上那丝毫未动的一整碗饭,都惊慌得咦咦噢噢叫起来。其中一人颤抖着拿出钥匙,几下就将铁栏打开,他们将上官云抬到铁栏外,又是伸手探其鼻息,又是摸其胸口试探心跳。折腾一番后,他们都心惊不已,其中一人摸索着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南宫破早已听见动静,又见几人这番模样,他大声叫道:“臭小子,你就绝食死了么?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怎的如此想不开?”他叹息不已,连叫可惜可惜,也不知他是可惜那几碗米饭还是可惜上官云早死。 跑出去那人还未走到门口,原本躺在地上的上官云便一跳而起,他运功于掌,几下就将石室中的七人打倒,紧接着又追上前去将前去报信之人打晕。 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臭小子,你还真有一套,竟然装死逃命,我南宫破便佩服你一回,哈哈哈哈……” 上官云自聋哑之人身上搜出钥匙,打开南宫破那边的铁栏,一边说道:“南宫破,你我既有缘关在一处,今日便救你一回。” 南宫破苦叹道:“你走罢,恐怕你也无能为力。” 上官云甚觉奇怪,他拉开铁栏,借着门口透来的光亮,只见地上屎尿横流,一个头发凌乱之人伏在地面。地上之人只有双手双脚和脑袋露在外面,整个躯干外面都是生铁铸成的铁壳,便如一个龟壳一般将其罩在地上。地面也是生铁铸成,与罩住南宫破的铁壳连成一体,上官云摸了一遍,根本没有匙孔机关之类,看来已是铸死了的。 ------------ 147 一山二虎势难容 03 南宫破呵呵呵苦笑几声,又叹道:“上官云,你逃命去罢,本座只有在这终老了。” 上官云不愿让其失望,他信心十足地道:“我既打算救你性命,就定会救你出来,你莫要担心,我去去就来。” 南宫破却不相信上官云能有办法,他扭过头去,唉声叹气不已。 上官云出了石室,到了门外,两边仍是石壁,不过却有数百阶台阶通往上面,此外再无其他出路。上官云顺阶而上,来到一扇铁门前,悄悄靠了上去,从门缝中往外一看,便见四五个人在外守着。他缓缓将钥匙插入匙孔,不料却听喀嗒一声,他心道坏了,赶紧住了手。 外面的人自然听到了声音,一人说道:“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又没吃饭?” 另一人道:“常人哪能这么久不吃饭的,那小子若是死了可就麻烦了。” 又有一人道:“若他再不吃饭,只能让几位寨主来看看了,留着他还有大用,绝不能让他这么死了。”接着便有人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这几人就见形势不对,他们哇呀呀大吼着,齐向上官云扑来。 上官云的武功岂是这几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只用了两三下,他便将几人尽数打倒在地。出了这门乃是一间木屋,上官云走出屋外,就见前面二三十丈有一间殿宇,殿宇建在悬崖边上,这木屋正对殿宇后门。那殿宇甚是恢宏,所处地势又极其险要,许是甚么重要人物寓居之所。上官云见左右无人,就从后门走进殿中,七八名侍女模样的少女见到上官云,直惊得愣在原地。 其中一名少女缓过神来,喝道:“你是甚么人?教主寝殿也是可以乱闯的么?” 上官云神态自若,不动声色走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连出手,转眼间就将这几名侍女打晕了。他在殿中搜寻了一番,见再无他人,赤血剑更不在这殿中,就从前门出了寝殿。走了五十多丈,就见那身子高长的汉子带着数十人守在道旁,上官云展开轻功,大步流星赶上前去,不待那些人反应过来就连出数掌打倒几人。 其余天魔教教众反应过来,赶紧将上官云团团围住,那身子高长的汉子认出来人,不禁大惊失色,他厉声道:“你如何出来的?哑奴他们呢?”他锃地抽出剑来,剑身一片乌黑,其中又带着些赤斑,正是上官云的赤血神剑。 上官云正寻这绝世宝剑,他心中暗喜,冷笑道:“你管我怎么出来的,快将赤血剑交出来,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高长汉子大笑道:“哈哈哈……你倒说得轻巧,老子打遍了其他十七寨寨主,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削铁如泥的宝剑,岂能白白交给你?有本事就来老子手上拿。”他刷地一剑斩来,意欲将上官云劈成两半。 上官云见其武功不低,加之赤血剑锋利无比,不敢硬碰,轻功展开就退后两步。他见身后有几棵小树,跨步就退到小树之间,利用地势躲避剑招。 高长汉子紧追上来,赤血剑横斩几下,这些小树就被尽数拦腰斩倒,他冷笑道:“你忘了赤血剑削铁如泥么?看你又如何躲得过?”他斜劈过来,势大力沉的剑招竟带出风雷之声。 虽说上官云的内力还算深厚,可他并不会多少掌脚功夫,这时见高长汉子剑招来得厉害,他赶紧展开轻功侧退开来。当啷啷火花四溅,赤血剑将地上那两三尺见方的石头斩成了两半,上官云趁着高长汉子还未换招的功夫,挥拳就向其右边肩胛窝打去。 高长汉子并不抵挡,就连让也未让半分,他以迅雷之势一剑横扫,意欲斩断上官云的双腿,眼看就要两败俱伤。 上官云大惊失色,脚下轻轻一点,他平地跃起三尺,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赤血剑的绝世锋刃。高长汉子不让上官云缓得半口气,转眼间赤血剑又向上急撩,上官云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呼啦啦在空中翻腾两周,总算避过了高长汉子的杀着。可高长汉子脚下也不算慢,上官云刚一落地,赤血剑又斩了过来。幸好上官云的迷踪鬼步已尽得追魂叟贺芝仙的真传,他纵身一退又避开了,高长汉子紧跟着又扑上前来,上官云仗着轻功与其周旋,总算有惊无险。 斗了小半刻,两人仍在这里你追我赶,可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远处也传来鼓噪之声,看来整个天魔教都惊动了。 上官云不敢与高大汉子久战,他觑见身侧有根儿臂大小的树枝,侧跨过去用脚一挑,就将树枝挑到手中。他将树枝当作兵器,呼的向敌手打去,高大汉子一剑竖劈,将树枝斩成两段。上官云手中只剩得两尺来长一截,他喜笑颜开道:“斩得好,承你相助,又怎过意得去?” 高长汉子冷笑道:“你真当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么,用一根小树枝也想胜过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他刷地一剑横斩过来,将树枝又斩成两段,上官云手中只剩得五六寸长了。 上官云以树枝当作匕首使出碧落剑法,他前跨一步,手中树枝直指敌手腹侧,向前一伸,便当作宝剑刺了出去。 高长汉子嘿嘿冷笑着轻轻斜剑挡去,转眼间又将树枝斩成两段,就在这时,上官云突然前跨半步,竟然欺身到高长汉子面前。他左手屈指成爪,一招修罗幻灭手使出,转眼就将高大汉子的右手腕抓住,食中二指在其期门穴上使劲一捏,赤血剑就掉到了地上。上官云扔掉树枝,右掌凝齐全身内力,嘭地打在敌手胸口,喀啦啦一声,就将高大汉子的胸骨给打断了。高大汉子哪里还有活路,虽说仍瞪着双眼,那颗脑袋却委顿下来,已是没了声息。 上官云抄起赤血剑,威风凛凛地大喝道:“若是再不让开,我就将你们一个个斩成肉泥。”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周围虽说还有几十名天魔教的人,可他们明明看到高大汉子占尽上风,哪里想到转眼间高大汉子就丧于上官云之手。这些人见上官云如此厉害,加之头领被杀,再无人敢上前抵挡,纷纷转身往山门那边逃走了。 ------------ 148 一山二虎势难容 04 上官云返身进了黑牢,来到南宫破面前,他大声道:“南宫前辈,你当心些,我这就将你身上的铁壳斩开。” 南宫破见其胸有成竹,又见赤血剑上锋芒尽现,大笑道:“好!哈哈哈哈……” 上官云将真气灌入赤血剑中,转眼间赤血剑就透出寸许寒芒,那些赤斑更如鲜血般妖异耀眼。他大喝一声向那铁壳斩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铁壳已被斩开一边。上官云侧跨一步,来到另一边又是一剑,那铁壳应声而开。再看赤血剑的剑刃,竟连一点印迹都没有,果真是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 南宫破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呼呼两掌拍在那铁壳上,当当两声巨响之后,那生铁铸成的铁壳竟让他打得裂开了几条缝隙,就连石室也似在震动一般,两人头上都掉下几块碎石来。南宫破大步迈出铁栏,他仰天长笑一阵,接着又怒吼道:“公孙霸,本座这十年所受之苦,定要向你一一讨回。”接着他又一掌拍在石壁上,震得壁上的碎石哗啦啦掉个不停。南宫破发泄完心中怒气,又对上官云道:“臭小子,还算你有几分良心,没忘了你我同囚一室之情。”说完他又大笑着向外大步走去。 上官云见其喜怒无常,只道是被关得太久,这才性情乖戾,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出了囚笼,他也打算去寻萧莹莹的消息,还要向宁玖儿报仇,当即脚下生风,也向外急奔而去。 两人走出木屋,就见好几百人已将这里团团围住,不单宁玖儿在场,当初扮作山贼的络腮胡子也在其中。这些人见到上官云均是惊讶万分,他们未料有人能从这坚不可摧的黑牢逃出来,又见南宫破蓬头垢面的样子,众人更是吃惊,有几人却吓得瑟瑟发抖。 宁玖儿笑嘻嘻地道:“上官云,你如何自黑牢出来的?” 上官云冷道:“宁姑娘,你许是当我下半辈子都只能在黑牢中度过了罢?你我这一路颇多坎坷,不想却是被你所赐,我今日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南宫破指着那瑟瑟发抖的几人,怒喝道:“你们哪个不是本座提拔?见着本座之面,竟然还不下跪,还打算与本座作对么?” 宁玖儿认不得南宫破,她娇斥道:“你这老叫花子是谁?在我天魔教大呼小叫不说,竟然还敢将上官云放出来,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南宫破须发乱成一团,衣服早破得不成样子,更是满身屎尿,说他是老叫花子还真不冤枉。可他处尊多年,加之在黑牢受了这么些怨气,闻言怒不可遏,咬牙道:“当年若非公孙霸暗算本座,他那个小人又怎做得成教主?你们不识得本座,本座便饶你一回,再敢胡言乱语,本座定叫你死无全尸。” 宁玖儿还想反唇相讥,她旁边一名小个子老头小声劝道:“宁姑娘,他是前教主南宫破,公孙教主的武功恐怕都没他厉害,你莫要惹他。” 上官云这才想起几年前在铁剑山庄时,就已听过南宫破之名,心中不禁恍然。 那小个子老头话刚说完,南宫破就急跨几步,他如流星赶月一般,速度之快竟不下上官云半分。南宫破转瞬间就到了小个子老头身前,一把将其抓住后,眨眼间又退了回来,他将那老头往地下重重一掼。扑通一声,小个子老头就被摔得血肉模糊,就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既然认得本座,就莫再认他公孙霸作教主,如若不然,便是与他一般下场。哈哈哈哈……” 在场数百人哪料到公孙霸突然发难,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吓得流出屎尿来,众人一哄而散,都不敢再留下一时半刻。 宁玖儿自知不敌,也转身往山下逃走,上官云展开迷踪鬼步急追,没几步就到了宁玖儿身后。她头也不回,扬手扔出几条斑斓的毒蛇,上官云挥剑一一斩断,缓得一缓又向前追去。宁玖儿的轻功在江湖中也算厉害的了,怎奈迷踪鬼步太过神奇,她也休想摆脱上官云,若非她不时扔出毒蛇来,只怕已命丧赤血剑之下了。 两人你追我赶,快到山门时,就见一行三人自山下急奔上来,原来是公孙霸带着雷震声和杨青回来了,倒是未见萧莹莹身影。 宁玖儿见来了帮手,手上动作更快,自她袖中嗖嗖嗖窜出十多条毒蛇,那些小蛇张着大口露着毒牙,尽向上官云扑来。上官云不得不停住挥剑抵挡,玄色剑芒闪现几下后,就只剩下了一地的血渍残躯,宁玖儿则趁机逃到公孙霸面前去了。 上官云正要找公孙霸算帐,这时终于见着元凶,却未见萧莹莹的身影,他当即怒道:“公孙霸,你将莹莹怎么了?” 杨青瞪着那只独眼,大喝道:“放肆,教主的名讳你也敢喊?”说着就作势要扑上来。 公孙霸抬手示意杨青闭嘴,这才嘿嘿冷笑道:“本座正愁找不到你,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今日定不让你走脱。上官云,你老老实实地将神功秘笈交出来,本座就饶你不死,要不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这时,便听南宫破怒喝道:“公孙霸,这十年你害得我好苦,本座今日要你一并偿还,让你也尝尝甚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宫破大步迈到近前,伸掌就向公孙霸打去。 公孙霸身上长袍鼓荡而起,呼地一掌拍出,与南宫破对了一掌,嘭地一声大响,两人都不住后退。公孙霸虽是仓促之中接掌,可南宫破暴怒之下却未使出全力,这一招两人势均力敌,都没占到对方半点便宜。 南宫破满脸惊异之色,公孙霸也不敢相信,他们都没料到对方的功力竟这般高深。两人愣了片刻,转眼间又斗到一起,他们都习得有天魔功,招式路数尽都相同,打起来甚是激烈。可他们的功力终有高下之分,便是一时未分出胜败,但一山哪能容得二虎? [,!] ... ------------ 149 一山二虎势难容 05 天魔教的人尽都赶了过来,但南宫破和公孙霸都是教主,二人相争之时,他们哪敢上前,只得远远看着二人相斗。 上官云心中担忧萧莹莹的安危,挺剑就向杨青和雷震声斩去,他怒喝道:“雷震声,杨青,你们将莹莹带到哪去了?” 如今杨青和雷震声比起上官云来,真可算是武功低微,便是他们两人加起来,也非上官云的敌手,眼看二人就避不过去。 宁玖儿扬手抛出两条毒蛇,上官云顾及自己性命,只得挥剑向那两条小蛇挑去,杨青和雷震声趁机却攻了上来。两柄钢刀银光闪闪,刷地就向上官云斩来,上官云赶紧急退两步。宁玖儿拿了一支白玉小哨放在口中,她咯咯咯叫了几声,就似母鸡叫唤一般,接着又吹起小哨,不过却未听见那小哨发出声音。转眼间,石缝中、草丛中、树洞里都爬出许多毒蛇蜈蚣蝎子之类,它们似能听懂宁玖儿指挥,尽往上官云面前扑来。 这些毒物五彩斑斓,尽都含有剧毒,杨青和雷震声这时也急攻上来,上官云接过二人的招式,又不断斩杀毒蛇毒虫。还好他武功高强,碧落剑法也实是厉害,就是陷入这等境地,上官云也未手忙脚乱。 另一边南宫破和公孙霸出招尽显王霸之气,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凌厉的威势,两人越斗越快,越打越狠,都恨不得将对手当场击毙。斗了两柱香时间,已是拼了不下四五百招,他们仍是不分胜败,两人的招式越加势大力沉,渐渐带有风雷之声。 天魔教几百人也不知道该帮谁,他们摇摆不定,都在观望之中。南宫破看出众人心中所想,意欲击败公孙霸以服众人之心,他咬牙发狠,纵身高高跃起,呼地一掌打向公孙霸脑门。脚下也毫不留情,左脚直向公孙霸胸口猛踢。 公孙霸侧头让开,他右手护在胸前,将南宫破左脚挡开,左手长袖一挥,也回敬一招,向着南宫破右膝重重扫去。 南宫破招式已足,眼看无法让开只得以招换招,他避也不避一下,左掌击向公孙霸右耳,右掌也向其左肩拍去。 公孙霸不欲与其两败俱伤,退开一步就让了过去,南宫破又是两掌打来,公孙霸不甘退让,他干脆伸掌与其硬拼,两人嘭嘭嘭对了十来掌,掌风将周边的碎石都震得滚开数尺。他们这十来掌都是全力出招,真气损耗算不得少,南宫破倒还好,公孙霸体内却真气翻涌,胸腹之间更是烦闷难忍,他脸上也震得通红。公孙霸自知不敌,又对了两掌就侧退开,紧接着他又纵身上了山门的牌坊,意欲借助地势与对手相拼。 南宫破紧随其后也跃上牌坊,还在半空中就出掌急攻,公孙霸立身不稳,赶紧后退两步避过,南宫破趁势踏住石梁,跟着又是一掌向公孙霸胸口打去。 公孙霸弓背收胸侧身避开,他手上也不软上半分,左掌趁机打向南宫破肋下,右臂一挥长袖就向南宫破脚下急扫。 南宫破一脚踢开公孙霸的长袖,右掌护在肋下,两人波地又对一掌,与此同时,南宫破的左手毫不留情,呼的就向公孙霸头上拍去。 公孙霸仰身侧头让过,右臂的长袖借南宫破一踢之势收了上来,呼地扫向其左肋。即便公孙霸的内力不及南宫破,可他仍与其硬拼真气,而他的左脚却借势猛踢,直向南宫破膝盖撞去。公孙霸这三式已是发狠,他打算两败俱伤,以他今日的威势,天魔教上下必定一哄而上,只要制住南宫破,到时就不怕教中上下不服自己。 南宫破看透了公孙霸的心思,自然不会让其得逞,他右掌猛地吐出真气将对手逼开,接着就飞身而起以便让过肋下和膝盖的来招。他大腿上中了长袖一击,虽说痛得厉害,却不碍事。南宫破忍痛踢出一脚,攻向公孙霸侧腹,两手也直向其面门拍来。 公孙霸仰头让过,双掌直迎上去,嘭嘭两声大响,他们又对了两掌,这回公孙霸竟不退半步。不料南宫破借对掌之力,右脚竟又向前踢来,嘭的一声,公孙霸腰腹中招,被踢得半跪在石梁上。南宫破脚未沾地便毫不手软,双掌又向公孙霸头上急拍而下,公孙霸赶紧举掌相迎,又是嘭嘭两声大响,两人稍一对掌,公孙霸就被震得飞起,直向牌坊下摔来。公孙霸落到七八丈外,狼狈不堪地站起站起身来,吐出一大口血,恨道:“你竟将天魔功练到十重了?!早知如此,本座便该杀了你。” 南宫破纵身跃下来,冷笑道:“本座被你所赐,才有今日的修为,也该让你尝尝本座这些年受的苦了。”他急冲上去,挥掌就要了断公孙霸的性命。 公孙霸自知不敌,哪敢与南宫破再战,虚晃一掌就往山下逃走。 南宫破追了十来丈便不再追赶,他大步走回来,大声道:“上官云,你这臭小子,公孙霸都逃下山了,你还要与我天魔教的人打么?”他又对宁玖儿道:“你这鬼丫头,驱使这些毒蛇蜈蚣倒还有两下子,好,好,天魔教如今有本座坐镇,加之你们这几下功夫,那些名门正派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哈哈哈哈……”他笑得极是张狂,就好似天下地下唯他一人独尊一般。 若非宁玖儿召出这些毒物,上官云早将杨青和雷震声制服,可这些毒蛇毒虫源源不绝,比之南岭那片大山中似还要多上不少,斗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狼狈。此时听见南宫破说公孙霸逃走了,上官云心中越发焦急,他挥剑将杨青和雷震声逼退两步,纵身就退到丈许外。 既然对方停了手,宁玖儿也收了白玉小哨,这些毒蛇蜈蚣蝎子几下就没有影子,尽都钻到石缝草丛中了。若非地上留下了无数断蛇死虫,竟似从未出现过一般,也不知她如何学得这一手驱虫使蛇的法门。 [,!] ... ------------ 150 一山二虎势难容 06 雷震声转身欲下山去追随公孙霸,刚走出两步,却被杨青一把抓了回来。 上官云又大声问道:“杨青,你们将莹莹藏到哪里了?” 杨青用独眼看了看南宫破,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南宫破道:“今日本座重新夺回教主之位,我们先回大殿,有甚事等下再说不迟。”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转身向天魔教总坛的大殿走去 如今公孙霸已逃走,天魔教群龙无首,这些教众只得跟着南宫破到大殿。 杨青和雷震声也欲进去,却被上官云追上来拦住了,杨青冷笑道:“在天魔教你也敢放肆么?若你再敢胡来,我就不告诉你萧莹莹在哪,让她一个人饿死在那。” 上官云怒不可遏,却也只得放他二人进去了。 宁玖儿笑吟吟地道:“上官大哥,你还要与我算帐么?” 上官云心念萧莹莹的下落,理也不想理她,抬脚就跨进殿中。 宁玖儿并不气恼,她仍是笑嘻嘻地,也紧随其后进了大殿。 南宫破气势十足地坐在大殿正中的教主之位上,他抚着身下铺着的虎皮,咬牙道:“十年,本座竟让那个小人关了十年,可这教主之位还是本座的,哈哈哈哈……”他大笑之中透着苍凉,听着极是难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南宫破笑了一阵,又大声喝道:“本座重新夺回教主之位,你们还不恭贺本座么?莫非还想认公孙霸那小人做教主?” 大多数人仍是默不作声,那络腮胡子和黄脸高额的人互视了一眼,两人长叹了一声,又都摇头不已。 杨青推开众人,走到南宫破面前,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大声道:“属下杨青参见教主,恭贺教主夺回大位。”接着他又回过头狠道:“你们还不参见教主,想要触犯教规么?” 众人闻言不敢不拜,数百人除了上官云、宁玖儿和雷震声三人外,尽都齐齐跪下,众人齐声道:“参见教主,恭贺教主重夺大位。”南宫破见天魔教上下降服,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杨青见雷震声和宁玖儿两人不拜,又喝道:“雷震声,宁玖儿,你们敢不下拜?” 雷震声冷哼道:“雷某只认公孙教主一人,不晓得还有其他教主,为何要拜?” 宁玖儿笑道:“便是公孙霸,往日里本姑娘也不会下拜,今日怎会例外?他既要做教主,那便由他做罢,又与我何干?” 杨青听得两人之言,怒喝道:“你们找死,今日我就将你们就地正法,以儆教中上下无礼之徒。” 南宫破摆手道:“算了,这鬼丫头的毒物甚是厉害,便不治他们不敬之罪。你们虽说认公孙霸做了十年教主,却也是情势所逼,既然公孙霸已经逃走,今日本座便宽宏大量,一切既往不咎。” 杨青恭恭敬敬道:“是,教主。”他又对雷震声与宁玖儿道:“你们还不谢过教主么?” 宁玖儿笑吟吟地理也不理他,雷震声板着脸冷哼了两声,也将杨青之言当作耳旁风。 南宫破也不以为意,问杨青道:“你是谁?谷长老他们去哪了?” 杨青躬身恭敬道:“禀教主,属下杨青原是教中执法使,负责巡视教众是否遵循教规。谷长老他们一个多月前就出去了,如今并不在教中。” 南宫破又问道:“上官云,你说你是来我天魔教救人的,为何他们会将你关入黑牢?再说你一个外人,他们绝不会不知轻重,这里面莫非有甚隐情。” 上官云反问道:“莫非关入黑牢还需有甚隐情?” 那面相愁苦之人说道:“他的武功这么高强,若是不把他关到黑牢,定是困不住他。” 南宫破点头道:“说来也是有理,便是黑牢也未将他困住,杨青,你们为何要抓上官云的朋友?” 杨青恭恭敬敬道:“禀教主,上官云与萧莹莹知晓碧落赋神功秘笈的下落,如今看来,他们必定已经得了秘笈,不然何以会有这么高强的功夫。” 南宫破突地站起,惊容满面道:“上官云,此事当真?” 上官云不愿撒谎,点头道:“不错,我所用的便是碧落赋上的武功。” 南宫破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上官云,你擅闯我天魔教,又杀我教中子弟,按罪当诛。不过你也算救了本座一回,本座便饶你不死,你只要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本座就让你下山。” 上官云不意南宫破也是恩将仇报之人,他大笑道:“南宫破,若非我将你救出来,你还在黑牢中度日如年,哪里还能当甚么教主?你不念恩情便算了,竟然还想夺我的神功秘笈,你这也算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么?” 虽被当众斥责,南宫破却面不改色,他义正严辞地道:“我天魔教自有教中规矩,便是你进了黑牢这一条,本座就该治你死罪,加之你擅闯天魔教总坛,又杀我教中子弟,如此算来,你已欠了本座不下三条性命。本座好心好意放你下山,算来算去你都赚了,你跟本座还谈甚恩情不恩情?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他话刚说完就扑了过来。 上官云正欲拔剑相迎,不料南宫破武功奇高,他剑还未拔出,南宫破的掌风已打到面前。他鼓足真气,左掌也向前拍去,嘭的一声两掌相接,上官云就如断线的纸鸢一般直向殿外飞去。还未落地,上官云就被一人接住,他仔细一看,却是巴山虎。再看周围,巴山石正担心地看着自己,谷清河、裴近元和滕五姝也在一旁。上官云忍住胸口烦闷,吐出一大口血来,叫道:“巴伯伯……” 巴山虎摇头急道:“莫要说话,在这调息调息。”说完就将他放在门边。 南宫破也追了出来,他见到几人,笑道:“谷长老,裴兄,你们回来得正好。” 巴山虎怒喝道:“是你将云儿打伤的么?” 南宫破怫然作色,问道:“你们是谁?” 谷清河道:“他们也是我天魔教之人。南宫破,你失踪这么久,什么时候回来的?” 南宫破冷哼道:“你身为执法长老,还不知这十年公孙霸都将我关在黑牢中么?” 谷清河惊讶万分,说道:“哦?原来如此,这些年我们还道你失踪了,怪不得除他那几个亲信外,公孙霸不许任何人接近黑牢。” 裴近元道:“南宫兄为何伤了这小兄弟?你可知他与我天魔教大有渊源,就凭四年前他救过我们几人的性命,你也不该将他打伤。” ------------ 151 一山二虎势难容 07 南宫破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本座行事莫非还要裴兄允准?你十多年前就已败在本座手上,今日还想与本座较量一番么?” 裴近元恨恨不平道:“若是裴某早知你会将天魔教弄得四分五裂,便是与你同归于尽,裴某也不会让你做了教主。” 谷清河淡然道:“南宫破,依教中规矩,你这教主之位已被废了,你不如下山去罢,免得大家故人一场还要生死相斗。” 巴山虎纵身拦住,他恨道:“你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 巴山石道:“南宫破,你伤了云儿,这笔帐可不能这么算了。” 杨青大喝道:“巴山石,巴山虎,你们又要与教主为敌?” 巴山虎冷笑道:“杨青,你说的教主是公孙霸还是南宫破?你这反复小人,这么快便认了新教主么?嘿嘿嘿嘿……” 杨青无言以对,可他又打不过巴山虎,只得在一旁装腔作势,并不敢上前与其拼命。 巴山虎冷哼一声,根本不将杨青放在眼中。 南宫破哈哈大笑道:“本座虽说被困黑牢之中,却已将天魔功练至最高一重,你们哪个又是本座的对手?” 巴山虎道:“管你武功多高,只要你伤了云儿,今日就休想走脱。”他迈步上前,两只钢爪也向南宫破胸前抓去。 巴山石见兄弟动了手,也出手助战,双爪直向南宫破肩上急攻。 四只铁爪带着风雷之声,以迅雷之势急攻而来,南宫破自然识得厉害,他转身避开巴山虎的狠招,右掌呼地向巴山石的手腕打去。 巴山石闻声便知硬碰不得,他双爪下移,又向南宫破肋下掏去。 巴山虎两手抓空,手腕一翻,双爪仍是抓向南宫破胸前。 南宫破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他上身后仰,让过胸口的钢爪,与此同时左脚倒踢,将巴山石这一招化解。他两手在地下反撑,倒翻一个筋斗站了起来,接着又回敬两招。 三人在殿门外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斗了四五十招,巴山石和巴山虎两兄弟渐渐不敌。裴近元不欲让南宫破伤人,纵身跳进场中,也加入战团。 此时南宫破以一敌三,竟也不露败象,他硬是与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上官云调息了一阵,胸闷之感尽消,他站起身来,见四人斗个热闹,不禁暗叹南宫破的武功高强。他恼怒南宫破恩将仇报,又担心巴山石和巴山虎有失,赤血剑一抖就冲上前去。上官云大叫一声看剑,先轻飘飘虚晃一招,接着就向南宫破肩上急挑。 南宫破听得风声,侧身欲让开,不料赤血剑轻轻一颤,剑尖又指向他的咽喉。南宫破大惊失色,他万不料上官云年纪轻轻,剑法却如此高明。他只得退开两步,两手却又向巴山石和裴近元各打出一掌。 上官云脚踏九宫八卦,碧落剑法的精妙招数也尽都使了出来,南宫破早已见识过赤血剑的绝世利刃,不得不步步后退。 裴近元虽不欲南宫破伤着众人,却也不打算以多欺少,他又斗了十几招便退到场边作壁上观。但他却凝神防备,随时都能出手,以防三人遭到不测。 巴山石、巴山虎和上官云三人共战南宫破,上官云的轻功厉害,剑法又极是高明,加之赤血剑削铁如泥,竟将南宫破逼得手忙脚乱。 南宫破也的确厉害,饶是这般他都未受半点伤,又斗了百来招,南宫破就将上官云剑法摸熟,他渐渐站稳脚跟,又与三人斗得难分胜败。 上官云将赤血剑抖开剑花,直向南宫破当胸急刺,巴山石和巴山虎个头稍矮,便专攻南宫破下盘,两双钢爪径向南宫破双膝、腹部、肋下等处猛抓。 南宫破见识过赤血剑那斩金削铁之威,便是他武功极高,此时也不敢正面撄锋。他见上官云一剑刺来,只得退后两步,他左掌凌空拍向上官云面门,右掌向巴山石横扫,左脚也踢向巴山虎。 巴山石低头避过来掌,两只钢爪直向南宫破肋下急抓。 上官云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袭来,便如刀刮一般,他晓得厉害,侧退一步避开,手中的宝剑毫不留情,直向南宫破颈中横斩。 巴山虎却避也不避,他用钢筋铁骨般的双手与南宫破的左脚硬碰一招,嘭的一声,巴山虎退后两步,南宫破也缩回了脚。巴山虎习练鹰爪功数十年,他的双爪早已练得如铜似铁,这一击却也让他痛得龇牙裂嘴,幸好还未受伤。 南宫破的武功自然厉害,可他的脚却不像巴山虎的双手那般如铜浇铁铸,他只觉左脚稍一动弹就痛入骨髓,只怕脚上的骨头已经伤着了。南宫破忍住钻心剧痛,侧退一步让过巴山石的双爪,他见上官云横斩而来,赶紧俯身让过利剑,右掌又向上官云腹部打去,左掌却向巴山石头上急拍。 上官云不及收剑,他左手屈指成爪,一把扣住南宫破的手腕,不料还未抓紧便被一股大力震得生痛,南宫破也挣脱开来。上官云不敢再使擒拿手,他右手翻转,又是一剑削向南宫破后背,左掌也向南宫破脸上拍去。 巴山石在地上一滚,让过了南宫破的左掌,双爪又向其膝上抓去,巴山虎绕到南宫破身后,呼呼两爪抓向其脚踝。 南宫破前跨两步,让过巴山石和巴山虎的攻势,紧接着他就纵身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踢出四五脚,直向上官云胸口猛攻。南宫破不给上官云半点喘息时机,双掌也凝聚内力,呼呼拍向上官云头顶。 上官云挥掌挡了两下就感觉胸口发闷,他自知不敌,见南宫破全力攻向自己,赶紧闪身退避。南宫破已存杀心,不等上官云退远就又攻了上来,上官云将碧落剑法使得疾如雷电,将周身护得泼水不进。 南宫破武艺高强,他幻出一片掌影,竟凭着肉掌与上官云力拼,虽说赤手空拳,却将上官云逼得不停后退。 巴山石和巴山虎意欲帮忙,怎奈南宫破攻得甚急,那剑芒和掌影已连成了一片,他们不敢冒然出手,一时间也无法相助。 [,!] ... ------------ 152 一山二虎势难容 08 宁玖儿在旁看了许久,她见上官云危急,当即喝道:“教主小心背后。” 南宫破只以为宁玖儿真的好意提醒,他百忙之中回头望了一眼,同时反手一掌拍向背后。 上官云与南宫破对面而立,将其背后看得一清二楚,他虽不知宁玖儿为何要帮自己,却也借机一剑向南宫破的胸口挑去,眼看就要将南宫破伤于剑下。 南宫破的武功已近出神入化,他听得破空之声,连背上也生出丝丝寒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口竟然凹进三四寸,跟着他右臂暴长一截,呼地拍向上官云胸口。 上官云只道南宫破定会重伤,更未料到南宫破的武功这般神奇,他招式早已用老,此时无法再避。他匆忙之中抬掌就挡,嘭的一声双掌相接,两人都被震得退后几步。幸得上官云内功深厚,加之南宫破这一掌也未用足力,这才没有受伤,但他仍是感觉胸腹间烦闷难消,两股真气也在体内乱窜,若是南宫破用了全力,上官云恐怕已被其毙于掌下了。 南宫破转眼间又扑上前来,他这回已凝了十成内力,挥掌就要下毒手。 上官云体内真气未平,若是强提真气,定然会走火入魔。他不敢硬拼,就连赤血剑都不能出手,上官云往后急退,可南宫破的速度也奇快,眼看他就要丧命。 裴近元早已防备南宫破行凶,他纵身跃到南宫破身后,挥拳向其背后打去。 南宫破听得背后风声,反手凌空一掌急拍,他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当即大步前迈,转瞬间南宫破就移到一丈开外,上官云这才捡得一条性命。 巴山石和巴山虎急追过去,四只钢爪带着风声急抓而下,他们不欲就此罢手,誓与南宫破不死不休。裴近元和谷清河怕他们两兄弟吃亏,紧随其后也扑了上去。 南宫破见几人都与自己为敌,心知这教主之位定已不保,他害怕再被人关进黑牢之中,这时也不再恋战。南宫破虚晃一招,转身就往山下逃去,他一边大步流星急奔,一边咬牙恨道:“谷清河,裴近元,上官云,你们给我等着,这个帐本座记下了,总有一天本座要让你们好看。” 杨青那只独眼左看看右看看,见上官云满脸不善之色,又见谷清河等人都帮着上官云,他自知留下来绝不会有好下场,拔腿就跟在南宫破身后逃下山去了。 上官云还想要追,谷清河笑道:“小兄弟,穷寇莫追,日后自有报仇的机会。”上官云不好拂其意,只得按捺住心中怒火停了脚步。 雷震声走上来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谷长老,公孙教主既下了山,雷某也告辞了。” 谷清河也不阻拦,他点头道:“公孙霸对你有知遇之恩,去追随他也是你的本份,你要自为知,去罢。” 上官云喝道:“且慢,雷震声,你不将莹莹交出来,今日休想下山。” 雷震声也不急着走,他说道:“我们在洛阳时,她被一伙蒙面人夺走了,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上官云急道:“甚么样的蒙面人?” 雷震声摇头道:“那些人武功极高,并非等闲之辈。” 上官云又问道:“是三个人么?” 雷震声道:“若只有三个,教主岂能让他们行逞?他们十六个人都非常厉害,武功之高连我都自愧不如,恐怕谷长老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 上官云奇道:“他们的武功这般厉害么?可他们为何还要蒙面?” 雷震声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上官云见已问不出甚么来,只好让雷震声离开。 宁玖儿走上来问道:“谷长老,你们都认得上官……上官云?” 谷清河道:“玖儿,幸得你飞鸽传书报信与我,我们才能及时赶回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上官云不单在四年前救过我们一回,还与我天魔教大有渊源,你们没伤着他已是万幸,要不然我天魔教只怕有大麻烦了。” 不料殿中却有人大声说道:“他上官云进过黑牢,按教规应治死罪,谷长老可莫徇私,不然何以服众?”不少人都附和着,殿中也喧哗起来。 谷清河大喝道:“是谁?你既然敢开口,难道还不敢承认么?” 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那面相愁苦的汉子,他冷笑道:“是我,烂柯寨寨主李建,谷长老为了一个外人,还要伤害教中弟兄不成?” 众人更是大声喧闹,不少人都大声喝斥,尽都要治上官云擅闯黑牢之罪。 谷清河将手高高抬起,大声道:“各位兄弟,谷某身为教中长老,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绝不会徇私包庇。便是要治上官云之罪,我们也要先查清事实,不然何以向天下英雄交待?莫非还要给外人口实,说我天魔教不顾江湖道义,随随便便就枉杀人命么?” 众人慢慢静了下来,李建却不依不饶道:“谷长老,你想要为外人开脱,也得先看看教中兄弟同不同意,今日上官云休想活着离开我天魔教。” 谷清河淡淡地问道:“李寨主,依我天魔教的规矩,黑牢是甚么人可以进出的?” 李建冷笑道:“除了我天魔教的教主和那八个又聋又瞎的哑巴,哪个敢踏入黑牢半步?莫非谷长老还要说他上官云是我天魔教的人不成?就算他是我天魔教的人,只要他进了黑牢,一样是死罪。” 谷清河又问道:“你可知他与我天魔教有何关系?” 李建大笑道:“哈哈哈哈……谷长老还真打算信口开河,你可莫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子,岂如你想的那般容易哄骗。” 谷清河高声道:“我天魔教立教已近两百年,自教主往下,先有三大长老,又有左右护法,殿前地火水风四使,再加上三十六寨寨主,一时威势无两。便是中原武林那些名门正派,也要对我天魔教避让三分,哪如现今这般模样?”众人闻言都甚感惭愧,又对当年天魔教的威风神往不已。 李建冷哼道:“谷长老可莫说上官云是我教中哪位前辈高人的子弟,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休怪我们按教规处置于你。” ------------ 153 一山二虎势难容 09 谷清河理也不理李建,他说道:“自南海毒医吴千方吴长老二十多年前病故,三大护法便已名存实亡,加之武尊南宫破做了教主,最后只剩得谷某一人。吴长老去世得早,不过却留下了三名弟子,他们在武林中已是人人皆知,想必各位都听过阎王敌莫三味和毒书生杨一知的名号。上官云的母亲何凝霜乃是莫兄和杨兄的师妹,论起渊源来,上官云自然是我天魔教的人,若是有人不信,大可到江湖中打听打听。” 上官云惊讶万分,不想母亲与两位师伯竟然与天魔教有如此渊源。 李建冷笑道:“谷长老,就算你说的属实,但他上官云并非教主,又非哑奴,他岂能进出黑牢?除非将他双眼挑瞎,双耳刺聋,再将他舌头割了,要不然他休想逃得性命。”不少人都小声议论,显然都同意李建所说。 谷清河道:“上官云与南宫破已经比试过了,你我都见识了他的武功,恐怕这里没人胜得了他。我天魔教向来都是打擂争位,假如有哪位兄弟不服,不妨与上官云打上一场,看看谁输谁赢。李寨主,你要是自认是上官云的对手,干脆就先打个头阵。只要你胜了,谷某定会认你做教主,不单如此,谷某还会治上官云之罪,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殿中并无人上前挑战,李建也不敢与上官云生死相搏,他面带愧色,只是斜眼偷偷打量着殿中动静。 谷清河又侧头小声道:“裴兄,形势所迫,想必你也不会怪谷某罢?” 裴近元微笑不语,宁玖儿看了看上官云,惊道:“谷长老,你要让上官云做教主?” 上官云这才明白过来,他连连摆手,急道:“谷前辈,万万不可。” 巴山石道:“云儿,谷长老若不如此,今日定难服众,你莫让他难堪。” 巴山虎厉声斥道:“谷长老好心帮你,你怎可让他下不来台?” 裴近元劝道:“小兄弟,就算你不愿做教主,也先让谷兄把话说完,其他事等下再慢慢商议不迟。” 上官云虽极不情愿,却也不敢再多言,他只得闭了口。 谷清河将上官云拉到殿中,又将其按到那铺着虎皮的正位上,他大声道:“既然无人敢挑战,依天魔教教规,我们就推举上官云为新任教主。” 上官云想要站起,谷清河一瞪双眼,又对他轻轻摇头,上官云只得又坐下,他急道:“谷长老,我……” 谷清河对裴近元和巴山石等人连使眼色,又大声道:“你们还不参见新任教主么?” 裴近元、滕五姝、巴山石、巴山虎以及宁玖儿都半跪下来,几人说道:“属下参见教主。” 其他人哪里还敢怠慢,连李建也只得半跪下来,众人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上官云一点也不习惯被人参拜,他侧过身子,不耐烦地摆手道:“你们快起来罢,我不是你们的教主。” 虽说李建等人口是心非,可也算降服了众人,谷清河长舒一口气,说道:“如今还有强敌在外,各寨主带众弟兄回各自山头,以防公孙霸和南宫破回来袭扰,你们都去罢。” 众人纷纷起身退出大殿,尽都下山去了,他们心中虽是不服,可他们自知打不过上官云,也只能由得谷清河安排。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裴近元和巴山石几人,上官云站起身来,拱手道:“几位前辈,我已经捡得一条性命,这教主之位还是还给你们,我还有要事,这就下山去了。” 谷清河伸手将其拦住,说道:“虽说刚才是一时权宜之计,依谷某看,上官小兄弟年纪虽小,却武功高强,又具侠义之心,做我天魔教教主也无不可。” 裴近元几人都点头称善,宁玖儿道:“若是公孙霸和南宫破又来争抢,却又如何?” 巴山虎不以为然道:“就算他们武功再厉害,只要我们严加防范,也不怕他们兴风作浪。” 谷清河道:“南宫破和公孙霸已势成水火,他们定要找对方报仇雪恨,哪里有时间来教中捣乱?只要教中上下齐心协力,你我大可放心安枕。”他顿了顿又说道:“谷某有生之年能寻得一位侠义之士统领我天魔教,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唉,想当年南宫破醉心于练武,对教中事务不闻不问,以致我天魔教四分五裂;公孙霸虽说亲历亲为,可他一心独霸天下,竟险些挑得天魔教与中原武林大战。” 巴山虎呸了一声,骂道:“公孙霸那个蠢货,不说还罢了,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巴山石拿眼瞪了瞪巴山虎,巴山虎见兄长脸色不善,赶紧闭了口。 谷清河面色尴尬,他假咳一声,又说道:“他们心中只有一已之私,哪里会管教中兄弟的死活?几年前上官小兄弟方才十五六岁,与我们又不相熟,那时就能出手救人,真不愧侠义二字。上官小兄弟机缘巧合得到绝世神功,年纪轻轻便武艺超群,假以时日,必定冠绝江湖,如此人才正是我天魔教教主的最佳人选。虽说一时不能服众,想必过不多久,教中上下必定心服口服。” 裴近元道:“当年裴某与南宫破争夺教主大位之时,还没有上官小兄弟这般高强的功夫。论人品,论武功,上官小兄弟都是不二之选。”滕五姝也大为赞同,她微笑着点头不已。 巴山石道:“云儿三番两次救我们两兄弟的性命,侠义二字名至实归,他与天魔教大有渊源,正好可将莫兄和杨兄召回教中,做这教主实是一举两得。” 谷清河郑重其事地道:“既然大家同意,自今以后上官小兄弟就是我天魔教的教主,你我需得以教主称呼,再不可直呼其名。今日教中遭逢大变,必定人心不稳,我等要小心公孙霸的余党反水,日后再慢慢收服教中兄弟。” 巴山虎笑道:“要是谁敢不认教主,我巴山虎就一爪将他的心肝挖出来,定要看看是不是真被猪油蒙了心。”众人闻言尽都大笑。 ------------ 154 一山二虎势难容 10 上官云先前还以为这只是一时权宜之策,万万未料几人真要自己做这教主,他连连摆手道:“几位前辈,不可,这万万不可。” 巴山虎奇道:“你莫非觉得天魔教中都是些邪魔歪道,这才不愿做教主么?” 谷清河也问道:“公孙霸和南宫破为这教主之位斗了这么多年,教中上下有几个不想做教主,上官小兄弟为何还要推却?” 上官云脸上憋得通红,他急道:“我……我年纪太小,阅历不足,武功也实是低微,绝不能做天魔教的教主?几位前辈比我更加适合,还是你们做教主罢。” 几人哈哈大笑,谷清河道:“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英雄二字,岂能以年纪阅历而论?担当大任之人,在乎德行,若是大奸大恶之人,便是他武功盖世,谷某也不会推举他做我天魔教教主。反之,若是大仁大义之人,哪怕武功低微,坐上这教主之位又有何不可?武功才学都是日后所积,终有赶上的一天,但这本性却是天生,哪是人力能为?谷某虽说武功不高,可也说得上是独具慧眼,我绝不会看走眼的,教主切莫再推辞。” 上官云仍坚拒不受,裴近元不禁怒从心起,大喝道:“男子汉大丈夫顺势而为,婆婆妈妈算甚么话?这教主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岂是你说了算的?”上官云哭笑不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谷清河劝道:“上官小兄弟定是不习惯,不如此事暂放一放,待日后再慢慢商议不迟。不过这事只能我们几人知晓,对外还是要说上官小兄弟是我天魔教之主,以防教中大乱。” 裴近元几人见其说得有理,也都点头同意。 上官云只要不做教主,就算拖得一时也是好的,他终于放下心来,脸上愁苦之态尽消,他急道:“几位前辈,我要去救人,不能再耽搁时日,这就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谷清河不再阻拦,点头道:“你千万莫将刚才商议之事透露给教中兄弟,当着外人也要自认教主的身份,否则天魔教定会大乱,切记切记。” 上官云当然知晓个中厉害,他点头应承下来,又客气一番后就扬长而去。他救人心切,意欲先到洛阳打探消息,展开轻功往北急赶,不出两天便到了郴州。 上官云还未进城,就见仇万千三人自城内飞奔而来,他知三人不知机变,自己的武功足以对付,所以并不躲避,而是大步迎了上去。 三人将上官云团团围住,庄不平不屑道:“我就说……说他会回……回来,你们还……还……还不信。” 仇万千道:“上官云,快把神功秘笈交出来。” 解千里恶狠狠道:“要是不交,我就将你劈成两半。” 上官云笑道:“你们又打不过我,为何我要交出来?” 仇万千道:“呸,你的武功哪里有我们高?你只是那剑太厉害,有本事我们就比拳脚功夫,看看谁打不过谁。” 庄不平奇道:“我……我们也……也不用……用剑么?”他接着又委曲道:“我的掌……掌又不厉……厉害,怎……怎么打……打得过他?” 解千里瞪了他一眼,气道:“反正你用剑也打不过他,为甚么不用掌试试?” 仇万千怒道:“少说两句你又不会变哑巴,你只管用掌打就是了。” 庄不平道:“我……我……我是结……结巴,哪……哪里是哑……哑巴?” 就听扑哧一声娇笑,上官云回头看去,只见宁玖儿俏生生地站在十几丈外,也不知她怎的也到了这里。 庄不平见宁玖儿取笑自己,怒道:“你……你敢笑……笑……笑话我?” 宁玖儿笑嘻嘻地道:“我笑我的,关你甚么事?” 解千里道:“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仇万千道:“你笑话我师弟,就是笑话我这大师兄,我要跟你拼了。” 另两人齐声喝道:“放屁!” 宁玖儿更觉好笑,她捂着肚腹,连腰都直不起来。 庄不平问道:“你笑……笑话他们,是……是不是也……也觉得我……我……我才是大……大……大师兄?” 仇万千和解千里大骂放屁,解千里道:“我才是大师兄,怎么会是你?”这话一出口,自然又引得放屁二字出来。 宁玖儿笑道:“你们三人不如打上一架,谁武功高谁就是大师兄。” 庄不平喜笑颜开,他说道:“我的武……武功本……本来就……就是最……最高,当……当然我是大……大……大师兄。” 仇万千道:“放屁,我最先入门,我才是大师兄。” 解千里道:“放屁,我年纪最大,真论起来肯定我是大师兄,你们都不要跟我争。” 庄不平道:“你们要……要是不……不……不服,我们就打……打一架。” 解千里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么?” 仇万千冷哼道:“你们两个岂是我的对手。” 解千里道:“我就让你们两个一起上,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庄不平道:“你……你又不是师……师父,怎……怎么可以教……教训我们?” 解千里道:“我是大师兄,当然可以教训你们。” 仇万千道:“放屁,你没大没小,我才要教训你。” 庄不平也说道:“放屁,就……就凭你的武……武功,休……休想打……打……打过我。” 三人在这斗了半天嘴皮子,又是干打雷不下雨,上官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自顾往城内走去。 仇万千三师兄弟见状也不再斗嘴,他们害怕上官云手中的赤血剑,尽都跟在数丈之外。 宁玖儿几步追到上官云身后,问道:“上官大哥,你要到哪里去?” 今时非同往日,上官云也不记宁玖儿的恨,他停住脚步实说道:“莹莹在洛阳被人抓走,我需到那一带打探消息,自然是去洛阳了。” 宁玖儿俏脸绯红,她欲言又止,最后她终是鼓足勇气问道:“你……你还回来么?” ------------ 155 一山二虎势难容 11 上官云摇头道:“若无甚事,我许是不会回这里来了。” 宁玖儿神色黯然,她低着头小声道:“你真不愿做我们天魔教的教主?” 上官云笑道:“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又不用管甚么事,做教主哪里能这般潇洒。” 宁玖儿潸然泪下,问道:“你真的不管我们了?” 上官云道:“我得巴伯伯相救才保得一命,若是你们有难,我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会不管你们?” 宁玖儿转悲为喜,脆声道:“上官大哥,你说真的么?” 上官云点头道:“我说话算话。” 宁玖儿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去了。” 上官云奇道:“莫非你原打算跟我到中原?” 宁玖儿点头道:“嗯,谷长老不放心,我便下山跟着你来了。” 上官云道:“我剑法已成,轻功也算不得弱,谷前辈又有甚不放心的?” 宁玖儿指了指仇万千三人,说道:“他们不是要找你麻烦么?更莫说南宫破和公孙霸了。” 上官云道:“他们本性不坏,只不过太痴迷碧落赋神功秘笈罢了,不会对我怎样的。” 宁玖儿笑道:“上官大哥,我去将他们引开,省得误了你的大事。” 上官云摇头道:“他们看似呆头木脑,可他们的武功非常厉害,你肯定打不过,我不能让你冒险,此事万万不可。” 宁玖儿嘻嘻笑道:“你忘了来的时候被我整成甚么样子么?” 上官云颇觉尴尬,不想自己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若非他武功高强,加之赤血剑削铁如泥,他又怎能保得住性命。以宁玖儿的心计,对付仇万千三人绰绰有余,上官云放下心来,他点头道:“你多加小心,将他们引开便是,切莫伤他们的性命。” 宁玖儿笑道:“我晓得的,上官大哥,你办完正事一定要来丹霞山看我们,你也要多加小心。”她转身走到仇万千三人面前,冷笑道:“你们呆头呆脑的,竟然也想抢上官大哥的碧落赋神功秘笈,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已给了我么?” 仇万千大声道:“上官云,是真的么?” 上官云不愿骗他,却也不愿戳穿宁玖儿的谎言,是以并不说话。 解千里道:“他肯定不敢承认,你问也白问。” 庄不平道:“那我……我们怎……怎……怎么知……知道她说……说的是真还……还……还是假?” 仇万千道:“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肯定是真的。” 解千里道:“万一她骗我们呢?” 庄不平愁眉苦脸道:“那……那我们就只……只有死……死……死不瞑目了。” 解千里急道:“放屁,你才会死不瞑目。” 仇万千道:“把他们都抓住不就好了么?” 宁玖儿不愿让他们再瞎扯下去,她笑嘻嘻地道:“既然你们不来抢我的神功秘笈,那正好,我回去练功了。”她展开轻功,大摇大摆地往南扬长而去。 仇万千他们自然着急,三人再也不顾上官云,都转身追宁玖儿去了。 上官云南来之时吃尽了宁玖儿的苦头,知其诡计多端,仇万千三人又不知机变,只怕三人比他当初还要狼狈。上官云丝毫不担心,展开迷踪鬼步穿城而过,又往北而来。 过了郴州百来里,就见三名妙龄女子打北边过来,正是百花四仙中的梅、竹、菊三女。上官云大步奔上前去,喜道:“三位姑娘,你们没吃亏么?” 他好意相询,不料商玉篁却怒喝道:“上官云,你这奸诈之徒,为何要欺骗我们?” 林傲雪冷道:“灭铁剑山庄满门,擅闯百花谷,欺骗兰心助你出逃,这些都是死罪。” 冷双秋虽未说话,可她也满脸敌意地看着上官云。 上官云辩解道:“铁剑山庄一案疑点重重,师伯他们绝不会无端端伤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我到百花谷是为了打探你们的消息,好救得莹莹出来;当时真相未白,莫非你们要我干坐等死么?” 冷双秋问道:“萧姑娘呢?怎未见她?” 上官云愁上心来,他叹了口气,说道:“雷震声说莹莹在洛阳被十几个蒙面人夺走了,如今我打算到洛阳查探查探。” 冷双秋略一沉吟,点头道:“若真是雷震声说的,恐怕这事的确属实。” 商玉篁冷哼道:“上官云,你休要惺惺作态。”她又对冷双秋道:“冷姐姐,你莫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兰心就是为救他才受的罚。” 上官云听闻秦兰心为已受罚,忙问道:“秦姑娘她还好么?” 林傲雪冷道:“倒比不上你逍遥快活。” 冷双秋道:“上官云,若你随我们回谷,到时让谷主处置,我们也不与你为难,若你要逃,就莫怪我们以多打少。” 上官云救人心切,哪里愿耽搁时日,他说道:“三位姑娘如此不讲道理,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他拔出赤血剑来,说道:“你们也知我这剑削铁如泥,还请三位姑娘当心些。”他轻轻一剑前斩,不过却是虚晃一招。 三女出招更快,三支宝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向上官云上中下三路,她们知赤血剑锋利无比,并不与上官云硬碰,三柄青锋均是一触即退。若论内力,她们自然不及上官云那般深厚,可她们自小在一起练剑,这剑阵又极是精妙,配合起来威力倍增,竟是将上官云打得手忙脚乱。 上官云的碧落剑法已算小成,加之赤血剑绝世无敌,可他仍无法奈何三女。四人斗了数刻打了百来招,上官云越发觉得三女的剑招难以招架。他怕久斗不敌被擒,无法去寻萧莹莹的消息,也无法查实铁剑山庄之情,便打算避其锋芒。上官云一剑斩向林傲雪,左脚反踢向身后的冷双秋,左手化掌为刀,劈向商玉篁右肩。 林傲雪避过赤血剑,自己手中利剑一抖,向上官云咽喉急刺;冷双秋与上官云对踢一脚,剑尖也直指上官云背心;商玉篁侧身让过,她利剑横斩,直向上官云腰腹而来。 ------------ 156 一山二虎势难容 12 上官云三面受敌,赤血剑如雷似电般使出三招,这三招如出一辄,都是向三女面上划去。他这三招颇为凶险,若是三女不避开,顶多会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可上官云却会被三女斩于剑下。 梅、竹、菊三女毕竟是姑娘家,容颜之美直令百花蒙羞,加之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们哪里会让脸上留下一道难看至极的伤疤?三女惊得花容失色,一边挥剑抵挡,脚下也不慢半分,纷纷退出三尺开外。 三女虽说避过了毁容之险,可她们手中的宝剑却被赤血剑斩断了,商玉篁扔掉断剑,她咬牙喝道:“上官云,你真是太卑鄙了。” 林傲雪面色苍白,可她仍冷冷地说道:“自古以来,魔道中人都只会耍些卑鄙手段。” 冷双秋道:“上官云,我们一番好意打算带你回谷请罪,虽不敢说伤不了你半根汗毛,可也能周全你的性命,今日你自己不领情,以后可莫怪我们。玉篁、傲雪,我们走。”她转身拂袖而去,商玉篁瞪了上官云一眼,也和林傲雪转身走了。 上官云大步追到三女身后,歉然道:“三位姑娘,今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日后若是查清铁剑山庄之事,我定会给花谷主一个交待,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他拱了拱手,越过三女展开轻功向北急奔而去。 三女也算输了一场,她们心中虽然不平,可手中无剑,也自回百花谷不提。 上官云日夜兼程,直往北来,路过鼎州时,他又往西到天门山,打算先向莫三味和杨一知询问铁剑山庄灭门之事。迷路鬼步绝世无敌,加之他内劲浑厚,虽说这一路尽是崇山峻岭,走起来却也算轻松,前后只用了五六天就到了天门山。 自四年前北上祭拜父母后,因机缘及形势所迫,上官云不得不远走极北之地,到如今已有几年未曾见过两位师伯了。他见天门洞近在咫尺,心中欣喜非常,脚下丝毫不留余力,一路纵跃飞腾,很快就来到天门洞下。 就见木屋的小门紧闭,四周也不见人影,上官云来到屋外,大叫道:“大师伯,二师伯,我回来了。”他喊了数声都无人回应。上官云推门进去,桌椅上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尘,显是有段时间无人居住了。他展开轻功,将莫三味平常采药的高峰寻遍了,仍是不见二人的踪影。 莫三味的医毒二术早已出神入化,上官云也不担心二人的安危,他下了山又往北走,过了六七天,已到洛阳一带。接连奔波近半月时日,他也觉走累了,就在路边一间茶肆中要了碗清茶,打算歇歇再走。他坐下不久,自道上就走来四五名手拿刀剑的男女,看模样都是江湖人士。 那几人进了茶肆,他们坐到一张空桌上,一名小胡子中年说道:“我们寻了这么些天都没那邪魔的消息,他会不会往北边走了?” 一名圆脸女子道:“如今到北边寻他的人更多,便是你我将他截住,恐怕也会让别人将他擒了去,还不如在这碰碰运气。” 另一名长脸女子道:“他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罢?” 小胡子中年又说道:“听人说在衡州见到过那邪魔,也不知是真是假。” 圆脸女子道:“那邪魔坏事做绝,他又与天魔教有些关联,会否躲到岭南丹霞山去了?” 一名小眼汉子道:“这倒极有可能,不若我们直接去岭南丹霞山看看,一来可以挫挫天魔教的锐气,让他们尝尝我等武林正道的厉害,二来可以打探打探上官云的消息,说不定还能将他擒住,岂不是奇功一件?” 另几人尽都赞同,他们说走便走,丢了几粒碎银就往南去了。 上官云听到最后方知这些人是为自己而来,铁剑山庄被灭之事天下皆知,如今整个武林正道都在寻觅他的行踪,幸好这几个人不认得他。上官云不敢再逗留,他付过茶钱,打算到铁剑山庄看上一眼。 他怕被人认出引出麻烦,不敢再走官道,只拣林间坡地上的小道前行,到得天色全黑,这才赶到铁剑山庄。 铁剑山庄早已是一片焦土,再无往日那江湖六大门派之一的辉煌景象,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破砖碎石,真个烧得片瓦无存。除了门边两座薰得黢黑的硕大石狮,整个庄门都已倒塌,那写有铁剑山庄四字的门匾恐怕也烧成了灰烬。 上官云走进庄中,就见假山倒地,池水已干,数百间房屋尽被焚毁,那些廊柱亭台不复存在。他不觉心中感伤,萧莹莹与自己远走数年,刚从极北之地回来就遇此惨事,她还未见着萧剑一面便已阴阳相隔,他们父女再也见不着了。当日铁剑山庄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奢豪富足的景象如今荡然无存,满眼尽是破败之相。 紧靠湖边的练武场已成了一片坟茔,上官云走到最前边一处孤坟前,就见一块石碑上刻着‘铁剑山庄萧剑之墓’几字。萧剑的坟头之后堆成了一座大墓,那里也立着一块碑,写着‘铁剑山庄三百一十七庄众长眠于此’,许是那三百多人尸骨已经烧焦,只因无法辨认才合葬到一处。 上官云神情肃穆,他跪到萧剑的坟前,说道:“萧庄主,晚辈定会查清当日之事,若真是两位师伯所为,晚辈替他们抵命便是。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早日得知莹莹的下落,切莫让她遭人毒手。” 就在这时便听人大喝道:“上官云,早知如此,贫僧当日不若将你打死,免得生出这么多事端。”上官云转头看去,就见一干瘦老僧与一名二十多岁的壮汉从二三十丈外走来,正是天龙和尚和萧垟。 上官云站起身问道:“大师,萧大哥,你们怎到了这里?” 天龙和尚怒道:“你能来得,贫僧便来不得么?” 萧垟问道:“上官兄弟,真是你两位师伯灭了铁剑山庄?” 上官云无可奈何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我师伯他们绝不会害这么多人的性命,只怕其中有甚隐情。” ------------ 157 一山二虎势难容 13 天龙和尚怒目圆睁,他大声道:“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上官云,你跟不跟贫僧走?” 上官云奇道:“大师要我跟你到哪里去?” 天龙和尚道:“阿弥陀佛,这几百条人命都是因你而亡,可说来你并未动过手,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上官云,你随贫僧到金城派去,贫僧自会放出消息,只要莫三味和杨一知前来,贫僧就将罪魁正法,到时你走你的,贫僧绝不阻拦。” 上官云断然拒绝道:“大师,莫说此事还未有定论,便真是我两位师伯所为,我也不会帮你引他们现身,大不了我替他们赎罪便是。” 天龙和尚暴怒而起,他大喝道:“铁剑山庄老老少少死了三百一十八口,就凭你一条命就赎得了么?你虽救过贫僧一回,但私情不抵大义,既然你不愿意跟贫僧走,贫僧今日就饶不得你。”他杀心已起,提起一条人臂粗的生铁棍,呼地横扫过来。 这一棍来得厉害,上官云纵身避开,他反手抽出背上的赤血剑,也向天龙和尚斩去。 天龙和尚用生铁棍一挡,当啷啷一声,那生铁棍竟被赤血剑从中斩断。天龙和尚气得满面通红,他并未见过赤血剑,大喝道:“你手上难道不是玄剑铁么?还敢说不是你们所为?”他丢了剩下的半截铁棍,使出金刚伏魔拳来,呼呼呼直向上官云身上猛砸。 上官云不愿伤了天龙和尚,他不停往后退避,一边说道:“大师,这赤血剑是我机缘巧合下所得,并不是铁剑山庄的玄铁剑。” 天龙和尚反问道:“天下除了铁剑山庄的玄铁剑,哪里还有甚宝剑有如此威力?” 如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上官云干脆闭口不言,专心对付天龙和尚的铁拳。 天龙和尚更疑上官云心虚,他的拳势更加威猛有力,一招一式都带着风雷之声,一步步向上官云紧逼。 萧垟虽不愿两人生死相拼,可他却不知如何相劝,只得谁也不帮,在一旁暗自着急。 两人打了近半个时辰,天龙和尚虽说赤手空拳,却丝毫不落下风。上官云仗着剑法精妙,加之赤血剑锋利无比,这才保得自己不败。 天龙和尚数十年修为,加之拳法厉害,他越打越稳,攻势愈加凌厉,渐渐将上官云逼手忙脚乱。 上官云见久战不下,赤血剑上险招频出,他左脚前踢,直向天龙和尚的膝盖攻去,手中赤血剑向上急撩,挡住天龙和尚后退之路。 天龙和尚一拳打向上官云的左脚,上身略向后仰,避开直指自己咽喉的剑尖,另一手的铁拳却向上官云胸口打去。 上官云哪敢让天龙和尚的铁拳打在胸口,他撤了剑招侧身让过,接着刷地一剑向天龙和尚肋下急扫,左手化掌为刀,向天龙和尚的右臂斩去。 天龙和尚侧退半步让过赤血剑,他右拳缩回,与上官云的左掌力拼一招,嘭的一声大响,两人各退数步。他的左臂被赤血剑划出一道血口,虽说伤得不厉害,但也流出血来。 上官云只觉体内真气乱窜,胸口也有烦闷之感,不过只过了一瞬,他体内两股真气就恢复如常,除了有些胸闷气短外,竟是连内伤也没有,看来他的内力与天龙和尚已不相上下。 萧垟几步跨到天龙和尚面前,急道:“师父,你没事么?” 天龙和尚不再攻来,他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体内竟然有阴阳两道真气,碧落赋神功果真不同凡响。贫僧已败于你手上,今日便任你处置。” 萧垟怫然作色道:“上官云,你若敢害我师父,休怪我不讲情面。” 上官云甚觉惭愧,说道:“大师赤手空拳,在下已占了天大的便宜,根本算不上胜了。”他又奇道:“萧大哥,你为何要叫大师为师父?” 萧垟道:“师父见我已无家可归,又看我还算忠厚,就收了我为徒。” 上官云惊讶道:“那你岂不是成了和尚,你为何还没剃度?” 天龙和尚缓道:“阿弥陀佛,只要心向菩提,剃度与否又有甚分别?就如施主一般,便是做得一两件好事,恶人终归还是恶人。” 上官云愁容满面,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师还是不相信我么?” 天龙和尚愤愤不平道:“这三百多人就埋在你的脚下,叫贫僧如何相信于你?” 上官云心中冤曲难平,他苦笑道:“若我真是十恶不赦之人,难道还不会趁现在取大师的性命么?” 萧垟挡在天龙和尚身前,怒喝道:“上官云,你敢?!” 上官云难舒那口怨气,说道:“萧大哥,你也如此疑我?大师,若真是我两位师伯所为,日后我定会替他们谢罪,到时是杀是剐我上官云绝无二言,否则让我不得好死。”他说得斩钉截铁,让人不得不信。 天龙和尚道:“上官施主,贫僧已败在你手上,今日放过你一回,就当还了你救命之恩。不过贫僧提醒一句,而今满天下英雄都在寻你,你好自为之。” 上官云道:“多谢大师提醒,在下早就知道他们要为萧庄主报仇,我会躲着些的。” 天龙和尚摇头叹道:“你没听明白贫僧所说,连贫僧都已知晓你用的是碧落赋神功,他们又岂是为给铁剑山庄报仇?” 上官云惊讶万仇,奇道:“他们是为了碧落赋神功秘笈?” 天龙和尚点头道:“近一个月来,江湖盛传碧落赋重现江湖,武林有名无名的英雄恐怕都要来抢夺,只因你一身竟致天下大乱,也不知又会死多少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上官云暗忖:“仇万千他们生怕让人认出,定不会透露消息出去;公孙霸一心独霸武林,更加害怕有人来争抢;南宫破恐怕也不会向人说出实情。除此以外,只有两位巴伯伯、佛宫寺的空明大师和冷姑娘她们知晓,这些人应该不会向人吐露实情,江湖中人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 158 一山二虎势难容 14 既然猜不出是谁走漏了消息,他也不想费思劳神,上官云拱手道:“大师好意在下铭记于心,他日一旦查得真相,在下必定给江湖英雄一个交待。大师,萧大哥,我还有要事,后会有期。”他展开轻功,几个纵跃就到了数十丈外。 天龙和尚虽说还能一战,可他自认已败于上官云之手,心下惭愧便不再追赶。萧垟担心师父的伤势,加之与上官云关系莫逆,更加不会拦阻。 一时间毫无头绪,上官云乱走乱闯,竟是来到黄河边,他又沿河岸缓缓而行,终于来到一处渡口。只见渡口边一块大石上刻着‘风陵渡’三字,原来这里乃是当年何凝霜毒杀数十名中原武林人物之处,上官云心中感慨,不料自己胡打乱撞竟到了这里。此时正值半夜,他站在河边,借着月光,就见河面浪滔滚滚,河中鳞鳞波光闪现,并无当日惨烈之象。 上官云感慨万千,在这站了整整半夜,他思前想后,将一切想了个明明白白。上官云愈加怀疑铁剑山庄一案以及萧莹莹失踪都与那神秘人辛坎有关,他打算北上去寻得辛坎,看看能否查探出甚么来。 月影西斜,远方渐渐泛出鱼肚之色,天色也亮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人声,许上行船打渔的船夫来了。上官云正欲渡河,他回头看去,果见远处的薄雾中走来三个人影。没过多久,那三个人就走到近前,可他们手中却拿着刀剑,哪里是什么渔夫,明明就是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 方笑鸣也认出了上官云,他们急奔过来,挥着刀剑将上官云团团围住,方笑鸣尖声笑道:“上官云,今日看你往哪里逃,你若是老老实实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给方爷,方爷便留你个全尸,要不然,嘿嘿嘿,方爷定让你一刀断魂,然后就将你碎尸万段。” 申华生正义凛然地道:“你与莫三味、杨一知两个魔头一道害了铁剑山庄三百多条人命,今日我们雁荡双侠定要为武林除害。” 木方春喝道:“莫三味和杨一知两个魔头在哪?让他们快快出来受死。” 早在四年前,上官云就在佛宫寺见到这三人被贺芝仙羞辱,他知这三位大侠的武功实在高强得可以,却不料这三人吃过一次亏还不知悔改,今日竟然还要大言不惭。因方笑鸣欺负过踏雪,上官云甚是不喜此人,连带所谓的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也都讨厌起来。他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便打算教训三人一番,他笑道:“不知三位大侠要如何处置在下?” 方笑鸣将钢刀抖得当啷啷直响,他冷笑道:“上官云,你还敢跟方爷嘻皮笑脸,等下方爷便让你笑不出来。” 申华生狠道:“你若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我们就给你个痛快,要不然定让你痛嚎三天三夜,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木方春大喝道:“你交还是不交?” 上官云坦然自若道:“我便是不交,你们又能把我怎样?” 方笑鸣气得哇哇大叫道:“你自己找死,方爷今天就为武林除害。”他跳上前两步,接着就一刀斩来,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不甘人后,也挥剑急刺。 上官云知这三人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连剑也不拔,就赤手空拳迎上去。他侧跨一步,伸掌就向方笑鸣那钢刀的刀面拍去,当的一声将那钢刀弹开尺许。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的剑也向上官云的肩上及胸口刺来,他屈指成爪急抓过去,想将两人的手腕拿住。 虽说申华生和木方春的功夫让人不敢恭维,可他们毕竟行走江湖多年,哪能这么容易失手,他们撤招收剑,同时用脚向上官云踢来。 方笑鸣见上官云武功不低,尖声叫道:“碧落赋这样的神功心法哪能让你这魔头得了,方爷今日定要斩妖除魔。”他手中的钢刀回转过来,向上官云腹部横斩。 上官云急退两步让过三人的招式,他将全身真气运足,内力凝于掌上,呼呼呼连着向三人各打一掌。 方笑鸣和雁荡双侠各将刀剑舞得银光闪闪,阴狠招式尽往上官云身上使来。 四人斗了小半刻,上官云竟未受半点伤,他也觉得打够了,趁着三人变招的功夫反手拔出赤血剑。碧落剑法一出手就如雷似电,真个迅急无比,转瞬之间上官云就哧哧哧挑出三剑,方笑鸣他们哪里还能招架得住。 叮叮当当几声过后,三位大侠的刀剑尽被斩断,三人这才知道了上官云的厉害,他们不禁都愣在当场,申华生吓得双腿颤个不停。 上官云给三人当胸一个一掌,但他并未用上多少内力,只是打算教训三人一番,所谓小惩大戒,只要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并非要取他们的性命。嘭嘭嘭三声,三名大侠便高高飞起,接着扑通扑通尽都掉入黄河之中。 三人被河水一激尽都回过神来,方笑鸣在河中扑腾着,他怒吼道:“上官云,你敢耍弄方爷,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上官云不料他死性不改,当即大喝道:“方笑鸣,你想死的话就再说一句试试。” 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本还想骂上两句,见上官云暴怒之状都赶紧闭了口。三人喝了不少河水,费尽气力才爬上岸来,他们浑身湿透,看着狼狈不堪。 上官云怒目横眉,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滚么?是不是还想喝水?” 三人闻言大骇,赶紧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上官云看见三人的狼狈模样,不禁哈哈大笑,都险些呛着自己。 三名大侠逃到百多丈外,方笑鸣停住脚回头狠道:“上官云,你杀了萧庄主他们,还夺人镇庄之宝。就算你有玄铁剑又如何,你肯定不是金掌门的对手,这个仇我们早晚会报,你等着方爷。”上官云脚踏九宫八卦,将迷踪鬼步施展开,几步就追出十来丈。 方笑鸣和雁荡双侠吓得大喊大叫,哪里有些许大侠的风范,真个吓得屁滚尿流。上官云放缓脚步又追了一阵,直到方笑鸣他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方才止步,方笑鸣和雁荡双侠这回再不敢停留,三人拼了命往前急逃。 这三人虽说讨厌,却并未为非作歹,上官云就由得他们去了,他又回头往风陵渡来,打算渡河北上寻觅辛坎的消息。 ------------ 159 惊天一箭泣鬼神 01 上官云自风陵渡过了黄河又一路北来,他怕被人认出再生事端,便扮成一名镖师。此时上官云脸上沾了不少胡须,再不似先前那般清秀模样,乔装之后虽说也遇到不少武林人物,终是未被人认出来,一路上倒还相安无事。 这日过了河北路真定府,已快到燕云一带,上官云向北又走了一百多里,就见百姓纷纷南逃。上官云拦住一名中年汉子打听情由,原来在两个多月前,金人已以平州留守张觉叛金附宋为名发兵,女真大军一路南侵,如今燕云十六州已尽属金人了。 平州原属辽地,宋金灭辽后就归了金人,完颜晟派辛坎杀害张觉一家老少,为的就是要逼张觉叛金附宋,女真人这才有借口挥军南下。上官云震惊莫名,当时他想也未想那一切原来还有这等阴谋,完颜晟他们果真老谋深算,其城府之深、心地之狠更是世上罕见。 辛坎如此心狠手辣,上官云更加担心萧莹莹安危,此时虽快天黑了,他却不愿休息,仍展开轻功往北急奔。如今正值宋金大战,越往燕云一带走,金兵也就越来越多,上官云绕过女真的铁骑,来到一片矮峰之中。他顺着山谷走了十来里,见前边有数十堆篝火,正是一处营地,借着火光看那旌旗,应是一股宋军。 来到宋军军营百多丈外,就见宋军只有不到千人,如今这附近到处都是金军,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在这山谷之中。上官云不愿惹出是非,转身就要离开,便听一人大声说道:“我杨老幺就算不上英雄,却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就带了你们这帮不中用的废物。”接着就听一阵噼哩哗啦之声,显是摔了甚么东西。 上官云不料杨幺竟在这里,他止住脚步,打算到宋营中看看再说。他大摇大摆来到营外,值守的宋兵正要喝斥,上官云拱手大声道:“麻烦军爷告诉杨幺,上官云求见。” 那宋兵喝道:“如今女真鞑子正在攻我大宋,看你也不像行伍中人,怎会来到此处?你见我营中偏校又有何事?”他话刚说完,自大账中就走出三个人来,正是岳飞、钟相和杨幺。 上官云喜道:“岳大哥,你们怎会驻扎在这里?” 三人就见一名满脸胡须的瘦弱汉子站在营外,虽看着有些熟悉,却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杨幺喝道:“你是谁?” 上官云这才相起自己面目已改,他伸手抹掉脸上胡须面泥,终于现出真面目来。杨幺认出来人,不禁愣了一下,之后又嘿嘿嘿干笑起来。 岳飞快步走过来,笑道:“上官兄弟,怎的是你?!你到这里来做甚么?”他又轻轻挥了挥手,值守的宋兵会意,赶紧拉开木栅将上官云放进营中。 上官云走到三人近前,说道:“我有事要到临潢府去,恰好路过。这外面尽是金兵,只怕有不下十万人马,你们怎会在这里?莫不是被金人困住了?” 杨幺愤恨不平道:“四年前若非我大宋派兵助战,光凭女真鞑子那点人马,说不定反被辽人灭了。不料他们今日恩将仇报,竟然派兵南来侵我大宋,真是可恨可恼。” 钟相道:“我们被鞑子围了十多天,只因不知金军布防阵列,是以无法突出重围。先前已派了好几个人去察探,可他们都没回来,许是被鞑子抓住了。” 岳飞劝道:“上官兄弟,这里太过危险,你快些离开才是。” 上官云摇头道:“如今你们有难,我怎能光顾自己逃命?兴许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岳飞并不相信,道:“你要知行军打仗并非江湖中比武争斗,只凭你一已之力,哪里那么容易成事?!” 上官云诚心诚意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今我的武功还算不弱,轻功更是独步江湖,我替你们去察探清楚女真大军的底细,只要弄清金军排军阵势,你们就可率军突围。” 见其说得诚恳,杨幺喜笑颜开,钟相也点头赞许,岳飞却断然拒绝:“上官兄弟,哪怕你的武功盖世无敌,可女真鞑子的弓箭也非同小可,你又怎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岳飞绝不能让你冒险。” 上官云信心十足道:“岳大哥,这事我有**成把握,你无需担心。我过来时就遇到过不少金军,他们根本没发现我,又如何能射得中我?” 岳飞坚拒不应:“岳飞誓与属下将士共存亡,绝不能连累你冒性命之危。” 上官云不再强劝,他拱手道:“岳大哥,既然我帮不上忙,这就告辞了,你们多保重。”他转身就走,并无半点拖沓。 岳飞不意有他,道声保重也不加阻拦,钟相和杨幺见主将都未拦阻,也只好不开口。 上官云又沿来路返回,一路上见到金军布署就暗记于心,这一整夜,他展开迷踪鬼步,绕着岳飞所在的矮山走了三四百里,将金军的布署摸得一清二楚。 日上三竿时,上官云又来到宋军大营,守卫的宋兵认出是主将好友,这回再不阻拦,而是直接让他进了营中。他来到大帐前,直接掀帘进去,就见岳飞正坐在案前,案上放着一张地图,应是这一带的地形无疑。钟相和杨幺已伏在一边睡着了,岳飞双眼通红,面色甚是疲惫,定然彻夜未眠。 岳飞听见动静,大喝道:“是谁?”他抬头看见来人,不禁惊喜交加,笑道:“上官兄弟,你怎的又回来了?” 钟相和杨幺也醒了过来,杨幺打趣道:“上官云,你莫非打算与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么?” 上官云点头道:“杨前辈,你说得不错,我正是要与你们同生死共患难。” 不料杨幺却怫然作色道:“你叫岳兄弟为岳大哥,又叫我杨老幺为杨前辈,岂不乱了辈份?不妥不妥,我杨老幺也大不了你许多,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若你叫我杨兄算了。 上官云生性洒脱,他毫不推辞,点头道:“是,杨兄。” [,!] ... ------------ 160 惊天一箭泣鬼神 02 钟相笑道:“上官云,你可千万莫叫我钟前辈,要不然我岂不比老幺高了一辈?”几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岳飞止住笑,正色道:“上官兄弟,哪怕你武功高强,可在千军万马中还是无济于事,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回去罢。”钟相和杨幺也频频点头。 上官云笑道:“岳大哥,钟兄,杨兄,我可是带得有好消息回来,你们真不想听听么?” 杨幺愤愤不平道:“女真鞑子觊觎我大宋江山,他们定不会退兵,哪里还有甚好消息。”岳飞和钟相闻言也现出愁闷之态。 上官云不敢再故弄玄虚,实说道:“我费了一夜的功夫,已将金人的布署看得一清二楚。” 岳飞大喜过望,他急上前两步,眼中闪出异样神采,道:“上官兄弟,你说的可是当真?” 上官云点头道:“金人在周边布了不下五万人,可他们百密之中必有一疏,倒有几处可以突围。”他走到案前,将金军布署一一讲给三人听了。 岳飞拍掌大笑,道:“上官兄弟,我们这八百个人全赖你才保住性命,请受岳飞一拜。”他双膝一屈就打算伏地下拜,上官云忙伸手扶住。岳飞行军打仗一流,武功虽也不弱,却哪是上官云的对手,他再拜不下去,只得直起身子,正色道:“钟相、杨幺听令,命你们火速拔营,立即率军突围。” 钟相和杨幺喜笑颜开,当即领命,均吩咐众军拔营去了。 上官云与岳飞一起出了大帐,等钟相杨幺打点好一切,数百人就往北方四十里外一处山凹奔去。八百宋军钳马衔枚,一路悄然无声,到得山凹前,就见一小队金兵约有四五百人驻扎在此,岳飞一声令下,八百宋军就如狼似虎般向前急奔而去。其中那两三百洞庭水寨的人马更是勇猛,他们挥舞着船桨渔叉,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金军杀得鬼哭狼嚎。 那些金兵先前并未接到警讯,不意宋军突然冒了出来,此时不禁吓得惊惶失措,只有三五十人零零散散射了些利箭出来,其余人马尽被宋军砍倒在地。不到一刻,这几百金军就没了一个活口,尽都被宋军击杀,只剩下一地的尸首残肢。 杨幺洋洋自得道:“嘿嘿嘿嘿,若大宋兵将都如我们这般厉害,女真鞑子哪敢侵宋?说不定连他黄龙府都保不住了。” 上官云也深以为然,岳飞虽说年纪轻轻,治军却严谨有度,兵法运用也非常熟练。手下将士悍不畏死,一个个勇猛非常,远非金兵可比,打起仗来真个以一当十。 众人将战场打扫一番,又向北行,接连斩杀了两队金军千多人马后,他们终于杀出金军的包围。岳飞担心南方金军太多,干脆往北又绕出百多里,这才转而南下。 如今已脱出重围,杨幺心情大好,他郑重其事地道:“上官云,若非你探清鞑子的布署,我杨老幺定做了那些女真鞑子刀下之鬼。日后若有所求,你只要吩咐一声,我杨老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钟相笑道:“我与老幺的性命倒还罢了,若是岳兄弟这般少见的将帅之才丢了性命,对我大宋而言真的是毁梁断柱。只可惜当今天子听信奸佞之言,又无人识得贤才良将,岳兄弟一时不得重用,若非如此,鞑子哪里到得了燕云以南?” 岳飞喟然长叹道:“岳飞只望早日退了金兵,以解我大宋江山百姓之危,但能保家卫国,重不重用倒无所谓。”他话虽如此,可神情之中却透露出壮志难酬之态。 上官云劝道:“岳大哥的确是大将之材,便如匣里明珠、鞘中宝剑,终有重用之时。” 众人同行了二十来里,这一路再未遇到金军,上官云心念萧莹莹的安危,就打算告辞北上。他正要与岳飞他们辞行,就见南面的山谷中竖起不少旌旗,旗面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郭’字,看样子应有不下几万人马。 钟相奇道:“怎会有这么多人马自南边过来,莫不是大宋的大军杀过来了?” 杨幺大喜道:“也不知带兵的主帅是谁,岳兄弟,朝中可有哪员大将姓郭?” 岳飞却有些惊疑不定,他沉吟了一阵,才说道:“据我所知,朝中大将除了当年自辽降宋的郭药师外,再无其他姓郭之人会带这么多兵马,莫非是他?” 杨幺转喜为怒,咬牙道:“我杨老幺还没找他报仇,他坏事做尽,凭甚么尽得恩宠?也只有那糊涂皇帝才会那样待他。” 很快那些人马就现身出来了,但这些人马都身着金人的衣甲,金军也发现岳飞所率的八百宋军。几员大将走出阵来,他们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很快金军就纵马向两边包抄,不出一刻,就将这八百宋军团团围住。看这阵仗金军定不下六七万骑,哪里是岳飞手下这八百人马能敌得了的。 纵是这些宋军再勇猛,他们也不会自认能以一当百,如今已无生路,众人不免悲悲戚戚,个个都是一副沮丧模样。 杨幺苦笑道:“上官云,这下我们果真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哈哈哈哈……” 钟相奇道:“金军哪里来这么多人马?带军的怎不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 岳飞道:“问问便知。”他拍马上前数丈,大声喝道:“吾乃大宋武翼大夫刘浩麾下前军小校岳飞,叫你方大将出来说话。” 那边几人闻言嗤笑起来,一人笑道:“就凭你区区一名小校也敢要我家将军出来说话?” 一员虎将拍马上前,他大声说道:“岳飞,吾乃大金燕京留守郭药师,如今你们插翅难飞,你不若乖乖投降。我不单保你职居原位,还让你做我大军的前锋,他日灭宋后论功行赏,岂不比你做这不入流的小校强得多了?” 想不到郭药师竟然又降了金,杨幺恨得直咬银牙,他说道:“似这等无耻匹夫,我杨老幺恨不得生食其肉,痛饮其血,方消我心头之恨。” ------------ 161 惊天一箭泣鬼神 03 钟相看了看身后无精打采的八百宋兵,叹道:“当初他就害得我宋军二十万人马大败,后来又致我水寨千多人马伤亡,今日他居然投降金人,莫非他带这么多兵马是来攻我大宋的?只可惜我们这点人马不足以血战一场,今日只有尽力而为,务求多斩敌首。” 哪怕面对生死,上官云也毫无惧色,他说道:“岳大哥,钟兄,杨兄,我们直接杀过去,就是逃不了性命,今日也要杀得他一员大将方才罢休。” 岳飞回头见身后的人马神情惶恐,不禁愤然作色,他大喝道:“你们身为岳飞部下将士,便当为大宋舍身而死,斩敌首,饮敌血,置生死于度外,方为男儿好汉,畏畏缩缩算甚英雄?这区区几万兵马,又算得甚事?吾为诸君破之!” 这短短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直欲振聋发聩,众兵将听了精神大振,都欲冲上前去与敌厮杀,誓要将金人赶出宋地。只是主将还未下令,他们都不敢稍动分毫,这八百人马已非刚才那般景象可比,便是与那下山猛虎和出海蛟龙比起来也不惶多让。 上官云也热血澎湃,恨不得一剑斩尽敌首,一掌挥散千军,岳飞带军之能果非常人可及。 岳飞叫阵道:“郭药师,皇上对你恩宠有加,你不知感恩戴德,竟然投降金人,还帮着金人攻我大宋,你敢不敢与我岳飞对战一场?” 郭药师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赵氏子孙尽是些无能之辈,怎能与完颜氏相争?不如你转投我帐下效力,即日带军杀向汴梁,功成之后,裂土封侯指日可待。” 杨幺终是气不过,当即破口大骂道:“郭药师,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初是你自己送表降宋,皇上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又反宋降金?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郭药师脸色难看,却也无言反驳,他手下一员偏将喝道:“现在让你叫上一阵,等下定叫你们身首异处!” 岳飞威风凛凛地大声道:“拿弓箭来。”两名随侍左右的小卒递上弓箭,只见那张弓粗如小儿大腿,弓弦也足有人指粗细,想要拉开定要不下三百斤的力气,已非常人可为。岳飞手持弓箭拍马上前,距金军还有百来丈远时他就勒住马缰,岳飞拈弓搭箭,直指金军阵营。 郭药师见状哈哈大笑道:“岳飞,你区区小儿,竟想百丈外取本将的性命,本将便在这里动也不动,让你好好射上一箭,哈哈哈哈……”他身后那几名将领也都大笑起来,上官云、钟相、杨幺也诧异不已。 一般的箭手只能射得二三十丈远,最强者也不过五十来丈,再远一些便力有不及。岳飞距郭药师已有百丈远近,若要一箭毙敌,让常人看来真算得上是天方夜谭。俗话说‘强弩之末’,就算岳飞射得再准,可他又怎能射得这么远?哪怕能飞到郭药师面前,箭支上恐怕也没甚力道了,自然伤不得人。 岳飞浩气凛然地喝道:“郭药师,当年你与朝中奸人勾结,烧我宋军粮草,致我二十万大军惨败,接着又不给洞庭水寨调拨坐骑,让千多英雄无端端丢了性命。今日你不念皇上恩德,反宋降金还欲灭我大宋,你坏事作尽、恶贯满盈,天下汉人得而诛之。岳飞饶不了你,这就取你狗命,看箭!”他松开捏住箭翎的三根手指,嘣地一声,那支利箭带着寒光应声而出,嗖的飞了过去。 这一箭速度之快远非常人可以想象,在场数万人中,只有上官云一人看得清清楚楚,以钟相和杨幺的武功也只见到箭影一闪而过,旁人更是无从知晓这一箭射到哪里去了。 郭药师毫无惧色,他昂头挺胸哈哈大笑,大骂道:“无知小儿,真个不自量力……”这力字刚一出口,郭药师就一头栽下马背,已被一箭扎在当胸。 岳飞又嗖嗖嗖连发三箭,将郭药师身侧的几名将领尽数射杀,接着他舍弃弓箭,抄起一支长枪,大喝道:“郭药师已死,金军无人统率,杀——”岳飞大叫拍马冲上前去,他竟要以弱胜强,以寡敌众。 金军人数虽众,可他们见到岳飞这般威武勇猛,就如天神下凡一般势不可挡。这时见其冲来,立即吓破了胆,他们纷纷折转马头后退不迭,哪里还敢一战。钟相和杨幺率人马紧随岳飞之后掩杀,八百宋军似洪涛巨浪一般席卷过去,真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血流成河。金军阵形大乱,他们互相踩踏挤压,又被身后的宋军乱砍乱斩,竟未想到回手抵挡。 岳飞一马当先,认准溃逃的金军将领,他拍马急奔上前,一杆银枪抖出银花,转眼间就杀了好几名金将。 上官云见数十金兵团团护着郭药师坠马之处,料定郭药师还未死透,他展开轻功急奔上前,挥剑就将那些金兵斩了个七零八落,紧接着又一剑将郭药师的狗头剁了下来。 直杀了两三柱香的时间,金军损伤不下万人,其余人马终于逃得性命。再看岳飞所率的八百宋军,个个有如血人一般,就连座骑也是如此,他们就似地狱中的吃人鬼差,看着甚是吓人。 杨幺抹去脸上的血水,大笑道:“痛快,痛快,这一仗杀得真是痛快!哈哈哈哈……” 钟相也极为高兴,大赞道:“幸得岳兄弟一箭将郭药师射得栽倒在地,要不然我们已经让他们杀得一个不留了,哪里还能大胜一场?若论军功,岳兄弟当属第一。” 上官云见识了岳飞一箭之威,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笑道:“岳大哥,若你每次上阵杀敌都如这般,只怕金军的将领还不够你杀的,他们哪里还能与大宋为敌?”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 如今已破了郭药师的大军,上官云再无牵挂,他拱手说道:“岳大哥,钟兄,杨兄,我还要去临潢府一趟,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岳飞也不挽留,他拱手笑道:“可惜今日无酒,不能为上官兄弟饯行,来日我们兄弟再痛饮一番,保重。”钟相和杨幺也拱手道声珍重,上官云又向北来。 [,!] ... ------------ 162 惊天一箭泣鬼神 04 到得燕京,上官云到处打探,却未得知辛坎及柴氏三雄的消息,反而听闻金太宗完颜晟御驾在此,他向路人问了燕京离宫所在,欲向完颜晟质询辛坎到底何人。上官云悄悄潜入燕京离宫,避过巡逻的金兵,终是寻到完颜晟所在的大殿。 上官云正欲潜进殿中,就见一名矮胖身材的人走进殿中去了,那尽是麻子的一张圆脸,正是江南七十二商号的二掌柜庄晏。如今正值宋金大战,也不知庄晏来此作甚,上官云心中好奇,他悄悄来到房顶,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大殿中完颜晟与完颜宗望对案而坐,并不见完颜宗翰及辛坎等人,在完颜晟身后三四尺是一面硕大的屏风,里面现出无数刀光剑影,显是藏了不少女真武士。 庄晏走到案前,恭恭敬敬地半跪下,拱手说道:“草民庄晏参见皇上,大元帅。” 完颜晟示意其起身,笑道:“庄二掌柜免礼,那些冬棉布匹都已运到我大金了么?” 庄晏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宋地的冬棉布匹已被我们收得差不多了,共有冬棉三十万斤,布匹七万余丈,前日已尽数运到燕京来了。” 完颜宗望击掌笑道:“宋人定不料我们先断其过冬之物,如今天气已开始转凉,他们这一战必输无疑。” 完颜晟点头道:“此事已算功成,当记你们江南七十二商号一大功劳,将来我大金夺了天下,这天下第一商行定是归你所有,还算你识时务,也不枉宗望一番苦心。” 庄晏喜不自胜,伏到地上磕头不已,又说道:“谢皇上和大元帅恩德!赵氏尽是些懦弱无能之辈,天下早晚将归大金,草民只是顺应天下大势罢了。大元帅能将草民引荐给皇上,也是草民百世修来的福份,不然哪里能得到皇上和大元帅的赏识。” 完颜晟又示意庄晏起身,他说道:“你回去还需尽收天下铜铁,越早断了宋军的应用之物,我大军就愈加所向披靡,天下必定尽入我手。” 庄晏点头道:“是,草民立即去办。” 完颜宗望道:“庄晏,你早些回去罢,皇上交待之事需得牢记于心,切莫忘了。” 庄晏又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出去了。 上官云伏在房顶将三人所言听得清清楚楚,不想宋人之中败类居然如此之多,先有辛坎和柴氏三雄,后有江南七十二商号的庄晏,那郭药师也是个反复小人,如今果真是多事之秋,这些牛鬼蛇神都出来兴风作浪。上官云甚是鄙夷庄晏的为人,心想总有一天要教训其一番才是,可他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就打算进殿挟了完颜晟,以便问出辛坎的身份。 上官云正欲翻下房顶,就听完颜晟问道:“宗望,南方那边消息如何?” 完颜宗望意气飞扬,道:“我两路大军所过之处势如破竹,除几小支宋军外,已被我大军尽数攻克。今日午后已收到飞鸽传书,太原已破城,宗翰他们休整一日便会南下,过不了许久就能渡河,到时定能围了汴梁。” 完颜晟却有些担心:“就怕孤军深入反被宋军包围,明日你带一路大军南下,与宗翰左右夹击,定要一举攻下汴梁。” 完颜宗望恭敬道:“是。” 完颜晟又问道:“辛坎他们可有消息传来?可莫让那些江湖中人坏了我们的大事。” 完颜宗望摇了摇头,道:“还没消息,估计他们也快动手了,定然误不了事。” 完颜晟缓缓点了点头:“只要他们守约践行,江南富庶之地将尽入我大金治下。” 完颜宗望叹道:“这些人野心太大,若让他们羽翼丰满,只怕到时制不住他们。” 完颜晟不以为然道:“凭他们这些江湖粗鄙之人,必定成不了甚么大事,若他们愿为我大金效力倒还罢了,否则绝不能让他们白白捡了便宜。” 完颜宗望劝道:“皇上切莫小看他们,江湖中能人异士并不算少,假若我完颜氏能得一两个,必定是如虎添翼,大军也会所向皆靡。可惜有真本事的大多都是隐没江湖的世外高人,这类人并不愿在朝为官,想要请其相助更非易事,要不然我们也不用担心辛坎他们了。” 完颜晟点头道:“你所言也是,宗望,南下之时你就看看是否有合用之人,只要他们愿意为我大金效力,无论金银珠宝,还是爵禄官位,或是美女佳人,朕无不应承。” 完颜宗望施了一礼,笑道:“皇上愿招贤纳士,实为大金之福,臣这便告退。” 完颜晟摆摆手道:“你去罢。” 等完颜宗望走远,上官云才翻下房顶,他悄悄潜入殿中,藏身在帏帐之后。上官云正待上前挟住完颜晟,就听殿外一人尖叫道:“甚么人?皇上,有刺客——”原来庄晏去而复返。 完颜晟往屏风后急退,近百穿甲武士冲了出来,他们个个手持弯刀,将完颜晟团团护住。 庄晏认出上官云,尖着嗓子冷笑道:“嘿嘿嘿,原来是你,如今江湖中都在寻你的行踪,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你送我一份大礼,我岂有不笑纳之理。”他双手不停弹出暗器,嗖嗖嗖向着上官云身上打来。 上官云自修练碧落赋神功后,真个耳聪目明,五感比以前敏锐了不少。他定睛一看那暗器,原来却是几颗算珠,怪不得庄晏得了个神算子的诨名。如今上官云身具绝世轻功,庄晏又怎能打得到他,他脚踏九宫八卦方位,转瞬间就移出三尺,几颗算珠噗噗噗嵌入了金丝楠木的殿柱上,若是打在人身上,定是一个个血窟窿。 殿中的女真武士赶紧发响箭示警,他们身负保护完颜晟的重任,仍然紧守阵形,并不上前相助庄晏。 庄晏喜形于色道:“碧落赋果真非同凡响,这轻功居然这样厉害,嘿嘿嘿,上官云,今天你若不将碧落赋交出来,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上官云冷笑道:“庄晏,你想要神功秘笈,尽管来拿就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庄晏不再说话,他双手中的算珠似是无穷无尽一般,带着破空声直向上官云打来。 ------------ 163 惊天一箭泣鬼神 05 上官云见识了这小小算珠的威力,他不敢硬接,仗着轻功在殿中腾跃躲避。 叮叮当当几声,有几颗算珠竟打到完颜晟那边,还好被那些女真武士用刀挡掉了。完颜晟惊出一身冷汗,他大喝道:“庄晏,你又回来作甚?” 庄晏这才注意到自己险些伤了完颜晟,他手上缓了数分,委曲道:“皇上,我怕宫中府库不拔银两,无法采买皇上所需之物,所以来请一道御旨。” 完颜晟哭笑不得,冷道:“你还怕朕赖帐么?快将他引出殿外。” 庄晏恭恭敬敬道:“是,皇上。”他话一说完,手中的算珠又急射而出。 上官云赶紧躲避,如今已无法挟住完颜晟,恐怕弓箭手也快赶来了,他不敢再留在殿中。上官云拔剑使出碧落剑法,将庄晏的算珠一一打落,他退到窗边,见外面无人,纵身就跳了出去,紧跟着又翻上房顶。 果然几队金兵赶到了殿外,完颜宗望听见动静也回来了,他见捣乱之人是上官云,不禁勃然大怒道:“上官云,你三番两次到我宫中捣乱,意欲何为?” 四年前,上官云得其救过一命,此时听其喝斥,心中不免惭愧,他歉然道:“大元帅,你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今日之事的确情非得已,在下并无恶意。” 完颜宗望按捺住心中怒火,说道:“我看你身具高强武艺,如今皇上求贤若渴,若你愿为我大金效力,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上官云摇头道:“在下一介草民,绝非贪图荣华富贵之徒,再说我自由自在惯了,更不愿被人约束,大元帅的好意在下心领便是。” 完颜宗望又劝道:“我向来敬重江湖中的英雄豪杰,绝不敢约束于你,便是日后你想要离开,我也绝不阻拦,你来去自由,与现在并无甚分别。” 上官云断然道:“上官云虽称不上英雄豪杰,可也是说一不二之人,绝不会贪图金银权势,大元帅还是另寻高明之士罢。” 完颜宗望甚觉遗憾,问道:“你莫不是为赵佶来杀我大金皇帝?” 上官云坦荡荡地道:“在下既不愿为大元帅效力,自然也不会为宋廷做事,只是想问问辛坎到底何方神圣,如今他又在哪里?” 完颜宗望奇道:“你找辛坎所为何事?” 上官云道:“在下一位朋友被人掳走,极有可能是他所为;洛阳铁剑山庄三百多口被人尽灭,恐怕也与他有关。” 庄晏尖声骂道:“放屁!铁剑山庄是你师伯莫三味和杨一知两个魔头所灭,天下人人皆知,你休想诬赖别人。说起来这事还因你而起,你竟然贼喊捉贼,真是恬不知耻。” 完颜宗望不理会庄晏所言,说道:“辛坎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应在南朝,你去黄河一带寻他便是。” 上官云问道:“他蒙着人皮面具,显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到底是谁?” 完颜宗望道:“恕我不能告知,不过这些事你日后自会知晓。” 上官云又问道:“柴氏三雄可在此处?” 完颜宗望道:“他们与辛坎是一道走的,并不在此处。” 上官云拱手道:“大元帅直言不讳,在下感激不尽,来日再报答你的恩惠,告辞。” 完颜宗望又劝道:“上官云,你回去后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大金随时恭候大驾。” 上官云笑了笑却不回答,纵身便往宫外去了,他出了燕京又往南行,打算到黄河一带打探消息。 这日已到了洛阳附近,上官云刚过了一处树林,对面就走来两人,一个是宽袍大袖的中年,另一个是独臂的魁梧汉子,正是公孙霸与雷震声。 上官云非但不退避,反而急奔上前,他打算再向雷震声好好询问当日情形,看看那些蒙面人到底是谁。 公孙霸大步迈了过来,他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官云,你来得正好,本座正需得着碧落赋神功报仇雪恨,你快快交出来,不然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上官云毫无惧色,他毅然道:“公孙霸,你若将莹莹被蒙面人夺走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也许我就会将神功秘笈交给你,否则你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公孙霸不料上官云竟敢顶撞自己,他怫然变色道:“就凭你也敢跟本座发狠?”话未说完,他身上的长袍就鼓荡而起,大袖一挥就向上官云扇来。 上官云只觉劲风扑面,赶紧退开两步,他拔出剑来,大声道:“公孙霸,若不是你,莹莹怎会被那些蒙面人夺走?今日我便为莹莹讨个公道。”玄光一闪,碧落剑法的精妙招式就使了出来。 公孙霸全身上下真气鼓荡,虽说那双长袖只是布匹做成,却比铜浇铁铸的利剑宝刀还有威力,稍一沾身就会筋断骨折。碧落剑法的确极为精妙,可上官云的功力毕竟比公孙霸差了些许,只斗了三五十招上官云就渐感不支,公孙霸趁虚而入,上官云不禁手忙脚乱。 雷震声的武功太低,加之公孙霸并无危险,他就在旁观战,并不参与二人相斗。 公孙霸一抖长袖,扫向上官云面门,上官云不得不退开两步。公孙霸纵身跃起五尺,他的右脚踢向上官云胸口,左掌以压山探海之势向上官云头上打来。那掌风呼呼作响,带着风雷之声,上官云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扑面而来。 上官云挺剑斜斩其右脚,他仓惶出手与公孙霸对了一掌,两人一触即退。上官云体内真气翻涌,可他仍是急忙退开两步,以防公孙霸又攻上来。 公孙霸的武功确是高强,就见他稍一点地又纵身扑来,他左手长袖一挥,竟向上官云手中的赤血剑卷去。他脚下速度更快,嘭嘭嘭连踢三脚,直向上官云腹部踢去。 上官云万不料公孙霸竟要夺自己手中宝剑,他已来不及变招,只得退开两步让过胸口的三脚。公孙霸的长袖嘶啦一声就被赤血剑割断了,可上官云也再握不住赤血剑,当啷啷一声,赤血剑就掉到了地上。上官云只觉虎口痛得厉害,低头一看,果见右手流出血来,已是撕开了一条裂口。 ------------ 164 惊天一箭泣鬼神 06 公孙霸的攻势不缓分毫,他连上两步,左手挥掌便打,右臂的长袖也向上官云脚下横扫。 上官云只得纵身再退,哪里还能去拾赤血剑,他利用轻功不停游走拼斗,偶而才出得一掌迎敌。看这样子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过得几十招,上官云定会被公孙霸擒住。 眼看上官云就要被生擒,只听有人喊道:“教主——”上官云百忙之中觑了一眼,自南边走来三男一女,乃是裴近元、巴山石、巴山虎及宁玖儿。 公孙霸认出来人,不禁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官云,你还跑得掉么?裴护法,你们来得正好,替本座拿下这个小子。哈哈哈哈……”他停手等着裴近元四人擒敌,却又防着上官云逃脱。 裴近元大步奔上来,他挡在上官云身前,怒目喝道:“公孙霸,你若是伤了教主,我们定会让你好看。” 巴山虎冷笑道:“公孙霸,今日你可打错了如意算盘。” 宁玖儿道:“上官大哥,你没事么?” 上官云喜出望外道:“裴前辈,两位巴伯伯,宁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宁玖儿道:“中原武林到岭南来了好几拨人,说是要寻你的行踪,谷长老担心你的安危,便派我们前来寻你,幸得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公孙霸说不定已经伤了你了。” 公孙霸听出其中来由,不禁气得哇哇大叫,他脸色铁青,真个后悔不迭。公孙霸自知不是这些人的敌手,他毫不犹豫,再不顾抢夺上官云的碧落赋神功,虚晃一招,作势要打向上官云,见裴近元、巴山石、巴山虎都上前护住,他借机转身就逃,很快就在数十丈外。 雷震声也欲逃走,他还未提起脚,上官云便将他拦住了。雷震声满脸愤恨之色,他毅然道:“上官云,你若是想让雷某认你做教主,我劝你还是早些死了这份心罢,雷某此生只认公孙教主一人,其他一概不识!雷某自知打不过你,你要杀便杀,我绝不怨你。” 上官云言语真诚:“你休要多疑,我只是想问问那些蒙面人的事情,你告诉我之后要走便走,我绝不阻拦于你。” 雷震声疑道:“当真?” 上官云反问:“我上官云岂是说话不算话之人?!” 雷震声想了想,说道:“那天我们从冷双秋她们手上抢了萧莹莹,教主怕夜长梦多,我们就立即赶回岭南。经过洛阳城南时,已是后半夜了,有十几名蒙面人骑马从南而来。他们跑得甚急,我们来不及退避,走到面前时,一名蒙面人指着萧莹莹说了声‘抓住她’,我们就和蒙面人动了手。他们人多势众,武功又厉害,我们只有三个人,没几下就让他们将人夺了去。教主誓死力拼才救得我与杨青,不想那个小人竟然恩将仇报,还认了南宫破做教主,我雷震声若是看见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将牙咬得格格作响,果真恨透了杨青。 上官云又问道:“那些蒙面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用的甚么兵器?又是使是甚么武功?可有甚特别之处?”他一口气问了问题许多出来,也不管雷震声乐不乐意。 雷震声道:“那些人都是男的,他们的身形倒是普通,大多数用的都是宝剑,只有三人使刀。他们使的都是江湖上常见的功夫,比如五行四象剑之类,可他们的功夫都非常高强,应该是江湖中名门大派的弟子。” 上官云道:“他们定是为了隐瞒身份,并未使自家的功夫,使刀那三个人的武功是不是不怎么样?” 雷震声点头道:“那三个人的功夫也就稀松平常,与使剑的相比差了许多。” 上官云也再问不出甚么来,便拱手道:“雷震声,你走罢,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雷震声对几人拱了拱手,追赶公孙霸去了。 上官云自语道:“使刀的定是柴氏三雄,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辛坎肯定也在其中。看样子我猜得不错,莹莹失踪果真与辛坎有关,铁剑山庄说不定也是被他们所灭。” 裴近元恨道:“教主,他们为非作恶,却将罪责推到莫兄和杨兄身上,令天下英雄与我天魔教为敌,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今裴近元又叫上官云为教主,他甚是不乐,苦着脸道:“裴前辈,你们都已答应了不要我做教主,这里又无外人,你莫再这样叫了。” 裴近元笑道:“你叫你的,我叫我的,我们互不相干,现在正事要紧,你还在意这些做甚么?” 上官云心中老大不痛快,却也拿裴近元无可奈何,只得闭口不提此事。 巴山虎恨道:“他们竟敢诬蔑我天魔教,若是让我遇上,我巴山虎定要叫他们好看。” 巴山石问道:“教主,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云大不乐意,他自顾生着闷气,就似未听见一般。 宁玖儿轻轻推了上官云一下,红着脸道:“上官大哥,问你哪。” 上官云哦了一声,说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还需得查实,我打算在附近打探些消息,看看那些蒙面人到底去哪了。若是能寻得他们,定能将当日之事弄个水落石出,一来可以救得莹莹,二来可以洗脱两位师伯的清白。” 裴近元道:“那些武林正道现在全都在找你,若让他们遇见,你定会非常危险,不如我们和你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人家盛意拳拳,上官云也不推辞,五人一道来到洛阳城南,见到有人就上前询问是否见过一群蒙面人,可问了近百人仍是一无所获。几人又往北走,裴近元、巴山石、巴山虎极有耐心,他们逢人便问,生怕漏了半点消息。 上官云心事重重,如今萧莹莹毫无下落,两位师伯也惹上天大的祸事,便连他自己也被天下英雄追杀。他心中越发焦躁,脸上也尽现愁闷之色,见到人也不上前询问,反而还不如裴近元三人办事得力,脚下也越走越慢,渐渐掉在了几人后面。 ------------ 165 惊天一箭泣鬼神 07 宁玖儿见其愁眉不展,便走过来劝道:“上官大哥,如今天魔教上下以你马首是瞻,数百兄弟都会帮你分忧解难。只要过得些时日,这些事情自会解决,你何需烦恼。” 上官云强作欢颜道:“宁姑娘,我晓得的。” 宁玖儿笑道:“天魔教历来便与天下英雄作对,你做了教主正该与天下为敌,这才不失天魔教百多年来的规矩。” 上官云不意她调侃自己,不觉愣在当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宁玖儿见其呆呆愣愣,又说道:“上官大哥,便是你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会……”她突然发觉自己快说漏嘴,面上也泛出红霞,赶紧改口道:“我们也不会舍你而去的。” 上官云并未听出她话中之意,他还以为宁玖儿是要自己做天魔教的教主,便说道:“无论如何,这天魔教教主我是不会当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 宁玖儿柔声道:“上官大哥,你做不做教主,我倒觉得无所谓,公孙霸和南宫破都抢着要做教主,可你却不愿意。你为了救人,竟敢独闯天魔教,我……我,你……你人很好。” 上官云听得她夸赞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喜受人约束,做教主要管那么多事,我又是懒惰之人,自然就不想做了。” 宁玖儿旁敲侧击吐露心事,可上官云却不开窍,她不愿再对牛弹琴,而是说道:“如今打探蒙面人的行踪要紧,你若乱了分寸,我们也会不知所措,还是快些向人打听才是。” 上官云心中惭愧,他打起精神来,说道:“宁姑娘,你说得在理,便是天下英雄都与我为敌,只要我自己清清白白,又何需烦忧?”他大踏步向前走去,再无半点愁闷之态。 他们来到城北一处路口,打算在这里问问路人,却见一名老者和一名道人结伴而来,正是夺命叟柯青神和冲霄一剑凌霄子。两人快步跨了过来,凌霄子拔剑怒道:“上官云,你们这些魔头,竟然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今日贫道便为萧兄一家老少讨个公道。” 柯青神喝道:“你将青青怎么了?为何她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还整天哭哭啼啼,连话也不跟老夫说半句。” 上官云听得柯青青有恙,急道:“柯老前辈,青青怎么了,她还好么?” 柯青神咬牙恨道:“你这魔头还有脸问老夫,今日不将你就地正法,如何对得起萧庄主一家三百多条性命?” 巴山虎暴跳而起,他大声道:“你们想取我家教主的性命,先得问问我巴山虎同不同意。” 裴近元也说道:“两位可是想挑起武林正道与天魔教的大战?” 柯青神奇道:“上官云,你甚么时候入了天魔教,竟然还做了魔教教主?” 上官云忙摆手道:“我没答应做这教主,柯老前辈千万莫要误会。” 裴近元笑道:“阎王敌莫三味乃是我天魔教毒神吴千方吴长老的弟子,莫兄与教主又是师伯师侄的关系,他本来就是我天魔教之人,还需得着入教么?至于做教主一事,则是机缘巧合,不过教中上下都已心悦诚服,如今数百兄弟都唯教主马首是瞻。” 凌霄子气得眼中喷火,他恨道:“原来你本来就是天魔教的魔头,当初贫道便该让萧兄一剑斩了你,否则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端,铁剑山庄这三百多条性命也不会无辜枉死。” 柯青神冷笑道:“你做了天魔教的教主又如何,老夫今日定要以你之血来祭萧庄主在天之灵。”他突然出手,一掌向上官云打来。 凌霄子也跨上两步,手中长剑刷刷刷连出三招,向裴近元、巴山石和巴山虎各刺一剑。 宁玖儿自知武功不及几人厉害,转眼间就退到数丈外去了,她将白玉小哨放入嘴中,打算召出毒蛇毒虫助战。 上官云早已见识过夺命销魂掌的厉害,加之柯青神是柯青青的爷爷,他更加不会与其动手。上官云剑也不拔,使开迷踪鬼步这绝世轻功,向后急跨两步,在千钧一发之际让过了柯青神的大掌。 柯青神住了手,奇道:“你怎会贺兄的迷踪鬼步?” 上官云实说道:“三年前贺前辈亲自教给我与莹莹的。” 柯青神冷笑道:“你学会了又怎样,老夫就奈何不了你么?”他纵身前扑,又是呼呼两掌拍来。这两掌左右同时出手,去势又急,上官云只得伸掌接下。嘭嘭两声,两人一触即退,柯青神被震得面上一片潮红,上官云也觉胸口发闷,险些吐出血来。 裴近元、巴山石和巴山虎避过凌霄子的利剑,他们各出一招向凌霄子打去,凌霄子当然不是三人的对手,斩了两剑便后退开。裴近元见上官云不敌,跨步就挡到上官云身前,叫道:“教主,让属下替你一战。” 上官云既不愿与凌霄子对敌,又不愿与裴近元双战柯青神,他干脆退到一边作壁上观。他见宁玖儿又要召出毒物来,便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如此。宁玖儿收了玉哨,与上官云一起看场中五人相斗。 裴近元的武功高强,柯青神却也不弱,两人三掌一拳,斗了个旗鼓相当。 柯青神一掌拍向裴近元胸腹,另一掌挡在自己肋下,将裴近元打来的一拳挡开。 裴近元左拳右掌,他侧身让过柯青神的招式,左拳向柯青神肩上砸去,右手化掌为刀猛劈,斩向柯青神的大腿。 柯青神纵身跃起,顺势一脚踢向裴近元胸口,两掌以双风贯耳之势拍向裴近元的脑袋,若是击中定会拍得稀烂。 裴近元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不退反进,双手将柯青神踢来的左脚夹住。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扯,柯青神就被拉得颠倒过来,而他头上那两掌也被化解。 柯青神头下脚上,攻势却不弱分毫,双掌又向裴近元两条小腿拍来。 裴近元不敢让其拍中,松了手急退两步,柯青神也趁机站起身来,两人又打到一起。 ------------ 166 惊天一箭泣鬼神 08 另一边凌霄子的日子却不好过,巴山石和巴山虎两兄弟的双手有如铜铁铸就,若是沾身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筋断骨折。三人斗了数刻,过了百多招,凌霄子的招式越加凌乱,他已是危在旦夕,就快被两人打败了。 凌霄子避过巴山虎的钢爪,反手急刺巴山石面门,左脚也向巴山虎咽喉踢去。 巴山虎后仰上身让过,他右手的青筋暴起,抓向凌霄子的脚踝,若是抓中定会废了凌霄子这条腿。 凌霄子晓得厉害,可他已来不及收势,只好以招换招。他手腕翻转,剑尖直指巴山虎胸口,凌霄子竟是要舍弃一条左腿,来换得巴山虎的性命。 巴山虎当然不会做这般不划算的买卖,他缩身就地一滚就让过剑尖,可他也未能将凌霄子伤于爪下。 巴山石见机不可失,五指便如鹰爪铁钩一般,直向凌霄子后背抓去,眼看凌霄子就再也避不开了。 上官云不愿凌霄子命丧当场,大声叫道:“巴伯伯,莫伤道长性命。” 巴山石听得教主吩咐,立即变爪为拳,嘭的一声打在凌霄子背上。凌霄子踉踉跄跄向前急窜两步,巴山虎借机抓住其右手,用力一捏便将长剑夺下。巴山石也用右手抠住凌霄子咽喉,凌霄子被两人制住,再也打不了了。 凌霄子心中甚是不服,傲然道:“你们以二敌一,算不得本事。” 巴山石笑道:“道长确实算不得输了,若是单打独斗,我们又哪里比得上冲霄一剑。今日情势所迫,还望道长海涵,我兄弟二人胜之不武,他日我们再单打独斗比上一场。”接着他又大叫道:“柯前辈,裴兄,你们住手罢。” 柯青神早见凌霄子落败,但他却不愿停手,两掌仍往裴近元胸口打来。裴近元伸手与柯青神对了两掌,嘭嘭两声大响,两人被劲道震得各退五六步,却都面不改色。 裴近元拱手笑道:“夺命叟柯前辈果然厉害,裴某佩服。” 柯青神打了这么久都不能取胜,凌霄子又被制住,他也无法再打了,可他仍是愤恨不平道:“天魔教便这般以多欺少么?” 裴近元笑道:“柯前辈,若非你们挑衅在先,我们怎会动手?今日为保教主安危,我们才不得不如此,前辈莫怪。” 柯青神被其言语呛住,冷哼道:“上官云,你真要与武林正道顽抗到底?” 上官云道:“柯老前辈,我已查得些许线索,应是一群蒙面人对萧庄主他们下的毒手,不一定是我两位师伯所为。萧莹莹也是被那些人劫走,晚辈一旦查得消息,定会给武林正道一个交待。” 凌霄子冷道:“贫道亲眼见到杨一知在铁剑山庄挑衅,难道还错得了么?” 上官云奇道:“道长莫非知道些许内情?” 凌霄子痛声道:“你从铁剑山庄逃走之后,第二天杨一知便到铁剑山庄来了,他怀疑萧兄害了你,要找萧兄要人。萧兄当然无法将你交出来,他们就在庄门前动了手,幸得贫道及时赶来,才没让杨一知下毒手。不过他临走时却放出狠话来,说要与阎王敌莫三味一道前来,若铁剑山庄还不交出你,他们就要灭了铁剑山庄满门。 贫道当时有要事便先回汴梁了,没过几天就得到消息,说铁剑山庄满门被灭,连庄子都被烧了。贫道与金兄他们赶到洛阳时,铁剑山庄已成了一片废墟,几百具尸骨已烧得面目全非。 后来我们寻到萧兄的尸骨,幸好还没被烧毁,他面目发黑,显是中了剧毒,我们用银针探了,的确是中毒而亡。萧兄身上并无伤痕,再看其他被烧焦的尸骨,也未见有刀剑之伤。 之后我们分头在周边打探,才知晓杨一知与一名老者前两天便从洛阳离开了,种种迹象说明,这不正是阎王敌莫三味与毒书生杨一知所为么?试问武林之中,又有哪个门派敢说能一夜之间将铁剑山庄灭门?除了下毒以外,又有什么武功能这般厉害?” 上官云如闻雷震,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他才缓缓说道:“真是大师伯和二师伯所为么?” 柯青神愤然道:“这么多人见了萧庄主中毒之状,凌霄子道长更是亲耳听闻杨一知那邪魔放下的狠话,难道还会冤枉了你们不成?” 凌霄子苦笑道:“贫道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无论你们如何狡辩,终是莫三味和杨一知害了萧兄一家老小,只恨贫道武功低微,不能为他们报得大仇。” 上官云长叹一声,说道:“两位巴伯伯,放了道长罢。” 巴山虎急道:“教主,他们不单要杀你,还要杀莫兄和杨兄,怎可轻易放他们离开?” 巴山石道:“反正我们已经和武林正道结下了天大的仇怨,再杀他们两个也算不得多。” 裴近元虽不愿惹事,却也说道:“教主,你可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 宁玖儿也说道:“上官大哥,若是放了他们,日后他们定会为难你,你可要三思而行。” 上官云道:“没找到两位师伯之前,事情并无定论,若真是师伯他们所为,反正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到时定会以死谢罪。道长四年前救过我一命,他与我有恩无怨,今日此举只是不忿萧庄主一家老少让人害死,还是放了他罢。” 巴山虎怒喝道:“反正你也不愿当教主,我为何定要听你的?不若我这就杀了这老道,免得他们害你性命。”他挥起右爪,眼看便要将凌霄子杀死。 柯青神怒急交加,恨道:“你天魔教今日所赐,我武林正道必定加倍奉还。” 凌霄子正闭目等死,就听上官云喝道:“巴伯伯,不可。” 巴山虎冷笑道:“有何不可,现在他在我的手中,我要杀便杀。” 上官云急道:“你若真将他杀了,我……我……” 巴山虎咬牙狠道:“你要怎样?”他将右爪轻轻抓在凌霄子的头皮上,只要稍一加力,定会将其天灵盖揭开。 ------------ 167 惊天一箭泣鬼神 09 裴近元和巴山石素来了解巴山虎,见其神情,已明其意,他们也不加阻止。 上官云左思右想,只得说道:“巴伯伯,若我是教主,你便听我的么?” 巴山虎郑重其事地道:“天魔教以教主为尊,若是教主有命,属下不敢不从。” 上官云正色道:“我便以教主身份命你,不得伤道长性命,你可会听?” 巴山虎喜道:“这么说来,你就算承认教主的身份了?” 上官云点头道:“巴伯伯,还不放了道长么?” 巴山虎恭恭敬敬道:“教主有命,属下自然遵从。”他将凌霄子放开,又将宝剑递还,然后拱着手轻声道:“道长,刚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凌霄子这才知巴山虎只是作势而已,他冷哼道:“无量天尊,贫道日后再与天魔教的英雄比个高低,后会有期。”他与柯青神吃了一次亏,也不再为难上官云,自往汴梁方向去了。 上官云大声问道:“柯老前辈,青青在汴梁么?” 柯青神头也不回,冷道:“上官云,你若敢再打青青的主意,老夫定对你不客气。” 上官云闻言怅怅不乐,看着柯青神的背影,不禁想起那位佳人来。 裴近元四人笑着半跪地下,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刚才为救凌霄子,上官云已认了这教主之名,如今无法再推托,他先让四人起来,又说道:“裴前辈,两位巴伯伯,宁姑娘,我便是做了教主,日后你们也不用如此多礼。我们都是天魔教中的兄弟姐妹,并无上下之分,岂可见面便说甚参见不参见,更不可下跪行礼。” 四人齐声道:“是,教主,属下铭记于心。” 上官云又说道:“日后也不可称属下二字,不然我便不做教主了。” 四人面面相觑,裴近元笑道:“教主上任便立新规,你我都得遵守。” 巴山虎愤恨不平道:“公孙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教主,见面就要参拜,张口便是本座本教主,只差像皇帝那般要我们大呼万岁了。” 宁玖儿道:“上官大哥,我仍是这样叫你,你愿不愿意?” 上官云笑道:“我求之不得,如此最好。” 巴山石取笑道:“只怕这丫头另有别样心思。” 裴近元也笑道:“看来教主也是愿意的。” 宁玖儿羞得脸上绯红,气道:“你……你们……你们欺负人。”说完看了上官云一眼,见其不明所以的样子,一跺脚、一扭腰便跑开了,将裴近元、巴山石和巴山虎逗得哈哈大笑。 上官云终是明白他们取笑自己与宁玖儿,他颇觉尴尬,轻咳道:“裴前辈,两位巴伯伯,整个江湖都说铁剑山庄是我两位师伯所灭。我先前自丹霞山回中原时,已到天门山去过,不过两位师伯并不在那,也不知他们去哪里了,一时间也无法询问事情经过。可我总觉此事还有待查实,不若我们分头寻访两位师伯的行踪,也好将当日之事弄个明白,你们觉得如何?” 裴近元道:“如今正邪两道恐怕都想要你的性命,你身负教主之责,我们不能让你冒险,不若两位巴兄随你一道寻访。我往南回天魔教,让教中兄弟到处察探,一有消息便通知你们。” 只因还要察探萧莹莹的消息,上官云并不愿有人跟随,他说道:“我的轻功还算高强,便是打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巴山石看见宁玖儿在不远处,他意欲撮合两人,便说道:“教主,不如让宁姑娘与你同行,她武功虽说不高,可那些毒蛇毒虫却非常厉害,拖住几名高手不在话下,我们也能放心。”裴近元与巴山虎都大为赞同。 上官云还要拒绝,裴近元道:“你若不愿意,那我们四个人都跟着你算了。”他只得点头同意了。 五人分道扬镳,裴近元、巴山石和巴山虎往南去寻访莫三味和杨一知的消息,上官云则和宁玖儿留在洛阳一带打探那些蒙面人的行踪。 上官云与宁玖儿将洛阳附近州县走遍了仍是毫无消息,洛阳与汴梁相隔不远,两地来往之人甚多,上官云怀疑那些人是从汴梁而来,他就与宁玖儿往东慢慢寻访。在洛阳东五六十里的一间茶肆时,他见此处位于两地必经之道,便停下来要了两碗茶水,打算向茶肆小二打听些消息。 这茶肆并无多少生意,那小二也已忙得差不多了,宁玖儿召手叫他过来,问道:“小二哥,跟你打听点事,你可知洛阳铁剑山庄被人灭门之事?” 小二点头道:“两月前这事便早已传遍天下了,我们这里地处要道,若说不知,那定是不可能的。” 宁玖儿掏出一吊大钱,推到他面前,又问道:“出事那几日有没有一群陌生人往这经过?那些人应该都骑着马,大概有十五六个人。” 小二回头看了看,见掌柜的并未察觉,便悄悄将那吊钱顺到手中,他满脸堆笑道:“倒是没有见过,先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金城派也派人来问过小的,不过他们倒没姑娘出手这么大方。” 宁玖儿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再好好想想,那几日可有甚怪事没有?”她又拿出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来,却只是拿在手中,并不递给那小二。 小二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宁玖儿手中的银子,他吞了吞口水,又仔细想了一回,说道:“铁剑山庄被人灭门的当天晚上,已是四更天了,小的起夜时,听见路上有不少马蹄声,不知道这算不算得姑娘所要的消息?” 上官云闻言惊喜万分,他站起来抓住那小二的手臂,急道:“真的么?” 小二吃痛,却又不敢叫出来,他扭着脸道:“客官,小的所说都是实话,你可以放手么?” 上官云知自己失态,赶紧松手放开,他将宁玖儿手中那锭银子放到小二手中,说道:“小二哥,你细细说来,到底有多少马匹,那些人又往哪里去了?” ------------ 168 惊天一箭泣鬼神 10 小二揉了揉手臂,又将银子揣入怀中,摇头道:“小的没有看见,所以并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定不下十匹马,他们自洛阳那边来,当然是往汴梁去了。” 上官云终于听得些许消息,不禁喜笑颜开,他拱手道:“小二哥,刚才多有得罪,不好意思。”他又对宁玖儿道:“宁姑娘,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到汴梁,好去打探消息。” 两人又往汴梁而来,走了十来里,就见前面走来一人。那人身材魁梧,脸黑如漆,正是金刚门门主铁牛儿,如今金刚门弟子尽被辛坎他们杀了,铁牛儿这金刚门门主也名存实亡。 铁牛儿大步迈了过来,笑道:“上官云,没想到是你?!” 上官云拱手一礼,说道:“铁前辈,你怎的到这里来了?” 铁牛儿冷笑道:“铁某可是专门前来寻你。” 上官云心知不妙,仍是问道:“铁前辈为何要寻我?” 铁牛儿道:“当年铁某不知事情原委,白白错过机会,怪不得贺芝仙和仇万千他们要将你掳走。今日铁某既已知情,定不会让你离开,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铁某亲自来拿?” 上官云拔剑冷道:“你既然要夺神功秘笈,尽管动手便是,何需说这么多废话。” 铁牛儿道:“铁某只不过念在与杨兄朋友一场,才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不识抬举。” 上官云冷笑道:“你是怕我师伯他们日后找你算帐罢?既然如此你又夺神功秘笈作甚?” 铁牛儿被他说破,咬牙道:“今日铁某将你们都杀了,谅他们也不会怀疑到铁某头上,等铁某神功大成,嘿嘿嘿,还会怕他们找我算帐么?”他说着便挥拳打来。 上官云侧身避过,赤血剑抖开剑花,直挑铁牛儿面门,宁玖儿也在旁助战,三人打成一团。 铁牛儿的拳法虽比天龙和尚的金刚伏魔拳差了些许,可也极难对付,他见上官云的剑法攻势凌厉,一双铁拳就专取守势,将身周上下护得毫无破绽,三人慢慢周旋起来。 上官云遇得劲敌,他将碧落剑法的挑刺削撩、斩劈封扫八诀尽都使出,精妙招式层出不穷,变招毫无迹象,剑法忽快忽慢,时缓时急,已得些许剑法精髓,却也只是力保不失。 宁玖儿打了一阵,只觉自己反而碍事,她干脆退出场中,就让二人相斗。 两人又斗了两三柱香的时间,上官云终是有剑在手,慢慢占了先机。铁牛儿见上官云的武功居然与自己不分高下,不免越打越是心急,反而一改守势,欲图将上官云毙于拳下。他这拳势一改,又犯了金刚门拳法的大忌,反而渐渐落了下风。 上官云挥剑急斩铁牛儿的左肩,右脚向前猛踢,直奔其膝盖而去,左掌却拍向铁牛儿肋下,让其退让不得。 铁牛儿护住肋下,他上身侧仰避过赤血剑,右脚与上官云对踢,嘭的一声两人各退两步。 上官云纵身而起,飞身就是一剑斜削,先斩铁牛儿颈部,后削其胸腹。铁牛儿急忙避开,上官云脚一沾地,反手又向上撩出,剑尖在其咽喉和双眼之间飘乎不定。 铁牛儿只得又退,他的双拳便是有千钧之力,此时也无法使出半招。 上官云逼得铁牛儿节节败退,他将赤血剑舞成一片黑色剑芒,直向铁牛儿冲了过去。 铁牛儿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趁其不备,借叙旧之机发难。他见上官云的碧落剑法攻势凌厉,连剑芒也尽显其威,哪里敢沾上半分。铁牛儿不欲再战,他退开几步,虚晃两拳之后转身便逃。 上官云不愿伤人性命,他任由铁牛儿逃走,并不上前追赶。 宁玖儿奇道:“上官大哥,你已胜了,为何不杀他?” 上官云摇头道:“想夺神功秘笈的人多不胜数,我岂能将那些人尽都杀了?反正他也打不过我,就由得他去罢。” 宁玖儿笑道:“若是公孙霸定会将他赶尽杀绝,谷长老果真没看错人,由你来做教主最合适不过。” 上官云听她又提起这事,不免生出身不由已之感,这许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所成,并非他有意而为。上官云只觉自己竟如同一片落叶一般,在这涛天巨浪之中载沉载浮,哪里由得了自己作主。 宁玖儿见其默默不语,以为上官云又担心起萧莹莹来了,便说道:“上官大哥,我们打听消息救人要紧,快走罢。” 上官云放下心头思绪,两人又向汴梁前行,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听空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音萧索苍凉,不是南宫破却又是谁? 南宫破大笑道:“上官云,今日没人帮你,本座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将神功秘笈交出来,本座便放你离开。”他自半空中落到十来丈外,过了一阵,杨青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上官云不禁心头发苦,刚刚与铁牛儿大战一场,不料却又遇上这武功极高的南宫破。 杨青狠道:“上官云,你快些将神功秘笈交给教主,要不然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宁玖儿秀目圆睁,怒骂道:“杨青,你这独眼贼,就会狗仗人势么?” 杨青被骂两句,却也只能瞪着独眼,并无法出言反驳。 上官云断然拒绝:“神功秘笈岂能交给你们这样的奸恶之徒,你们想要我的性命尽管来取便是,若想让我奉上神功秘笈,休要白日做梦。” 杨青冷道:“上官云,你果真不识抬举,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以报教主被逐之仇。”他话虽说得狠,却不见有何动作,只是装腔作势而已。 南宫破道:“杨青,你先将这丫头拿下,本座等下再将上官云生擒,去罢。” 杨青急道:“教主,我……” 南宫破怒道:“怎么?你敢不听本座吩咐?” 杨青忙战战兢兢道:“属下遵命,这就替教主擒了这丫头。”他将鬼头刀抖得当啷啷直响,大叫着扑上前来。 宁玖儿跳上前就是一掌,她大声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小人也想擒住本姑娘。” 上官云喊道:“宁姑娘,小心他的刀上有剧毒。” 宁玖儿毫不在意,笑道:“这毒还是本姑娘给他的,算得了甚么?” 上官云见宁玖儿并不吃亏,终是放下心来,他静下心来观看两人相斗,一边凝神防着南宫破发难。 杨青的武功确实不怎么样,才斗得数招,就被宁玖儿一巴掌打在脸上,将他气得面色铁青,那只独眼也瞪得如同牛睛般大小。 宁玖儿的武功虽说不高,应付杨青倒还绰绰有余,她不喜杨青狗仗人势,更讨厌这人毫无良心,她一心要羞辱杨青一番,便东一巴掌西一脚地往杨青身上招呼。未过多久,杨青那张脸上就尽是一条条红红的指印,身上也被踢了十几个脚印上去,独眼上更是中了一拳,留下老大一块乌青,看着甚是滑稽。宁玖儿越打越是开心,她说道:“杨青,你若是承认自己狗仗人势,再学两声狗叫,本姑娘便饶你一回,要不然,本姑娘定要将你打成猪头。” 杨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将鬼头刀向宁玖儿身上猛斩,却连她半根毫毛也沾不到。 上官云虽觉宁玖儿有些过份,可杨青这人恩将仇报,加之见风使舵,又毫无骨气可言,有此报应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便由得宁玖儿胡闹一番。 南宫破见杨青如此不中用,冷哼一声,挥掌就向宁玖儿背后打来。 宁玖儿不料南宫破这绝顶高手竟然背后偷袭,匆忙之中扔出一条血红色的赤练蛇来,脚下也急忙向侧边跨去。那小蛇许是让她养得久了,竟然极是灵异,它哧溜一下窜到南宫破手上,张口便咬了下去。 南宫破理也不理,那小蛇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却如咬空了一般,连皮也未咬破。他手臂暴长,手掌仍是拍向宁玖儿后背,以宁玖儿的轻功竟然也避不开,眼看便要打中了。 宁玖儿吓得花容失色,她惊叫着扔出十多条斑斓的小蛇来,有两条扔到了杨青身上,张口便咬了进去,杨青当即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上官云一直防备南宫破暗施偷袭,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展开轻功急跨两步,瞬间便到了三人身旁,赤血剑哧的一声向南宫破头上急斩。 南宫破知赤血剑锋利无比,只得避其锋芒侧退开来,可他掌上的劲道不减分毫,便是未实实在在拍在宁玖儿身上,掌风也将宁玖儿震倒在地。 宁玖儿忍住背后伤痛站起身来,她噗的吐出大口鲜血,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上官云一剑不中,哧的又是一剑刺出,剑尖微颤,将南宫破咽喉及双眼几处要害尽都罩住。 南宫破双臂急挥,他将身前搅起一片罡风,便是赤血剑锋利无比,上官云的剑招又极为厉害,此时也被他搅起的罡风震得走了样。南宫破化解了上官云的剑招,接着又欺身上前,他的双掌不停拍来,呼呼呼连出十数掌。 上官云无法退避,他运足真气,将内功凝于左掌及赤血剑上,竟与南宫破硬拼了十多掌。刚一交手他就觉体内真气紊乱,胸腹间便如快胀破一般,阴阳两股真气也逆转起来,直欲将全身经脉尽毁。十多掌打完,上官云胸腹内的血气就涌了上来,他全身经脉尽伤,虽不致命却无法再战了。 南宫破停住手大笑道:“怪不得碧落赋神功的口诀那般玄奥,原来是有阴阳两道真气,日后本座练成神功,武功必定天下第一,到时看谁还是本座的对手,哈哈哈哈……” 上官云只与南宫破对了十多掌便已不敌,他哪里还敢与其对战,此时见其状若癫狂,便强忍体内伤势,趁机展开轻功侧退开来,上官云一把托住宁玖儿,转眼间就到了十来丈外。 南宫破先前并未见过上官云的轻功,他并未防备,这时见其逃走,他纵身便追,可是南宫破并无迷踪鬼步这般绝世的轻身功法,一时之间又哪里追得上。 上官云带着宁玖儿逃了五六十里,这才将南宫破甩脱了,他怕南宫破沿踪迹追下来,便向北逃到黄河边,终于寻得一个渡口。此时已快天黑,渡口并无船夫,只拴了几条渔船,他与宁玖儿跳上一只小船,解开绳索拿桨一撑,小船就顺流漂去。上官云逃出虎口,心头一松,再也压不住体内伤势,他哇哇几声吐出好几口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 ------------ 169 大义当先天下敌 01 虽说宁玖儿也让南宫破那一掌震得受了伤,可她还能强撑一阵,上官云却已昏迷,她只好抄起船桨往下游划去。两人顺流而下,随着浮冰在黄河上漂了一天一夜,走了近三百里才上了岸。这里乃是滑州白马津,当年杨一知等人便是在此大战了一场,前面不到三十里就是一座高山,山上树木葱郁,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宁玖儿将上官云负在身上,往那高山走去,打算暂避一时。 顺着山路快到山顶,就见一间寺庙,山门上那方匾写着‘天台寺’三字。宁玖儿走上去,轻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一名小和尚将门打开,那小和尚打量了二人几眼,问道:“两位施主是来烧香还是还愿?” 强敌在后,若小和尚知晓了,定然不会让二人进寺。宁玖儿不敢吐露实情,便撒了个谎,她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道:“我们兄妹过黄河时,让一伙强人劫了,我哥哥受了伤,如今生死不知,小师傅,我们能不能到寺中躲一躲?” 她说得逼真,那几滴泪水看着也真切,二人又一副狼狈模样,让人不得不信。小和尚不疑有他,合什道:“我作不了主,需得禀报方丈师父才行。” 宁玖儿忙点头道:“烦请小师傅通报一声,有劳了。” 小和尚拴好门,又跑了回去,没多久,他又将门打开,示意二人进寺,道:“两位施主,请进罢。” 宁玖儿感激涕零,道:“多谢小师傅,多谢。”她赶紧将上官云背进庙中。 小和尚将他们带到后院的一间禅房,说道:“禅房清净些,男施主既有伤,就在这里将息,但女施主多有不便,只能住在前院的厢房。” 上官云重伤昏迷,宁玖儿不愿离他半步,便说道:“小师傅,我哥哥受了重伤,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小和尚踌躇道:“施主,这……这是寺中规矩,我不敢擅自作主。” 宁玖儿心知肚明,定是方丈有所顾忌,这才要将二人分开。看这样子,她更不放心将上官云一人留在后院,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兄妹二人也不敢打扰大师们清修,就都住前院罢了。” 小和尚脸色甚难看,半晌才说道:“此事,此事需得禀报方丈。”他不顾二人,径往大殿去了。 宁玖儿心中忐忑,可二人已入此门,就这般退回去难免让人怀疑,如今上官云生死难料,外面还有南宫破这恶人,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很快小和尚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又叫道:“女施主,请随我来。” 宁玖儿跟得小和尚又来到前院,小和尚将他们带到房门外,合什一礼便自去念经去了。她推开房门,将上官云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上官云的鼻息,只觉气若游丝。她不禁流下泪来,心中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上官云先走一步,也不会被南宫破打成这个样子。 伤心了一会儿,宁玖儿抹净泪水,厚着脸皮寻到小和尚,要了些治内伤的草药,寻得瓦罐慢慢煎好。放凉之后,才拿汤匙舀了一小勺给上官云喂去,怎奈上官云受伤太重,连嘴也张不开了。她一手撬开上官云的牙关,一手硬灌下去,连着喂了好几次,都流了出来。 虽说男女授受不清,可如今救人要紧,宁玖儿只好红着俏脸,先喝了一口药水含而不咽,然后又嘴对嘴喂给上官云。上官云仍然无法咽下,便是这样喂到他嘴中,最终也从嘴角流出来了。 见其伤成这般模样,宁玖儿一时之间竟手脚无措,看这模样,上官云已无法可救了。宁玖儿越想越后悔,越想越伤心,不禁伏在上官云身上呜呜咽咽哭泣不止。 她哭了好一阵,便听身后一人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伤悲?” 宁玖儿回过头去,见是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和尚,她擦净泪水,抽泣着道:“大师,我哥哥……我哥哥他……他就快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说完竟嚎啕大哭起来。 这老和尚正是空明,他走到床前,看见上官云的面目,不禁面现惊讶之色。空明稍定了定心神,缓缓问道:“两位施主怎会寻到天台山来了?” 宁玖儿哽咽道:“我们遇到强人抢劫,顺黄河漂了几百里,上岸后见这山上可以躲藏,便上来了。” 空明神情大变,他一把抓住宁玖儿双臂,急道:“你们被人抢走甚么东西没有?”他问得非常急迫,再无那得道高僧的模样,显然十分关切。 宁玖儿见其神情,只道空明要抢夺上官云的碧落赋神功,她将袖中的毒蛇悄悄捏在手中,暗暗凝神防备,又问道:“大师是指的甚么?” 空明将宁玖儿袖中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松开手,实说道:“施主休要多疑,贫僧与上官施主倒还有些缘份,既然天意巧合,让你们躲到小寺,空明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他不顾宁玖儿威胁,竟直接走到床前,将上官云的左手拉出来,接着又将两根手指搭在其手腕上,原来他在察看上官云的脉象。 这几下空明都背对宁玖儿,其行动迟缓,一举一动宁玖儿都看得清清楚楚。若宁玖儿真要发难,空明定难抵挡,便是伤不得他性命,也定让其重伤。宁玖儿见其行事磊落,手中的毒蛇也不扔出,可她仍随时防备。 过了好一会儿,空明才回过身来,他合什叹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让人震伤了经脉,他体内有一股极为霸道猛烈的至阴之气作祟,药石之类已无甚效用,需得外人以内功助他疗伤方能痊愈。” 宁玖儿忧形于色,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不住磕头道:“空明大师,求求你救救上官大哥。” 空明将其扶起,缓缓点头,笑道:“上官施主身上牵动着武林的兴衰,便是施主不说,空明也要救他性命。女施主,你将他带到大殿,贫僧与几位师弟为他疗伤。”他转身出了门,免得宁玖儿再生怀疑。 ------------ 170 大义当先天下敌 02 到了此时,宁玖儿心中疑虑尽消,她自知误会了空明,又见空明要救上官云,不禁大喜过望,赶紧将上官云负起,很快来到大殿。 数僧早已等在此处,空明指了指佛龛下,道:“女施主,你将上官施主放下便是,还请女施主在外为我等护法,切莫让人打扰。”他怕宁玖儿生疑,是以让其留在殿外,不过空明也不明说,以免大家面上不好看。 宁玖儿年纪虽小,却聪颖非常,自然明白空明话中之意,她依言将上官云放到蒲团上,向几位大师道了谢,这才出门去了。 空明大声道:“空性师弟,你将门窗全部关好,不可透半丝风进来。空闻师弟,空见师弟,你们将上官施主的衣裳除去。”三人依言照办。 等几人全都准备好,空明说道:“上官施主经脉受损,他体内又有一股极为霸道猛烈的至阴之气,我等先得以内力将他奇经八脉打通,其后才能引导他体内真气运转,如此方能治好伤势。”见几人明白,他又安排道:“空性师弟,你负责打通他的冲脉和带脉;空闻师弟,你负责打通他的阳维阴维两脉;空见师弟,你负责将其阳跷阴跷两脉打通;贫僧不自量力,便负责任督二脉。我们同时发功,必得等其八脉贯通方可收回内力,否则功败垂成,要想再救他定是不能了。” 空性、空闻和空见都点头示意,空明见已准备好,当即大喝一声,四人同时发功,八只手掌紧贴上官云上半身。他们的武功虽算不上绝顶,可四人相加也不得了,几道雄浑真气注入上官云体内,要打通其奇经八脉。 上官云的奇经八脉在极北之地时便早已打通,只是让南宫破那至阴至纯的霸烈真气冲入体内,以致经脉阻滞,他自己的真气一时无法运转,此时正需得疏通经脉。空明四人以内力助其打通经脉,实是简单至极,不出一刻,四人便都收功。 说来容易,可这一番功夫却极耗费心神,四人都已疲累不堪。上官云虽仍昏迷不醒,可南宫破打进他体内的那道霸烈真气也消失殆尽,看样子已再无大碍。 空明原以为需得数个时辰方可奏功,不意竟这般简单便打通了上官云的奇经八脉,他心下奇怪,但见空性三人都已疲累,便说道:“三位师弟都休息去罢,明日再为上官施主引导体内真气。” 空性三人都起身告辞,各回禅房不提,空明又叫宁玖儿将上官云扶回房内休息,明日再为其引导真气运行。 第二天,宁玖儿仍将上官云带到大殿中,她也还是在外等待。 空明叮嘱道:“今日为上官施主引导真气,这不比昨日打通经脉,必定极为凶险。你我不知他的内功到底如何,若不深厚倒还罢了,若他内力深厚又远超我等,说不定反被他体内真气所制。等下若是感觉上官施主体内真气逆行,或是冲出其体外,我等需得立即收功,否则不单救不得人,你我也将有性命之危。”接着空明又细细安排,仍与昨日一般,四人各自负责两条经脉。 他们运起内力,各向上官云体内注入一股真气,以引导其体内真气运行。四人费了数个时辰,四道真气在上官云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渐将其四肢百骸的真气凝聚,又慢慢引入八脉之中,眼看功成。 空明将上官云的真气引入任脉,突觉阴阳两道真气向自己体内反冲而来,那两道真气势道凶猛,雄浑无比,就如洪流猛兽势不可挡。空明心知有异,他不敢冒险,忙大叫道:“收功!” 四僧同时撤了掌,可这股势道来得太猛,他们反应虽快,却也来不及了。四僧全被这股势道震倒在地,空性的右臂甚至脱了臼,四僧翻身坐起,紧跟着都吐出血来,已受了些内伤。 宁玖儿在外听见动静,只觉心急如焚,但此为紧要关头,她虽担心,却不敢擅自闯进来。 空明擦去嘴角血渍,奇道:“上官施主的奇经八脉已经打通,先前那股霸道猛烈的至阴真气也消失不见,为何今日他体内还有阴阳两道真气?”空性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江湖中武功虽多,可大多都主修一道真气,要么为阴,要么为阳,绝无一部武功能同时练出阴阳两道真气。便是那些身兼正邪两道内功之人,也必得习练正邪两部内功心法,而且那两道真气还会互为制约,绝不似上官云体内阴阳二气那般调和。 空明将宁玖儿叫了进来,问道:“女施主,你可知上官施主练了碧落赋上的武功?” 得人家费尽心力相救,宁玖儿自然无法再隐瞒,点头道:“上官大哥正是练了碧落赋神功秘笈。” 空明又问道:“他还练了甚么内功心法么?” 宁玖儿摇头道:“没听他说过,应是没有罢。” 空明更加疑惑,他眉头紧锁闭目深思,仍百思不得其解,不禁轻轻摇头叹息。 宁玖儿上前扶住上官云,见其昏迷不醒,不禁心如刀绞。等了许久,不见空明说话,看这情状,她心中更加焦虑,眼中泪水又掉了下来,问道:“大师,上官大哥还有得救么?” 空明摇了摇头,合什道:“阿弥陀佛,不想上官施主体内竟有阴阳两道真气,贫僧武功低微,也不知如何救他,请恕贫僧无能为力。” 宁玖儿眼中的泪水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泣道:“大师,求你再想想办法,你一定要救上官大哥。” 空明叹道:“上官施主体内那两道真气太过雄浑,只有寻得几位绝顶高手,以至阴与至阳两道气同时化解,否则非但不能救他,还会被他体内的真气所伤。但天下之大,又哪那么容易寻得几位修习至阴或至阳玄功的绝顶高手,就算如此,也只有两三成的把握,这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 171 大义当先天下敌 03 听这口气,上官云已没得治了,宁玖儿痛哭不已。她扑上前去,将上官云搂在怀中,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这场大难。 空明合什劝道:“阿弥陀佛,碧落赋神功夺天地造化,上官施主才习练短短几年,就能有这般修为。如今我们已将他奇经八脉打通,若他能挺得过去,说不定自己便能好,施主无需伤悲。” 宁玖儿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问道:“大师,是真的么?” 空明点头道:“一切都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依贫僧看来,上官施主命不该绝,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大师何出此言?”宁玖儿只觉奇怪,忙问道。 空明合什缓道:“凡身负大任之人,必定受尽天下万般苦难,当年佛祖为救天下苍生,便尝尽世间苦痛,这才大彻大悟,方能以我佛旨意普度世间生灵。上官施主年纪虽小,却也身负天下安危,今日武林中诸多事端,莫不与他有关。此乃天意使然,正是要他先尝尽无数苦处,之后再大显神通,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上官施主受些磨难,也算福祸相依,日后定有厚报,一切都是定数,善哉善哉。” 空明长篇大论一番,却与胡扯一通无甚分别,宁玖儿不以为然,可她心中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只盼上官云能自己醒来。宁玖儿与几僧告辞,将上官云负到房中,寸步不离左右,便连觉也不愿睡。她在心中默默祷祝,求菩萨佛祖保佑,只要上官云无事,她宁愿以已之身替其赴死。 宁玖儿尽心照顾,上官云虽说未醒,但经脉疏通之后,却已吞得下清水,还不致渴死。宁玖儿直守了七天七夜,终是熬不住了,便伏在上官云身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中,宁玖儿只觉身下之人动了一下,她猛然惊觉,暗道自己不该睡着。她抬起头来,却见上官云睁眼看着自己,宁玖儿还道自己眼花,她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又看过去,见上官云果真已经醒来。她尖叫着大跳而起,然后拉着上官云的手笑道:“上官大哥,你真的醒了么?”说着眼圈一红,泪水就如断线的珠子般扑簌簌直往下掉。 上官云点点头,见她发红的双眼,歉然道:“宁姑娘,我昏迷几天了?你受苦了,我真过意不去。” 宁玖儿止住哭泣,摇头道:“上官大哥,只要你醒过来,我便是再苦也是值得的,你都昏迷了十来天了。对了,你的伤好了么?” 上官云见其面容憔悴,显然这些天吃尽了苦头,他心中大为感动,笑道:“已差不多了,这是哪里?” 宁玖儿放下心来,她心中高兴,叽叽喳喳说道:“这是滑州的天台山,我们在天台寺中,寺里的住持大师说认得你,他们还帮你打通了奇经八脉。可是他们也无法将你体内真气引上正途,又不能化解你体内那两道真气,所以只能让你自己恢复,我还以为你,以为你……”她说着便又要哭泣。 上官云忙劝道:“宁姑娘,我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快扶我去谢谢那位大师,不知他怎就认得我。”他十来天不食粒米,只觉全身发软,虽费尽气力,却坐不起来。 宁玖儿赶紧将其扶起,心疼道:“你伤才好,慢着些。” 两人好不容易走出门口,却见空明早在院中,他见上官云已醒,不禁合什大笑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吉人天相,今日终于醒了,真是可喜可贺,善哉善哉。” 上官云认出空明,连忙上前拜见,他恭恭敬敬道:“原来是空明大师,得大师相救,上官云才保得性命,请受我一拜。” 空明将其扶起,摇头道:“贫僧本欲救施主一命,哪知施主体内有阴阳两道真气,贫僧救人不得,还险些受伤,惭愧!惭愧!但施主需得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功夫二字,在精不在多,同时修练两种不同的功夫有害无益,慎之!慎之!” 得其相救,上官云感激不尽,实说道:“若非大师将我经脉打通,上官云哪里能活到现在,大师救人不望报恩,果真道法高深。大师教诲,上官云谨记于心,但碧落赋阴阳同修,练成之后本就有阴阳两道真气,并不相冲,大师无需担心。不知大师何以在此?” 空明恍然若悟,笑道:“金人灭了大辽后,便不许贫僧在佛宫寺修行,贫僧只得带几位师弟南下。当日在佛宫寺时,贫僧便说施主与神功有缘,看来果真没错,施主一身玄功深厚无比,他日必能扬名天下。” 上官云闻言只觉心中苦闷,愁眉苦脸地摇头道:“如今上官云身负恶名,大师切莫取笑!这神功秘笈虽说玄奥,却也招来许多是非,江湖中无论正邪,都想取我性命。我只盼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早知如此,还不如没有得到这部神功心法。” 空明缓缓点头,合什道:“阿弥陀佛,恶名也好,美名也罢,日后自有明了之日。但施主身负大任,就算想不扬名天下,恐怕也是不行了。” 上官云奇道:“大师为何这般说?” 宁玖儿在旁抢道:“上官大哥,你昏迷未醒时,他也这般说过,还说甚佛祖也是这般,又说要受多少多少苦。嘻嘻嘻,不过大师倒还说对了,上官大哥果然没有事。” 空明颔首笑道:“以施主一身,这几月来却牵连进几桩大事,先有洛阳铁剑山庄一案,后有出掌天魔教教主之事,又有天下英雄争夺碧落赋神功秘笈,说施主今日与全天下为敌也不为过。这天下之大,恐怕施主也无几处容得身,不知贫僧说得对也不对?” 上官云苦叹道:“大师虽居方外之地,却对武林之事了如指掌,不错,我如今确实算得是无处容身了。” 空明又说道:“施主可曾困惑?可曾后悔得了这神功秘笈?” 上官云毅然道:“虽说还不知铁剑山庄一案到底何人所为,不过若一旦查证确实,上官云必当给天下英雄一个交待,又有何困惑之说。这神功秘笈也算机缘巧合所得,我既未强求,也非抢夺,怎会后悔?只要我谨守本心,哪怕全天下与我为敌,上官云也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也不失为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 172 大义当先天下敌 04 空明点头笑道:“阿弥陀佛,需知天下高手无数,仁人志士难求!当日在佛宫寺,贫僧便见施主施仁行善、救危扶难,今日再看,施主的武功已有小成,非常人可比。施主虽一已之身,却系着武林兴衰,若能禀持本心,方显可贵之处。” 上官云知其有事交待,恭敬道:“大师有何教诲?” 空明缓道:“如今天下大乱,杀戳骤起,当此风云际会之时,武林必出大奸大恶之徒,以施主之资,必定会惩奸除恶,行侠仗义,自然能干一番大事。不过,施主需知私恩不抵大义之道理,他日若遇恩怨情仇与天下大义不相容时,需得以天下大义为重,切莫以快意恩仇为先。先天下,后已身,时时念着万千黎民,施主若能如此,方是天下之幸。” 听其说得有理,上官云点头道:“大师所言甚是!”可他又面犯难色,叹道:“上官云前日被形势所迫,不得已入了天魔教,如今身负奸邪恶名,虽想行侠仗义,只怕力不从心,毕竟名不正而言不顺。” 空明摇了摇头,说道:“正邪二字,自古难有定论,门派之说更害人不浅。天魔教立数百多年,虽臭名远扬,却也算不上大奸大恶,反倒比不少名门正派光明磊落。施主年纪轻轻,便贵为天魔教一教之主,可说是时势造就。施主一心向善,正好以教主之身,令天魔教行侠义之举,以正正邪之名。” 宁玖儿嘻笑道:“大师所言甚是,天魔教名声虽不好,却也比那些名门正派光明磊落。” 上官云心神大震,他将空明所言一字一句都牢记心中,恭敬道:“大师教诲,在下定会铭记于心,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空明笑道:“施主在此再将息几天,待伤势全好便下山去罢,切记禀持本心四字,阿弥陀佛。”他合什施了一礼,再不理二人,自回大殿去了。 上官云在天台寺又将养了数天,其间他自己配了药方煎着吃了,没出四五天便已全好,周身经脉内的真气运行更加畅通。宁玖儿伤势不重,加之她心情大好,伤好起来更快。他们也不好再打扰空明等人清修,便一道下了山,空明也不来相送。 天台山到汴梁只有两百来里路,两人离了天台寺,就打算往南到汴梁。下山不远便是滑州城,却见到处尽是金兵,原来这十几天时间,金人已将滑州夺下了。他们不敢耽搁,也不进滑州,展开轻功往南急赶,终在天色将暗时到了汴梁城外。 这里的金军更为势大,只怕不下十万之众,四边的城门尽被金军围住,各处要道都有金兵询查,两人只得在一间无人的茅屋中藏了身。 上官云一则欲打探那些蒙面人的行踪,二来担心柯青青的安危,他半刻也不愿耽搁,只不过形势不如人意,加之又是白天,饶是他武功高强,却也不敢与千万金军正面对敌。上官云得宁玖儿不辞艰辛救得一命,心中已非常感激,他不想让宁玖儿跟着自己冒险,便说道:“宁姑娘,今晚我先到城中打探,你在这歇息一晚,我一有消息就回来与你会合。” 宁玖儿哪里肯依,摇头道:“上官大哥,金军已围了汴梁,你这一去定然会有危险,还是我们一起进城,万一与人打起来,你我也好有个照应。” 上官云坚不同意:“我的轻功还算不弱,便是打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你不要担心。” 宁玖儿也甚是倔强,她赌气似地道:“你若不带我去,你也去不成,反正我一定会跟着你,你休想将我丢在这里。” 上官云正色道:“我不是教主么,教主有令,你不可不听。” 宁玖儿扑哧笑了出来,狡辩道:“我从未叫过你教主,为何要听你的?到时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也莫要管我。” 上官云闻言一滞,若是宁玖儿悄悄跟在他后面进城,到时也拿她没办法,说不定还要两头担心。上官云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了,点头道:“你一定要听我吩咐,若真与人打起来,你便先逃,我拖上一阵自会跟上来。” 宁玖儿喜笑颜开,又拱手调笑道:“教主有命,属下不敢不从。” 上官云听其言语仍在说笑,知宁玖儿定不会舍了自己先逃,他何尝不知此女对自己的心意,只不过他心中早有一个柯青青,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两人在这茅屋中休息了几个时辰,等到子时左右,这才往汴梁而来。到了护城河外,只见金军已将汴梁围得水泄不通,看来破城已成定局。金军势大难敌,这一带已无法进城,他们顺着护城河一路往南,看看有甚防卫薄弱之处,最终到了城南的南熏门。 如今虽是半夜,南熏门周遭却让灯光照得如同白昼,城门之下,一员威猛的宋将正与一名金将大战,城上城下的官兵一边擂动战鼓,一边大声呐喊,斗得好不热闹。 那宋将身材高大,长须飘飘,虽已六十来岁,却极是勇猛威武,他驰骋着一匹枣红大马,在场中纵横来回,一柄丈八长的三尖大刀不住劈斩砍剁,将金将打得节节败退。 金将生得五大三粗,却甚为灵活,枪尖带着一片银光,直欲令人眼花缭乱,宋将虽然勇猛,一时之间却无法取他性命。 宋将的大刀并无多少招式,他的刀法沉稳持重,以千钧之力向金将劈来,刀刀具有泰山压顶之势,招招含有撼天动地之能。 又斗了一阵,金将越打越放不开手脚,被那宋将打得缓不过手,渐渐只有招架之力,再无还手之功。金将自知不知,手中长矛虚晃一枪,折转马头就往回逃,城上的宋军见状,喊声更盛。 眼将金将要逃,宋将拍马上前急冲过去,挥刀便斜斩而下。金将急逃之中,攸地倒卧马鞍,反手就是一枪扎来。原来金将逃跑乃是佯装,为的就是使出这一招回马枪,这一回攻得突然,来势迅急,眼看宋将就避不过了。 ------------ 173 大义当先天下敌 05 宋将虎喝一声,以迅雷之势侧身滑到马腹之下,他手上的招式不改,竟以不变应万变,大刀仍然斩向金将的脖颈。噗的一声血花四溅,金将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两丈开外,那无头的尸身却让坐骑驮回金军阵中去了。 宋将纵马过去,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头颅,他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地大喝道:“还有谁敢与本将一战?”这一声大喝极是雄壮,直欲震人心魄,不少金兵听了都瑟瑟颤抖,金将也不敢上前应战。城墙上的宋军见主将得胜,不禁欢声如雷,战鼓更是擂得震天响。 上官云暗暗赞叹,这员老将之勇猛不下岳飞,竟以一已之力震慑住成千上万的敌军,只是不知这员宋将到底何人,他直欲结识一番。 就在上官云暗叹之时,便听不远处有人轻声说道:“好!张大人老当益壮,扬我大宋军威,这些鞑子被杀得心惊胆战,真是太厉害了!哈哈哈哈……” 上官云轻喝道:“是谁?”接着就与宁玖儿急奔过去,到得近前,他又喜道:“岳大哥,你怎会到汴梁来了?”原来那人却是岳飞。 岳飞也认出是熟人,他甚是欢喜,笑道:“上官兄弟?这位姑娘是?” 上官云介绍道:“宁姑娘,这是岳飞岳大哥,他在军中任职,前些时日只凭一张硬弓,就退了十万金军,真的是英雄盖世。”他又对岳飞道:“岳大哥,这是我的好友宁玖儿宁姑娘。” 宁玖儿甚是惊讶,万万不料面前这二十多岁的男子竟然这般厉害,她听出上官云与其关系莫逆,便也随着上官云叫了声岳大哥。 岳飞点了点头,算是与宁玖儿认识了,他问道:“上官兄弟,完颜宗望他们已将汴梁围了好几天,恐怕不日便要破城,这里危机四伏,你们来此作甚?” 上官云道:“我有要事需进城查访,加之好友还在城中,我也要进城救她。岳大哥,你怎的也到了这里?” 岳飞叹了口气,道:“鞑子分东西两路南侵,虽说我大宋兵多将广,却非完颜宗望他们的敌手。鞑子势如破竹,直杀到汴梁,各州府听闻汴梁危急,纷纷发兵开赴京都勤王。岳飞职卑位低,手下没有多少兵马,可也忧心天子安危,是以前来助战。” 上官云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他又奇道:“既然如此,岳大哥为何在城外观战?” 岳飞冷哼一声,咬牙道:“可惜皇上任用唐恪和耿南仲这两个奸臣,他们下令各州府的勤王军原地待命,以致大军裹足不前。完颜宗望他们已将汴梁围得如铁桶一般,只有龙图阁直学士张叔夜张大人率一万三千人马杀进了汴梁,我们试了几次都未能杀进城,不得已只有留在外面。我趁夜来看看虚实,不料却遇到张大人出来夜战,更没想到遇见了你。” 上官云豪气万丈地道:“岳大哥,如今城门大开,金人又让张大人震住了,不如我们这就冲进去。不过这要冒着万箭齐射之险,我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不知岳大哥愿不愿意与我进城?” 岳飞知其武功高强,闻言大喜道:“若能得上官兄弟相助,岳飞求之不得。” 上官云转头对宁玖儿道:“宁姑娘,我与岳大哥先进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事情办完我就出来找你。” 宁玖儿本不愿意,可她的确帮不上甚么忙,加之上官云要照顾岳飞,她也不愿再给上官云添拖累,便叮嘱道:“上官大哥,岳大哥,你们千万小心,若是金人的箭太厉害,你们切莫逞强,保住性命要紧。” 上官云点了点头,他将岳飞肋下托住,展开迷踪鬼步往金军阵营急奔而去。金兵的心思尽都在城门下那人身上,更没想到身后还有人敢冒险冲进城中,两人速度奇快,黑夜中只见人影晃过,虽有几人察觉,却哪里挡得住他们,不等金军反应过来,他们就奔到了城门下。 张叔夜见着两人,大笑道:“哈哈哈哈……算你们有胆量,本将不杀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他手臂一挥,大刀前指,接着就欲拍马冲来。 岳飞半跪下行了参见之礼,说道:“张大人,吾乃大宋武翼大夫刘浩麾下前军小校岳飞,专程来助大人御敌,并非鞑子。” 张叔夜奇道:“当真?”他拍马走到丈许外,将两人好生打量了一番。 岳飞递上腰牌,坦然自若道:“岳飞所言千真万确!岳飞虽欲效仿大人入城勤王,怎奈鞑子围城,岳飞在城外守了三天三夜也无法入城。若非上官兄弟相助,只凭岳飞一人,又怎能冲过鞑子的包围。” 张叔夜看了腰牌终于相信,可他却苦笑道:“岳飞,你可知汴梁城中已无大将,各地勤王之军更因唐恪和耿南仲的乱命无法前来,恐怕马上便要破城了。” 岳飞决然道:“岳飞既然敢来,就已打算与汴梁共存亡,哪怕鞑子刀箭齐至,岳飞也不会退缩半步。” 张叔夜受其鼓舞,大笑道:“甚好,岳飞,你我今日就一同杀敌,哪怕保不得汴梁,也要多斩几个鞑子,否则他们还以为我大宋真没熊虎之将。哈哈哈哈……”他笑了几声,又叹道:“本将已有几日未到宫中,皇上许是正在着急,岳飞,你先进宫觐见皇上,以安皇上之心,若是宫中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岳飞却不领命,说道:“鞑子势大难敌,只怕大人寡不敌众,不如让岳飞留在这里帮手。” 张叔夜摆手道:“你自进宫便是,本将年岁虽老,也非几个鞑子可当。” 岳飞终不放心,他踌躇不语,既不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上官云见状道:“张大人,我正要到城内去救人,不如顺道进宫见皇上,还是让岳大哥助你作战,以防金人攻破城门。” 岳飞大喜道:“大人,此乃两全之策,不如就让上官兄弟去见皇上。” 张叔夜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可认得去皇宫的道路?” 上官云实说道:“四年前我到过皇宫一次,与皇上还有过一面之缘。” 张叔夜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上官云,说道:“切莫让皇上担心城外战事,否则宫中必定大乱,若是人心不稳,汴梁危矣。” ------------ 174 大义当先天下敌 06 上官云取了令牌,与二人告辞,展开迷踪鬼步往内城而来。如今城中为防奸细,到处有人巡查,可他手中有了令牌,这一路也通行无阻,不多久他便到了皇宫之外。上官云打算见了徽宗再去找柯青青,就到左掖门外将门敲开,又递了令牌进去。宫中守卫看见令牌,只道是有紧急军务,问也不问就开门将他放了进去,还恭恭敬敬叫他大人。上官云怕生事端,也由得他们这样叫自己,他并不道破,只是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一名守卫恭恭敬敬道:“皇上这几日都在紫辰殿,并未回寝殿歇息。” 听得徽宗忙于政事,上官云不由点了点头,自语道:“想不到道君皇帝终于悔悟,也算难能可贵。” 怎料那守卫听见了,道:“太上皇一直在龙德宫出家修行,并不在宫中,大人若要见太上皇只怕不易。” 上官云奇道:“太上皇?” 那守卫道:“燕京丢了之后,太上皇就将大位传于太子了,如今是皇上主政,太上皇并未理事。”原来宋徽宗见金人南侵,他心惊胆颤之下便悄然引退,将这天大的麻烦扔给儿子,由太子赵桓即位,史称宋钦宗。而自己却赋闲作太上皇,整日描花绘鸟,修仙寻道。 上官云恍然,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派人带我去紫辰殿见皇上。” 那守卫道:“小的这就带大人前去。”说着便在前引路。 来到紫辰殿外,就见殿内灯火通明,不少皇族子弟都在此处,人人脸上惊恐万状,个个心中惧怕不已。上官云来到御书房,赵桓身着龙袍,正在案后愁容满面。 赵桓早得太监禀报,此时见到来人是上官云,他奇道:“咦,怎会是你?张大人呢?”他脸色大变,惊道:“莫非汴梁破了?!”说着就瘫在了龙椅上。 上官云拱手躬身施了一礼,说道:“皇上休要惊慌,张大人正与金人大战,一时并不得空,所以托草民进宫请安。” 赵桓双眼神采黯淡,木然问道:“外面战事如何?金人何时破城?” 虽说张叔夜再三交待,上官云却不愿骗赵桓,他摇头道:“只怕张大人也守不了多久。” 赵桓怆然泪下,叹道:“和谈了这么久,金人还要攻汴梁,他们定要亡我大宋才会死心。”他顿了一下,又苦道:“如今赵氏皇族子弟尽在汴梁,一旦城破必定难逃金人毒手,不想我大宋百多年的基业竟要毁于朕的手中。”赵桓两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直往下掉,将案上的奏折都打湿了不少。 上官云见其在生死存亡之际毫无斗志,不禁怒从心起,他大声质问道:“你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便不能命各州府派援军火速赶来么?金人孤军深入,又一心攻城,如今正是破敌良机,你在此凄苦掉泪有甚用处?” 赵桓甚觉惭愧,他抹净泪水,说道:“康王赵构和太宰张邦昌半月前在大名府与金人和谈,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百般刁难,意欲扣留康王为质,幸好宗泽有先见之明,强将康王留在相州。朕修书一封,你带到相州亲自交给康王,让他按旨办事。” 上官云见赵桓不再悲戚,大喜道:“皇上此举才是正途。” 赵桓奋笔疾书,几下写好御旨,盖好御玺后,又在案上的蜡烛中取了红蜡封成蜡丸,这才交给上官云,他说道:“四年前得你相救,朕才保住了太子之位,今日还要麻烦上官英雄,这封蜡书,你定要亲自交到康王手中,以保我大宋皇族安危。” 上官云接过蜡书,毅然道:“皇上放心,在下一定送到,绝不辜负皇上所托。” 赵桓紧紧握住上官云的手,他眼中含泪,叮嘱道:“我大宋存亡,都在上官英雄一念之间,切莫令朕失望。” 上官云点点头,与赵桓告辞出了皇宫,他又往城西金城派而来,要看看柯青青是否在此。只走了两条街,对面就走来两人,正是金城派的郑天渡与陶天澈。上官云不欲生出事端,赶紧闪身躲到街边的木柱后,可郑陶二人早已看见他了。 两人拔剑急奔过来,陶天澈将上官云去路堵住,冷笑道:“上官云,你的胆子不小,竟敢到汴梁来送死,真是不知死活。” 郑天渡眼露杀机,道:“听说你已学会了碧落赋上的功夫,今日我们便看看到底有甚神奇之处,顺道为武林除害。陶师弟,小心他的宝剑。”他攸地一剑刺出,攻向上官云左眼。 陶天澈也出了手,他手引剑诀,长剑急斩上官云的后背。 上官云避无可避,只得拔剑与两人交手,就见剑影闪现,郑天渡和陶天澈识得厉害,忙各退半步,转眼三人就斗在一处。 金城三杰数年前便成名江湖,确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们知道赤血剑锋利无比,出招都避开锋芒,趁上官云变招之际方才攻至其身上。金城剑法变招极为诡异,时常令人防不胜防,出招之快冠绝天下,他们招招如雷似电,剑剑带着寒星,破空声中,上官云渐渐手忙脚乱。 哪怕碧落剑法极为精妙,上官云又身具绝世轻功,可此时他遇到强敌,他只觉束手束脚,竟是无法放手一搏。上官云只以挑刺撩削四诀出手,他要以快打快,可还是跟不上郑陶二人的招式,上官云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三人斗了数刻时间,虽说还未分胜败,上官云却连遇险招,几乎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凭着绝世轻功堪堪避过。郑陶二人占了上风,攻势愈加凌厉,就是上官云想脱身逃走,一时间也无法抽出身来,他只得咬牙苦苦支撑,与郑陶二人全力相拼。 陶天澈反手上撩,逼得上官云撤招自保,接着又是一剑刺向其大腿,郑天渡借机向上官云咽喉挑去,左手化掌为刀斩向其右肩。他二人联手夹击,攻势之盛尽显杀着,竟是要制上官云于死地。 ------------ 175 大义当先天下敌 07 上官云脚下连退两步,他挥剑挡开郑天渡的剑尖,刚准备还上一招,陶天澈又是一剑削向他的胸口。 郑天渡不敢与赤血剑硬碰,剑招一转,急削上官云的后背,与陶天澈一前一后将上官云夹在当中,眼看上官云便再无法可避。 上官云只觉背上直冒寒气,这二人招式狠辣,加之武功高强,这两剑竟逼得他毫无退路。幸得上官云手持绝世神剑,轻功又极为高强,就见他一剑急刺向前,剑锋缠向陶天澈的利剑;他脚下也前跨小半步,避过郑天渡的杀着,竟然欲与陶天澈两败俱伤,只得如此,方可一时保得性命。 陶天澈哪里会与其同归于尽,他手腕翻转,剑尖直挑上官云肩窝。同时脚下侧退一步,让过上官云的利剑,虽说不再将其置于死地,却也未让上官云从自己剑下逃脱。 上官云趁机向前纵起数尺,堪堪避过背后郑天渡扫来的一剑,赤血剑也向陶天澈头上急斩过去,总算还得一招。虽说他化解了两人的杀着,可肩窝还是被陶天澈的剑尖划出两寸多长一条血口,鲜血长流,看着极是吓人。 不等上官云落地,郑天渡急跨上前,刷刷刷向其背后连刺三剑。 上官云武功虽高,怎奈对敌经验不足,加之郑陶二人成名数年,在二人夹攻之下,难免顾此失彼。他反手急挡,这才保得不失,上官云自知不敌,不敢再逗留片刻,脚一沾地就展开轻功急逃。 陶天澈岂容敌手走脱,堵住去路又挺剑直扑而来,哧的一剑向上官云颈上急刺。 上官云只得停步再战,挥剑急斩陶天澈胸口,逼得其撤招避开,这边刚缓一缓,郑天渡又攻来了,上官云只得勉力再战,三人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上官云频频遇险,幸得他的剑法已有小成,加之赤血剑削铁如泥,郑陶二人出招有所顾忌,这才未再受伤。不过他尽处下风,如今危在旦夕,估计也撑不了许久了。 三人又斗了几十招,就听一人嘻笑道:“金城派这帮王八蛋,还有脸说自己是甚武林正道,竟然以多欺少,真是太不要脸了。” 另一人附和道:“他们大言不惭,怎当得真,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先前那人又嘻笑道:“就如那金万城一般,整天装做正人君子,谁晓得他做些甚么勾当?”这两人极尽挖苦之能,正是昆仑四兽中的侯其末与唐易。 话声刚停,两人就现身出来了,霍无羽速度更快,他赶到上官云身旁,伸掌就向陶天澈打去,逼得陶天澈急退两步。 陶天澈也非泛泛之辈,退避之中哧的一剑斜斩,径取霍无羽左肩,霍无羽空手迎敌,只得退避自保。 上官云得霍无羽分担强敌,只觉手上轻松了一大截,他喜道:“霍伯伯,你们怎么来了?”郑天渡见他分心,哧哧两剑刺向其胸口和咽喉,上官云险被刺中。 霍无羽大喝道:“不要说话,专心应战。” 上官云不敢再开口,赶紧凝神对付郑天渡的剑招,赤血剑上寒芒闪现,碧落剑法精妙尽出。数招之间,上官云便扭转颓势,郑天渡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被逼得步步后退。 虽遇强敌,陶天澈却毫不慌乱,他将金城剑法精髓尽都使了出来,就见其身周一片银色剑芒,利剑在空中划出破空之声,出招已是极快。 霍无羽展开轻功纵跃腾跳,一双肉掌带着深厚的内力,将陶天澈全身罩住,只不过陶天澈守得毫无破绽,一时之间他也攻不进去。 转眼间四人各出了十来招,侯其末、唐易和白如姣也赶到近前,他们看得手痒,饶是郑陶二人尽显颓势,他们也直扑上来。 侯其末招式怪异,在地上东翻西滚,那长臂长腿带着劲风打向陶天澈上中下三路。唐易将一双铁臂当作两条大棍,一出手就带着风雷之声,他不顾郑天渡的长剑,竟硬生生地砸了过去。 对方人多势众,又是江湖中少见的高手,郑陶哪敢再战,他们虚晃一招,趁对手闪避的功夫纵身就逃。 侯其还待要追,霍无羽拦住他道:“二弟,穷寇莫追,正事要紧。”郑陶二人鼠窜狼奔,终于捡得性命 骤然见到亲近之人,上官云大喜道:“霍伯伯,你们怎会来此?”他话刚出口,侯其末便一爪抓来,霍无羽也向他胸口打来一掌。上官云惊惧不已,脑中一片茫然,可他手上却不慢分毫,仗着赤血剑使出碧落剑法,刷刷两剑将二人逼开。 唐易嘿嘿嘿怪笑着,纵身跳进场中,也将铁臂向上官云横扫。 虽说三人向自己发难,可上官云仍然不愿伤了他们的性命,他一剑轻挑,攻向唐易的左眼。看着要刺中时,剑尖一颤就横移三寸,唐易那张黄脸骇得有如火燎。 霍无羽纵身跃起,以居高临下之势向上官云头上连拍两掌,侯其末在地上一滚,两只大手急向上官云双脚抓来。如今上官云顾得了上顾不了下,他脚踏九宫八卦,心中默念五行方位,转眼间移开三尺,终是堪堪避过二人的招式。 虽说唐易刚刚遇险,可他却毫不手软,上官云刚移过去,他的铁臂就攻到上官云的胸前。霍无羽凌空翻腾,竟然紧随而至,也在这时拍来两掌。 饶是上官云的武功再高强,又岂是三人的对手,他一剑刺向霍无羽,侯其末却又向他脚下攻来。上官云手臂略沉,赤血剑削向侯其末面门,刚刚逼退其怪招,唐易又向他背后横扫,而霍无羽的双掌也拍了过来。如今上官云左右前后都是三人的拳脚,他难免顾此失彼,一时间手忙脚乱。他将赤血剑舞出满天玄光,将身周上下护住,这才保得一时不失。 上官云万万不料霍无羽他们会与自己动手,他愁苦至极,咬牙痛声道:“霍伯伯,你们也要抢夺碧落赋神功秘笈么?” 侯其末笑道:“嘻嘻嘻,便是抢了你的,你又能怎样?” ------------ 176 大义当先天下敌 08 霍无羽并不回答,而是说道:“让老夫看看你的内功如何。”他幻出两片掌影,竟不顾削铁如泥的赤血剑,直向上官云扑了过来,侯其末和唐易却纵身退到五尺开外去了。 上官云不愿伤了故人之情,赤血剑攸地劲射而出,转眼间插进了地下的石板中。他凝功于掌迎了上去,嘭嘭两声四掌相接,两人虽说晃了晃,可他们都不退让,竟是硬拼起内力。上官云只觉一股大力顺手臂涌入体内,胸腹间如潮水翻涌,心口一股烦闷之气憋得人难受。他全力催动体内真气,要与霍无羽以死相拼,阴阳两道真气转眼间汹涌而出,终是未让霍无羽的真气侵入胸腹。 两人不再移动,纯以内力相拼,没过多久,霍无羽便全身湿透,额上汗如雨下,脸上通红一片,头顶也冒出缕缕白雾。上官云却不是这般模样,他的背后虽已汗湿,可胸前却一片清凉,脸上也一如往常,看来他的内力已略胜霍无羽了。 霍无羽对侯其末连使眼色,眼看昆仑四兽就要下毒手,上官云不觉心中苦闷,可他怕泄了真气,又不敢开口喝斥,只能怒目瞪着霍无羽。他心中后悔不迭,竟忘了这四人非正非邪,自己身怀绝世神功,竟轻易相信四人,如今只有等死了。 侯其末嘻嘻笑着,跨步走到霍无羽身后,伸出双掌撑到其背上。上官云只觉霍无羽双掌上的真气更加雄浑,险些被冲入胸腹伤了根本,他赶紧催动真气护住心脉。 霍无羽缓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云儿,我们一起收功,免得伤了彼此。” 上官云暗道:“我落到你们手里,只怕大家难堪,还不如与你们拼死算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罢手。 霍无羽大笑道:“你真当我们要来抢你的神功秘笈么?哈哈哈哈……” 侯其末笑道:“嘻嘻嘻,当年你妈冰雪聪明,怎的生了你这么个木头疙瘩?” 唐易面色不愉,斥道:“恐怕他随他老子,要不然怎的这般不开窍?” 白如姣轻掩红唇,娇笑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云儿一个,却还好意思怪人家,我看呀,不开窍的是你们才对。” 霍无羽又说道:“云儿,我发号令一起收手。” 上官云听出他们并无恶意,加之几人并未趁机施毒手,他终于点了点头。霍无羽叫声撤招,三人同时收了掌上真气,终是住手不再斗了。 霍无羽仰天长笑半晌,这才说道:“碧落赋神功竟然这般奇特,竟然能生出阴阳两道真气,云儿,你能练成这等神功,总算不负你父母和莫兄、杨兄所望。” 上官云奇道:“霍伯伯,你们这是?” 侯其末板着脸冷哼道:“你这小子,我们试试你的功夫也不行么?” 唐易摇头笑道:“唉,你果真有些傻气,竟然以为我们要抢你的神功秘笈,嘿嘿嘿嘿。” 白如姣却是护着上官云,她说道:“云儿,你莫理他们,他们一听说你得了碧落赋神功秘笈,便想要跟你比试比试。他们自不量力,要是单打独斗,只怕大哥也不是你的对手。” 上官云终于明白过来,他不禁觉得尴尬,红着脸道:“我误会你们,真是……真是……” 侯其末嘻笑道:“真是罪该万死么?” 唐易笑道:“我说真是笨得要死,不然怎会误会我们?”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霍无羽点了点头,叹道:“云儿,我们寻了你半个来月,都没有你的消息,今日见你没事,我们终于放心了。” 上官云问道:“霍伯伯,你们寻我做甚么?” 侯其末没好气道:“还不是那只羊叫我们来的。” 唐易笑道:“早知你武功这么高,我们也不用赶得这么急了。” 上官云一点未听明白,便问道:“我二师伯要你们来找我的么?莫非他在昆仑山?我大师伯呢?” 霍无羽道:“杨兄一个人去的昆仑山,你大师伯在福建,他们为了救人,正分头寻觅灵药。杨兄听得天下正邪英雄都在寻你,江湖中又盛传你得了碧落赋神功秘笈,便想来寻你。可他忙于找药救人,无法抽身,就托我们到中原来打探消息,顺便护住你的周全。” 上官云奇道:“他们要救甚么人,竟然这么心急?铁剑山庄的事是他们做的么?” 霍无羽摇头道:“杨兄并没提到这些事。” 侯其末难得地收起脸上嘻笑神情,一本正经道:“铁剑山庄的事要真是莫兄做的,他怎会让人看出萧剑是中了毒?” 上官云点头道:“侯伯伯,正是如此,我也不信是两位师伯动的手。” 霍无羽道:“云儿,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日后终能水落石出。如今中原危机重重,你先随我们回昆仑山,等莫兄和杨兄得了空,我们再来查清铁剑山庄之事。” 上官云摇头道:“霍伯伯,我答应了人,要替他送信到相州,这事关系着天下千万黎民,我还不能随你们回去。” 霍无羽奇道:“甚么事这么重要,竟让你连性命也不顾?” 上官云实说道:“如今汴梁危急,皇上托我送信到相州去搬救兵,我已答应了他,又怎能出尔反尔不守信约?” 霍无羽颔首笑道:“云儿,几年未见,竟想不到你在做这等大事,不若我们陪你去相州,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侯其末问道:“大哥,我们不去追那怪人了么?” 唐易恨道:“早该将他杀了,现在恐怕已经走远了,又到哪里去追?” 白如姣道:“三哥,你就知道打打杀杀,没见他鬼鬼祟祟么?需得弄明白他要做甚才是。” 唐易反驳道:“他看着就不象好人,鬼鬼祟祟地又能做甚好事?” 上官云奇道:“侯伯伯、唐伯伯、白姨,你们说的是个甚么人?” 唐易撇了撇嘴,道:“那个人长得奇怪得紧。” 侯其末点头道:“那张脸和鬼脸都差不多了。” ------------ 177 大义当先天下敌 09 白如姣装作害怕的样子,道:“别说鬼啊怪啊的,吓死人了!” 上官云惊喜交加,忙问道:“甚么样的脸?” 白如姣道:“我看哪,他定是戴着面具,可二哥三哥就是不信。” 侯其末争辩道:“甚么面具能是那个样子?便是画得再丑,也不能弄得像树皮一样罢。” 唐易也说道:“他戴面具便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这样不是更容易让人注意么?” 上官云热血上涌,急道:“你们说的是辛坎,他现在在哪?” 侯其末奇道:“咦,你认得他?” 上官云点头道:“他戴的人皮面具,许是他抓了我的朋友,铁剑山庄之事恐怕也是他带人做的,只要抓着他,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白如姣哦了一声,道:“我们在城外见他鬼鬼祟祟,就跟着他一直进了城,他先在宋军大营中寻了一遍,然后又在城内东绕西绕,直到我们遇见你才失了他的踪迹。” 上官云奇道:“辛坎一直替金人做事,他去宋军大营做甚么?” 白如姣道:“我们跟进去看过,他像是在找甚么人。” 上官云更觉惊奇,皱眉道:“他为甚么要到宋军大营找人?” 白如姣道:“他没找到,我们也不知,若能抓住他,倒是能问出来,只是不晓得他现在跑到哪去了。” 侯其末道:“我看他定是出了城。” 唐易大不赞同,反问道:“他在城中东绕西绕,肯定还在找人,怎会这么快就出去了?” 侯其末不服气,道:“城里没找到,当然要到城外去找。” 唐易张了张嘴,竟不知怎么反驳。 霍无羽瞪了二人一眼,道:“这事日后再查不迟,金人已快攻破汴梁,我们出城要紧。” 上官云不放心柯青青,便说道:“霍伯伯,我有个朋友恐怕正在金城派作客,万一她还没走,我怕她会有危险,我要先去看看。” 霍无羽点了点头,道:“金城派人多势众,万一你让他们围住,恐怕无法走脱,我们与你一道去罢。” 上官云喜道:“四位长辈愿与云儿同去,云儿求之不得。” 五人往城西而来,寻到金城派所在,只见山门大开,进去寻了一遍也不见人影。屋中陈设井然有序,又未见有甚打斗痕迹,看来金万城他们走得并不慌乱。如今正值金军攻城之际,金万城他们应是避到汴梁城外去了,上官云放下心来,又与昆仑四兽一道出门。 刚出金城派的山门,就见夺命叟柯青神、冲霄一剑凌霄子和金城三杰守在门外。 柯青神拱手道:“数年未见,霍兄别来无恙。” 霍无羽也拱手笑道:“柯前辈老当益壮,威风也不减当年。” 上官云忙问道:“柯老前辈,青青她出城了么?” 柯青神冷哼道:“不敢劳上官教主费心,青青她还好得很。” 凌霄子恨道:“上官云,你闯下大祸,不远走高飞避到岭南丹霞山,竟然还敢来汴梁送死,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也好,贫道正好为萧兄一家老少讨回公道。” 上官云愁苦道:“道长,我已跟你们说过了,铁剑山庄之事,许是与那些蒙面人有关,待我查实之后,定会让真相大白天下。” 陶天澈冷笑道:“放屁,你这魔头还真会胡编乱造,竟想将罪责赖到一群蒙面人头上,若有凭有据倒还罢了,你如此信口开河,休想让我们相信于你。” 郑天渡道:“这魔头三番两次哄骗我等,今日岂能饶他。” 柯青神怒不可遏,他大声喝道:“上官云,你小小年纪便这般狡猾,若再过几年那还得了?天魔教落到你这魔头手中,天下必定又将大乱,老夫岂能容你?”他大喝着纵身跃起,挥掌就往上官云头上拍下去。 如今分辨不开,只能各逞手段,上官云毫不退让,运足内力直迎上去。二人一触即退,稍一试探便斗在一处,他与柯青神拆了两招,怎奈不是敌手,赶紧拔出赤血剑迎敌。 陶天澈、郑天渡和薜天沐也挺剑上前,侯其末、唐易和白如姣赶紧接下。 霍无羽抱拳道:“冲霄一剑扬名大江南北,霍某久闻道长剑法高超,今日正好领教一番。”他跨步上前,先轻飘飘推出一掌,直取凌霄子胸口。这一招名为开门见山,乃是起手之势,为的便是让凌霄子先有所防备。 凌霄子手中宝剑斜斩,就似一个请的姿势,将霍无羽这一掌轻而易举化解了。两人客客气气过了一招,凌霄子又是一剑轻挑,攻向霍无羽左肩,他说道:“贫道四年前虽说与霍兄有过一面之缘,只因交战之际太过仓促,未能与霍兄交上手,今日终于了却心愿。” 五对人马战成一片,上官云仗着剑法高超,又手拿绝世神兵,与柯青神斗了个不分胜败。他挥剑急斩,将柯青神逼退一步,接着又直挑其胸口。这一剑疾如雷电,势不可当,柯青神只得又退一步。 柯青神脚下虽退,手上却不让分毫,他呼呼连出两掌,打向上官云肋下。其招式四平八稳,攻势却极为凌厉,似有千钧之力。 上官云不敢撄锋,他侧身避开,同时也反掌向柯青神肩上打去,赤血剑在空中一转,又向柯青神背上撩来。 柯青神伸掌挡开上官云的左手,欺身上前一步,让开背后这一剑。他转过身来,右掌往上官云胸口直拍,同时脚下也攻出一招,斜向上官云膝盖猛踢。 上官云不敢让其近身,退开一步后,他伸掌与柯青神对了一招,嘭的一声,两人身形一晃,接着都蹬蹬蹬往后退开几步。 柯青神面现惊异之色,他不料上官云的内力竟然如此高强,更加不敢大意,大喝着又跳将上来,两人又战到一起。 刚开始时霍无羽与凌霄子倒还客客气气,这时却尽是夺命的招式,凌霄子的剑法专攻人身要害,尽往霍无羽双眼、咽喉、胸口、肋下等处刺去。其招式虽无碧落剑法这般精妙,可他武功高强,使将出来威力也丝毫不弱。那支宝剑如疾风迅雷一般削向霍无羽双膝,这一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已是极难防备,冲霄一剑果真非同凡响。 ------------ 178 大义当先天下敌 10 霍无羽展开双臂,以仙鹤晾翅之姿轻轻跃起,他左脚前踢,直扑凌霄子面门,右手并指如刀,斩向敌手左肩。 凌霄子长剑上挑,直指对手下阴,令霍无羽不得不撤招自保,紧接着他又一剑挑向霍无羽左足,直取脚踝筋脉。 霍无羽的轻功不愧高强,便是比起贺芝仙当年也不弱半分,他艺高胆大,竟然毫不避让。就见霍无羽左足轻踏两步,反而踩住了凌霄子的剑身,紧接他又借势跃起。霍无羽如大鹏一般扶摇直飞上天,在空中倒翻一个筋斗,接着就头下脚上俯冲下来。他嘭嘭嘭连出十来掌,这十来掌都含着极为浑厚的内劲,又是后掌推前掌,数掌内力累积,威力暴增数倍。 凌霄子只觉劲风扑来,几欲睁不开眼,他不甘示弱,竟也毫不避让。凌霄子高举长剑,哧哧哧搅出满天寒星,那片剑芒更是刺人心神,若是霍无羽沾上分毫,定会被绞成血泥。 霍无羽以快打快,双掌幻出一片掌影,罡风将地上的灰尘落叶也吹得四散飞舞,凌霄子的剑招竟也走了样。转眼间掌剑相接,叮叮当当几声过后,霍无羽双足一踢,整个人又颠倒回来,他也借势落在三尺之外。 凌霄子手中的宝剑节节寸断,竟让两人的内力震成了碎片,可霍无羽也不好过,就见他上身的衣裳再无一处完好,手臂、胸口等处也划出几道血口,不过仅是划破皮肤,只渗了几滴血珠出来罢了。 两人稍缓一缓就又战到一起,凌霄子手无宝剑,竟也不落下风。 上官云和柯青神两人都以内劲出招,他将真气注入赤血剑,令玄青色的剑芒大盛,让人不寒而栗。柯青神仗着多年修为,加之掌法厉害,硬是不输上官云半分。 侯其末使出怪招,与陶天澈打得最是难看,他左一窜,右一跳,前一滚,后一翻,招式极其好笑。陶天澈武功虽高,却还不是侯其末的敌手,面对这怪招竟无可奈何。 唐易将两只铁臂使得呼呼作响,以狂风骤雨之势向郑天渡身上招呼;郑天渡的宝剑上透出剑芒,诡异的剑招不时逼得唐易退避三舍。 白如姣持鞭与薜天沐斗到一处,两人都持兵器,并不近身作战,叮叮当当打得最是热闹。 十人斗了近半时辰都不分胜败,他们打得越来越凶险,出手也越来越狠,都恨不得将对手斩杀当场。 如今久斗不下,上官云不由想起在天台寺时空明之言,心中不由惭愧。此时他只顾着个人的恩怨情仇,竟将钦宗托付的大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以致汴梁城中百万黎民面临灭顶之灾,又哪里当得起‘大义当先’四字。他不愿再虚费光阴,便大声道:“柯老前辈,道长,如今汴梁之势危急,在下需送信到相州搬来援兵,我们就此住手,日后再战如何?” 陶天澈抢着道:“上官云,你这魔头竟敢又拿谎话来诓我们,你坏事做绝,会这么好心替我大宋去搬救兵?” 郑天渡也冷哼道:“真是大言不惭,我大宋的大军也是你这魔头搬得动的么?” 柯青神暴喝道:“上官云,你入魔已深,又执迷不返,居然想出这等理由来脱身,真想将天下英雄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么?” 凌霄子冷道:“说你去搬天魔教之人来救你恐怕还差不多,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薜天沐狠道:“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今日你也休想离开。” 上官云实说道:“我得了皇上御旨,真的要去相州,要找康王赵构搬救兵驰援汴梁。” 凌霄子冷笑道:“你将御旨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便知真假。” 上官云道:“御旨就在我的身上,不过却让皇上封成蜡丸了,若非康王赵构,他人不得擅自开启,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到宫中去问皇上。” 柯青神冷笑数声,说道:“等我们问了回来,你已逃得无影无踪了,若你所说不假,为何刚刚不将御旨拿出来,此时却又说甚他人不得开启。今日若不将你这魔头正法,如何对得起天下英雄?”他手上的招式更为凌厉,欲要置上官云于死地。 上官云实言相告却更增误会,他愁苦道:“若是耽误了大事,只怕汴梁不保,城中黎民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霍无羽道:“云儿,你身有重任,此时便先走,我们先将他们挡住。” 上官云担心昆仑四兽不敌,摇头道:“霍伯伯,就怕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柯青神大喝道:“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霍无羽毫无惧色,笑道:“霍某大大小小与人打过百多场,还算是赢多输少。今日我们兄妹齐聚,就算他们再厉害,我们也至多受些伤,难道还会丢了性命不成?” 侯其末不耐烦道:“叫你走你就走,废话不是太多了么?” 唐易笑道:“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白如姣道:“云儿,你莫管我们,我们自能脱身。” 上官云仍不愿走,他说道:“若你们无法脱身,云儿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唐易笑道:“若是你现在不走,说不定会自责好几辈子的。” 侯其末道:“汴梁要是破城,死的人可就不是几个了,罪责全是你一人的。” 白如姣娇嗔道:“你们两个总爱吓唬人家,云儿,莫理他们。” 霍无羽向凌霄子连出数掌,将其逼退两步,他跃到柯青神面前,替上官云接下对手,又大叫道:“云儿,若你再缓得一缓,定会误了大事。为大事者,必得当机立断,不然定会悔恨终生。” 上官云将心一横,也不再犹豫了,他纵身跃到两丈开外,大步流星地往南薰门急奔,又大声道:“霍伯伯,你们小心,切莫恋战。” 凌霄子正要追赶,却被白如姣的长鞭给挡了回来,昆仑四兽各使绝学,将柯青神五人拦住,很快就不见了上官云的踪影。 ------------ 179 大义当先天下敌 11 上官云施展迷踪鬼步往南薰门急奔而来,路过皇宫西华门时,瞥见有两人进了皇宫,其中一人的身形极是眼熟,他往前急奔了里许,终于想起方才那人的身形与辛坎毫无二致。虽说他身担送信的重责,可辛坎杀了张觉全家,以致其反金降宋,完颜宗望这才能据理南侵。如今辛坎敢堂而皇之走进大宋皇宫,只怕又有甚阴谋,上官云折转身来,赶紧又往皇宫奔去。 来到西华门外,上官云咚咚咚使劲将门敲开,正准备将令牌递进去,谁知一摸怀内,令牌居然不见了,许是打斗之时掉落他处。上官云正待解释,门内的守卫却只认令牌,此时见他乱砸宫门,二话不说就将长枪捅了过来,上官云赶紧避开。如今已无法分说,上官云转身便走,只看能否从宫墙翻进去。 花了一刻多时间,终是找到一处墙头稍矮些的地方,上官云纵身跃上墙头,见墙下并无巡逻的宋兵,又跳进宫中寻路往紫辰殿而来。着实费了一番周折,上官云终于寻到去往紫辰殿的路径,展开轻功又往紫辰殿急奔。 没多久就来到紫辰殿外,宫中的禁卫军骤然见到上官云,尽都大呼刺客,他们手中的刀枪也向其斩来。上官云不愿费时间跟他们解释,展开轻功几步就冲进殿中,直接来到御书房。辛坎与一名三十来岁的猥琐汉子正在此处,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臣站在钦宗身侧,而钦宗面带喜色,似是听到了甚么好消息。 辛坎听见动静,回头见到上官云,不免惊讶万分。 那老臣则怒喝道:“甚么人?竟然敢带剑闯进御书房。来人啊,将他拿下。” 这些禁卫军也追了进来,他们哪里还要人招呼,转眼间就将上官云围住了,手中的刀枪也都竖起,若是上官云敢动弹半分,定会将其身上刺出无数个血窟窿。 虽说性命危在旦夕,可上官云却毫无惧色,他大喝道:“辛坎,你将莹莹带到哪去了?铁剑山庄是不是你带人灭了的?你快老实交待。” 才过得一瞬,辛坎脸上惊讶之色尽消,他恭恭敬敬地问道:“皇上,这人是谁,居然认得草民,他为何要在宫中大喊大叫。” 钦宗赵桓喜道:“上官英雄,你来得正好,救兵已在汴梁,你不用去相州搬兵了。”言罢摆了摆手,禁卫军得了旨,尽都退后不提。 上官云指着辛坎,急道:“皇上,金人攻宋便是由辛坎挑起,他奉女真皇帝之命,杀了张觉全家,张觉这才反金降宋,金人这才有借口南侵大宋。” 那老臣喝道:“放肆,你怎可诬蔑大仙的信使?若是惹恼了大仙,将来无法解汴梁之围,这个罪责你也担当得起?” 那猥琐汉子神神叨叨地道:“何方妖孽?竟敢口出妄言,本仙今日便降妖除魔,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说着便手捏法印,似要作法一般。 赵桓忙劝道:“大仙息怒,大仙息怒,上官英雄并无恶意。孙傅,上官英雄不知情由,你也莫怪他。”他又对上官云道:“上官英雄,若非辛坎牵线,朕定然还不知我大宋有郭大仙这样的真神活佛,他们乃是为解汴梁之围而来,你莫与他们为难。” 上官云奇道:“郭大仙?” 那老臣孙傅道:“大仙名讳郭京,先祖乃晋代风水祖师郭璞。” 郭京傲然道:“既然皇上为你求情,本仙也不与你这等凡夫俗子计较,今日便饶你一回。” 孙傅道:“这里已无你之事,你快走罢,莫要耽误大仙施法。” 虽说人家已下了逐客令,可上官云仍打算看个究竟,他说道:“现在不忙,等下我自会离开,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解汴梁之围。” 赵桓笑道:“既然上官英雄有兴致,就一起听听大仙如何作法也无不可。”钦宗金口一开,孙傅也再不好赶上官云了。 辛坎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在进宫之前,草民与大仙便看过汴梁的风水气势,大仙已想出了解围之策,就让大仙细细说与皇上听。” 赵桓点头道:“郭大仙,汴梁能得你相救,实是大宋之福,你便细细道来。” 那活神仙郭京甚是倨傲,他装模做样地道:“本仙自幼得天师传法,身怀佛道法术,平日里使神役鬼,隐形潜身更不在话下,便是撒豆成兵、移山倒海,对本仙而言,也只算小道耳。” 赵桓与孙傅恭恭敬敬点头称是。 郭京又说道:“本仙看过汴梁地势人情,思虑再三,拟施道门‘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便是敌军百万,也休想再往汴梁前行半步。这七千七百七十七人虽无问其技艺,但其年命却需合六甲之数,本仙到时要亲自挑选。作法之时,更严禁凡夫俗子观看,否则泄露天机,法阵便再无效用。” 孙傅笑道:“前人丘濬在百年前就著有《观事感事诗》,那时大仙还未降生,其中却有大仙之名讳,其所著《天乙遁甲赋》更是玄而又玄。丘濬能通天数,又知未来兴废,尝语家人曰:‘吾寿终九九’,后果八十一卒。如此神人在百年前便已料定大仙降凡,定是天命要大仙前来解我汴梁之困,实乃皇上之福,大宋江山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赵桓点头道:“大仙既已有保汴梁之法,可否一并将鞑子退去?如今汴梁无大将之才,更无人能退鞑子,只得有赖大仙了。” 郭京哈哈大笑道:“要退城外金军又有何难?本仙施以佛门法术‘毗沙门天王法’即可。” 赵桓奇道:“不知这‘毗沙门天王法’又如何作法?” 郭京说得头头是道:“只需在城外树以九九八十一根旗杆,上悬四大天王、天关大将、北斗神兵等天王像,本仙在城墙上施咒作法,请动诸天神佛天王,他们自会将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生擒,到时金军无人统率,又如何与本仙那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力士作战?” 孙傅喜道:“鞑子定料不到我大宋有这等神兵,必定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郭京更添一步,说道:“汴梁之围一解,本仙择日出兵三百,直袭至阴山,大破金军于他上京黄龙府。到时非但收回失土,致天下太平,便连完颜氏的城池也并入大宋囊中。” 赵桓喜不自胜,起身施礼道:“请大仙尽快作法,救我大宋于危难之中。” 上官云听了半天,原来赵桓请的救兵便是这个神棍,所谓退敌之策竟如同儿戏,他怒气冲天,喝斥道:“荒谬,两军交战岂能儿戏?这些江湖术士之言怎可取信?” 这一声怒喝有如平地惊雷,赵桓吓得一屁股坐回龙椅上,惊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 180 大义当先天下敌 12 孙傅怎容得上官云在赵桓面前放肆,戟指喝道:“你,你,你在皇上面前也敢大呼小叫,活得不耐烦了么?” 辛坎道:“皇上,这人包藏祸星,若是让他误了大仙作法,汴梁危矣,大宋危矣。” 郭京鄙夷地看了一眼上官云,不屑道:“凡夫俗子,本仙懒得与你一般计较。” 辛坎非但挑得宋金大战,还勾结郭京欺骗钦宗,竟妄想以法阵退敌,上官云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虎喝一声,拔剑便向辛坎斩去。 辛坎的武功也是不弱,可他未带得有剑进来,只好挥开肉掌,与上官云恶斗起来。 孙傅见状急呼:“有刺客!有刺客!快快护驾!”禁卫军本就在殿外,听得动静都冲了进来,百多人尽将上官云围住,赵桓、孙傅、郭京赶紧趁机退到殿外去了。 上官云身入重围,他又不愿伤了这些无辜的宋兵,哪怕他武功高强,现在也觉力不从心。斗了一小刻,上官云就渐渐落了下风,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辛坎得势,掌上招式更加厉害,他笑道:“你欲坏我等大事,岂能饶你性命?” 上官云闻言猛然醒觉,若真让辛坎阴谋得手,只怕大宋皇室尽遭屠戮,那时便是金人不再攻宋,天下也必将大乱。他不愿再耽搁功夫,手上剑招疾如雷电般攻出来,将宋兵的刀枪尽都削断,然后纵身就往殿外退去。临走之际,上官云狠道:“辛坎,你的阴谋休想得逞,日后我必定取你性命。”他展开轻功,几个纵身就走远了。 辛坎哪愿放他离开,怎奈轻功不及,追了十来丈就再未见上官云的踪影。 上官云健步如飞般直奔南薰门,来到城门下,张叔夜与岳飞虽未再出城作战,可两人看着都甚是疲惫,显然都与金人大战了数场。 张叔夜问道:“小英雄,皇上他们怎样了?” 上官云摇头叹道:“他们被人设计蒙骗,要用方术阵法来退敌。” 岳飞闻言痛心疾首,怒不可遏地道:“在此紧要关头,是谁这么大胆子,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上官云摇头苦叹,道:“便是杀张觉家人,挑得张觉反金降宋的辛坎,他找了一个名叫郭京的江湖术士,说要用甚‘六甲法’来抵挡金军,还说要请天神来擒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军交战,岂是施法念咒便能应付得了的?这肯定又是金人的计谋,他们想轻而易举破了汴梁。” 岳飞抄起长枪,恨道:“我这便去杀了那两个奸人,免得他们误我大宋。”说着就要到内城去。 张叔夜一把拉住,喝道:“岳飞,太上皇与皇上都深信黄老之术,次相孙傅更是投其所好,专进谗言佞语。你职位卑下,量小力微,还不足以与宰相相抗,若进了宫,只怕未必杀得了那两个妖人,而你自已性命也将不保。” 上官云也劝道:“岳大哥,先前皇上未见到辛坎与郭京时,给了我一道密旨,要我送到相州,亲自交给康王赵构,想来定是让援军开赴汴梁。当务之急,是到相州搬来救兵,以助张大人守城。” 张叔夜喜不自胜,他颤声道:“你所言可是当真?” 岳飞也喜道:“上官兄弟,皇上真给了你密旨?” 上官云点头道:“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到相州找康王驰援,辛坎与郭京他们不过跳梁小丑罢了,何需多虑,只要大军一到,必能解汴梁之围。” 岳飞哈哈大笑道:“上官兄弟,你尽快去相州,我在这助张大人守城,等你带大军前来。” 张叔夜摆手道:“不妥,如今各州府都道金军只是劫掠一番,何况有唐恪、耿南仲之令在先,康王又不知汴梁危在旦夕,只怕不会尽快发兵。岳飞,你与小英雄一道去相州,凭皇上密旨,让康王立即发兵,之后你就亲自带军渡河直赴汴梁,以防路上耽搁时日。” 岳飞为难道:“张大人,只有你一人据守汴梁,只怕鞑子突然攻城……” 不等他说完,张叔夜就信心十足地道:“不妨事,完颜宗望既然设谋破城,肯定不会立即动手,只要你能赶在他们作法之前将援军带来,定能解了汴梁之围。” 自剿灭在梁山起事的宋江等匪众后,张叔夜便声名大震,岳飞已亲眼见识其威,他知只要完颜宗望不大举攻城,张叔夜定能守得住汴梁。岳飞也不再担心,加之张叔夜比他的上司刘浩还要位高权重,他更不能拒绝了,岳飞半跪下说道:“末将定不负张大人所托。” 张叔夜又叮嘱道:“如今汴梁危急,城中黎民百姓不下百万,加之还有皇上大臣,此乃整个大宋的命脉所在,你们一定要让康王尽早发兵。等下我先向鞑子叫阵,待我得胜后,金人定然疏于防备,你们就趁机出城。” 城下的宋兵把城门打开,三人纵马来到城外,张叔夜拍马上前,他虎喝道:“有谁敢与本将一战?”城墙上的宋兵又将战鼓擂得震天响,以壮其威。 金军中冲出一员,挺着一支狼牙大棒在十来丈外站定,用汉话叫道:“我来和你打。” 张叔夜威风凛凛道:“报上名来,本将不杀无名之辈。” 那员金将道:“我是大金左副元帅麾下大将古里甲。”他大叫着拍马上前,挥着那尽是尖刺的狼牙棒,直向张叔夜猛砸过来。 张叔夜倒拖大刀,也向古里甲冲去,离得还有三丈来远时,抡起刀柄向前急斩。 那金将古里甲倒也厉害,他将身下坐骑催得更疾,那狼牙棒寒光闪闪,向着张叔夜的大刀砸来。转眼间就冲到近前,当的一声大响,刀棒相击之处火星直冒。两人的身形都晃了一下,将座下战马震得险些跪倒在地,古里甲那狼牙棒上的钢钉竟让张叔夜一刀斩去十来颗。 两人错身而过,奔出十几丈又折转马头急冲回来,张叔夜看着快冲到古里甲面前,挥刀又是猛斩而下。 古里甲也将狼牙棒向张叔夜身上打去,怎奈他的狼牙棒只有八九尺长,哪里及得上张叔夜那一丈八长的大刀。狼牙棒还未打在张叔夜身上,他便被张叔夜一刀斩在左臂,虽未斩断却也受了重伤。重伤之下,古里甲仍奋力将狼牙棒向张叔夜打来,啪的一声,打在了张叔夜座下那战马的头上,那马哼都未哼一声,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张叔夜就地一滚站了起来,他转过身,迈开大步又向古里甲猛冲。 古里甲不意张叔夜没了坐骑还能这般勇猛,加之他左臂受伤,哪里还敢再战,拍马就要逃走。 张叔夜不容其离开,大喝一起便高高跳起,挥刀直向古里甲头上斩来,古里甲再也无法逃脱,只得挥起狼牙棒抵挡。未等古里甲抬起手臂,那丈八长的大刀就急斩而下,这一刀势大力沉,便说是千钧之力也算轻了。噗的一声,古里甲连同其座下战马被一刀斩开,那一大一小两颗头颅直滚出数丈远。 宋军见张叔夜三刀就斩杀一员金将,士气大受鼓舞,鼓声隆隆惊天动地,城墙上下尽皆欢呼。金军又损一员大将,难免垂头丧气,他们看见张叔夜如天神下凡一般,只觉双腿打颤、浑身冰凉。 如今金军斗志已失,张叔夜挥着大刀大喝道:“杀——”接着便大步杀向金军阵营。 宋军气势正足,城门外虽说只有几百人,个个却如下山猛虎般直扑过去,转眼间就与金军战成一团。 眼见时机已到,岳飞大声道:“上官兄弟,走。”说着就拍马冲了上去。他提着长枪,一路挑杀过去,但凡挡在他身前的金兵,尽被他一枪挑死。 上官云拍马赶了几步便嫌太慢,他纵身跃下地来,迷踪鬼步展开,竟比战马还要快上好几分。他的武功虽高,可在沙场作战反而不如岳飞来得厉害,只杀得几人就已奔到了金军阵后。 再看岳飞,他身上已全是鲜血,估计杀了有不下数十人。 二人杀出重围,直跑出两里多地,回头看去,就见张叔夜已率宋军进了城。两人寻到宁玖儿,三人共作一路,又向北急奔而去。 ------------ 181 志得气盈鬼胎现 01 三人离了汴梁,往北走出约二十来里天色便已微明,虽说金军围了汴梁,不时也有小队金兵出没,但黄河南岸毕竟只有十几万人马,一时间也无法拦住他们。 刚过陈桥镇,就有两人挡在道中,正是铁牛儿和公孙霸。公孙霸看见上官云,大步迈了过来,恶狠狠地道:“上官云,你何德何能,竟敢抢了本座的教主之位。若你识相,就乖乖退位让贤,本座便不与你计较。否则本座就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竟能让谷清河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铁牛儿道:“你将碧落赋和密旨交出来,我念在杨兄的情分上,就大大方方放你一条生路,绝不插手你与公孙教主之间的恩怨。若你愿为完颜兄效力最好不过,也免得大家动手。”不久前完颜宗望见他们武功高强,便想方设法将他们收归帐下,此时两人正是奉完颜宗望之命而来。 上官云猜出事情原委,不免惊讶不已,他鄙夷道:“你们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武功在当世罕逢敌手,在江湖中也甚有名望,今日竟然为他人效力,也不怕江湖中人耻笑么?便是一时失势,大不了另立山头,又或是浪迹江湖,虽说没有荣华富贵,也总算是自由自在,岂不比让人指使强得多了?” 公孙霸黑着脸,怒喝道:“放屁!本座一教之主,岂会为他人效力?金人不过告诉本座你在这里罢了,本座需得向你讨回教主之位,当然要取你性命。” 铁牛儿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大辽天祚帝都能投降,铁某已是孤家寡人,完颜兄又以礼相待,替他办点事又有甚不可?” 上官云摇头叹道:“你们也算是一代英雄,竟然贪图荣华富贵,唉,真是世事无常。” 宁玖儿咯咯笑着,她讥讽道:“要是女真鞑子让你们端茶递水,想来那才好笑。” 公孙霸气得哇哇大叫,怒吼道:“宁玖儿,本座一向待你不薄,哪怕你年纪轻轻,在天魔教中也尊崇无比,就连各寨寨主也低你一等。你不念恩情,反而助这小子与本座作对,信不信本座现在杀了你?” 宁玖儿娇斥道:“公孙霸,你意图称霸江湖,从不拿教中兄弟的性命当回事,要不是看在谷长老的面子上,我岂会听命于你?若非本姑娘使得一手驱蛇使虫的功夫,恐怕你连正眼也不会瞧上一眼罢,更何谈重用于我?!” 公孙霸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教中职司向来是能者居之,若你没有这本事,本座当然不会对你另眼相待。你们都说本座意图称霸江湖,岂不知这么多年来,我天魔教都让人逼得退避岭南瘴毒之地;十多年前一场混战,更让天魔教四分五裂;教中兄弟竟不敢到中原行走,天魔教的威名扫地尽矣,中原武林都快忘了岭南丹霞山的甚么所在。” 宁玖儿啐了一口,道:“便是如此,你也不该拿教中兄弟的性命冒险。” 公孙霸不以为然道:“本座自问无愧于心,所作所为,莫不是为我天魔教着想,便是死伤几名教中子弟,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谁让他们不是那些正道中人的对手?你们不知感恩戴德,却说本座意图称霸江湖,莫非本座带着天魔教与正道争雄还做错了么?” 宁玖儿冷笑道:“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让天下知道,你公孙霸才是天魔教教主。天魔教休养生息十来年,方才有所起色,可你为了成名天下,又挑起武林正道与天魔教的大战,就因你的野心,教中兄弟就要白白让你害死。” 公孙霸被她说中心事,不由怒火中烧,他咬牙恨道:“上官云,宁玖儿,你们敢与本座作对,今日定不饶你们。”他身上真气迸发而出,长袖就如一柄巨斧一般,以力劈华山之势直扑上官云,其步伐之快,比起迷踪鬼步也慢不了多少。 上官云只觉劲风汹涌而来,那黑色长袖虽说是棉布所就,却比精钢熟铁还要势大力沉,若是沾得半分必定非死即伤。他身旁就是岳飞与宁玖儿,虽明知不敌,却也不敢后退。上官云侧跨两步,迈到公孙霸身侧,双掌吐出内劲,向其臂上推去,以期将那雄浑至极的霸道真气推到一边。 公孙霸不意上官云脚下如此之快,他还未来得及将手掌调转过来,就被上官云拍在小臂上。嘭的一声,公孙霸的上半身略略晃了晃,双臂也让上官云推得转了向,那对长袖带着雄浑劲道,轰的一声打在道旁一棵人腿粗细的松树上,喀啦啦一声,那松树就拦腰折断,树枝上的积雪更被震得扑簌簌直往下掉。公孙霸将左掌从右肋下穿出,又是一掌拍向上官云,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将上官云毙于掌下。 虽说上官云内力深厚,却不能与公孙霸相比,他的双掌刚刚推至公孙霸的臂上,就觉前面如一堵铜墙铁壁,再也推不动分毫,公孙霸那雄浑的真气更是沿着双臂窜入体内。上官云不敢有丝毫保留,赶紧咬牙使出十成内力,双掌劲道前吐,终是将公孙霸的右臂推到一边。但他自己却被两人极为凌厉的力道震得双臂发麻,肩上酸痛难当,脚下也退后十来步。 恰在此时,公孙霸的左掌也已攻来,可上官云早被震得退开数步,虽被劲风扫中了,却不致内伤。若是公孙霸的左掌拍得早了半分,或是上官云未被震退开来,他定会被公孙霸一掌拍在当胸,便是不死,也定是重伤难治,其中之险不言而喻。 上官云退到十来丈外,只觉胸腹间真气翻涌,双臂如入冰窖,他凝神驱散寒气,又赶紧拔剑御敌。 公孙霸大步迈上,双掌呼呼呼又向上官云攻去,上官云知其武功高强,再不正面相抗,就展开轻功与公孙霸慢慢周旋。 铁牛儿使开铁拳,向宁玖儿和岳飞同时砸来,其势道虽无公孙霸的招式那般极致猛烈,更无雄霸之气,但也有开山裂石之能,加之他多年苦练,更是不容小觑。 ------------ 182 志得气盈鬼胎现 02 岳飞抖开枪花,将宁玖儿与自己护住,可他只挡了两招,就让铁牛儿一拳将枪柄砸断,枪头也掉到一边去了。岳飞无法再战,只得纵身跃下马来,准备以拳脚功夫迎敌。 铁牛儿一跃而起,呼的一拳砸下,喀嚓一声就将那战马的背脊生生打折,那匹健马轰的倒地,四蹄蹦弹了几下就死在当场。铁牛儿虎喝一声,一脚将死马踢向岳飞,又转身挥拳攻向宁玖儿。 岳飞还欲一掌推开马尸,却让马尸嘭的砸在身上,他当即吐出几大口血,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宁玖儿自知不是铁牛儿的对手,她退避之际连忙用小哨召唤蛇虫,可如今已是冬月,加之这里又是北方,到处冰雪覆盖,寒风也是彻骨,毒蛇毒虫都已入洞,她哪里还召得出来。幸好她身上还藏有不少血红色的小蛇,趁着铁牛儿不备,她迅如闪电般扔出一条,那赤练蛇爬到其拳上,张口便咬下去。 铁牛儿感觉手背上爬爬索索,他心知有异,看都不看一眼,另一只手呼的一巴掌就拍了上去,血花四溅后,那赤练蛇已成了肉泥。亏得他反应奇快,加之冬季寒冷,那条蛇的动作慢了数分,要不然铁牛儿定会中毒倒地。他见宁玖儿身藏毒物,再不敢过于紧逼,在出拳迎敌之时,更多心思都防备着宁玖儿扔蛇使毒。 宁玖儿的武功虽不高,可心思颇细,她看出铁牛儿心存忌惮,立即虚招频出。她左右两手各抓几条小蛇,不时作势欲扔。那些小蛇昂头张口吐出蛇信,不住晃来晃去,看着极是吓人。等铁牛儿不加防备时,她就将蛇头探至其面前,待铁牛儿挥拳欲打时,却又缩了回来。 有时看着她已将小蛇扔出,铁牛儿惊惶闪避,可她却用指尖捏住了蛇尾;有时看着宁玖儿不敌,正在退避之时,可她反而扔出小蛇来。 虚虚实实之间,铁牛儿吓得手忙脚乱,仗着武功高强才没让蛇咬着。若单论武功,宁玖儿定敌了不铁牛儿三招,可虚虚实实中,她凭着十来条小蛇,竟与铁牛儿斗了个旗鼓相当。 铁牛儿看着这些小蛇,知道含有剧毒,如今空有一身高强功夫却拿宁玖儿无可奈何,他不禁苦闷不已。江湖中人甚看不起使毒的手段,人人都认为这是下三流的伎俩,可又有谁不知毒物的厉害,平常见着都会退避三分,尽都不愿招惹这些使毒下毒之人,更不说与这些人正面相迎了。铁牛儿小心翼翼对敌,渐渐只求自保,他只盼公孙霸早些将上官云解决,好替自己接下这将毒蛇当作玩物的少女。 此时上官云已是凶险万分,不过他自知不是对手,这次再不与公孙霸硬拼,只是凭着轻功与其周旋。他将碧落剑法使将开来,出手虽然精妙绝伦,却尽是防守的招式,偶而才攻出一两剑。 公孙霸甩开长袖,招式大开大合,向上官云身上攻来,出手极其霸道凌厉,他盛怒之中,一心要毙上官云于手下。公孙霸右臂猛地一挥,长袖便如板斧一般扫向上官云后背,左袖则当作大刀,直向上官云腰上斩下。 上官云听得背后风声,脚踩九宫八卦,心念五行口诀,在长袖扫到自己身上之前,堪堪避了过去。可那股劲风扫在身上,他也觉疼痛无比,就如被人以棍棒打中一般。 公孙霸不待上官云再退,呼的一掌又向前拍,左右两脚踏地跳起,纵身向前扑去。 上官云将赤血剑反手上撩,紧接着搅出漫天剑花,逼得公孙霸凌空翻腾,他见机不可失,急转过身又扫向其胸口。 公孙霸挥袖便挡,他两只长袖舞成一片黑影,将赤血剑罩在袖影中。 那长袖带起的罡风呼呼作响,上官云险些握不住剑,他咬牙使出碧落剑法的‘搅’字诀,赤血剑上也让他灌入真气。两人以快打快,场中罡风更盛,几欲飞沙走石,地上的积雪也被卷了起来。赤血剑终究是绝世利器,哧哧哧数声过后,公孙霸的长袖就被绞成一团破布。 公孙霸怒气冲天,暴喝着将双臂上的长袖震成齑粉,如今他赤膊光膀,挥着一双肉掌嘭嘭嘭连出数招。凌空的掌风将地面都打出几个小坑,搅起的罡风吹得漫天雪花狂舞,上官云险些迷了双眼,一时间飞沙走石,竟如天地之怒。 上官云见其盛怒之下竟这般厉害,哪里还敢硬碰,展开迷踪鬼步急退五六步,已是到了十多丈外。 公孙霸紧追不舍,两个纵跃就扑向上官云,转眼间又战到一起。 四人又打了不短时间,就听侯其末嘻嘻笑道:“云儿,你莫非是扫把星转世么,怎的招惹了这么多人?” 唐易道:“只怕扫把星也没有他这么走运,要不然这头牛怎么会和公孙霸一起打他?” 霍无羽喝道:“铁牛儿,我们还算有些交情,你也要与云儿动手么?”话音刚落,他就到了公孙霸身后,接着就是呼呼两掌向其打去。 铁牛儿心中惭愧,并不与霍无羽答话,仍然挥起双拳与宁玖儿周旋。 公孙霸顾不得逼迫上官云,他侧身避开,又怒喝道:“霍无羽,你背后伤人算甚本事?是英雄就与本座正正当当地单打独斗。” 霍无羽毫不相让,他冷道:“公孙霸,你好歹也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欺负一个晚辈也算得英雄么?”他两只肉掌带着风声,又向公孙霸推去,公孙霸丝毫不避,伸掌也推了过来。 眼看两人便要对掌,上官云急道:“霍伯伯莫与他硬拼,他武功极高。”他怕霍无羽吃亏,赶紧挺剑急刺公孙霸肋下。 霍无羽知公孙霸的武功还在自己之上,既已解了上官云之危,他也不与公孙霸硬碰。霍无羽双掌侧滑,直取公孙霸的胸口,他并不理会公孙霸向自己打来的两掌,似欲与其两败俱伤。 公孙霸被两人夹击,转瞬之间就处于下风,胸口及肋下均被敌手所制。他并非亡命之徒,加之心念教主大位,哪愿与霍无羽以命换命,脚下侧滑两步就让了过去。公孙霸避过两人的招式,双掌凝聚全身真气,又向两人急攻而来。 ------------ 183 志得气盈鬼胎现 03 得霍无羽相助,上官云终是能以剑招回敬公孙霸,他将碧落剑法中的凌厉招式尽数使来,破空声中,满天剑芒闪现。他的剑招变幻无穷,一剑紧似一剑,尽往公孙霸身上招呼。 几年前在铁剑山庄时,昆仑四兽便与公孙霸结怨,今日又遇其与上官云为难,霍无羽越发恼怒,他的双掌毫不留情。霍无羽身姿飘逸,出招极快,转眼间呼呼呼连出数掌,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气,可每出一掌都将公孙霸逼得退后一步。 公孙霸以一敌二,虽说被两人逼得步步后退,仍是不露败象。他双掌内含极为霸道的真气,并不近逼敌手面前,只是凌空出掌。哪怕双掌不及敌手之身,可那刚猛的掌风也厉害无比,若是被他一掌拍中,定会命丧当场。 上官云和霍无羽双战公孙霸,三人斗了近二十招,侯其末三人终是赶到面前,白如姣见着宁玖儿,取笑道:“云儿,这姑娘莫不是你的媳妇,怎长得这样俊?” 宁玖儿听白如姣取笑自己,不禁又羞又气,她心中何尝不愿白如姣所说是真,可白如姣偏偏当着这么多人取笑自己。宁玖儿轻啐一声,如今已来了援手,她抛出两条小蛇就向后连退几步,想让侯其末三人助已对敌。 侯其末虽说疯疯癫癫,却将宁玖儿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见宁玖儿后退开来,他反而退开两步,笑道:“嘻嘻,丫头,你不说你是不是云儿的媳妇,我们便不帮你,看你能撑到几时。” 唐易也不上前,笑道:“看样子不是,要不然云儿为何不叫我们帮手?” 白如姣娇笑道:“你们也懂女儿家的心思么?我看这丫头定是喜欢云儿的。” 宁玖儿被他们取笑一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她羞红了脸冷哼道:“你们不帮便不帮,我自己打得过。” 上官云不料这三人在紧要关头还要取笑自己与宁玖儿,他怕三人不帮手,赶紧说道:“侯伯伯,唐伯伯,白姨,铁牛儿要抢神功秘笈,你们若不帮忙,我就只有给他了。” 白如姣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她说道:“果真让我说中了罢,二哥三哥,你们还不帮云儿把媳妇救回来么?” 侯其末一本正经道:“既是云儿的媳妇,我这伯伯当然要帮忙,看我不将这蛮牛抓来犁田耕地。”他嘴上说着,脚下也前跨两步扑了上去。 唐易也不甘落后,他将两条铁臂砸了过去,又叹道:“只可惜我们不是云儿的爹娘,要不然定能喝杯新媳妇茶,唉。” 白如姣急道:“呸呸呸,这里又没人跟你是两口子,我们怎会成了云儿的爹娘?”唐易自知说错了嘴,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就再不开口。 铁牛儿遇见故人,不免心下惭愧,就连话也不好意思与昆仑四兽说,出招难免缩手缩脚。如今以一敌二,侯其末和唐易又非泛泛之辈,未出几招他就让侯其末在肩上打了一拳。铁牛儿心知抢夺神功秘笈和密旨已是无望,他挥拳挡开侯其末的怪招和唐易的铁臂,又大叫道:“公孙教主,他们人多,我们走。”他又虚晃两招,趁着侯唐二人闪避的功夫,转身就往汴梁方向逃去。 侯其末和唐易刚打得几招,都嫌打得不过瘾,他们恼怒铁牛儿不念往日交情,加之如此敌手极是难寻,他们更加不愿放其离开,两人不打话,径直追了上去。 此时敌强我弱,哪怕公孙霸再想杀了上官云解恨,也需保着自己的性命。他凌空劈出两掌,将敌手逼退几步,接着也纵身逃走,公孙霸逃跑之中还大声道:“上官云,霍无羽,今日算你们走运,本座日后再找你们算帐。” 霍无羽听其放出狠话,当即怒从心起,他展开轻功急追几步,转眼间就到了公孙霸身后,两只肉掌带着雄浑的真气又向其背后打去。公孙霸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两掌打来,将霍无羽阻得一阻他又向前急窜,眨眼之间便到了十多丈外,霍无羽仍紧追不舍。 白如姣担心霍无羽有失,她笑道:“云儿,讨媳妇那天别忘了叫上白姨。”她说完便急奔而去。 上官云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无言以对,转头见宁玖儿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岳飞却还被马尸压着。上官云赶紧上前推开死马,又问道:“岳大哥,你没事么?” 行伍之人皮糙肉厚,岳飞倒还未受甚重伤,他站起身摇头叹道:“说来惭愧,我未能帮上忙不说,还险些成了累赘。” 上官云劝道:“公孙霸和铁牛儿都是武林中罕有的高手,你没被他们所伤已是万幸,江湖中人比斗,不似两军对战,我们出城之时,我又哪里及得上岳大哥英勇?你我各有所长,岳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岳飞终是释怀,可他仍说道:“上官兄弟,这一路幸得有你们,若是让我去送密旨,恐怕刚出汴梁便让金人夺去了。” 宁玖儿道:“岳大哥,上官大哥,金人定已派大军追来,若是让他们追上,只怕难以将密旨及时送到相州,我们需得尽快赶路才是。” 岳飞大是赞同,他点头道:“宁姑娘说得极是有理,只要我们过了黄河,到时就有天险阻隔,哪怕追兵再多,也不用惧他。” 三人立即上路,上官云将岳飞托住,与宁玖儿展开轻功,直往白马津奔来,打算自白马津渡河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了白马津,这一路虽再无人堵截,可渡口边却早有三人等着,正是有着金城三杰之称的郑天渡、陶天澈和薜天沐。 陶天澈冷笑道:“上官云,你这魔头莫真以为逃得掉么?你坏事做绝,数番与我武林正道作对,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郑天渡冷道:“识相的就莫让我们动手,老老实实与我们回去,向天下英雄谢罪。” 薜天沐恨道:“上官云,先前莫三味与杨一知灭了铁剑山庄满门,如今你又带天魔教众魔头来中原挑衅,你真当武林中无人制得住你们了么?” ------------ 184 志得气盈鬼胎现 04 上官云只道金人的追兵无法再赶上来,哪里想到金城三杰却在这时要替铁剑山庄报仇,这三人武功又极为高强,他不免心中暗苦。如今只盼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三人不战而退,上官云大声道:“金城派历来是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当年助宋金灭辽一役,在江湖中传为佳话,金掌门的武功为人,更令武林中人钦佩敬仰。今日金人南下,汴梁危在旦夕,我们奉了皇上旨意,要送密旨到相州搬援兵,以解汴梁之围。形势危急,还请三位借一条道,铁剑山庄之事,日后在下必定会向天下英雄交待得清清楚楚。” 岳飞轻声问道:“上官兄弟,这些人不像鞑子,他们是甚么人?为何要叫你做魔头?” 上官云道:“他们是汴梁金城派的金城三杰,我牵涉进铁剑山庄灭门一案中,其中误会颇深,只怕他们不信我们带的有密旨,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过河。” 岳飞大怒道:“岂有此理!”他上前两步,威风凛凛地道:“吾乃大宋武翼大夫刘浩麾下前军小校岳飞,今日有紧要军务在身,需立即渡河,闲杂人等一律让开!” 陶天澈仰天大笑数声,然后说道:“天魔教的魔头甚么时候成了大宋军中小校?可莫以为你们胡编乱造一通,我们便会相信这些鬼话。” 薜天沐冷道:“我金城派早已派弟子到各地联络义军,不日便能解汴梁之围,何需你天魔教的魔头操心?再说皇上岂会将密旨交给你天魔教?铁剑山庄一案一目了然,上官云,你还脱得了干系么?” 宁玖儿闻言火起,她娇喝道:“我们所言句句确实,岂能容你们血口喷人?金城派枉为名门正派,赛诸葛更是浪得虚名,教出的弟子如此不讲情理,竟然还想匡扶正义,真是笑话!” 薜天沐拔剑怒道:“你这魔道妖女,污我金城派清誉,对家师毫无敬意,今日哪怕你跪下求我饶你一命,也是不行了,我现在就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着就欲冲上前来。 上官云跳上前将宁玖儿挡在身后,急道:“且慢!三位兄台,宁姑娘言语虽有得罪,但我们身上确实带得的密旨,你们要如何才能相信?” 陶天澈冷哼道:“若说你魔教中人行凶作恶、为祸天下,我陶天澈自然相信,若说你们会为了汴梁之围去搬救兵,哼,只怕你们还没长出那副心肠来。” 薜天沐咬牙道:“江湖争斗取人性命也就算了,你们却动辄灭人满门,所作所为真个令人发指,直叫天下英雄心寒齿冷。现在还说甚搬救兵解汴梁之围,你们若真是如此好心,当日莫三味和杨一知为何不放过铁剑山庄那三百多人?” 上官云道:“铁剑山庄一案到底何人所为还无定论,你们一口咬定是我两位师伯下的毒手,可有甚真凭实据?” 陶天澈冷笑道:“莫三味和杨一知灭了铁剑山庄,已是证据确凿,你竟然想不认帐,三百多条性命都是因你而丢,天下英雄无不对你切齿,事到如今你休要抵赖。” 郑天渡恨道:“我看这魔头铁了心要抵赖到底,还说这么多作甚,将他们一并杀了便一了百了。两位师弟,今日并非比武斗狠,我们一起杀了这魔头。”他铮的拔剑出鞘,大步前跨,接着就刷的一剑急刺上官云左眼。 陶天澈也不慢上分毫,他展开轻功迈上前来,哧的一剑向岳飞胸口刺去,这一剑迅如闪电,疾如流星,那寒光转瞬就到了岳飞胸口。 岳飞本欲退避,可他武功不高,虽说心思已到,脚下却反应不及,岳飞还未抬起脚来,陶天澈的剑尖距他胸口已只有数寸之遥。 郑天渡和陶天澈两人的剑尖几乎同时攻到,上官云见情势危急,不及拔剑就侧跨一步,他偏头避过郑天渡的长剑,也不顾其又向自己颈上削来,伸掌就向陶天澈头上拍去。 陶天澈的剑尖距岳飞只得数寸,但头颅乃全身之重,他哪里敢让上官云沾上半分。陶天澈只得舍了岳飞,后退两步让开上官云的手掌,紧接着他手腕一翻,又向上官云胸口扫来。 上官云不退反进,他左掌护住胸腹,如流星瞬移般连跨两步,欺到陶天澈身前,右手换掌为爪,抓向陶天澈背脊。他上身前倾,左脚反踢,避过郑天渡的剑招的同时也向其攻去。 岳飞得上官云挡了一剑,已知自己远非这些江湖人物的敌手,他不愿再拖累上官云,转身迈开大步往远处退去了。 陶天澈大惊失色,但他行走江湖数年,临敌经验比起那些武林前辈来也毫不逊色,他滑开两步并不退开,手中长剑一转,又向上官云肋下挑来。 郑天渡侧身让开,长剑急转直下斩向上官云的左脚,他的左掌也不留手,呼的一掌拍向上官云后背。 上官云拍向陶天澈的手腕,将其剑招逼开,同时右足轻旋,将左脚缩回,避过郑天渡的长剑和掌风。他双足一沾地便展开轻功退到数尺开外,接着反手抽出赤血剑来,哧哧两剑向陶天澈肩上挑去。 郑天渡和陶天澈各展剑法,避过赤血剑的利刃,狠辣招式尽出,与上官云斗得难解难分。 这才转瞬之间,三人就各出了数招,另一边宁玖儿和薜天沐也斗了起来,就见她一手握一条赤色小蛇,又利用轻功避过薜天沐的剑招。宁玖儿趁着薜天沐换招之际,双手一松就将小蛇丢向薜天沐面门,那两条小蛇似是通灵一般,看着在薜天沐面前三四寸时,张口露出那细针似的毒牙,大口向其咬去。 薜天沐眼见两条血红的小蛇张口咬来,虽说都不过尺来长,那毒牙却有半寸许,牙尖还各带着一小滴淡黄色的毒液,只觉腥风扑面,令人不寒而栗。但他手握宝剑,武功也甚是高强,哪里这么容易被宁玖儿得手。薜天沐上身后仰,将蛇口与自己面门又拉开数寸距离,利剑在自己面前反手一削,便将两个蛇头斩了下来,紧接着又绞出漫开剑花,将两条小蛇斩成一片血雨,这才一剑扫向宁玖儿肋下。 ------------ 185 志得气盈鬼胎现 05 宁玖儿本以为这一下偷袭必能得手,哪料薜天沐在这般紧急关头毫不慌乱,轻而易举便破了自己的阴损招式。这时见他挥剑攻向自己肋下,宁玖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侧滑两步退开。她见薜天沐紧跟欺身上来,手臂一扬又扔出一条小蛇,直扑薜天沐面门而去。 薜天沐仍将长剑舞出剑花,哧哧几下那条小蛇就被绞成血泥,他不等宁玖儿退开,一剑又向其咽喉挑去。 宁玖儿且战且走,双手不住扔出毒蛇,不过这些毒蛇也只是挡得一挡,根本无法近到薜天沐身前,更不可能咬到敌手。只怕再过不多久,等她将身上带着的小蛇扔完,便会让薜天沐逼上绝路。 上官云与郑陶二人斗得极是凶险,幸得碧落剑法的招式精妙绝伦,赤血剑又削铁如泥,郑陶二人心有忌惮,他这才不致落败。打斗之中上官云斜眼瞥见宁玖儿几无招架之力,不禁心急如焚,但他陷入苦战,一时也抽不得身。此时陶天澈又迅急无比地攻来一剑,上官云心中偶有所感,他将赤血剑一抖,改为碧落剑法中的‘粘’字诀,直向陶天澈的长剑靠去,意欲减缓其攻势。 这一招乃是碧落剑法‘粘’字诀中的‘泥牛入海’,是尹中天专为削弱敌手的攻势而创,如今上官云使来,陶天澈只觉手臂如陷泥潭,长剑上的招式也无法使开,他只好抽剑撤招,紧跟着又是一剑扫向上官云大腿。 郑天渡趁着上官云抵挡陶天澈的招式之时,长剑一转,直劈上官云左肩。 上官云先前在衡州明悟了碧落剑法中的‘劈斩封扫,挑刺削撩’八诀,对‘粘搅’二诀却毫无所得,刚才无心之中使出一招‘泥牛入海’竟将陶天澈逼得抽剑撤招,连变招也是无法。他心中恍然若悟,不由大喜,手上毫不缓上半分,以一招‘粘’字诀的‘遏云绕梁’贴上郑天渡的长剑,轻轻一带,将其剑招带得走了样。紧跟着又是一招‘搅’字诀的‘云翻雨覆’,挡住了陶天澈的剑招,逼得其将长剑抽回。上官云如此试了数招,居然每一招都收奇效,转眼之间,郑陶二人再无法占得上风。 金城三杰在江湖中凭着金城剑法成名数年,郑天渡与陶天澈本对自家的剑法极其自信,不料今日让一个寂寂无闻的后生小卒逼得缩手缩脚,他们的招式不是走了样,便是根本使不出来。他们心忌上官云手中的绝世神剑,不敢让自己的宝剑沾上赤血剑分毫,一时又想不出招式破解,不由得手忙脚乱,转眼之间尽显颓势。 上官云喜不自胜,手上剑招频出,他将赤血剑紧贴郑陶二人手中的利剑,一来封住两人的招式,二来欲将其宝剑削断。他步步紧逼,只使‘粘’、‘封’二字诀对敌,竟然将郑天渡与陶天澈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见他以‘粘’字诀将郑天渡的招式化解,接着又改为‘搅’字诀,哧哧数声就绞出一片剑花。紧跟着就听叮叮当当几声,郑天渡那精钢打造而成的利剑便被削成数段,其手中也只剩下一个剑柄。上官云并不取郑天渡的性命,而是如法炮制,将陶天澈的宝剑也绞成数段。 郑天渡和陶天澈已无宝剑,只得赤手空拳迎敌,他们虽得金万城传授了一些掌法,终是不如剑法这般练得精熟,而上官云又身具精妙剑法,他们哪里还是敌手。不出数招,郑陶二人都让上官云刺伤了手臂,幸好上官云剑下留情,只是划伤了他们的皮肤而已。 这两人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虽说他们欲杀上官云,终归还是误会一场,日后还有相见之日,上官云也不赶尽杀绝,见其已经受伤便弃敌纵开。他迈到宁玖儿身侧,抖剑便向薜天沐刺去,招到中途又改为‘粘’字诀,也要将薜天沐的长剑绞断。 薜天沐早见郑天渡与陶天澈没了宝剑,他不敢让上官云得手,后退两步便将两剑分开。紧跟着连出数招,但每一招都不用老,招到中途就变招攻向别处。 上官云本以为数招之间便能将薜天沐的长剑绞断,哪料其招式越发诡异,此时薜天沐招不用老,他也无法看出长剑路数,只能慢慢与其周旋。 郑天渡和陶天澈虽得上官云饶了一命,二人却不死心,他们见岳飞就在十来丈开外,竟双双挥掌纵身扑去。岳飞哪是他们的对手,还未退出几步,便让两人追上,眼看就要被毙于掌下。 宁玖儿紧追两步却无法赶上,岳飞的性命悬于一发,她心中万分焦急,大声叫道:“岳大哥……”她话刚出口,眼中便涌出泪来。 上官云一时无法奈何薜天沐,听见一旁动静,转眼一看,岳飞已快被郑陶二人追上,眼看就要丧命。他舍了薜天沐,迷踪鬼步展开,转瞬移出数丈距离,赤血剑上剑芒大盛,直向郑天渡与陶天澈二人背后斩去。 郑陶二人立时要将岳飞掌毙,可他们若不撤招,也将被上官云斩中。他们哪里愿以命换命,匆忙间都反手回了一招,旋即都侧退开来。 上官云拦在岳飞身前,赤血剑招式频出,虽说未使杀着,却也将郑天渡和陶天澈逼得手忙脚乱,他一边出招,一边喝道:“你们身为名门弟子,已经输了却还要趁机伤人,心地怎能如此狠毒?” 郑天渡和陶天澈也不理会上官云讥讽,他们作势欲扑向岳飞,等上官云全力护住岳飞之时,两人转身又向宁玖儿扑去,上官云再要追赶两人已是来不及了。 薜天沐也追到四五丈外,他看见郑陶二人反身扑向宁玖儿,急道:“两位师兄,不可。” 但郑陶二人哪里肯听,四只手掌运足真气直向前推,意欲将宁玖儿毙于掌下。 宁玖儿与他们相距不过丈许距离,可她却毫不退避,只是满脸惊恐地看着两人。她两手藏在身后,各抓着一条血红的小蛇,待郑陶二人扑到一两尺前,抬手就扔了出去,接着又侧滑开来。郑天渡与陶天澈的手掌虽未拍中宁玖儿,但掌上的劲风也将她推倒在地,宁玖儿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总算未被两人打死。 ------------ 186 志得气盈鬼胎现 06 郑天渡和陶天澈只道定是得手,哪里料到宁玖儿冒着性命之危,竟扔出两条小蛇,他们根本没有丝毫防备。二人正要大笑出声,那两条小蛇就扑到他们身上,一条落在陶天澈的脸上,一条掉在郑天渡的脖颈之中。 两条小蛇张口就咬,两人毫无防备之下,哪里反应得及,郑天渡惊得大叫,陶天澈挥掌扫向自己面门。直到两条小蛇将毒牙咬了进去,二人才将小蛇一把抓住,郑天渡将自己脖颈都已抓破。他们刚刚将小蛇抓到手中,还未说出话来,便立时倒地不起,两条小蛇哧溜一下又窜到宁玖儿那边。再看郑陶二人,被咬之处周围数寸都已发黑,两人双眼紧闭,牙关死死咬住,已是中了剧毒,也不知是生是死。 薜天沐在一旁干瞪双眼,刚要叫两人小心毒蛇之时,郑天渡与陶天澈便已中毒,他恼愤两位师兄身亡,大叫一声就挺剑扑向宁玖儿。 宁玖儿受伤无力再战,她将两条小蛇奋力抛出,刚刚出手就被薜天沐一剑就斩成数段。她的武功不及薜天沐厉害,加之受了内伤,此时逃也逃不掉了,只得半躺地下闭目等死。 上官云手中宝剑劲射而出,咻地一声向薜天沐飞去,怎料情急之下失了准头,擦着薜天沐的头皮过去了。幸好迷路鬼步发挥到极致,他转瞬来到薜天沐面前,挥掌便拍向薜天沐胸口。 薜天沐惊魂未定,上官云的肉掌便又拍来,他长剑反撩,直刺上官云腋窝。 上官云招不用老,虚晃一招又直追赤血剑而去,赤血剑的剑尖刚刚插到地上,他的手指便已抓住剑柄,顺手一荡,就将地上的雪泥扫向薜天沐,紧跟着又刷的一剑刺向薜天沐咽喉。 薜天沐侧退半步让了开来,他不顾刺向自己咽喉的赤血剑,反而一剑向宁玖儿胸口刺去。他一边出招,一边痛声道:“两位师兄,师弟为你们报了仇便来寻你们。”原来金城三杰感情极为要好,他见郑陶二人不知生死,也不欲再独活世上,只求为二人报得大仇,便要赴死黄泉。 上官云不料薜天沐已心存死志,不由大惊,幸得他轻功极高,身形一晃便赶上两步,赤血剑轻轻一斩,径向薜天沐手中的长剑斩去。 就听叮的一声,薜天沐的长剑便被斩断,但上官云终是慢了些许,那半截剑尖仍是刺到宁玖儿身上,还好力道已减,这才未刺多深,只是在其胸口扎出一道深达数分的血口。 上官云呼的一掌将薜天沐推开数尺,他蹲身下来一把将宁玖儿抱住,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就将她伤口周边穴道点了,这才急道:“宁姑娘,你伤得厉害么?” 薜天沐扔掉断剑,扑到郑天渡与陶天澈面前,跪在地上痛声道:“郑师兄……陶师兄……” 宁玖儿娇羞万分,摇头道:“上官大哥,我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 上官云扶着宁玖儿坐直身子,轻轻将其放开,听见薜天沐的痛苦之声,他回头看了看倒地的郑天渡和陶天澈,问道:“宁姑娘,他们还能有救么?” 宁玖儿奇道:“上官大哥,他们要杀我们,你也要放过他们?” 岳飞也劝道:“上官兄弟,这两人太过狠毒,一心欲致你我于死地,你可要三思而行。” 上官云摇头道:“金城三杰总算是名门正派的子弟,虽说他们想要杀我,可说来都是误会一场。我与正道结怨已深,不能再添仇恨,放过他们也罢。” 宁玖儿见其坚持,便从怀中掏出两粒白色药丸,说道:“上官大哥,你拿给他们罢。” 上官云接过药丸,走到薜天沐身旁,道:“薜兄,我们确实要送密旨到相州,个中情由日后自然便知。这是解药,你们快走罢。” 薜天沐只道金城三杰今日便会在江湖除名,却不想上官云会放过他们,他也非迂腐之人,当即接过解药,点头道:“上官云,今日得你赐药之情,薜某来日必报,可这并非说我们就放过你了,铁剑山庄的大仇,早晚要找你天魔教算帐。” 上官云摇头说道:“宁姑娘也是自保才无意伤了郑兄与陶兄,你们也不欠我甚么,我也未要你们承我之情,而将铁剑山庄之事放下。铁剑山庄一案疑点颇多,需待时日方可明晓真相,将来一切水落石出之时,便是你们不来找我,我上官云也会给天下一个交待。” 薜天沐给郑天渡和陶天澈服了解药,很快两人醒了过来,不过却是迷迷糊糊,神智并不清醒。他一手架着一个,将郑陶二人扶着往汴梁方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上官云,便依你之言,一码算一码。我薜天沐武功虽弱,却也分得清恩怨二字,今日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日若有机缘,必定报你大恩。” 上官云不再言语,由得三人离去。 如今正处严冬,白马津地处北方,河面早已封冻,只是江心还有流水,不时还漂过大块浮冰,靠着岸边的坚冰更是不下一两尺厚。三人等薜天沐走远,就到渡口解绳索放船,以便拖到江心渡河,可船身已被冰块冻死,上官云只好挥起赤血剑斩冰,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船弄了出来。 他们还未将小船拖到冰面,就听远处传来得得蹄声,很快就见一队金兵纵马追了上来,足有三四百人。若是金兵在岸上放箭,在河面更无处躲避,上官云见来不及走脱,忙招呼岳飞与宁玖儿上岸逃走。 这队金兵人数算不得多,但个个精壮有力,都是十里挑一的勇武汉子,座下骏马也都身高腿长,显然金人害怕上官云他们走脱,派来的都是精良勇士。再看带队之人,竟是柴氏三雄,柴浪在三四十丈外便高举左臂,接着一声令下。 众金兵得令尽都扯缰,座骑也放缓步伐,他们一手取下肩上弯弓,另一手迅急无比地从箭袋中取出箭羽,只在弓弦上轻轻一搭,嗡的一声便射了出来。三四百金兵同时放箭,只听嗖嗖嗖嗖响声不断,漫天箭雨似要遮住天光一般,这阵势看着也算骇人。 ------------ 187 志得气盈鬼胎现 07 迷踪鬼步虽快,可面对这疾如流星的利箭,上官云也自知无法逃脱,只得返身应战。上官云将赤血剑舞出一片剑影,将三人身前头上死死护住,真个泼水不进,他一手挟着岳飞,与宁玖儿直向金兵冲去,要与金兵近身肉搏。 柴浪更是下令急射,就听叮叮当当一阵大响,上官云硬是仗着一柄宝剑冲了过去。他轻功极高,虽说带得一人,可也是转眼间冲到金兵阵前,金兵无法再射,只得拔出弯刀向三人头上猛劈,更有甚者居然控马人立而起,以马蹄直向三人头上踏来。 此时再无箭羽射来,上官云终是缓得一缓,他扯掉插在右肩的一支利箭,接着如雷似电般连出数招,用赤血剑将身前几名金兵的弯刀尽数斩断。紧跟着前跨一步,绕过头上的铁蹄,嘭的一脚踢向那已人立起来的战马后腿,轰的一声,那马便侧倒过来,上官云赶紧急赶两步钻进人群之中。 宁玖儿的武功虽弱,对付这些金兵倒还不在话下,就见她双手各抓一条小蛇,迅急无比地往金兵面前一探。那金兵便被小蛇一口咬中,当即中毒翻下马来,周围的金兵见状纷纷后退,哪里还敢让她欺到身前。 上官云和宁玖儿虽说厉害,岳飞却更是勇猛,只见他将身前那金兵的马缰一把抓住,双脚连蹬两步便绕过马头,紧接着就从另一侧纵身上了马背。岳飞在金兵身后抢过其手上的弯刀,反手便在那金兵的脖颈中一划,噗的一声将其脑袋割了下来,其余金兵还未反应得及,岳飞就已经将那无头的尸身踢下马来。他手握弯刀,一边挥刀左右疾斩,一边向金兵大旗冲去,这一路无人抵挡得住,金兵竟被他斩杀十数人。岳飞勇冠三军,金兵哪敢当其锋芒,只得纷纷避到一边,将柴氏三雄也冲得后退开来。 柴氏三雄早见金兵的异动,自不会让岳飞轻易得手,他们纵身跳起,就踩在众金兵头上向岳飞扑来,三柄钢刀寒光闪闪,刷刷刷尽向岳飞头上招呼。 上官云担心岳飞有失,也纵身跃到金兵头上,他轻功绝世无敌,哪里是柴氏三雄可比的,转眼间便挡在柴氏三雄之前。他脚下的金兵挥刀欲斩,还未抬起手臂,上官云就已经在丈许外了。上官云手中的赤血剑也不慢上丝毫,人到招到,当当当三声,便将三柄钢刀尽数斩断。 柴氏三雄失了钢刀,又见上官云如此厉害,哪里还愿再战,跳下地来钻进金兵之中便逃。 岳飞已将金兵大旗夺下,他倒拖旗杆当作长枪,使将起来更是如虎添翼。岳飞舞起长枪,不停地点扎挑刺,将身周的金兵一一挑杀。 金兵见他厉害,尽都拍马往来路退去,待到了三十来丈外,便又持弓射出箭来。 就算岳飞再如何英勇,此时也无法抵挡,只得一边舞出枪花挡箭,一边拍马后退。 上官云将宁玖儿护在身后,用赤血剑将身周的利箭尽数绞碎,也一步步向后退去。 金兵此时也不再冲上来,只是分成数拔人马,将上官云三人团团围在渡口边。几拔人马轮流射出利箭,三人一旦冲上前去,他们却又后退,其余方向的人马也将箭射来。上官云他们既无法走脱,也无法再欺到金兵近前,欲战欲逃都是求而不得,双方只得在此僵持。 柴氏三雄远远躲在金兵阵中,柴浪哈哈大笑道:“赵桓那无知小儿,竟想让你们去搬救兵,真是痴心妄想,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 柴豹也说道:“若非机缘巧合,让辛兄得知一切,险些被你等误了大事,岂能让你们渡河北上?” 柴虎冷道:“我大军马上便到,你们不若乖乖投降,也许我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岳飞怒喝道:“你们三个无耻之徒,身为宋人,竟投降鞑子助纣为虐,还带着鞑子攻我大宋。当年柴将军据守边关,乃我大宋忠良之将,他若泉下有知,难道不找你们三个不肖子算帐么?你们怎对得起柴将军?又怎对得起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 上官云奇道:“岳大哥,你认得柴氏三雄?” 岳飞恨道:“自鞑子攻宋之后,军中将领哪个不知柴家已经投靠鞑子?军中上下,无不对这三个无耻之徒咬牙切齿,直欲生食其肉方才解恨。” 柴氏三雄听得岳飞喝斥,均面带愧色,但柴浪仍说道:“放屁!你不先问问他赵家如何对待我父亲的,倒先说起我们的不是来了。我父亲一心保他赵氏江山,到头来却落个惨死的下场,之后赵佶父子又要谋夺我柴氏家产,这一切都是他赵氏自作自受,要怪就怪他们忘恩负义。” 岳飞严词厉色地道:“柴将军冤枉致死,确是皇上的不是,但军中上下全都敬重于他,终有一日,大宋会为柴将军昭雪前耻,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该助鞑子攻宋。今日你们所作所为,只能说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直令天下英雄眉蹙,豪杰齿冷,待你们百年之后,后人提起也将引以为耻。柴将军忠勇一生,居然生出你们三个不肖之子,真是可悲可叹。” 柴浪被骂得满面通红,指着岳飞急道:“你……你……”但岳飞所说都是事实,柴浪也不知如何反驳。 柴虎咬牙恨道:“大哥,跟他们说这么多作甚,先让他们逞一时口舌之快。等大军一到,看他们还如何开口,此时莫让他们三人走脱才是正理。” 柴豹冷笑道:“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你们已成瓮中之鳖,死期近在眼前,还跟我们谈甚忠孝仁义,真是笑话。” 柴浪下令众金兵严防死守,数拔人马轮番射箭,将上官云三人渐向河边逼去。 上官云试了几次,都无法再冲上前来,再退得一两丈便是河面,如今不知冰面过不过得人,哪里敢下河去。就算不掉下冰面,只怕还没走远,就会让金兵射出无数血肉窟窿。他见不是办法,只得咬牙舞起赤血剑挡开箭羽,只盼能多撑得一时半刻,三人边挡箭边往后退,柴氏三雄率金兵步步紧逼。 [,!] ... ------------ 188 志得气盈鬼胎现 08 众人僵持了一小刻时间,就听远处蹄声得得,自汴梁方向扬起大片尘土,来人定是不少。 柴氏三雄见状哈哈大笑,让众金兵射得更急,只见嗖嗖嗖漫天箭雨,直如飞蝗般向上官云三人急射而来。 此时上官云三人已退到河中十数丈,冰层被他们踩得嘎嘎作响,若再退些许,只怕冰层承受不住了。三人暗暗叫苦,都不敢再后退半步,只能仗着上官云的武功将身周护住,这才未被射中。 很快那些人马便冲到近前,果然是大队金兵,看样子不下两三千人。可这些金兵神色惶恐,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声呼喊,他们来到柴氏三雄所带的金兵阵后,仍是不减半分速度,几下便将阵形冲得七零八落。一时间,两股金军人仰马翻,哭喊不断,射出的箭支也少了许多。 柴氏三雄不料这所谓的大军反而坏了大事,他们正要喝斥,却又见远处一队人马急奔而来,其势若下山之虎,其速如流星赶月,一路砍瓜切菜般直杀过来,他们哪里还能当其锋芒,只得闭了口赶紧退避。 岳飞见金军自乱阵脚,再不担心金兵射来的利箭,几步跃到岸上,挺枪就掩杀过去。他很快冲到金军阵前,长枪连挑带刺,转眼间又杀了十来名金兵。 上官云与宁玖儿虽不熟悉沙场作战,却也冲上前去剑刺掌劈,杀得金兵落花流水。 没多久,追着金军的人马也冲到近前,他们拿着船桨渔叉,阵形虽不严密,但胜在身具武功。他们一路猛砸猛砍,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金军被他们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不是钟相杨幺率着的洞庭水寨人马却又是谁? 金军前后受敌,阵形更乱,哪里还能抵挡,跑得快的都丢盔弃甲逃命去了,跑得慢些的不是被砸出**,就是被一叉穿出数个窟窿。更有不少人马被挤到黄河中,那冰层本已裂了,这时都哗啦啦成了碎片,再也承不住人,掉到河中的全都喂了龙王。 前后两千多金军被岳飞、上官云及洞庭水寨人马前后斩杀,直折了十之二三,白马津渡口周边尸横满地,血流成河,阵势比起两军对垒后的战场也毫不逊色。柴氏三雄见大势已去,早就纵马飞奔而逃,将金军都远远扔在身后。 钟相杨幺还要率军追赶,岳飞阻住二人道:“钟兄,杨兄,渡河要紧,莫要误了大事。” 上官云奇道:“钟兄和杨兄怎会知道我们在此?” 杨幺笑道:“我杨老幺又不是算命的神仙,哪里料得到你们在这?只不过在汴梁城外见一支兵强马壮的鞑子走得甚急,他们不攻城却反往北来,后来又见鞑子发兵,我们就知他们定是有甚要事。我水寨的兄弟虽说攻不进城,无法解汴梁之危,可要杀几个金兵还是不成问题。我们一路追着他们边走边杀,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三人,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钟相问道:“岳兄弟,你怎会和上官兄弟在此处?有何大事需得立即渡河?” 岳飞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需得将皇上密旨的送到相州,搬援军以解汴梁之危。你们来得正好,这水上撑船打渔的活计,水寨兄弟最是拿手,我们便一道过河到相州去。” 杨幺笑道:“岳兄弟,我杨老幺打仗虽不如你,但水上功夫却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钟相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手。”说着便命手下人马准备渡河。 渡口处原本倒有十来条小船,但金兵一阵急射之后,大多都被射穿了舱底,已是无法再用,幸得岸边就有不少大树,众人立即伐木造筏,准备渡河北上。上官云带得有绝世利剑,砍起树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多时,地上就堆了百多根粗细不一的大树。钟相杨幺等人本是洞庭湖上的打渔人家,生来就在水上过活,这撑船渡河便如常人走路吃饭一般,做几十个木筏也未花他们多少时间。 众人齐心协力,只用了个把时辰,便做了三四十个简单的筏子,他们又将渡口边原来那些小船拆了,将船板铺在筏上,以防马蹄卡在木筏中。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毫不耽搁,将木筏拖到河中就往河心滑去。 很快这两三百人马就尽数到了对岸,众人刚上河岸,便见千来名金兵直冲上来,显是他们已得了南岸金军消息,早守在此处等着上官云与岳飞。 岳飞一马当先,持枪冲上前去,他手中长枪如出海蛟龙,几下挑落十多名金兵,打头那员金将更是被他一枪穿胸而过。岳飞跨在马上,就如天神下凡一般勇不可当,只凭一人一枪就将金军杀得狼狈逃窜。 钟相杨幺见主将勇猛,都大喝着率洞庭水寨人马掩杀过去,数百人马舞桨弄叉,虽无岳飞那般神勇,却也不是金兵能抵挡得了的。转眼之间,钟相杨幺等人就占尽上风,杀得这千来金军毫无还手之力。 金军原以为要斩杀这两三百人马是手到擒来之事,哪知却惹上一帮活阎王,转眼间折了百来人不说,主将也被人一枪挑杀。他们个个心胆俱裂,哪里还能再战,人人奔逃不迭,可想要逃得性命却又谈何容易。 上官云见这阵仗,心知自己帮不上忙,干脆就在众人身后作壁上观。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宁玖儿说话一般,叹道:“若是大宋兵将都如岳大哥他们这般英勇,金人就算再厉害几倍,恐怕也攻不到长城以南,哪里还能围了汴梁。” 这一路过来,都是上官云和宁玖儿护住岳飞,此时宁玖儿方才真正见到岳飞的神勇之态,她不禁大为震撼。宁玖儿虽说在岭南长大,终归是大宋子民,在钦佩岳飞勇冠三军之时,心中又恼恨宋军孱弱,她听得上官云之语,不免深有同感。 岳飞率军一路砍杀,直杀得金兵鬼哭神嚎,河岸数里之内尽是金兵尸骸,千来名金兵除逃得数十人外,其余尽被斩杀。 ------------ 189 志得气盈鬼胎现 09 杀退金军后,众人略略收拾一番,又快马加鞭向相州前行,这一路再无金军上来拦阻,走得百多里,终是到了相州。岳飞率军进了城,向守城的宋兵打探了康王赵构行营所在,众人又向城西的相州府衙而来。 到得相州府衙,钟相与杨幺率军驻于两三里外的一片空地,岳飞、上官云和宁玖儿径到衙门口,三人通报了姓名来意,门口守卫派人通报去了。 不多久,就听衙门内传来橐橐的履声,显然康王赵构得知钦宗赵桓派人送来御旨,已率人出衙迎接。一行人马走到衙门口,赵构当先跨出门来,他只瞟了瞟岳飞与宁玖儿,却对上官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终是认出上官云来,惊道:“啊,是你?!”赵构略略迟疑,转身就退到门后,大声喝道:“有刺客,来人,将他们拿下。” 门口本就有十多名守卫,听得康王有令,都叮叮当当的将刀枪竖起,十多人将上官云三人团团围住。这些守卫虽非上官云的敌手,但上官云为送信而来,哪能有所异动,转眼间三人尽被制住。 上官云知赵构定是记恨当年之事,他原本寄望赵构不计前嫌,最好便是无法认出自己,哪知赵构刚一见面就要发难。如今汴梁正值危急之时,他自己的性命只算小事,上官云自不愿与这些守卫交手。眼看刀枪加身,上官云避也不避,又对宁玖儿示意不要动手。 如今刀枪加身,若是三人动得分毫,定会被刺个穿心透骨。赵构见三人被制,这才面带笑意缓步出来,却是离上官云相距数尺。 宁玖儿只要能跟在上官云身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见上官云毫不避让,便也不动手,只是坦然地看着身边众人。 上官云拱手道:“康王,上回之事实非得已,请你宽宏大量,莫要计较。今日我们此来,乃是为送皇上密旨,事关汴梁城中百万黎民的身家性命,康王切莫误了大事。” 岳飞毫不畏惧,听得两人所言,也知上官云与赵构有不小的过节,他大声道:“汴梁此时危在旦夕,急需大军火速驰援,若是晚得一时三刻,只怕皇上有性命之危,康王便是与上官兄弟有甚恩怨,先将军务处置后再论不迟。” 一员五十来岁的大臣怒道:“放肆,你区区一名小校,也敢在康王殿下面前大声呼咤,按大宋律例,该当斩首!” 岳飞气极,指着那人道:“你……”他还未说出来,另一员六十来岁的长须老臣喝道:“你已犯大不敬之罪,还不低首认罪,竟然还敢在此大呼小叫。来呀,先将他杀了,看看谁还敢对康王不敬。” 制住岳飞的两名宋兵眼看便要动手,哪怕自己也有性命之危,上官云也伸手指着那两人怒喝道:“你们敢?!只要谁敢动上一动,我上官云定叫他死无全尸。”他虽未出手伤人,但暴怒之中以内力出声,直震得屋瓦上的灰尘都扑簌簌下落。 两名守卫也算是宋兵中百里挑一的汉子,可他们哪里与江湖人物打过交道,更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威势,当即被骇得心胆俱裂,手脚颤抖,手中钢刀也当啷啷掉在地上。其余宋兵手中的刀枪也不由得往后缩了数寸,只是康王及众臣在旁,他们不敢再退分毫,个个如临大敌,既不能退得半步,又不敢前逼些许。 众臣在朝堂中素睹天颜,哪怕天子震怒,也无这般骇人,他们均让上官云这声大喝惊呆在场。赵构更被吓得连退数步,他背靠着门框,连话也不敢说了。 那长须老臣缓了一缓,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伸手哆哆嗦嗦指着上官云,说道:“你……你……你敢威胁康王,真是反了,反了。” 岳飞不料这些人如此不识大体,在此紧要关头还欲与已三人争胜,他按下心头怒火,面上仍是毫无惧色,大声道:“你们身为朝廷重臣,莫非忘了我们身上带有御旨么?还不跪下接旨?” 那两员大臣闻言才想起三人前来的情由,他们不禁脸色大变,都恭恭敬敬跪了下来,那五十来岁的说道:“下官黄潜善恭迎圣旨。”那长须老臣道:“下官汪伯彦恭迎圣旨。”其余官员臣子赶紧下跪不迭,口中都道下官某某某恭迎圣旨等语。 这些守卫再也不敢拿刀枪制住上官云三人,尽都战战兢兢跪下不停磕头,生怕得罪了三人,日后治其大罪。 赵构哪里还敢怠慢,他止住心中慌乱走上前来,双膝一屈便也要跪下来接旨。 上官云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他上前一步将其拉住,伸手从怀中拿出蜡丸,说道:“康王,皇上千叮万嘱,让你按旨办事,还望康王尽快发兵,以解汴梁之危。” 赵构颤着双手接过蜡丸,他似哭似笑地看着上官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见上官云示意自己看那蜡丸,定了定神才轻轻捏碎取出纸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赵构脸上笑颜渐开,接着哈哈大笑,只差手舞足蹈起来,过了一阵,他回头对众臣说道:“皇兄命本王立河北大元帅府,并将兵权托于本王,要本王统率天下兵马,哈哈哈哈……”他看了密旨欣喜非常,却绝口不提发兵驰援汴梁之事。 黄潜善和汪伯彦早已爬了起来,闻得赵构之言,都躬身齐道:“恭贺康王殿下掌大元帅印。”有了他两人带头,其余官员也都齐声道贺,相州衙门前顿时一片拍马溜须之声。 赵构心情大好,再无刚才那般惊慌模样,也不再计较与上官云的恩恩怨怨,说道:“你们立了大功,今日先在府内休息休息,待本王令各军准备一番,明日便通令天下,开大元帅府。到时论功行赏,你们已拔得头筹,自然亏不了的。” 岳飞急忙问道:“不知康王何时可以发兵?” 赵构摆手道:“本王不打无准备之仗,如今大将未定,兵马未集,还需调拨粮草,一切待明日之后再细细谋划。” ------------ 190 志得气盈鬼胎现 10 岳飞与上官云面面相觑,不料被张叔夜猜中,这方的人马果不会尽快发兵。可赵构兵权在握,岳飞越职不得,上官云又是一介草民,更是说不上话,便只得等明日过后了。 赵构又道:“三位一路过来辛苦了,本王今日在府中大摆筵席,聊表一番心意,你们晚上便在府中休息,明日礼毕,我们就商量发兵之事。” 岳飞怫然不悦,冷冰冰地道:“末将还带得有数百人马,岂会自己在此享福,却将他们留在外面,何况皇上还被困在汴梁,岳飞更无心思饮酒作乐。” 上官云不愿与黄潜善、汪伯彦这般人来往过甚,也说道:“在下一介草民,在外风餐露宿惯了,不劳康王费心。” 黄潜善见他二人推辞,咤道:“你们带来的人马,府中自会安排,康王一番美意,邀你们一起到府中畅饮一番,对你们而言,已是荣幸之至,莫要不识抬举。” 岳飞面色不愉,拱手道:“康王待岳飞甚厚,岳飞极是感激,然而鞑子大军未退,汴梁之围未解,圣上正处危难之中,岳飞岂敢大宴享乐?”说完便拂袖而去。 上官云也拱手道:“还望康王以军务为先,早日发兵解汴梁之危,告辞。”他与宁玖儿毫不停留,也随岳飞走了。 黄潜善见他们言语甚是无礼,不觉怒不堪言,却又不敢拦阻,只等三人走远,才咬牙恨道:“这三人不识大体,早晚要治他们之罪。” 汪伯彦问道:“康王殿下,要不要下官派人前去将他们抓回来?” 赵构摇头笑道:“本王今日得掌兵权,他们也算立了一功,便饶他们一回也罢。”说完就带众人回府衙去了。 上官云、岳飞和宁玖儿来到钟相杨幺扎营之处,见众人已经扎好营寨,岳飞便命众人就地休整,以待赵构发兵后直扑汴梁。 当晚相州府中灯火通明,鼓乐喧天,赵构等人开怀畅饮,语笑哗然,浑然不知金军已兵临城下。岳飞和上官云在营寨中远远看见听见,均叹息不已,但两人量小力微,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与洞庭水寨人马喝冷水啃干粮,巴望着赵构早日发兵解围。两边光景大相径庭,众人也各有心思,如此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岳飞、上官云、宁玖儿、钟相和杨幺便来到相州府衙外,要面见赵构,商量发兵事宜。怎料那守卫头领看见五人,还不等几人开口,便说道:“康王昨晚彻夜欢宴,还未起得来,各大臣将领一律不得进营打搅,你们午后再来不迟。” 杨幺愤然作色,他大跳而起,啪的一巴掌拍在守卫头领的脸上,当即便打得那守卫头领脸颊高高肿起,跌跌跄跄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杨幺怒道:“皇上正在危难之中,汴梁城中百万百姓已快让鞑子取了性命,赵构竟然还喝得下酒,我杨老幺倒要看看,他长的甚么狼心狗肺。”说着便要冲进衙门去。 那守卫头领见杨幺撒泼,加之他们历来跟着赵构横行惯了的,哪容杨幺如此羞辱自己,他吐出口中鲜血,怒喝一声:“找死!”接着挥手一声令下:“杀——”门廊前这十几名守卫得令,叮叮当当挺起刀枪挡在衙门口,另有一人趁机持枪搠来。杨幺在盛怒之中,更不料这些守卫要动真格的,竟一时没有防备,眼看就要毙于枪下。 上官云见情势危急,忙前跨一步将杨幺后颈提住,反手一抛,将其扔在身后丈许远。另一手却在同一时间抓住枪头,借势一扯便夺了下来,他心头火起,调转枪头向前扎去。 那名守卫转眼间便被夺了手中长枪,再一眨眼又见枪尖刺向自己,当即吓得双腿发软、面如土色,眼中既是惊恐又是悔恨,喉中呼噜噜发出似人似兽的声音,扑通一声就瘫在了地上。其余守卫本想相救,可上官云武功高强,他们岂能阻挡,只得眼睁睁看着同伴受死。 上官云眼见身前之人惊恐万状,耳听其喉中呼噜之声,这才想起面前之人武功低微。他武功之高,已算得江湖中一等的好手,便是比起一些前辈人物来,也毫不相让。上官云不愿与这人一般见识,若是恃强凌弱,与那些奸邪宵小之辈又有何异。 他心念一动,手中长枪略略向下一沉,噗的一声,枪头就扎在那守卫之前数寸。这一枪势大力沉,那精钢打造而成的尺长枪头竟尽数扎入了门廊前的石板之中。 那守卫只道自己性命必定不保,瘫在地上只是闭眼等死,听得枪头扎入石板之声时,他只道自己已被扎中,当即便昏了过去。其余守卫见状又惊又怕,都不敢再上前半步,但职责所在却又不敢逃走。他们后退至府衙门边,尽都颤着双手握着刀枪,以防五人趁机再冲进府中。 杨幺摔得龇牙咧嘴,他从地上骨碌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灰,两步跨了过来,大声喝道:“上官云,今日你如何帮着赵构那小子?欺负我杨老幺武功不及你么?来啊,老子可不怕你。” 钟相喝道:“老幺,莫要乱来!” 岳飞拉住杨幺,劝道:“杨兄,若非上官兄弟刚刚出手,你不定已经伤在他们手下了,切莫误会。” 杨幺这才想起方才情形,他扰了扰头,立即转怒为喜,对上官云作了一揖,赔笑道:“嘿嘿嘿,上官兄弟,这个……这个……”宁玖儿见其窘态,噗哧笑了出来。杨幺不以为意,假咳两声,正色道:“上官兄弟,我杨老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日后若有差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杨老幺也绝不二话。” 上官云摆手道:“杨兄,这是哪里话,你我之间何谈差遣二字。” 守卫头领见上官云如此厉害,加之昨日已见识过上官云的神威,他也不敢再动手,更无半点倨傲无礼。他硬着头皮走上前,作揖道:“几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几位大人恕罪!恕罪!” ------------ 191 志得气盈鬼胎现 11 上官云满脸不愉,责道:“即便杨兄方才有所得罪,也是为汴梁之围而起,他并无恶意,你们怎可起了杀心?康王今日手握兵权,正当为皇上分忧解难,我们进府要他发兵,也是理所当然,你们怎能拦阻?”上官云说一句,守卫头领便点一点头说一个是,再不敢有半点违拗。 岳飞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于你,你速速通报,就说武翼大夫刘浩麾下前军小校岳飞求见。” 那守卫头领面现为难之色,踌躇道:“这……这……” 杨幺怒道:“你这不识相的东西,连我岳兄弟的话也听不进去么?”说着就伸手要打。 守卫头领躲到一边,支支吾吾道:“几位大人,不是小的不放你们进府,黄大人和汪大人早有交待,不得放任何人进府,否则格杀勿论。若是小的放人进去,扰了康王休息,定叫小的脑袋搬家。” 杨幺冷笑道:“我杨老幺偏要进去,看看赵构能把老子怎么样。”说着抬脚就往门内走。 守卫头领扑通跪到地上,磕头泣道:“大人饶了小的罢,我们都有父母在堂,小的家里还有未满周岁的小儿,这般死了,谁来照顾他们……”还未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其余十几名守卫也都纷纷跪下不住磕头,一边嘴里说着饶命等语。 杨幺大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他嘴上虽骂,却最是见不得人哭,当即停住了脚步。 上官云摇头叹息,道:“岳大哥,若我们这般闯进去,他们讨不了好,不若等上一等罢。” 岳飞将杨幺拉了出来,劝道:“这些人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只是听命而为,我们不可连累他们受死。康王今日定会开大元帅府,他必要名正言顺,掌了兵权才会发兵,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就再等半天看看。” 杨幺咬牙道:“再让赵构这鸟人拖延半天,只怕汴梁已经破了。” 钟相也恨道:“岳兄弟,我们拼死沙场,折了这么多弟兄的性命,难道便是为了给赵构这般人打江山么?若是这样,还不如回洞庭湖打渔算了,省得受这些人的气。” 岳飞叹道:“岳飞何尝不知汴梁危在旦夕,但军营之中以令为先,若无军令,何人敢发一兵一卒?我们再耐下性子等上半天,待他号令三军,真正掌了帅印,你我便请兵南下,以解汴梁之危。若我们此时冲进去,不说康王治我们的罪,便是他坚不发兵,我们也拿他无可奈何,反倒会误了军机。” 钟相和杨幺愤恨不已,却又毫无办法,他们再不愿在这府衙前受气,都转身回了营寨,岳飞、上官云和宁玖儿仍在相州府衙外等着。 三人直等到午后,府中才传令让他们进去,岳飞、上官云和宁玖儿来到府衙大堂,就见黄潜善、汪伯彦等数十人已经拥着赵构等在此处了。大堂正中又设有香案,其上已放了三牲纸钱等物事,香案正中又放着一方大印,大印旁放着一张纸条,正是钦宗赵桓所写的密旨。 岳飞走到一员大将前,拱手道:“末将岳飞参见刘将军。”原来这员大将便是刘浩,此时岳飞正是其手下小校。 刘浩点头笑道:“岳飞,幸得你带来皇上密旨,只待康王殿下发兵,你我便可立即挥军渡河,以解汴梁之危。” 见人已到齐,黄潜善、汪伯彦将赵构请上府衙正位,两人对赵构长揖一礼,这才转过身来,汪伯彦朗声道:“我大宋太祖德配天地,功盖中夏,自开朝以来,历八帝百六十余年,传至当今天子。女真完颜氏狼子野心,挥军南下,扰我中原,侵我王土,实为可恨!今日为御外敌,奉皇上御旨,立河北兵马大元帅府,御弟康王赵构,是为兵马大元帅,执掌天下兵权。” 黄潜善唱道:“鸣乐!请大元帅敬告天地,宣扬四海,以掌帅印!”堂外当即鼓乐大放,好一派热闹景象。 赵构起身走到堂中,在香案前向天地拜了三拜,又向汴梁方向敬拜一番。他接过黄潜善递来的一柱清香,向着堂外祷祝少时,仍递给黄潜善手中,黄潜善恭恭敬敬将香插入香炉。 汪伯彦等赵构拜完天地神明、赵氏祖宗及当今天子,才起了那方印和密旨,恭恭敬敬递到赵构手中。 赵构接过印玺密旨,大步走到府衙正位前,摆了摆手示意住了鼓乐,他笑道:“今日奉皇兄之命,本王摄掌帅印,统率天下三军,护我大宋河山。然三军既已有帅,军中不可无将,本王斟酌再三,已立各军将领,黄大人替本王宣告麾下将领名额。” 黄潜善对赵构施了一礼,走上前来大声道:“奉皇上旨意,御弟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得大元帅军令,命武显大夫陈亨伯任都统制,河北义兵总管宗泽、直龙图阁汪伯彦、左司郎黄潜善三人共任副元帅。”其后又任命数十人,岳飞所在的刘浩一部隶属宗泽管辖,刘浩也升任为元帅府前军统制。 府内众将一一领旨谢恩,齐齐跪下山呼万岁千岁,赵构坐上帅位掌了兵权,只觉志得意满,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仪制之复难以言表,直耗了半日时光,天色昏暗之时,这才礼毕。岳飞见赵构已按皇旨立了帅府,走上前来半跪下,大声道:“汴梁让鞑子围困已久,皇上正处危难之中,请大元帅立即派军南下驰援。岳飞不才,愿为先锋,驱除金人,还我大宋河山。”副元帅宗泽、前军统制刘浩等十来人也力请发兵。 赵构并不着急,他说道:“皇兄旨意也确是要本王发兵汴梁,不过时间仓促,兵马未集,粮草还未准备得当,本王还需与都统制及三位副元帅慢慢商议,以策万全。今日既已事毕,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与众将商讨发兵之策。” 岳飞闻言愁闷不已,又力请道:“大元帅,汴梁危在旦夕,若是迟得些许,只怕鞑子攻破城门,皇上与朝中大臣均在宫中,只怕他们……” ------------ 192 志得气盈鬼胎现 12 话还未说完,黄潜善便喝道:“岳飞,发兵之事,大元帅自有安排,非你一小小校尉分内之事,你休再多言。完颜宗望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在座将帅都不能抵挡,若不想出万全之策,难道要让数万人马白白送死么?” 汪伯彦也说道:“皇上的密旨说得明明白白,‘金人见议通和,康王将兵,毋得轻动’,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路大军进逼汴梁,却围而不攻,又屡屡欲与我大宋议和罢兵。完颜晟定是怕与我大宋为敌,是以用兵南逼,无非欲在议和之时多要银粮布匹。假如误了议和良机,恐怕得不偿失,若致两国连年交兵,到时生灵涂炭,这罪责岂是你岳飞担当得起的。” 宗泽上前道:“大元帅,女真鞑子向来狂妄诡谲,他们不过想让我大宋投鼠忌器,不战而降而已,哪里会与我大宋议和。若信其诡计,他日必定后悔不及!今日宜速速进兵渡河才是。鞑子孤军直入,汴梁只有十多万人马,若大元帅立即发兵渡河,天下必将群起而动。到时四面合围,我等在鞑子背后掩杀,非但可解汴梁之危,不定还能将完颜宗望所率人马全歼于黄河以南。老臣虽已年届六十,也愿率军直扑汴梁,以救皇上于危难之中。” 赵构摇头道:“宗泽,本王明白你的一番忠心,不过相州只得两万兵马,若都派往汴梁,河北一带便再无宋军抵挡金人。若鞑子在我大军之后掩杀,只怕还未渡河,我等便已全军覆灭了。本王并非不愿发兵,只是形势所逼,必得想出万全之策之方可行事。今日天色已晚,你等休得再议,待本王今晚思虑一番,明日定会发兵。”他不再理岳飞等人,起身径自回去了。 黄潜善和汪伯彦瞪了岳飞等人几眼,也随赵构回堂后不提。 宗泽见岳飞胆略过人,虽只是一名前军小校,却敢与大元帅赵构据理力争,又见其一心驱除金人,力保大宋江山,不觉欣赏其人。宗泽笑道:“岳飞,一旦大元帅下令发兵,本将便让你做大军先锋,一路直杀汴梁。” 刘浩道:“宗大人,岳飞年岁虽小,可他武艺过人,又有勇有谋,刘浩也自愧不如,再过得些时日,其功必定还在刘浩之上。” 听他二人夸赞,岳飞摇头苦道:“岳飞只盼早日发兵驱逐金人,以解汴梁之危,军功二字,非岳飞所求。” 宗泽点了点头,道:“大元帅既已答应明日发兵,你我只好再等上一日,明日定可带军南下,何愁不能解汴梁之危。” 上官云不以为然道:“依我看来,康王未必会按旨发兵,只怕明日又会有一番周折。” 宗泽长叹一声,道:“大元帅军权在握,你我也只得奉令行事,否则一旦越职,被解了兵符,便连带兵出战的机会都没有了,更莫谈驱除鞑虏、收复河山了。” 岳飞闻言不免悲苦,三人与宗泽、刘浩等告辞,又回钟相杨幺的营寨去了。 待回到营寨中,钟相见三人神色不对,问道:“岳兄弟,康王还未发兵么?” 岳飞摇头道:“他们还在商议,康王说明日定会发兵。” 钟相气道:“如今乃是汴梁危急存亡之时,还有甚可商议的?我看他们故意拖延,根本就没有发兵的打算。” 杨幺更是怒不可遏,他大骂道:“我看那鸟人就是打算不救汴梁,待赵氏子弟尽都死光了,他才好来当这皇帝。当年攻辽之时,若非是他搞鬼,怎会折了大宋二十万人马?这赵构真是狼心狗肺,简直不是好鸟。”他骂骂咧咧,毫不将赵构放在眼中。 上官云也愤愤不平道:“杨兄,明日再看他如何处置,若是再不发兵,我绝不饶他。” 岳飞喝道:“你们要造反么?正值鞑虏侵我大宋之时,若我宋人不团结一心,怎可对抗鞑虏?还谈甚解汴梁之危?若军中将领都如这般,只怕祸起萧墙,不用等鞑虏来攻,我大宋自己便灭了自己。” 上官云三人被岳飞一番喝斥羞得满面通红,他们再也不敢说一句狂言乱语,三人心中虽则苦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等一日。 到得第三天,岳飞怕钟相、杨幺惹出事来,便让他们仍在营寨中留守,宁玖儿却自己不愿去。岳飞与上官云两人来到相州府衙,还未进得大堂,就见不少武林中人站在堂外,陶天澈、郑天渡、薜天沐等金城派弟子谈笑风生,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一干江湖豪杰聊得热闹。众人立时认出上官云这武林正道的大敌,群雄将两人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擦掌,人人舞刀弄枪,眼看便要动手。 岳飞大喝道:“你们身为大宋子民,在大元帅帐前也敢放肆?!” 上官云毫无所惧,他冷眼看了看身周的数十江湖好手,讥讽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妄下结论,又欲夺我武功秘笈,今日更打算以多欺少,如此行径,比起那些宵小之徒来毫不逊色,果真称得上英雄盖世。” 这几句话说得在场英雄豪杰脸上红的红,白的白,方笑鸣瞪着小眼,尖声叫道:“上官云,铁剑山庄一案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木方春道:“你这魔头,碧落赋这等神功怎能留在你手上,那不是为害武林么?我们夺碧落赋神功秘笈,恰是为了江湖大义,再说这秘笈又非你所创,怎就算得是你一人的?” 申华生冷道:“与你这般魔头还谈甚江湖规矩,你为祸武林,灭人满门,又率魔教与正道作对,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陶天澈与郑天渡等人虽未开口,却早已拔剑出来,饶是上官云今时武功高强,恐怕也走不脱了。 众人正要动手,就听堂内传来金万城的声音,他朗声道:“既是上官云将密旨带来,今日天下之事为大,江湖恩怨次之,我等暂不为难他,让他进来罢。” ------------ 193 志得气盈鬼胎现 13 陶天澈、方笑鸣等人咬牙切齿,郑天渡恨道:“待此事一完,终要让你这魔头好看。” 上官云不愿理会这些人,他与岳飞进了府衙大堂,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等人都在此处,岳飞奇道:“各位都是江湖人物,今日怎会在此齐聚?” 金万城朗声道:“我等江湖中人也是大宋子民,今日大宋有难,正是我等为大宋出力之时。你便是与上官云这魔头一道送密旨的岳飞?” 岳飞前日被陶天澈等人所阻,性命险些不保不说,更险些误了天下大事,是以对金万城也无甚好言好语,他冷冰冰地道:“吾乃武翼大夫刘浩刘将军麾下前军小校岳飞,不知金掌门有何赐教?” 金万城笑了笑并不答话,柯青神道:“我等已联络了各路英雄,要助大宋击退鞑子,又听闻康王在相州开河北兵马大元帅府,故此前来与康王协商抗金事宜。” 凌霄子恨道:“上官云,贫道今日不与你算帐,待汴梁之围一解,我武林正道再与你天魔教一决雌雄。” 上官云也不甘示弱,他拱手恭敬道:“道长当日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若要赐教,在下不敢推辞。” 正说话间,宗泽、刘浩等军中各将领也陆陆续续进来了,等众人来齐,赵构才与黄潜善、汪伯彦从堂后走出来,众人待赵构坐下,都行参见之礼。 想是赵构已经与金万城等人见过,他笑道:“我大军能得众位武林英雄相助,实是大宋之福。如今汴梁已被鞑虏重重包围,破城之危已迫在眉睫,本王意欲发兵,可集齐我元帅府帐下兵马,也只得五六万人,又如何当得了汴梁城外的十多万金军?今日便与众位商量退敌之策,各位有何计谋,细细说来便是,本王定会斟酌而行。” 岳飞走上前来,大声道:“大元帅,鞑虏人马虽众,可他们千里奔袭,如今已是疲乏之师,加之又是孤军直入,后无援军。我们只需挥军渡河,一路杀将过去,何愁不能将鞑子歼灭?一战而已,还谈甚退敌之策?假似鞑子阴谋得逞,以汴梁城墙之坚,完颜宗望若据城固守,汴梁再无夺回之机。为今之计,只有趁张叔夜张大人力据之时火速驰援,汴梁危急刻不容缓,切莫误了军机。” 宗泽上前说道:“岳飞之言大是有理,鞑虏连番攻战,定已疲惫不堪,以我精锐之师攻之,定能一战克敌。宗泽不才,愿率大军南下,解汴梁于水火之中。” 黄潜善冷笑道:“你们只知与金军决战,却不知有后顾之忧,此举太过冒险。完颜宗望在滑州驻扎了不少精兵,大名府也有几万人马,若是他们趁我大军渡河时杀来,你们如何处之?大元帅,此议需冒奇险,万万不可贸然发兵。” 汪伯彦点头道:“黄大人之言甚有道理,若真让金军断我后路,只怕汴梁之围未解,我大军便被完颜宗望尽数歼灭了。试问在座将领,谁又能挡得住女真的铁骑?古人云,不战而退之方为上策,依下官看,派人与完颜宗望议和才是正理。” 岳飞鄙夷道:“汪大人之言与降金有何区别?莫非我大宋天子还要向完颜晟俯首称臣?岳飞虽非英雄盖世,也愿效前人,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但以一已之身,挡鞑虏南侵而已,议和之言,非岳飞所敢闻。” 宗泽道:“我大宋虽非猛将如云,谋臣似雨,但要誓死与鞑虏较量一番也无不可,大宋军民莫不望与鞑虏决一死战。女真人虽则勇猛雄壮,然穷尽其天下,也只有数十万精兵,我大宋人马何止百万。若上下一心,以数人敌其一人,何愁鞑虏来犯?宗泽愿亲率大军,退汴梁之敌,望大元帅成全。” 赵构摇头道:“金人素来狡诈,其心不可揣测,我宋军久不善战,恐非其敌手。要集齐大军也需时日,若大军渡河后败于金人之手,要另集大军又需得不少时日,只怕贻误战机。事关大宋天下安危,若要发兵,必得避其锋芒才是万全,渡河之议绝不可行。” 岳飞愤然道:“今日还未与完颜宗望交手,大元帅便已怯战,又怎能退得了鞑虏?更何谈保我大宋江山?”赵构闻言甚是不悦,脸色极其难看。 汪伯彦闻言,戟指怒目喝道:“岳飞,你……你敢藐视大元帅?你目无尊卑,我大宋岂能容你?!” 黄潜善气得吹胡瞪眼,道:“你一小小校尉,仗着皇上派你送来密旨,便自恃有功,倨傲无礼,三番两次不将大元帅放在眼中,可莫以为大元帅真不敢拿你怎样。” 汪、黄这两人话一说完,赵构脸色已是铁青,他双手死死握住太师椅两边的扶手,双唇紧咬,眼中也含着厉芒,扫视着堂中众人。赵构年岁虽不甚大,但生来就在帝王之家,身上自然而然便有一股龙虎之威,加之他心性狠辣,堂中数十大臣将领竟无一人再敢出声,整个大堂之中充溢着肃杀之气,赵构已是动了杀心。 这府衙大堂后更是刀光剑影,显然藏着的不少精甲武士,只要赵构一声令下,必定暴起发难,便是岳飞有力敌万夫之勇,恐怕也得身首异处死于当场了。 除却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上官云几名江湖人物外,岳飞、宗泽两人也不为赵构的威势所屈,余者尽都战战兢兢,个个低首斜睨,此时赵构竟然有了帝王之威。 宗泽见赵构杀心已起,生怕折了一员猛将,连忙将岳飞按在地上,他自已也扑通跪下,磕头道:“大元帅,岳飞只是担心皇上安危,一时情急以致口无遮拦。我大军未发,若先杀将领,是为不详,请大元帅恕其不敬之罪,令其戴罪立功,以儆效尤。” 上官云也上前道:“大元帅,岳大哥一心为大宋分忧,并无他意,还请饶他一回,将功抵罪。今日金人南侵,正值用人之际,便是真要治罪,也需待退了金军,日后再慢慢商议不迟。” [,!] ... ------------ 194 志得气盈鬼胎现 14 岳飞自知失言,他虽说忠肝义胆,但向来言辞激烈,更不避上下,是以也不辩解。 余者如刘浩等军中将领也都跪下请赵构饶岳飞性命,汪伯彦却说道:“不可,若这般轻饶了他,军中上下人人效仿,大元帅如何治军,还谈甚统率天下兵马?” 黄潜善道:“下官请大元帅下令治岳飞大不敬之罪,正军纪,明律令,以此立威,军中上下方知军令之不可违,尊卑之不可废。只有如此,大元帅在号令三军之时,方能如臂使指,遵令而行。” 宗泽急道:“大元帅,万万不可,杀了岳飞一人是小,失了军心是大。兵马未动,先斩大将,若是杀了岳飞,军中上下必定猜忌四起,到时军心分崩离析,还如何退得鞑虏,如何保得皇上安危?请大元帅三思。” 其余众将也齐道:“请大元帅三思!” 赵构思虑再三,眼色终是缓和下来,他摆手道:“罢了,眼下正值大宋危难之时,正是用人之际,今日便不治岳飞之罪,待其来日再戴罪立功。” 上官云、宗泽、刘浩等人都松了口气,汪、黄二人愤恨不已,黄潜善喝道:“岳飞,还不谢过大元帅的恩典么?” 岳飞只得磕头道:“岳飞谢大元帅不杀之恩。” 赵构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道:“今日正是大宋用得着各位之时,本王在此集思广益,还望各位出谋划策,想出这退敌之法。” 宗泽知赵构必定不允渡河南下,是以不敢再提此议,其余众人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不过却无人上前献策。 赵构见无人开口,又问道:“哪位大人有退敌之策?” 众人窃窃细语却无人答话,岳飞仍不死心,说道:“大元帅,发兵渡河方是正途,只要汴梁之危一解,我大军再守住黄河天险,鞑虏长途跋涉,寒冬之时粮草不济,到时自会北退。” 汪伯彦道:“金人虎狼之师,万不可与其正面交锋,以免金人引为借口不肯罢兵,绝了将来议和之望。” 黄潜善道:“发后渡河并非万全,绝不可采纳,金人既敢深入宋境,必定有所防备,万不会轻易让我大军阻了后路。以少战多更无胜算,若大军败于金人之手,罪责无人担当得起。” 岳飞争辩道:“相州距汴梁不过三百来里,只需一万精兵日夜飞驰,以迅雷之势直捣汴梁城外之鞑虏大营,完颜宗望不知我军底细,必定措手不及,何愁不能以少胜多?鞑虏南侵日久,已成疲劳之师,其孤军深入我大宋境内何止千里,他们必定心虚莫名,加之正值严冬,粮草不济,其败已成定势。我大宋男儿,哪个不恨鞑虏凶残狡诈,军中上下直欲食其肉寝其皮,自古道两军交战勇者胜,鞑虏人数虽众,奈何不占天时地利,加之军心不稳,若是两军对垒,我大军必定能胜。” 宗泽也硬着头皮说道:“岳飞之言大为有理,请大元帅采纳岳飞之言,发兵渡河,以解汴梁之危。”岳飞及十数名军中将领都齐齐跪下,齐声道:“请大元帅发兵。” 赵构仍不为所动,摇头道:“宗泽,岳飞,你们休再提此议,发兵渡河太过冒险,若无万全之策,本王定不会发兵。” 宗泽、岳飞等军中将领面面相觑,不料赵构心意已决,都只得住口不再提了。 赵构道:“你们平日也都熟读兵法,难道还想不出不条万全之策么?” 众人均现惭愧之色,但见赵构坚不发兵渡河,就连岳飞也无话可说了。 金万城清了清嗓子,他朗声道:“康王殿下,草民倒有一策,却不知可不可行。” 赵构奇道:“金掌门有何计策,请细细道来。” 金万城道:“鞑虏虽说有十多万人马在汴梁,可他们孤军直入,其后的援军大多都在河北大名府,其粮草也自燕云走水路运来。前有古人围魏救赵,今日我大军何尝不能派兵直攻大名府?大名府的金军至多不过两三万,其中不少又要担负运送粮草之责,守城的人马定不足两万。只要大元帅发兵拿下大名府,抄了鞑虏的后路,断了其运粮之道,再派军将其挡在黄河以南,完颜宗望必定着慌,只要他们派兵驰援,汴梁之危自然而解。” 赵构闻言大喜,笑道:“赛诸葛果真名不虚传,这围魏救赵的确是良策。” 黄潜善点头赞道:“若是攻打大名府,一来不用与金军主力正面交锋,可保不败。二来抄其后路,完颜宗望必定慌乱,汴梁之危同样可解,远胜发兵渡河南下之策。 宗泽并不认同,道:“此计虽说可行,但鞑虏何尝不知大名府乃重中之重,加之数万人马东移,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鞑虏必定严加防范。他日若攻不下大名府,汴梁那边完颜宗望势必大举攻城,皇上将更加凶险。” 金万城笑道:“这有何难,另发兵万人佯装渡河,作势欲攻汴梁,鞑子定不料我大宋主力直扑大名府。到时非但汴梁之危可解,说不定还可让鞑子有来无回,让他们尽都葬身于我大宋境内。” 黄潜善大喜道:“大元帅,此计甚善,必定可行。金人见我大军南下,说不定还会自大名府派兵驰援,到时便成空城一座,何愁断不了金人的退路。” 汪伯彦拍掌笑道:“金掌门之计果真一石二鸟之策,既可解汴梁之危,又能将金军退路截断,我大军以多敌少必定可胜。宋金两国既不需大动干戈,我大宋又不负仁善之名,便是日后议和,金人也理亏心虚,必定不敢谋求过甚。大元帅,攻打大名府正是万全之策,不若立即发兵。” 上官云摇头道:“在下虽不会行军打仗,可也觉此计并非良策。金人早已派人施计谋要破汴梁,那郭京作法之时,既不让人看,又要大开城门,只怕还未将大名府拿下,汴梁便已破城。到时皇上、朝中大臣尽在金人手中,大宋无主,天下必将大乱,各州府也将各自为政,金人那时再趁机攻宋,更是易如反掌。他们只需暂时舍弃大名府,却能换得大宋整个天下,何乐而不为?” ------------ 195 志得气盈鬼胎现 15 岳飞也说道:“草原之人向无城池之念,他们历来都是转战南北,劫掠一番便逃之夭夭。如今他们围了汴梁,一来是要擒住皇上,致我大宋国无君主,方便其到处劫掠,二来便是贪图汴梁城中的金玉珠宝。我们若是派军攻下大名府,他们挥军或往南或往北均无不可,反正一路烧杀抢掠,何处不能停留?说他们自汴梁派军救援,这更是无稽之谈,大元帅,此计决不可行。” 柯青神喝道:“黄口小儿,也知军机要务么?老夫认为,金掌门此计大是可行,请大元帅即日发兵。” 黄潜善道:“数百年前,有谁相信草原上的契丹人会修建城池,结果契丹非但筑了一个上京,还立中京、南京、西京、东京数城,更据城池多番侵我大宋。金人的铁骑来往如风,若只打算劫掠一番,定不会在大名府派驻数万人马,必会驰骋各地掠夺财物。无论契丹也好,女真也罢,均是贪图我中原物产丰茂,方才南侵。他们恨不能夺我城池,占我宋地,如今他们既已得了大名府等数城,断不会白白弃城。只要断了汴梁那十多万金军的后路,完颜宗望必定分兵来夺大名府,到时不需我大军渡河南下,在他们渡河之时便可一举歼之。岳飞,你们休得信口开河,误我大宋破敌良机。” 汪伯彦道:“大元帅,事不宜迟,不若即日发兵,以便早日破敌。” 赵构点头道:“便依金掌门之策,向东攻取大名府,众位休得再议。各将听令:宗泽,本元帅命你率一万兵马南趋滑州,大张旗鼓,以作驰援汴梁之疑兵,记住切不可渡河作战,只许截住金军退路,违令渡河者斩。汪伯彦,黄潜善,你们率其余五万兵马,卷甲衔枚疾驰大名府,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破城之后便据城死守,制住金军咽喉,绝不让金军一人逃脱。” 汪伯彦与黄潜善闻言大喜,赶紧跪下领命,宗泽也只得遵旨而行。岳飞与上官云虽说大不赞同,但他们哪里能够让赵构改了主意,也只有任其为之。 金万城拱手道:“金某虽是一介草民,但事关天下苍生,也愿为大宋效力,中原武林群雄及金城派弟子任大元帅调遣。” 赵构喜不自胜,道:“能得金掌门献策,本王甚是宽慰,有众位英雄相助,更是如虎添翼。金掌门便率众英雄随我大军攻大名府罢,待退得汴梁城外的金军,本王定奏请皇兄,以令众英雄功标青史。” 金万城拱手笑道:“我等既为宋人,正当为皇上分忧解难,能得大元帅赏识,金某在此谢过。” 赵构大声道:“众将听令,命你们整治各部,今晚申时造饭,酉时立即发兵。” 众人精神大振,齐声道:“属下得令。”赵构见计议已毕,与汪、黄二人自回堂后不提。 岳飞与上官云仍回洞庭人马的营寨,岳飞乃刘浩所部,刘浩又为宗泽的前军统制,按赵构之令,岳飞需随宗泽南下佯攻汴梁。两人心事重重,出了相州府衙,郑天渡、陶天澈等正道群雄倒不与他们为难,任他们去了。 杨幺未待两人进寨,便急着问道:“岳兄弟,上官兄弟,康王可曾发兵?” 岳飞苦笑道:“倒是发了兵,可与未发兵又有何异。” 钟相奇道:“此话何解?” 上官云道:“他只派了一万人马南下,却不让渡河解汴梁之围,只让岳大哥他们佯攻。” 钟相没好气道:“那其他人马呢?难道就留在相州吃闲饭么?” 岳飞摇头道:“汪伯彦和黄潜善要率大军东去,他们欲夺回大名府,断鞑子运粮之道,绝其后路,还说甚是围魏救赵之策。” 钟相闻言怒道:“荒谬,汴梁乃是大宋命脉所在,鞑子岂会在乎区区一座大名府?汴梁之围一日不解,我大宋便一日不得安宁,若是破了城,皇上他们定然不保,到时完颜宗望以皇上的性命要胁,你我何以为战?到底是谁出了这等糊涂主意?” 上官云道:“岳大哥已冒死力争,哪知这赵构掌了兵权便不依旨行事,黄潜善和汪伯彦也极力阻止大军南下,我们也无能为力。” 岳飞叹道:“金城派金掌门自以为是良策,他哪里知晓鞑虏已在使阴谋破城,便是攻下大名府,鞑虏仍会不退兵,我们又能拿他们怎样。何况汴梁城内向来囤积有不少粮草,只要汴梁一破,鞑子的大军何需从北方运粮,便是光守着一座汴梁,就能让十多万人马数年衣食无忧了。” 宁玖儿奇道:“赛诸葛金万城向来老谋深算,他怎会想出这般糊涂的主意?真是怪事。” 岳飞摇头叹道:“金万城毕竟是江湖中人,对行伍之事又不甚了然,他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不了解草原之人的性情,若是对付西夏大理,这主意确是妙计。女真人的祖先虽说是密林中出来的猎手,可与草原上的契丹人并无二致,他们向来以劫掠为主,城池二字可有可无。只要能够烧杀抢夺,就是天边也能去得,哪有固守城池之念。” 杨幺咬牙一字一顿地道:“赵构便不派一兵一卒到汴梁么?” 上官云摇头道:“赵构严令禁止渡河,还说违令者斩,哪里还会派人到汴梁。” 杨幺勃然大怒,几欲大跳而起,他恨道:“那鸟人定是要叫皇上他们落入鞑子手中,他到时才好登基称帝,真是狼子野心,我杨老幺岂能饶他?”说着便抄起一条船桨往外冲去。 岳飞将他拉住,问道:“杨兄,你这是作甚?” 杨幺怒道:“他不发兵到汴梁,我杨老幺便反了,定要取他赵构的性命方才解恨。” 岳飞劝道:“杨兄,万万不可,你若将他杀了,便再无一人可统率大军,到时天下兵马群龙无首,正中完颜宗望等人下怀,到时不说解汴梁之危,便是整个大宋江山也难保了。” 杨幺怒不可遏,他双眼圆睁,愤然道:“我杨老幺打渔出身,还管得了他那么多,今日便是造反,也定要让他赵构发兵方可。” 钟相喝道:“老幺,你又犯浑了,我们兄弟的性命不要紧,你不怕连累了岳兄弟么?若非遇着岳兄弟,我们这帮兄弟当年要么都战死,要么还在洞庭湖上以打渔劫掠为生,岂能如今日这般纵横沙场?岳兄弟一心抗金保宋,为我大宋呕心呖血,你岂可逞一时之快,致岳兄弟身家性命于不顾?你倒是泄了愤,要是人家以谋反之罪算起帐来,洞庭九十九水寨数万老少都得给你陪葬不说,便是岳兄弟这般勇冠三军的干城之将,也要白白丢了性命。” 杨幺被钟相一通喝斥,只觉羞愧难当,他虽是消了气,却仍是恨恨不平道:“终有一日,我杨老幺要让他赵构好看。” 钟相沉吟一阵,道:“岳兄弟,就算他赵构不发兵马,我洞庭水寨倒还有五六千弟兄,虽不尽是精壮之人,但要与鞑子厮杀倒还不在话下。水寨附近百里范围还有不少乡勇,这些人都是成仁取义的汉子,我二人晓之以理,他们必定北上助宋抗金。这里三百来号人尽都交与你,我与老幺立即动身回水寨禀明寨主,定会将那几千弟兄尽数带来,加之各地乡勇,定有不下万人。到时直杀汴梁,我水寨人马均习得武功,向来以一当三,何愁解不了汴梁之危。” 岳飞闻言大喜道:“若能得水寨人马相助,又何惧完颜宗望麾下的金军。” 上官云仍是愁道:“只怕这一来一回会耽误不少时间,辛坎和郭京两个奸人最近几天必定会出城作法,到时金军便会趁机破城。” 岳飞点了点头,说道:“不若这般,上官兄弟,你与宁姑娘回汴梁,想方设法阻止郭京作法,也许能拖延些时日。钟兄,杨兄,你们也立即动身,务必尽快将人马带到汴梁,水寨大军一到,便立即向鞑虏进逼,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带着这里的三百人马悄悄渡河,誓与鞑子决一死战。” 四人领命,当日便南下渡河,花了一天多时间,到了汴梁城外,此时天色已晚。上官云、宁玖儿与钟相杨幺在此分道扬镳,钟杨两人南下到洞庭湖搬兵,上官云两人则夜色,觅机进了汴梁城。 ------------ 第三卷 ------------ 196 城破身死恶滔天 01 上官云和宁玖儿趁夜绕过金人的哨探,好不容易进得汴梁城内,两人打算先与张叔夜见上一面,让其知晓相州局势,便向城南而来。到了南熏门下,就见张叔夜刚刚在城外大战而归,数日不见,他更显疲惫之态。 张叔夜见着上官云与宁玖儿两人,加之援兵未至,已是猜出数分,但他仍是问道:“小兄弟,莫非康王未发援兵?” 上官云摇头道:“康王听信人言,要发兵至大名府,以围魏救赵之计退敌。” 张叔夜惊道:“大名府固若金汤,鞑虏若据城死守,哪那么容易攻得下。何况鞑子定不会在乎区区一座大名府,完颜宗望眼看便取汴梁,他断不会分兵驰援,这如何围魏救赵?相州有不少精通战阵兵法的猛将良才,难道没人陈晓其中厉害么?” 上官云摇头叹息,道:“宗泽宗大人和岳大哥据理力争,怎奈康王已下定主意,他们也无可奈何。” 张叔夜闻言老泪纵横,他仰天长叹道:“康王误我大宋,何其愚昧,莫非是老天要亡我大宋,老夫何以救之?”这话一说完,张叔夜就险些站不住了,上官云赶紧扶住。 上官云心中也觉悲苦,劝道:“张大人,岳大哥已派人到洞庭水寨搬救兵,过不了多久,钟相杨幺便能赶到汴梁。” 张叔夜愁容满面,苦道:“本将已得军令,郭京明日就要上城楼作法,宋军不得出城应战,还命本将随孙傅到城楼观看。到那时城门大开,鞑子必定会趁机攻城,洞庭水寨便是人马再多,已是赶不及了。” 上官云闻言大惊,问道:“他们何以这么快?布阵那七千多人一时之间怎能凑齐?” 张叔夜气得浑身颤抖,恨道:“那奸贼郭京所募,皆属汴梁市井无赖之徒,重赏之下,人人踊跃,便是再多些人,只怕他也凑得齐。” 宁玖儿问道:“张大人怎不劝劝皇上?” 这话问得有些无礼,可张叔夜却未放心上,他摇头苦笑道:“本将前日已经进言,让郭京先试试那六甲法,若是有效再行重用,却被孙傅严词驳斥,皇上也欲降罪。如今他们一心想借郭京退敌,对其法术深信不疑,根本听不进去。唉,皇命难违,老夫也有心无力。” 上官云怒上心来,恨道:“唯今之计,除了将郭京一刀杀了,再无其他办法。” 辛坎和郭京乃是钦宗的座上之宾,钦宗又对两人深信不疑,此举已属谋反,是为大逆不道之行径,若让人抓住口实,必定诛连九族。但此时此刻,眼见金人已将破城,又无救兵前来,张叔夜虽忠于大宋,权宜之下,心中也大是赞同。 张叔夜沉吟一阵,说道:“如能除得辛坎和郭京,鞑子的计谋不攻自破,完颜宗望必得再另设法攻城,汴梁之危当缓得一时。不过辛、郭二人设诡计破城,他们必定心虚,暗中定带得不少随从。皇上深信其术,定会派人护其周全,皇宫中守卫更是数以千计,恐怕此事难以得手。” 宁玖儿也说道:“上官大哥,辛坎和郭京既敢来汴梁作祟,必定早有防备。若谷长老他们在此,打起来定不吃亏,可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要杀他们并非易事。” 上官云也知晓此事大是不易,但时间紧迫,援军一时无法前来,钦宗他们又听不进劝,只有招行险着,他决心已定,道:“辛坎暗施计谋,他怕被人识破身份,必定不敢大张旗鼓地带随从进宫,更不会让宫中护卫长伴左右。我们只需守在皇宫外,待他二人出来之时,突然暴起杀人,不定还有三分胜算。若是再缓得一缓,他们明日一旦作法,汴梁就会破城,到时便来不及了。” 此乃实情,若不冒险,已无法阻止辛坎与郭京,宁玖儿点头道:“如今已无他法,只得先试试了。” 张叔夜闻言默然,过了一刻才毅然道:“此事固非我等所愿,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便是皇上认定本将谋反,本将也顾不得了。便是拼得一家性命,只要能救皇上于危难之中,本将又何惧哉!老夫舍却一生声名,与两位一同前去除奸,定要将辛坎与郭京那两个妖人的人头拿下。” 上官云却不愿其与自己一同冒险,劝道:“张大人,汴梁形势甚危,除大人外,城中再无良将,全仰仗大人死守城门,若是大人有甚闪失,城中黎民必定遭殃。突袭刺杀不似沙场作战,并非以人多取胜,而是出其不意,一击毙命。辛坎武功虽高,在下与他对上倒还有几分胜算;看那郭京的模样,定然沉湎酒色,不像有多高的功夫,有宁姑娘相助已绰然有余。” 宁玖儿也劝道:“大人身系守城重担,一刻也脱身不得,更不可无端端以身冒险,以免误了守城大事。请张大人仍然守住城门,万一我们失手,也不致立时丢了汴梁。” 张叔夜见他二人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强求。 上官云与宁玖儿来到内城,只见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金人早已围了汴梁,这些百姓也无法逃出去,只能留在城中担惊受怕。看到城中百姓受战乱之苦,又将流离颠沛,上官云对辛坎更生恨意,直欲将其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 两人来到皇宫外,自一无人处攀上宫墙,探头进去,就见宫中禁卫森严,相较前几日已增加了不少守卫,看这样子,定是前几天上官云在紫辰殿大闹之缘故。两人不敢打草惊蛇,又悄悄回到大街上,远远守在西角楼下,打算在此伺机而动。此时天色已晚,上官云与宁玖儿隐在暗处,两双都眼睛都紧盯着宫门方向,等了半个来时辰,终见有两人出得宫来,借着城门处的灯火,上官云认出正是辛坎与郭京。 辛坎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其脸上表情,但见他挺胸叠肚,昂首阔步,一副意气风发之态,想必其心中定然甚为得意。郭京装出一副超然绝俗的模样,自以为飘飘欲仙,却更显猥琐。他们一前一后,自右掖门出了皇宫,二人出了宫门并不急于走远。辛坎伸手到嘴边,吁吁打了数声呼哨,声音刚落下,就听宫外四处也有人回应,看来正是辛坎带来的随从,听声音离此处有不下两里远。 ------------ 197 城破身死恶滔天 02 此时机不可失,上官云拔剑出鞘,拉着宁玖儿展开轻功往宫门赶去。两人速度奇快,那些百姓只觉人影一晃,微微一股寒风拂过脸颊,哪里还看得清人。胆小些的都以为眼花见鬼,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不住哆嗦,两手合什向天地乱拜,口中也念着阿弥陀佛、太上老祖等语。 辛坎武功不弱,上官云还在数丈外,便认出来人是敌非友,辛坎轻斥道:“甚么人?”嘴上说着,手脚却也不慢,他一边抽出长剑,一边略略后退,无形之中已将郭京挡在自己身前。 上官云并不打话,奔到两人近前也毫不停步,他越过两人,堵住进宫的去路,宁玖儿也堵在大街上。宫门边的守卫见来人凶恶,哪里还敢上前,他们忙不迭地关上宫门,生怕惹火烧身。 欲破金人奸谋,必得先除郭京,上官云大喝着高高跃起,挥剑就向郭京斩去,他誓要致郭京于死地,出手极其狠辣。这一招有如开天辟地,便是武林高手也不敢小觑,加之碧落剑法又极为精妙,哪怕辛坎要救,也是来不及了。 辛坎不意上官云身法如此之快,忙引剑诀急挑上官云下三路,但上官云出招之时已刻意防备敌手的攻势,是以理也未理,仍是一心斩郭京于剑下。 此时三人相距不近不远,上官云的赤血剑剑尖刚好能斩到郭京,不致让郭京走脱的同时,辛坎也休想刺到上官云的身上。虽说仅有分毫之差,转瞬之间想要逾越这一分一毫,却是绝无可能,便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恐怕也无能为力。 眼见郭京就要被斩于剑下,上官云心中窃喜,却不料郭京虽长得猥琐,武功却是不弱。虽说情势危急,郭京并不慌乱,他侧滑一步就让了开来,紧接着左手自腰中抽出一柄尺来长的短刀,刷刷刷对着上官云连斩三刀。郭京的刀法精妙,使得极其纯熟,他一刀紧跟一刀,不留丝毫间隙,将头顶胸前护得滴水不进,其刀法之快,实难想像。 上官云只道这一剑必定将郭京这妖人斩为两半,哪料郭京还身具高强功夫,看其使出的这几刀,其武功之高居然不比自己弱上多少。上官云虽则惊讶,却未乱了手脚,他仗着手中赤血剑厉害,紧上前半步,手腕略略翻转,又是一剑挑去。 叮的一声,郭京的短刀被削去了刀尖,赤血剑去势不减,直向着郭京胸口扫去,一旦得手,郭京定会毙命当场。上官云一心斩杀郭京,这一招既出,便再无后顾之理,哪怕杀了郭京,也来不及回手再出第二招,必将被辛坎制住,到时只有听天由命,看自己的造化了。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官云一心毙敌,辛坎也一心取他性命,加之上官云无力顾及自己。趁着上官云与郭京过招的当口,辛坎前跨两步,长剑横扫,斩向上官云腰腹,那剑尖哧哧哧响声不绝,招式已是极快。 见上官云遇险,宁玖儿吓得花容失色,她尖叫着急奔上前,手中毒蛇同时出手,哧溜一声就窜向辛坎。辛坎不敢怠慢,听见声音,反手抖出剑花,将那小蛇绞成一片血泥。 赤血剑距郭京胸口仅有数寸,眼看便要丧命,郭京直吓得脸色苍白。孰料上官云听见宁玖儿的尖叫,还以为宁玖儿遇险,竟在这紧要关头分了心,忙转头察看,赤血剑的去势也缓了数分。郭京武功不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身让过,赤血剑紧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去了,只将他的衣裳挑得破开。 辛坎本快伤了上官云,却让宁玖儿坏了事,不由恼怒非常,他扑上前来,刷刷刷连出数剑。宁玖儿的武功怎能与辛坎相比,她不敢与其相斗,忙后退数步,只在数尺外不时作势扔蛇,以盼牵制辛坎。 上官云见宁玖儿无事,终于放下心来,他捡了一条性命,也让郭京逃出了鬼门关。他不愿放过郭京这奸人,赤血剑抖开剑花,又向郭京挑去。 郭京并不丢开断刀,他的招式连绵不绝,尽往上官云身上斩来,他已知上官云手持宝剑,再不敢与其刀剑相击。他的武功高强,临敌经验更是丰富,刀法极其厉害,数招之内竟将上官云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辛坎与宁玖儿斗了几招,他武功虽高,怎奈轻功不及宁玖儿厉害,一时间拿宁玖儿无可奈何。他舍了宁玖儿,长剑反挑,又向上官云攻来。 上官云方才失手,心中难免懊悔,郭京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此时又要留意辛坎的长剑,未过几招,他便尽落下风。 郭京手中的短刀使得呼呼生风,慢慢将上官云逼到辛坎身前,辛坎哪会借失良机,哧的一剑刺向上官云后颈,上官云听得风声,赶紧偏头让过。辛坎手腕轻翻,改刺为削,仍是向上官云颈中攻来。郭京紧逼上前,刷刷两刀向上官云胸前急斩,令上官云再无退路。 上官云挥掌推向郭京右肩,长剑反刺,直指辛坎胸腹,欲与辛坎以命搏命。若是辛坎再不拆招,便是斩掉上官云颈上人头,他自己恐怕也会被刺中胸口,哪怕不死也定会重伤难治。上官云这一招使出,已是将自己性命置于不顾,哪怕自己身死,也要让辛坎与已陪葬。 宁玖儿见状大惊,她扑上前来,将手中仅剩的一条小蛇扔向辛坎,又惊呼道:“上官大哥……” 辛坎不料上官云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惊得背上冷汗直冒,他上身后仰,让过上官云的赤血剑,这才连退数步。辛坎化险为夷,嘿嘿冷笑道:“上官云,你这魔头,想坏我大事,可不是这般容易。” 宁玖儿武功相较低了许多,手上已无毒蛇助战,如今已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远远退到一旁,免得助战不成反成累赘。 上官云以险招破了辛坎与郭京的联手一击,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心口不禁怦怦直跳。他挥剑前斩,要将郭京逼退,不料辛坎刚避过险境,却不给他半点喘息时机,又是一剑刺来。上官云急跨半步,让过这一剑,郭京这时又是一刀斩向他的左臂,上官云缩臂让开,赤血剑却斩了个空。这一来不免失了先手,第二剑还未使出,便被郭京斩来的快刀逼得连连后退,幸得仗着轻功厉害,否则非死即伤,但要回手却是不能。 ------------ 198 城破身死恶滔天 03 郭京的短刀正斩得兴起,辛坎也在上官云身后挺剑攻来,平平一招直刺上官云左肋,他一边出招,一边嘿嘿冷笑:“上官云,上次你逃走也就罢了,今日你自己来送死,可怪不得我们。” 上官云展轻功侧退让开,避过辛坎这一剑,又一掌拍向郭京右胸,将其逼退一步,这才腾出手使出剑招,刷的一剑以削字诀轻飘飘斩向两人脖颈。 郭京识得厉害,他自知不敌,忙后退两步避过。辛坎仗着剑法高明,却是上身微侧,手腕一翻,剑尖急转直下,扫向上官云大腿。 这一剑变招诡异之极,上官云险些中招,还好碧落剑法极是精妙,上官云长剑一荡,将辛坎这一剑挡开了。紧接着上官云手腕侧翻,将赤血剑的利刃直向辛坎的长剑削去,要将辛坎的宝剑斩断。辛坎知晓赤血剑乃是利刃宝剑,不敢让双剑相交,手臂一抬便让了过去,跟着又是一剑刺向上官云咽喉。 三人你来我往,仅仅斗了数十招便知敌手的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他们都不敢大意。辛坎和郭京倒还好,毕竟以二敌一,上官云却只是仗着剑法和宝剑厉害,这才保一时不败。宁玖儿在旁看得心惊胆颤,可她的武功不及三人,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上官云与辛坎郭京拆了数十招,只觉辛坎的剑招与金城三杰一样诡异,他心知有异,喝道:“你用的金城派剑法?!你到底是谁?” 辛坎嘿嘿冷笑却不答话,只与郭京步步紧逼,狠辣招式尽往上官云身上使来。他剑走偏锋,一剑紧似一剑,刺向上官云咽喉及双眼等处,其剑招诡异,身形也极其飘乎,常常令人防不甚防。郭京的招式连绵不绝,他展开双臂,抡起短刀刷刷刷急斩而来,每斩一刀便将上官云逼退一步。辛郭两人联手,渐将上官云逼得毫无招架之力,上官云只得边战边退,一步步已至墙角。 上官云以一敌二,敌手的功夫与他相差无几,他被辛坎郭京两人合击,身后两尺便是宫墙,已是再无退路。上官云不敢再退,他吸气入腹,运足真气展开迷踪鬼步,双脚在宫墙上反踢,借力纵身高高跃起,挥剑直扑辛坎与郭京两人,左掌拍向郭京头顶,赤血剑直指向辛坎双眼。 辛坎刷地后滑数尺,上身略略后仰,避过快要扫到眼前的赤血剑,他手上利剑舞出剑花,转瞬间变了四五招,哧哧哧点向上官云胸口、腰腹数处要害。 郭京个头不高,他只需屈膝蹲身,就堪堪避过上官云的掌风,无尖的短刀刷的一下斜斩而去,若是斩上,上官云双脚必定不保。 上官云人在半空,上身脚下均被制住,眼看就要命丧黄泉,宁玖儿在旁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也亏得碧落剑法精妙绝伦,其剑招虽说简单,但一将使出却极为厉害。上官云使出搅字诀,用玄色的赤血剑舞出一片黑影,非但不避辛坎的狠辣招式,反而逆势而上,要将辛坎的利剑绞断。与此同时,他双脚紧收,左右两腿再以迷踪鬼步的步法一前一后猛地蹬出,向郭京头上反踏过去,要与郭京两败俱伤。 郭京刚才那一下斩得狠,万不料上官云如此出招,加之上官云深得迷踪鬼步的精髓,此时使出来已是极快,郭京想要换招已来不及。他不敢让上官云踢中自己,赶紧上身侧倾就地一滚,将上官云的两脚避过。 辛坎晓得赤血剑削铁如泥,哪会与其双剑相交,他长臂回收,手腕下翻,又改而攻向上官云的大腿。 上官云为破郭京的狠招,双腿刚刚踢出,一时收不回来。他又行险招,根本不管辛坎斩来的利剑,赤血剑改搅为挑,指向辛坎胸口,又要与其两败俱伤。 辛坎本以为这一剑十拿九稳,上官云必定无法化解,哪知上官云避也不避,挑向他的胸口。若是他这一剑下去,上官云固然重伤不治,便是一时不死,郭京也会将其解决。但辛坎也定避不开上官云这一剑,哪怕能重伤上官云,但以赤血剑削铁如泥的威力,要在辛坎身上刺个窟窿简直易如反掌。辛坎不愿冒险,脚下毫不迟疑,轻轻侧滑一步,绕到上官云身侧,长剑前伸,只等上官云落地,就要削向上官云后背。郭京也反手一刀急向上官云双腿横斩,如此一来,上官云又是无法避让。 上官云兵行险着,他缩腿伸臂,将赤血剑平平前压,此时郭京的断刀恰好横斩而来,当的一声,赤血剑的剑身在郭京的断刀上轻轻一荡,上官云借力凌空翻腾而起,在半空倒转一圈,已避过辛坎的长剑,又退到墙边去了。 郭京被上官云手中的宝剑一压,踉踉跄跄往前扑了两步,幸好辛坎在旁以狠招逼迫,上官云需得自保,否则定会一剑将其斩为两段。郭京老羞成怒,挥刀急跨上前,与辛坎一左一右,将上官云堵在墙边,一刀一剑狠辣无比,誓要取上官云性命。 三人在墙边直斗了半柱香的时间,虽说上官云仍在力战,可他身上多处负伤,想要逃走已是绝无可能。大街上终于来了七八名蒙面之人,辛坎见着来人,大叫道:“将他拿下,抓活的。”说着便与郭京退了开来。那几名蒙面人跨上前来,将上官云团团围住,一个个早已抽出利剑,发声喊便往上官云身上招呼。 上官云力战多时,此时已极其疲累,他见辛坎的援手到来,只觉苦不堪言。他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欺身上前,使出碧落剑法中的粘字诀,直向这些蒙面人的利剑迎去,欲将这些人的利剑尽数斩断。 辛坎在旁看见,喝道:“他的宝剑削铁如泥,千万小心!” 那些蒙面人闻言急忙换招,但上官云的剑法已算小成,就听叮叮当当几声,还是被他削断三柄宝剑。其余几人变得招式,又向上官云身上急刺,他们的功夫不弱辛坎,上官云哪里还是敌手,数十招过后,上官云虽杀得一人,终是被几人生擒。 ------------ 199 城破身死恶滔天 04 上官云落入敌手,自知再无活路,急道:“宁姑娘,你快走。” 宁玖儿自知不敌,先前已退到老远,此时闻言便逃,两名蒙面人自去追赶。 辛坎走上前来,夺下上官云手中的赤血剑,他将赤血剑在手上掂了掂,又仔细看了一遍,大笑道:“果真是绝世神剑,便是铁剑山庄的玄铁剑也不一定比得上。” 上官云与辛坎打了这么久,早已察觉他的剑法与金城三杰的招式极为相似,应是金城派剑法无疑,便喝道:“辛坎,你是金城派之人?” 辛坎冷笑道:“若说我是金城派之人也无不可,不过金城派中,早无我辛坎的名姓。” 上官云恍然道:“原来你是金城派的叛徒。” 辛坎哈哈哈大笑一阵,道:“叛徒?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上官云闻言疑惑不解,问道:“你到底何人?我已落在你的手上,你现在还遮遮掩掩,算甚么英雄?” 辛坎嗤笑道:“英雄?自古以来,所谓成王败寇,依我看,你现在倒不怎么英雄!”说完他又大笑起来。 上官云问道:“你将莹莹怎样了?” 辛坎止住大笑,冷哼道:“那丫头嘴犟,当然会吃些苦头,不过你放心,她还未死。” 上官云恨得咬牙切齿,又问道:“铁剑山庄一案也是你们所为?” 辛坎嘿嘿笑道:“他萧剑想要误我大事,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上官云闻言对之恨入骨髓,咬牙怒道:“辛坎,你丧尽天良,灭人满门,真是人神共愤,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辛坎大笑道:“哈哈哈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历朝历代为了权势二字而死的人何曾少过?上官云,你几次三番欲坏我大事,按说已不能饶你性命。可我也非量小之人,只要你老老实实将碧落剑法的口诀说出来,我便放你离开,还让你与萧莹莹那小丫头双宿双飞。” 上官云冷声道:“辛坎,你这奸贼品性邪恶,作恶多端,休想从我嘴中得到半句口诀。” 辛坎将赤血剑抵在上官云咽喉上,轻笑道:“你这歪魔邪道,竟然敢说我品性邪恶,嘿嘿嘿,我就让你看看甚么叫作恶多端,莫非你不怕我对萧莹莹怎样么?” 上官云闻言惊惧不已,心中也一阵剧痛,他瞪大双眼,咬牙恨道:“你……你敢!若你敢对莹莹作出甚么无礼之举,我上官云绝不饶你!” 辛坎嘿嘿冷笑,用赤血剑轻轻一挑,将上官云几丝头发挑断,说道:“刚才不是你说我作恶多端么?我有甚么不敢?你莫忘了,你自己都还在我手中,若你将口诀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官云恨不能生食其肉,但此时已成刀下鱼肉,又无他法可想,只得咬牙实说道:“这套剑法并无口诀。” 辛坎哪里肯信,他冷哼道:“上官云,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原来你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你可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的。” 上官云急道:“这剑法真无口诀,你放了莹莹,我将碧落赋神功秘笈说与你听。” 辛坎大笑道:“神功秘笈我早已得手,还用得着你说给我听?” 上官云这才想起那些兽皮被萧莹莹带在身上,定已落入辛坎手中,他不愿见萧莹莹受到**,只好求得一死,道:“辛坎,你不如杀了我,无论如何,你休想得到剑法口诀。” 辛坎大笑道:“想死还不简单?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定会让你亲眼看着萧莹莹受尽折磨,哈哈哈哈……” 上官云勃然大怒,他挣扎着要冲上前去,想与辛坎拼命,几名蒙面人几下将他按在地上,哪里还能动得分毫。上官云几欲发狂,怒吼道:“辛坎,你坏事做绝,老天岂能容你?” 辛坎仰天大笑道:“我便是坏事做绝,你又能如何?将来这天下都是我的,我还怕甚老天?你不是在乎那萧莹莹么,我便要让你看看,甚么才叫坏事做绝,哈哈哈哈……” 上官云不欲再听辛坎的半点声音,但手脚都已被人按住,只得等死一般咬牙闭目。 辛坎正大笑着,便听远处一人道:“真是大言不惭,是谁敢这么张狂?竟敢说天下都是你的?本座今天倒要领教一番。”话音刚落下,那人便到了众人近前,原来是南宫破。 上官云早听出南宫破的声音,睁眼一看果真如此,叫道:“南宫破,你若还想要碧落赋神功秘笈,就快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南宫破笑道:“上官云,你这小子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会被人按在地下?”他走到上官云面前,道:“若想本座帮你,你便开口好好求我,说不定本座念在当日情份上,就会助你一臂之力。” 上官云不愿失了骨气二字,恨道:“南宫破,谁要你帮我?你不是想要碧落赋神功秘笈么?问这些人要便是。” 南宫破大笑道:“你这小子是被人打傻了还是装糊涂?这话不是自欺欺人么?明明是你身具碧落赋神功,本座怎会向这些人要?你真当我南宫破是好骗的么?哈哈哈哈……” 辛坎本不认得南宫破,听得两人言语,已知其为天魔教前教主,虽见其武功高强,但他与这些蒙面人武功都不弱,便也不放在眼中,辛坎喝道:“南宫破,既然你不是上官云的朋友,今日就休要多管闲事,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南宫破嘿嘿嘿干笑几声,打量了辛坎两眼,又说道:“口气倒不小,你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敢与本座这么说话,看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只怕也是无能之辈。你不要本座多管闲事,本座就偏要救他一救,你有何能耐,尽管拿出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本座。” 辛坎怒喝道:“南宫破,你自己活得不耐烦,可怪不得别人,找死!”说着就一剑刺向南宫破,这一剑之迅速,比之当年金万城也不弱上半分,破空声中,转瞬就到南宫破眼前,剑到人前,他最后那个“死”字才刚刚说出口。 ------------ 200 城破身死恶滔天 05 南宫破与其近在咫尺,这一剑大出他的意料,他万不料辛坎说打就打,话还未说完便迅急不比地刺来一剑。若是换作他人,定将血溅当场,可南宫破的功夫早已出神入化,远非当世英雄可及,一般人更是想都不敢想有人能将功夫练到如此地步。他看着赤血剑的乌光,便已认了出这绝世神剑,当下并不硬碰,双脚往后一滑,在千钧一发之际退出丈许,南宫破笑道:“莫以为你戴着面具,本座便看不出来你这是金城派剑法,当年金万城的功夫何其了得,不想今日他门下弟子居然与偷鸡摸狗之徒无异。” 辛坎刚刚趁人不备突施杀手,是为江湖英雄所不齿之行径,这一招让南宫破轻而易举化解不说,还被其取笑一番,他不禁又恼又恨,却又惊惧莫名。辛坎一剑不中,又扑上前来,仗着手中削铁如泥的神剑,要与南宫破斗个你死我活。他的武功果真厉害,招式尽得金城派剑法的精髓,就见赤血剑被他舞出大片剑影,剑影中又透出缕缕玄色的剑芒,辛坎将真气灌入赤血剑中,以气驭剑,直向南宫破上半身攻去。 南宫破功参造化,已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哪里是一般高手比得上的。他舞动双臂,幻出一片掌影,已是快到极致,哪怕赤血剑削铁如泥他也不避分毫,径向辛坎迎来。 赤血剑刚一进入南宫破的掌影之内,便听嗤嗤嗤几声,赤血剑上的真气便尽被化解。紧接着南宫破胸腹中发出如龙鸣般的吼声,他双掌猛地一顿,便以真气将赤血剑凌空制住。辛坎空握绝世神剑,再无法使出半式,只见赤血剑在辛坎手中不停轻颤,空中也传来嗡嗡的剑鸣之音。 辛坎还想将剑抽出,但哪里还抽得动分毫,若是普通宝剑,必定已被南宫破震成数段了。 南宫破数招之间制住辛坎,他不免得意,嘿嘿笑道:“就凭你这几招似是而非的金城派剑法,也想与本座过招?还是叫金万城亲自来罢。”说完双掌就往回一收,辛坎哪里还握得住,嗖的一下,赤血剑就自其掌心脱出,直往南宫破面门飞去。南宫破双掌在空中一绕,赤血剑在空中嗡嗡轻鸣,虽是凌空飞来,却如在南宫破手中一般,呼地一下倒转过来。他伸手将赤血剑抓在手中,笑道:“本座便让你看看,甚么才叫真正的剑法。” 郭京在旁早欲上前帮忙,但南宫破与辛坎斗这几招已快到极致,他也有心无力,直到这时他才一刀斩向南宫破胸前。另有四名蒙面人见到辛坎被南宫破夺了宝剑,也纵身上前各展绝学,都往南宫破身上攻去。辛坎被夺了神剑,能捡得性命已是万幸,赶紧退回去了。 南宫破手握赤血剑,使出江湖上常见的一套七星剑法来,虽说招式算不得精妙,但他内力深厚无比,武功已入化境,只见赤血剑剑芒大盛,那些如鲜血般的赤色斑点更显妖异,居然发出一片红光。 他一指弹出,当的一声将郭京手中的断刀弹飞,郭京就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掌般嘭的飞起,直摔到七八丈远,还好南宫破是弹在断刀上,否则郭京不是筋断便要骨折。南宫破见四名蒙面人迎面扑来,轻轻一剑顺手斩下,竟势若天崩地裂一般,真个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出招之时却又毫无声息,便是金万城与之相比也差了些许。 当先那一名蒙面人避都未避一下,就被南宫破一剑劈成两半,直待南宫破收了剑,那人身上才流出血来,他似是不相信自己已被人杀了,两只眼珠转动,还往身上看了一眼,接着又死死瞪着南宫破,最后才哗啦啦一声,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其余三人见这阵仗,哪里还敢上前,转身就要逃走,南宫破前跨一步,又是一剑横斩,将一人拦腰斩断,这人往前奔了七八步,上半截身子才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但他却未立即死去,而是哀嚎着用双臂向前爬,南宫破奔上前又是一剑,将其脑袋切成两半,终是结果了他的性命。 辛坎见状惊叫道:“一起上,杀……杀了他……”还剩下的四名蒙面人不敢有违,又都冲上前来,辛坎与郭京却趁机逃了。 南宫破杀得性起,也不追赶辛坎与郭京,他自原地纵身腾跃而起,哧哧哧哧凌空连出四剑,瞬间就将那四名蒙面人手中宝剑削断。南宫破落在四人身后,收剑挥掌,嘭嘭嘭嘭一个一掌,将四人的脑袋都拍得稀烂。 上官云刚从地上爬起身来,还未来得及逃走,南宫破就将六名蒙面人尽数杀了。他见南宫破下手如此残忍,说道:“南宫破,你的武功高出他们许多,他们的剑已被你削断,再无法与你为敌,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你如此滥杀,也难怪江湖中都称天魔教为歪魔邪道。” 南宫破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又不是大姑娘家,怎的这么心软?他们要取你的性命,本座帮了你,你不谢本座救你之恩,竟然还数落起本座来。莫非几天不见,你连这点帐也算不清了?再说这些人,哪个不该死?何需你来充好人。” 上官云不愿与其争辩,他知其不会放过自己,问道:“你想要怎样?” 南宫破嘿嘿笑道:“只要你将天魔教教主之位还给本座,再把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本座便不取你性命,还会放你离开。” 上官云冷道:“这教主我本来就不想当,还给你便是,但碧落赋神功秘笈你却是休想。” 南宫破冷哼一声,道:“本座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休要与本座作对。如今你已落入我的手中,只要将你带回天魔教,看你交不交秘笈出来。” 上官云知其要拿谷清河等人的性命要胁自己,怒道:“南宫破,好歹你也曾是一教之主,武功在江湖中也罕逢敌手,怎可做出这等卑鄙下流之事?” [,!] ... ------------ 201 城破身死恶滔天 06 南宫破恨意难消,咬牙道:“当年本座待谷清河他们不薄,既然他们不讲人情,要将本座逼出天魔教,就休怪本座无情无义。” 上官云闻言叹道:“你的武功已经这么高了,哪里还用得着练碧落赋上的功夫,这一教之主,当不当又有甚么关系,你何必念念不忘?” 南宫破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这小子甚是狡猾,你都不让本座看一看碧落赋神功秘笈是甚么样子的,那几句口诀又那般玄奥,本座岂能信你?你可知本座如何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的?” 上官云听其话中有话,奇道:“你莫非是参详了那几句口诀?” 南宫破哈哈大笑,点头道:“本座就说你这小子狡猾,你还不承认。自练天魔功以来,本座武功日进,仅两年时间就练到第九重,但后来便再无进益。自被公孙霸关在黑牢中,本座便苦思冥想,如何能再有进益。这十来年虽说甚苦,但凭着那几句口诀,却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你还敢说碧落赋上的功夫不厉害么?” 上官云不想南宫破居然能凭几句口诀解开些许玄机,不由大为佩服其武功心智,但这人虽说不上邪恶至极,却也算不上是好人。此时自己落入其手中,也不知结果如何,想到此处他不免心中暗苦。 见其不言语,南宫破又说道:“上官云,本座晓得你轻功厉害,但本座的功夫也非浪得虚名,你休想设计逃走。只要老老实实跟本座回天魔教,一旦谷清河他们认本座做回教主,你再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本座定会放你离开。我天魔教之人,向来说一不二,本座更是金口玉言,说放你一条生路,就决不会食言。” 上官云淡然道:“你若想以我来要胁谷前辈他们,不如杀了我算了,你自己再去夺回教主便是,何必生出这么多事端?” 南宫破冷笑道:“杀了你?那本座又找谁要碧落赋神功秘笈?” 上官云实说道:“刚才那辛坎身上便有碧落赋神功秘笈,你自己不信,怪得着谁?” 南宫破当然不信,笑道:“你这小子,又来欺骗本座,还不是想让本座为你报仇么?” 上官云见其仍是不信,便扭过头去不再开口。 见其神情,南宫破摇头笑了笑,又说道:“上官云,既然今日你报仇心切,本座便成全你。不过事先说好,一旦杀了刚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就要随本座回岭南,切莫再生事端。” 上官云冷冰冰地道:“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不敢劳你大驾。” 南宫破冷笑道:“你若不依本座之言,本座便让你一辈子报不了仇,让你终生都对那小子切齿痛恨。” 上官云不以为然,道:“俗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早晚会杀了辛坎,何需急在一时,我不信你一辈子护着他。” 南宫破闻言一滞,接着又嘿嘿笑道:“本座护不住他,难道还不能将他杀了么?报仇血恨,非得手刃仇人方才大快人心,你自己杀不了他,岂不后悔恨终生?嘿嘿嘿……” 若真让南宫破杀了辛坎,萧莹莹的下落又从何打听?若因一部神功秘笈而错失萧莹莹下落,那才是得不偿失,只怕上官云要悔恨终生。他本想破了辛坎和郭京的诡计,怎奈单枪匹马杀他们不得,如今之计,不如借南宫破之手除掉那两个奸人。上官云暗暗打定主意,再不敢再与南宫破犟嘴,便说道:“南宫破,你确实想要碧落赋神功秘笈?” 南宫破听得上官云口气,知道事情已有转机,大喜道:“本座何曾说过半句假话?” 上官云叹了一口气,道:“碧落赋神功的秘笈并非不能给你,但你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南宫破笑道:“你这小子,鬼心眼还不少,说罢,甚么条件?” 上官云道:“第一,你不能以碧落赋神功秘笈上的武功为祸武林,也不可让天魔教与武林正道大战起来,更不可另传他人。” 南宫破怫然不悦,道:“你当本座像公孙霸那般意欲称霸江湖,整天没事就喜欢打打杀杀么?本座若要与中原武林为敌,试问当今天下,有谁是本座的对手?老夫一无子嗣,二无徒弟,便是想传,也无可传之人,你何需担心?” 上官云知其说的也是实情,便也不再提此事,他又说道:“刚才逃掉那两人与我有深仇大恨,我本来打算将他们杀了,哪知他们武功高强,又人多势众,结果反落到他们手中。只要你帮我将他们擒住,到时我自会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给你。” 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官云,你这小子,要本座帮忙明说便是,又何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刚才本座便说帮你报仇,你却死活不肯,现在居然又以神功秘笈来求我出手,果真可笑。” 上官云面上微红,问道:“你不愿出手?” 南宫破止住笑,道:“要杀那两个小子易如反掌,如此划算的买卖,本座当然愿做。” 上官云急道:“不可,那郭京杀了便杀了,戴面具的辛坎却需得生擒。” 南宫破不耐烦道:“那小子早晚得死,不如让本座一掌劈了省事。” 上官云一本正经道:“你若将辛坎杀死,可别怪我不给你神功秘笈。” 南宫破将上官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还这么阴险,莫非要将他折磨一番才会杀他?” 上官云摇头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落在辛坎手中,如今生死不知,怎能让他这么简单就死了。” 南宫破将信将疑,笑道:“便依你的,那两人一死一活交到你手中,换你的神功秘笈。”他将赤血剑扔给上官云,道:“走罢。” 上官云接过赤血剑,与南宫破一道朝辛坎、郭京所逃方向追去。 [,!] ... ------------ 202 城破身死恶滔天 07 两人在汴梁城中寻迹追寻,来到城西南的延庆观,就见观门虚掩,里面并无灯火。以踪迹来看,辛坎和郭京已进观去了,眼见大敌就在面前,上官云赶紧推门跨进观去。可两人将观中各处查了个遍,却再不见辛坎与郭京的踪迹,也无一个人影,连个看门的小道童也无,就似辛郭二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南宫破打趣道:“嘿嘿嘿,上官云,那两个小子莫是山精妖怪化成,依本座看,这个仇你一辈子都别想报了。” 仇人自眼前消失,上官云心情本就不佳,闻言更如火上浇油,他怒道:“南宫破,我们先前已经说好了的,若我报不了仇,你也休想得到神功秘笈。” 南宫破止住戏谑的笑脸,正色道:“他们武功虽然不弱,却绝无可能来无影去无踪,许是这道观中藏有秘道,你我再去查寻一番看看。” 上官云心道应是如此,便点头道:“辛坎设阴谋破城,眼看马到功成之际,应不会舍此良机,既然他们未藏在此处,说不定又折转回皇宫去了。” 两人又在道观中寻机关秘道,将神像供桌等物事都一一挪了开来,忙了个把时辰,并未见有何异样,上官云遍寻不见,难免有些低头丧气。 南宫破见其唉声叹气,讥道:“你这小子,当初在我天魔教的黑牢中时,也未见你如此消沉过,今日怎的如打了霜一般蔫头耷脑。想当年本座被公孙霸那小人关在黑牢之中,十来年不见天日,连翻个身也是不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从未如你这般不济。你还说甚报仇雪恨,真是白日做梦!” 上官云哪里有心思理会南宫破讥讽自己,此时萧莹莹还在辛坎手上,就怕辛坎担心夜长梦多,此番逃走后就将萧莹莹杀了。 就在上官云愁肠百结时,南宫破悄声道:“有人来了。” 上官云倾耳细听,并未察觉有任何动静,但南宫破的功夫比他高出许多,既然说有人定不会错的,又过了一阵,上官云才听到脚步声。虽则南宫破喜怒难料,可其武功的确厉害,上官云不由暗暗佩服。两人怕来人察觉,又悄悄躲到神像背后。 不多久,脚步声就在道观门口停住了,听声音似有两人,那两人并不进观,其中一人道:“周师弟,观内有外人来过,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出城。” 另一人道:“明日还要作法,他们怎地就走了,我们准备这么些时日,岂不白费了么?” 先前那人道:“定是出了甚变故,不然他们不会留暗号通知你我。” 另一人道:“若是金军大举攻城,好好一座汴梁又要如辽都上京那般毁了,实是可惜。” 那师兄叹道:“唉,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应该已在元帅大帐了,若大军开始攻城,我们也走不出去。” 另一人道:“也罢,我们仍走水路么?” 就听脚步声响,那师兄边走边说道:“除这一条路外,哪还有路可走?” 南宫破展开轻功,就如鬼魅一般,转瞬就将两人的去路挡住,上官云不甘落后,紧随其后也出了道观。 原来这两人正是刚才去追赶宁玖儿的两名蒙面人,他们见南宫破和上官云身法迅速,已知来者武功高强。两人正要拔剑,南宫破倏忽之间接连出手,再看南宫破手上,两柄长剑已被他用内力揉成了两根弯弯曲曲的铁条。两名蒙面人大骇,万不料南宫破功夫如此高强,其中一人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为难我们?” 南宫破笑道:“本座还未问你们是何人,你们倒先问起本座来了,嘿嘿,胆子还不小。” 上官云问道:“辛坎和郭京到哪里去了,你们和金城派有甚么关系?” 那两人并不开口,只是瞪着南宫破与上官云二人。 上官云狠道:“你们真不怕死么?” 其中一人道:“要杀便杀,你们休想自我们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南宫破阴森森地说道:“嘿嘿嘿,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给你们点苦头吃,你们是不会老实交待的。” 两人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淡然道:“今日二位所赐,来日必有人替我们讨还。”话刚说完,他就委顿下去,再看另一人也是如此。 南宫破抓住一人,用手一搭脉门,鄙夷道:“他们自己震断经脉,没得救了。” 上官云奇道:“这些人使的金城派功夫,与金城派有莫大的关系,其掌门金万城一心助宋抗金,却不知这些人为何会助金攻宋。” 古语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江湖中人虽一生飘泊,却不乏热衷权势之人,当年宋太祖征战天下,手下不少都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好汉,正因各路英雄相助,这才成就了他赵氏天下。今日天下大乱,自然有人趁乱而起,意欲效仿前人,开创一番霸业,博得千古威名。 南宫破纵横多年,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虽为邪道,却只醉心于武学,对这种争名夺利的行径大是瞧不上,加之金城派乃天魔教冤家对头,他更要讥讽几句:“这些名门正派,说甚行侠仗义,又有几个清心寡欲之辈,难保没几个孽根祸胎,便是他金万城管得住自己,还管得住那些门下弟子么?” 此话倒也有理,上官云点头道:“这样说来,不定便是叛出金城派的奸邪之徒,若是遇到金掌门,倒要提醒提醒他,免得被这些人污了他金城派的名声。” 南宫破一心欲得碧落赋,自然舍不得放过辛坎和郭京,他说道:“听这两人刚才所言,辛坎和郭京应该出城投奔金人去了,你若不怕死,我们便去金人的大营走一遭。” 上官云恨道:“辛坎无故囚禁我的朋友,灭她满门并嫁祸于我,又与郭京卖主求荣,公理也好,私义也罢,我上官云都饶不了他。休说金人大营,便是刀山火海,地府黄泉,我也非得将他手刃剑下不可。” ------------ 203 城破身死恶滔天 08 南宫破大笑道:“我等江湖中人,为的便是快意恩仇,你也算有种,这才像当初在黑牢中那个小子,要不然,本座岂不看错了人?哈哈哈哈……” 两人沿汴河往西,自角门子走汴河水门出了汴梁内城,又悄悄自西水门出了汴梁。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当初分两路进军汴梁,在城外会合后,就将大营扎在南薰门外不远。南宫破与上官云看准金人大旗,便各展高强功夫,绕过金兵暗哨,直往帅营而来。 离得帅营里把远近时,到处尽是精兵良将,许是因当年金人攻上京时,险被上官云夺了帅营,是以今日严加防范。饶是南宫破武功冠绝天下,上官云的轻功独步武林,仍是被数千金兵堵在外围。这数千金兵见两人功夫不低,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是挽弓搭箭,防备两人冲进帅营。 南宫破哈哈大笑道:“区区几千金兵,便想将本座拦住,不也太小看本座了。上官云,今日算你走运,让你看看本座的天魔功的厉害。”他话刚说完便冲天而起,全身上下真气鼓荡,上官云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袭来,几乎睁不开眼。 数千金兵不用号令,见状纷纷发箭,嗖嗖嗖数千张强弓尽都射出箭来,犹如漫天飞蝗。这些箭羽虽小,势道丝毫不弱,看来这些精兵所用的弓箭与平常那些兵士又有所不同,显然更加厉害。上官云拔剑在手,只要有箭飞来,便挥箭急斩,虽说这些箭羽并非主要冲他而来,他也觉难以招架。 南宫破不避不让,反而直冲箭雨而去,他手无寸兵,在百来支箭快到面前之时,以双臂绞出一阵罡风来。那些箭羽如有所避忌一般,在他身前尺许处便偏到一边去了,接着尽都碎断。原来南宫破以真气护体,这些箭羽虽说厉害,但在他这武林绝顶高手面前,却哪里伤得了人。 金兵尽都大惊失色,手上却不缓分毫,嗖嗖嗖又是数千支箭射出。南宫破不敢让箭羽及身,几步冲到了金兵眼前,再看他身上,只是被十来支箭擦伤皮肉。众金兵扔掉弓箭,刷刷刷抽出弯刀,又向南宫破冲去,要与南宫破近身肉搏。 南宫破抡起双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人群中左穿右插,所过之处一片哀嚎。这些金兵不是断手断足,就已命丧黄泉,哪里能挡得住他。便是如此,这些金兵也毫不退缩,仍是不畏生死地向前扑来,转眼之间,便有数十金兵倒下。 上官云见此惨状,难免心中不忍,他纵身追到南宫破身后,说道:“这些金兵对你而言与无武功之人何异,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怎忍心以强凌弱?” 南宫破手上略略缓了缓,笑道:“我说你这小子,看着蛮狡猾,怎的如此迂腐?便是本座不伤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我,本座杀几个人罢了,你在这充甚么好心?” 他话刚说完,便有一金兵持刀向上官云斩来,上官云略微侧身让过,挥剑便将其手中的弯刀削断。这金兵却丝毫不退,扔掉断刀又扑上前来,上官云不料这人居然不怕死,他又不愿致其死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缓得了缓,上官云就被这金兵扑倒在地,另一名金兵紧跟其后,挥刀就向上官云头上斩来。这一切来得甚快,上官云被金兵压在地上,还未缓过神来,那弯刀已斩了下来,眼看便要死在当场。 南宫破见其遇险,一脚踢来一把弯刀,噗的一声就穿过持刀那名金兵的胸膛,扑通一声,那金兵栽倒在地,手上的弯刀擦着上官云的额头扎入地上。南宫破笑道:“上官云,现在你还觉得本座不该杀他们么?” 上官云得其救了一命,加之南宫破说的确是实情,他也无法争辩,只得一掌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金兵拍晕过去。上官云刚刚站起来,又有几名金兵扑来,而南宫破也陷入重围之中。 两人拼尽全力厮杀,直到手臂酸麻,南宫破的真气也耗去不少,地上已倒下不下三百来具尸体,可金兵仍毫不畏死涌上前来。两人背靠背且战且退,可他们已陷入重围,又哪里能够脱身,两人不由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只听金人帅营中一声大喝,这些金兵就都停手后退,但个个眼中都似喷火一般直直盯着南宫破与上官云。两人也不再战,他们赶紧调整内息,又凝神察看究竟怎么回事。 自金人帅营中走出几人来,一个是满脸长须的魁梧汉子,正是金军大元帅完颜宗望,另一人身材高大,面相也极是雄壮威武,乃是金军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又有一人脸黑如漆,不是铁牛儿却又是谁?最后一人中等身材,身着玄色宽袍,正是天魔教前教主,南宫破之大敌公孙霸。 完颜宗望认出上官云,却从未见过南宫破,但他生性豪爽,哪怕被伤了这么多手下,仍是朗声笑道:“上官云,本帅果真未看错人,你年经轻轻,武功却已如此高强,真是少年英雄。”他话刚说完,南宫破便冲向前去,人还未至,掌风先到。 完颜宗翰见状大惊,急道:“公孙霸,铁牛儿,护住元帅。”公孙霸和铁牛儿哪里还用他吩咐,转眼间就迎上前去。 南宫破此时已经与公孙霸、铁牛儿交上手,他以一敌二,左右双掌同时出手。嘭嘭两声大响之后,铁牛儿被打得后退七八步,嘴角也流出血来;公孙霸退了三步,只是略略有些气喘;而南宫破仅仅左脚后踏,将地上踩出数寸深一个脚印,上身也只是微微晃了晃,三人刚一交手,高下立判。 此时南宫破与完颜宗望相距不过数尺,若他出手,完颜宗望必定性命不保。众金兵见主帅危急,赶紧围了过来,完颜宗翰也跨步上前,将完颜宗望挡在身后。 值此生死关头,完颜宗望却毫无所惧,他将完颜宗翰轻轻推开,不缓不急地道:“无妨,以这位英雄的功夫,若真要杀你我,哪里是挡得住的?!”接着他又赞道:“这位英雄好高强的功夫!恕本帅冒昧,不知英雄高姓大名?” [,!] ... ------------ 204 城破身死恶滔天 09 完颜宗翰手扶刀把,喝道:“你是何人?敢伤我大帐精兵,进而威胁元帅,果真不怕死么?”他看了看上官云,怒瞪双眼道:“上官云,你仗着武功高强,三番两次与我大金作对,早知如此,当年在应州时就不该救你性命,免得你恩将仇报。” 完颜宗望也对上官云说道:“上官云,我看你人才难得,虽说你年纪轻轻,本帅却向来敬重于你。以往之事便不提也罢,今日你到此地,难道又要阻我大军夺城么?” 南宫破不待上官云说话,讥道:“公孙霸,枉你坐了数年教主之位,今日怎的如此不济,居然做了他人的犬牙鹰爪,传到江湖上,我天魔教的颜面何存?承你数年之恩,本座无日不铭记于心,今日既然遇上了,你我便斗个胜负,分个高低如何?” 公孙霸此时已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势,他看了看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道:“今日大帅在此,不算江湖纷争,恕我不能奉陪。” 南宫破笑骂道:“嘿嘿嘿,你也是个没种的缩头乌龟。” 公孙霸数月前还有几分雄霸天下的气概,此时当着众人之面被骂了一句,面色瞬间变得甚是难看,可他仍不上前应战,也不怕人取笑于他。 “这位英雄,公孙教主是我帐中贵客,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英雄如此言语,不觉太过了么?”完颜宗望这几句话虽看似客气,但完颜宗望手握重兵,常年征战天下,说出来却隐含龙虎之威。 完颜宗望贵为一方重臣,手握金人兵马大权,权势比之宋金西夏等国的皇帝来也弱不上几分。公孙霸在金人帐下效力,实与奴才无两,可完颜宗望却说公孙霸为其贵客,无形之中将其地位抬了好几分,公孙霸心中感激涕零,已巴不得为其赴死了。 南宫破不意面前之人竟敢如此谒问自己,他纵横江湖多年,结交来往之人无不是江湖中顶尖的好手,便是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之辈,也绝不会这般与自己说话。完颜宗望与他比起来已算不得有甚武功,只要南宫破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取其性命,完颜宗望不是胆大无脑,但是心无所惧。南宫破想到此处,前跨一步伸手捏住完颜宗望胸口膻中穴,大喝道:“你有甚本事,也敢在本座面前大呼小叫。” 这一下来得突然,公孙霸和铁牛儿来不及相救,公孙霸喝道:“南宫破,你若伤了元帅一根汗毛,我定与你不死不休。”完颜宗翰拔出弯刀,只要南宫破一动手,就要扑上前去。 完颜宗望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哪怕已落入南宫破手中,可他仍不畏生死,傲然道:“我堂堂大金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我完颜宗望绝不皱半下眉头。只是可惜了,以你这身高强功夫,按说必定震烁江湖,显耀今古,你却仗着功夫恃强欺弱。江湖中人便是不耻笑于你,背后也必定对你严斥痛骂,这‘英雄’二字,只怕你还担当不起。” 在场众人闻言惊愕,连上官云都为完颜宗望捏了一把汗,南宫破虽说不上无恶不作,但他性情暴戾恣睢,一切但凭自己喜好,若是一个不高兴,杀几个人根本算不得甚么。 完颜宗望虽为金人,但治军甚严,他们这一路南来,虽说也时有烧杀抢掠之事,却并未致天下大乱,平民百姓这才未如当年宋金灭辽那般死伤无数。若是完颜宗望死了,金人另换一人为帅,能否约束属下兵将还是未知,到时说不定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天下百姓。 上官云不及多想,他挥剑挑向南宫破肋下,喝道:“南宫破,休要伤他。” 谁知南宫破不怒反喜,他嘭的一掌将完颜宗望推到丈许开外,又一掌将上官云的赤血剑拍开,笑道:“你虽非武林中人,却不失英雄气概,本座看你还有些胆量,今日便不杀你。公孙霸能在你手下当牛做马,也不枉他那一身功夫,不过你却要提防那小人,日后莫要被他害了。” 众人都以为南宫破这一掌不将完颜宗望打死,也非得将其震成废人,哪知完颜宗望在数丈外竟是毫发无伤,就连脚下也站得稳稳当当,众人这才知晓南宫破并无杀人之意,上官云也赶紧收了剑。 南宫破看了看上官云,又佯怒道:“上官云,你这小子到底帮哪边的?信不信本座一掌劈了你?” 完颜宗望朗声道:“两位都是了不得的江湖英雄,本帅向来爱惜人才,更欲结交天下豪杰,今日不谈恩怨,两位一起到我大帐中痛饮一番何如?” 完颜宗翰急道:“大元帅,不可。” 上官云拱手客气道:“大元帅的美意我们心领便是,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敢叨扰诸位。我们来此,并不是要害你们性命,只不过我有仇人在你营中,还请大元帅成全,将此人交与我手中。” 完颜宗翰喝道:“上官云,你莫要得寸进尺,你们伤我营中几百精兵,大元帅宽宏大量,未与你们计较,你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向大元帅要人,也太不把我大金放在眼里了罢。” 完颜宗望却说道:“哦,不知你与那人因何结仇?” 上官云道:“他无故掳走我朋友,灭了我那朋友满门三百多口,并且嫁祸于我,还要夺我武功秘笈,更为可恨的是,他贪图富贵帮助外族与族人为难,如此大奸大恶之人,你说上官云该不该找他报仇?” 完颜宗望点头道:“如此恶人确实该千刀万剐,我也知你说的是谁,别说他已走了,哪怕他就在我大营中,我也不能如你所愿那般将他交给你处置,毕竟我与他有约在先,万不能违了誓言。” 上官云不死心,问道:“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与金城派又有何关系?” 完颜宗望摇了摇头,道:“我已答应他保守秘密,不得透露半点消息出去,还请你莫要叫我为难,要不然我还何以取信于人?这一切想必也快大白天下了,时候一到,你自然便知。” ------------ 205 城破身死恶滔天 10 上官云闻言有些失落,他看了看远方的汴梁城门,问道:“大元帅打算何时攻城?” 完颜宗望道:“你既已知那人所作所为与我军攻宋有关,想必应该知晓我们早已设计破城,时机一到城门自会大开,何需我大军强攻汴梁?” 上官云奇道:“辛坎与郭京昨晚没来大元帅这里么?” 完颜宗望摇头道:“自半月前分别后,他们就再未到过我军营中。” 上官云疑道:“难道他们昨晚根本未出汴梁?这样的话,汴梁危矣。”他又对完颜宗望拱手道:“既然这般,我们便告辞了。” 南宫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上官云,这下又要到哪里去?” 上官云道:“辛坎定是故布疑阵,让我们以为他们出城了,实际上却仍在城中,时间紧迫,我只好再回汴梁寻查一番。” 完颜宗翰冷笑道:“就凭你单枪匹马,休想救得赵氏一族!此刻已到卯时,郭京定已开始布阵,城门一开,我大军就会直入汴梁,汴梁一破,大宋的天下就尽归我大金所有。南宫教主,上官云,我看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不若在我帐下效力,灭宋后定让你们享不尽荣华富贵。” 南宫破嘿嘿笑道:“本座向来自在逍遥惯了,在江湖中愿走就走,想留便留,天下又有何处是本座去不得的?数十年来,只有本座使唤他人,从无一人敢要本座如何如何,甚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本座向来视如粪土,便是要让本座当甚皇帝老子,本座也毫不稀罕。我南宫破堂堂一教之主,岂是公孙霸这般没皮没脸的不知羞耻之徒,为了所谓荣华富贵,便给你当牛做马?” 公孙霸和铁牛儿被这一席话羞得满面通红,但他们都非南宫破的敌手,加之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还未开口,他们也不敢放肆。 上官云心中所想与南宫破所言几无差别,他不愿受制于人,便说道:“上官云年岁虽小,却也自认算得上顶天立地,绝不会听命于人。”他寥寥数语,却说得铮铮有声,令人肃然生敬,南宫破也投来赞赏的一瞥。 完颜宗望点头道:“上官云,你小小年纪就如此风骨峻峭,实在难能可贵。人云:‘人无刚骨,安身不牢’,两位既不贪富贵,也不恋权势,无需几多时日,必成一代江湖豪杰。完颜宗望虽不能得两位相助,却愿与两位做个朋友,不知两位英雄能否如我之愿?” 南宫破哈哈哈长笑几声,道:“江湖之中,四海之内,但凡天下英雄,只要不是仇家,哪个算不得朋友?若能千里神交心意相投,更是极其可贵。可是这朋友二字,向来相互利用者居多,真心结交者甚少。我南宫破虽是愚夫俗子,却向来自做自当,省得误人误已。正所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既然如此,我看不若各安各业,还免得心有挂碍。”他这番话虽未直接拒绝,却已说得明白,并不愿与完颜宗望多来往。 上官云也说道:“大元帅贵为一方重臣,手握天下兵马大权,我一后生小子,行鄙粗野,有如泥猪疥狗,万万不敢高攀。” 完颜宗翰愠色道:“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得大元帅赏识,你们莫要不识抬举。” 上官云拱手道:“大元帅之情义,在下日后再报,今日就此别过。” 完颜宗翰恨道:“你们真要进城与我大金作对?如此的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南宫破上前半步,冷道:“嘿嘿嘿,莫非你还想动手?就凭这点人马,我南宫破还不放在眼里,本座要取的人头,还没有活得下来的。” 完颜宗翰闻言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惊道:“你……你要做甚?” 上官云将南宫破挡住,道:“南宫破,算了罢,你便是将他们尽都杀了也无济于事,汴梁城外还有十几万人马,便是没有主帅,汴梁也必定不保,只怕无人约束,他们还会在城中大肆劫掠。”他又对完颜宗望道:“大元帅,不知你可否应承我一件事?” 完颜宗望道:“请讲。” 上官云道:“若你们破了汴梁,能否约束属下将士,不准他们在城中劫掠百姓。当年灭辽之时,方圆数千里都被杀得血流成河,处处都是断壁残垣,佛宫寺中避难的百姓更是以人肉为食。你们攻城掠地,侵人河山也就罢了,天下百姓却又何苦,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完颜宗望大笑道:“若我们欲劫掠汴梁城中百姓,十数天前便已攻下汴梁了,以城中那七八万人马,如何抵得了我大金的精甲锐兵?不用你开口,本帅早已传令下去,不得擅动汴梁一草一木,你放心便是。” 上官云喜道:“此话当真?” 完颜宗翰不耐烦道:“我女真男儿不习南方水土,此来只为割地,所求不过金银,决不会攻入内城。汴梁已是我大金囊中之物,若我们真要烧杀抢掠,何以等到现在?” 南宫破不以为然,讥讽道:“自古以来,北方蛮族都以劫掠为生,只怕你属下之人不从号令,烧杀抢掠一番也未可知。” 平日里哪里有人敢如此顶撞完颜宗翰,他闻言气极,指着南宫破怒道:“你……”但一想起这人武功之高,连公孙霸与铁牛儿加起来都非其敌手,他便不敢再说了。 上官云虽得完颜宗望应承不会劫掠百姓,心中却更加惊愕,听完颜宗翰之言,金人竟有意吞宋,只怕天下难以太平。他不愿再耽搁,拱手向完颜宗望告辞后,又与南宫破往汴梁方向奔去。 等两人走出数里远,完颜宗翰问道:“要不要下令,将他们格杀?” 完颜宗望摇头道:“他们虽不为我所用,却也算得当世英雄人物,只要不放他们进城即可,切莫伤他们性命。”完颜宗翰得令,自去安排了。 ------------ 206 城破身死恶滔天 11 上官云与南宫破展开轻功,一路奔逸绝尘,未多时就来到南薰门外,却被城门外数万金军堵住了去路。虽说他们速度极快,终是不及完颜宗翰飞鸽传书来得迅速,此处的金军早已得令,不得放二人进城。还未见着人影,众金兵就已列好了阵势,上万人马所组成的重骑严阵以待,威风凛凛中杀气更加逼人。 虽说方才还陷入重围险些不得脱身,可南宫破仍是豪气干云,他大声道:“上官云,江湖中人都爱自称英雄,说甚纵横于千军万马之中,自以为傲视群雄,实为大言不惭。今日你我面前,何止千军万马,若与他们正面相抗,便是以本座的功夫,也不能担保全身而退。不过男儿丈夫,正当逆流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才不失英雄气慨。你可敢与本座一道,入万军中与金人决一死战?” 便是没有南宫破在此,上官云也决不会退缩半步,他毅然道:“贪生怕死,如何算得英雄?我武功虽不如你,却自问也算顶天立地的男儿好汉,今日既能死得其所,又有何不敢?” 南宫破闻言哈哈大笑,击掌说道:“不错,不错,你这小子果然还有几根傲骨,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流星赶月般向金军阵营奔去,上官云也大步跟上。 金军的重骑步步为营,有如铜墙铁壁一般,慢慢向两人靠来,他们一不放箭,二不出刀,只是打算将两人慢慢逼退。 南宫破以掌代刀,对着身前的数骑人马横斩斜劈。上官云也抽剑出来,他不愿太过杀戮,只是将剑身平放,当作钢鞭敲锤击打。便是这般,金兵也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不是座下战马被砸得跪倒在地,就是马上之人被撞下地来。 这些重骑也非普通兵将可比,其一人一马身上的甲胄少说也有百十来斤,哪怕被两名武林绝顶高手打在身上,也只是受些轻伤而已。双方交接之处只要有人马倒下,其身后之人必定跟上,不给两人留半丝间隙。这些金兵都是精壮之士,比之完颜宗望大营外那些护卫精兵也不弱半分,上万人马合将起来,声势更是逼人。若非得完颜宗望下令不得伤南宫破与上官云的性命,两人哪怕不被踩成肉饼,也会被剁成肉酱。 不多时上官云与南宫破便陷入重围,此时别说冲进汴梁城内,便是想要脱身也是艰难。两人战了不下一柱香时间,虽伤了数百金兵,可这些金兵仍毫不畏惧,明知上前非死即伤,他们也不退缩半步,竟将两人逼得后退了数丈距离。 战了这么久,上官云只觉口干舌燥,双臂也震得发麻,金兵既不施杀手,他也不愿害其性命。 南宫破担心久战脱力,出掌时并无多少真气,是以也只将金兵打伤,仅有个别倒霉透顶之人被他毙于掌下,并未伤多少人命。 如今久战不下,只是徒费气力,上官云大声道:“金人太多,你我一左一右,绕到城下再说。”南宫破虽不答话,闻言却后撤数丈,接着就往一侧走了。上官云展开轻功,脚踏五行,转眼间也退到数丈外,打算往另一边绕到城下。 两人前脚刚动,金兵便纵马如影随形而至,只追了百十来丈,就将两人又逼了回来。上官云与南宫破又试数次,均被金兵挡在外围,仅仅向城门处靠近了数十丈远近。两人见徒劳无功,只得退了回来,不再与金兵为战。金军见上官云与南宫破不再向汴梁逼进,也在十数丈外止步,并不再靠上来。 南宫破叹道:“完颜宗望麾下果真训练有素,有如此大军,灭宋只在旦夕之间。上官云,你若要助宋抗金,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 上官云何尝不知,但见岳飞、宗泽、张叔夜等忠臣良将一心保宋,甚而将其身家置于不顾,他心中愈发钦佩岳飞等人,自然而然将之视为表率。他不愿见天下百姓惨遭屠戮,逢此乱世,只得以一已之身逆势而为。 观宋金两朝之帝王将相,完颜晟、完颜宗望等金人皇族子孙哪个不是文韬武略,其才智武功远非弱宋之徽钦二宗可比。加之宋臣人心不齐,如黄潜善、汪伯彦之流几与小人无异,孙傅、唐恪、耿南仲也是素餐尸位,宋军积弱多年,虽说有岳飞、宗泽等猛虎之将,可要力挽狂澜却谈何容易,败于金人手中只是迟早之事。 如今已无法阻止金人破城,上官云难免有些沮丧,若要在天下百姓与赵氏皇族之间权衡轻重,只要百姓不受磨难,他宁愿天下尽归金人之手。刚才他已得完颜宗望允诺,破城后不得劫掠百姓,此时汴梁破城在即,上官云虽说不担心完颜宗望食言,终归害怕金兵不从军令。若是他们一路杀戮,汴梁必成尸山血海,城中的百万黎民定会受尽人间苦难。想到此处,他决然道:“我虽无法阻止汴梁破城,但金军若真在城中烧杀抢掠,我定会至完颜宗望的大营找他算帐。” 南宫破不以为然道:“你我习武之人,向来浪迹天涯,与人好勇斗狠快意恩仇也就罢了。天下之事,庙堂之中自有人决断,何需你我江湖中人担心?你小小年纪,恐怕手中也有数条人命,今日正值两国交战,双方大军交锋,不死人那才是怪事。”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也曾经历当年武林正邪交战,但那时双方至多数百上千人厮杀一番,远非上官云当年在燕云一带所见那般动辄死伤千人万人,更未见过赤地千里、遍地尸骸的景象,是以说出这番话来。 上官云摇头道:“这些兵将百姓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若只是两军对垒,攻城掠地倒还罢了,天下百姓何苦,却要让人如牲畜般任意宰杀。不让我上官云遇见倒还罢了,若他们真敢在城中烧杀,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南宫破哈哈大笑,讥道:“你既入天魔教,还想行侠仗义么?哈哈哈哈……” [,!] ... ------------ 207 城破身死恶滔天 12 上官云一本正经道:“我等江湖中人,虽不为权势富贵折腰,终归逃不脱声名二字。无论正邪两道,还是黑白清浊,无不将声名看得极重。侠有侠举,恶有恶行,必得惩奸除恶,锄强扶弱,禀持正义,才不愧为侠义之举。我自问当不起侠义二字,是非好歹却分得清楚,金人也好,汉人也罢,只要胆敢在城中胡作非为,上官云就是拼得一死,也会与他决战到底。” 这一席话将南宫破说得面色尴尬,他微怒道:“本座纵横江湖多年,自认还算个人物,莫非还不如你一乳臭未干的小子?” 上官云刚才无意之中表明心迹,不料却让南宫破误解,以为上官云讥讽于他。上官云心中明白,赶紧道:“我说我自己而已,并无他意,你休要误会。” 南宫破冷道:“哼,是真也罢,误会也好,本座做事向来但凭喜好,岂轮到你这小子说三道四。到时本座替你拿了那两个小子,你就老老实实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座不讲人情。” 上官云见其喜怒难测,又不愿听自己解释,也就懒得再与南宫破辩解,说道:“一旦抓住辛坎和郭京,我自会给你秘笈。”之后便不再言语,而是凝神看城门下的动静。 此时天色略明,城楼上影影绰绰来了不少人,上官云与南宫破距城门虽有数里远,但他们身具高强功夫,目力自然远非常人可比。就见孙傅、张叔夜等十来大臣簇拥着一名身着紫金卦袍的猥琐汉子,正是所谓的大仙郭京,众人来至城楼正中,郭京一派颐指之态,正对着城外的金军指指点点,想是在安排所谓布阵之法。 城楼上,郭京对着城下指点一番后,又侧头对孙傅道:“孙大人,为免本仙作法之时泄了天机,除六甲力士外,余人均不可观看。否则被这些年命不合之人误了破金良机,休怪本仙法力不足。” 孙傅恭敬道:“大仙所言甚是,本官自当将余者驱逐下楼。”他又对张叔夜道:“嵇仲兄,城楼上下,兵将尽归你所辖,还请下令全军回避,若有窥看者,一律斩首。” 张叔夜闻言急道:“宰相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若鞑子趁机入城,我等如何抵挡得了?” 郭京怒道:“这位大人是怀疑本仙的法力了?休说城下这几万金军,便是他完颜晟亲自前来,对本仙而言,也如囊中取物一般。” 孙傅赔笑道:“大仙息怒,嵇仲凡夫俗子,自然不识大仙的法力。” 张叔夜道:“宰相大人,千万莫听信这妖人之言,拒城死守以待援军方是正道。” 孙傅怒喝道:“你到底下不下令?” 张叔夜把心一横,大声道:“如此乱命,末将不敢从命。” 孙傅面色陡变,说道:“大仙布阵退敌,乃是奉皇上御旨,抗命者斩!” 其余几员大臣见状,均替张叔夜求情,有人道:“张大人浴血勤王,为守汴梁连战四天四夜,斩敌首无数,宰相大人千万开恩。”这是念其劳苦功高;有人道:“女真南侵,大宋正值用人之际,如此良将,杀之无益。”显然打算让其戴罪立功;又有人道:“张大人与我等同朝为官,共替皇上分忧解难,不可祸起萧墙让鞑子有可乘之机。”这是念着袍泽之谊;还有人道:“大仙今日列阵,欲借天神退敌,杀之不祥,恐有血光之祸。”这是心惧神佛之怒。 郭京见众人替张叔夜求情,也说道:“张大人既然不识本仙,便让他看看本仙如何退敌。孙大人,你传令下去,命城楼上下一概不准偷看。” 孙傅道:“大仙所言极是,嵇仲有眼不识泰山,饶他一回也罢。”说着便下令守城兵将回避,只留自己与张叔夜等大员在此陪着郭京,看其施法术退敌。 郭京待城楼上下兵将尽都回避,又对所带随从杨适、刘无忌两人下令,先布“毗沙门天王法”。两人得令,很快便在城门外竖起九九八十一杆三丈余高的大旗。旗分九色,玄白赤黄蓝绿紫金青各驻一方,旗面上又绘持国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真武大帝、普化天尊、关圣帝君、紫微大帝、勾陈大帝、长生大帝、后土娘娘等佛道二教诸神像。 待这“毗沙门天王法”阵旗竖起,郭京命让城门下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力士尽数出城列阵,南薰门城门大开,数千地痞流氓乱七八糟走出城外,或嘻皮涎脸,或恣意怒骂,奇的是他们面对城外数万精甲勇壮的金军,居然毫无畏惧之态。数千人拖拖沓沓,直走了小半时辰都未全部出城,郭京仍是不焦不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张叔夜见城下情形,不禁心急如焚,对孙傅小声道:“孙大人,若鞑子趁此时机攻城,汴梁必定不保,你我同为人臣,汴梁一失,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孙傅讥道:“等大仙退了金军,不知嵇仲又有何面目见皇上。” 张叔夜痛心疾首,顿足道:“你……你真要误了我大宋才心甘吗?”他话未说完,两行老泪已流了下来。 孙傅冷笑道:“我大宋朝中众臣,并非只你嵇仲才对皇上忠心不二,你五次三番不信大仙之言,难道是指皇上糊涂,责怪误听人言、不辨忠奸么?” 张叔夜霍然起立,毅然道:“这妖人诓骗皇上,误我大宋,我今日定要将他斩于刀下。” 孙傅一把将其拉住,喝斥道:“嵇仲,你敢抗皇命?” 郭京早见异样,他故作镇定道:“六甲力士列阵将成,本仙亲自下楼作法。”刚一说完,便带着杨适、刘无忌下城楼去了,张叔夜要赶上去,却被孙傅死死拉住。 这边金军万夫长在城下看见,知时机已到,立即挥手传令攻城。金军中响起呜呜号角之声,数万金军得令,一边齐声大喊,一边拍马向城门冲去。方才金军阵中还毫无声息,此时城门外的阵势真个惊天动地,似要将汴梁城墙震垮一般。 ------------ 208 城破身死恶滔天 13 城楼上下已无一个宋兵,除了郭京招募的几千所谓六甲力士外,竟是无人阻拦,金军似入无人之境,几下就冲至这数千地痞面前。众金兵纷纷抽出弯刀,就如狂风骤雨,对着身前一顿猛砍,这些地痞之流哪是女真铁骑的对手,转眼间就被杀了不下千人。余者见状大惊失色,方才知晓自己并非法术附体,更非刀枪不侵,纷纷返身往城内逃走,金军也紧随其后掩杀过来。 张叔夜面带痛苦之色,伏在城楼边大叫道:“关城门——” 孙傅吓得面如土灰,他全身不停哆嗦,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些六甲力士非但未退得了金军,反而一路鬼哭狼嚎奔进城内,将城内的宋军阵营冲得七零八落。城门后的宋军手忙脚乱,加之这些六甲力士往城内反冲,哪里还关得上门,那些跑得快些的金兵冲到门边,几下就将守城的宋军尽数杀死。转眼间,金军主力也涌进城内,与城中的宋军大战起来。 张叔夜跃下城楼,他威风凛凛地大呼道:“众将士听令,非我宋军者,一律格杀勿论。”他执着大刀身先士卒冲进人群中,对着所谓的六甲力士横斩过去,只这一刀便斩下数个人头。 有张叔夜在前,众宋兵也如法炮制,将面前的地痞一一砍杀。可怜这些六甲力士,自以为天神护体,不入刀枪,此时却被宋金两军前后夹击,斩杀无数。不过他们平日在汴梁也是为非作歹,要么便欺凌乡里,也当有此报。 很快宋金两军短兵相接,双方在城墙下混战起来,这一战,直杀得城墙下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上官云虽知金军必破汴梁,见此景象仍觉失落,金军的重骑已不再拦阻于他,都随大军进城去了,上官云也跟随金军身后往汴梁奔去。南宫破心系神功秘笈,虽未阻止上官云行走,却怕他一去不返,便跟在其后数丈远近。 两人来到城门外,只见到处是断臂残躯,城门下更是积尸上千,虽说惨烈,但相比当年破上京之时却好了许多。饶是南宫破视人命为草芥,此时也侧目而视,面上一片惨白。 城内不远处,张叔夜被数十金兵团团围住,身上脸上到处是鲜血污迹,一身披挂也破破烂烂,显然受了不少的伤。他虽陷入重围,却未束手投降,反而更加勇猛,仗一柄大刀与金兵拼死力战。 金军下手虽说凶狠,却无一人敢烧杀抢掠,城中百姓至多被惊扰一番,倒无性命之虞,完颜宗望带军果然严谨有度。 上官云行走如飞,几步跨到近前,挥剑就斩伤数名金兵。张叔夜精神抖擞,一刀将身前的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两人很快会作一处。 不需再多言语,张叔夜已知上官云昨夜刺杀未成,他叫道:“汴梁已破,你何必到城中来送死,快走快走。” 上官云道:“张大人,正因城门已失,我们要走一起走,到城外召集各路义军,以图日后与金军决一死战。” 张叔夜痛道:“我身为人臣,自当尽忠赴死,何况皇上还在宫中,我更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你快快离开,再晚得一些,恐怕就走不脱了。” 上官云将张叔夜左臂拉住,仗剑击退挡在前面的金兵,慢慢往城门退走。 张叔夜使劲挣脱,眼含老泪道:“我护城不力,自当与汴梁共存亡,你休再劝我。宗泽、岳飞等将还在河北一带,康王又手握数万重兵,还请你前去报信,让他们知晓汴梁已失,要康王立即发兵夺回汴梁。老夫不忍亲见大宋灭亡,你若再不走,我只有自刎在你面前。” 上官云见其心意已决,只得道:“张大人保重,上官云定不负所托。”他拱了拱手,又挥剑斩伤数名金兵,冲出重围就往城外奔去,南宫破不疾不徐,仍是跟在上官云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上官云正欲绕过金军大营北行,突见西南面十来里处三骑人马赶得甚急,那三人并非往汴梁而来,反像是自汴梁而出,看样子要往远处逃走。上官云再凝神细看,为首者正是与辛坎勾结阴谋破城的郭京,另两人当然是那杨适与刘无忌了。 此刻仇人得见,上官云岂能放过,他脚踏五行八卦,展轻功大步追去。郭京几人虽是骑马,反比上官云慢了些许,只是前后相距甚远,想要追上也非一时之功。 南宫破由得上官云任意施为,仅仅落后数丈远近,既不说帮忙,也不阻止于他。 郭京很快便发现上官云与南宫破跟在数里之外,他挥鞭纵马,转向洛阳方向狂奔。 五人三前两后,途中也未休息半刻,直跑了百来里,已是到了郑州地界,郭京三人的座骑不是千里良驹,终究被上官云追到身后。上官云飞身纵起,直扑郭京而去,欲将郭京生擒,向他询问辛坎的下落。 不料南宫破也自上官云身后腾空而起,他后发先至,人在半空便呼的一掌拍下,嘭的一声,郭京哼也未哼出来,就被南宫破一掌将脑袋拍得稀烂。南宫破不待落下,左右又各出一掌,杨适与刘无忌也当场毙命。 上官云见状气极,他变爪为掌,也不顾江湖规矩,直向南宫破背后推去。 南宫破反手轻拍,波的一声,两人刚一交手,南宫破就借势退到两丈开外,他笑道:“上官云,本座已替你杀了一名仇人,顺带又宰了他两个帮手,你不但不谢我,还背后偷袭,岂是大丈夫所为?” 上官云怒道:“我自会找他报仇,何需你帮?” 南宫破冷道:“你自己求我出手帮忙,休想不认帐,若你言而无信,本座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误会未解,上官云不愿与其过多争执,他虽痛恨南宫破杀了郭京,无法得知辛坎下落,毕竟当初是自己要其帮忙。 上官云暗暗思量,郭京阴谋败露,自当隐踪匿迹,再不成也可投奔完颜宗望,可他却反往洛阳方向奔逃,只怕辛坎便在洛阳一带。汴梁已破,哪怕赵构愿发兵救援,如今也于事无补。报信之事不急在一时,不如先到洛阳看看再说,稍晚些再北上。他主意打定,就对南宫破道:“你若要神功秘笈,跟我来就是,之后你我便各走各路,以后再不相干。”说着又往洛阳方向走去。 南宫破一心欲得神功秘笈,此时见上官云愿守信约,心中自然得意,便也向洛阳而来。 ------------ 209 龙争虎斗惊天地 01 上官云与南宫破一前一后来到郑州城外,如今正值腊月天气,虽未下雪,北风吹来更觉寒冷刺骨。这路上却有不少男女老少,陆陆续续不下千人,他们相互扶持,手上肩上带着厚重的包裹,自城内往郊野走来。 看这些人的衣着,不似庄户人家,他们神情虽不慌张,脸上却带着些许无奈,这一带又无金兵,看来不是逃难的百姓,在这寒冷天气,不知他们为何举家赶路。 上官云迎上前去,拦住一老一少,看模样应是爷孙两人,问道:“老丈,如今风大雪深,道上甚是寒冷,汴梁又有兵祸,你们到哪里去?” 那老丈打量了上官云一番,见其不像坏人,这才缓缓说道:“小哥可是从汴梁来的?” 上官云点头道:“正是,怎么了?” 老丈道:“我们都是到汴梁一带逃难的。” 上官云甚觉惊奇,连南宫破脸上也露惊讶之色,上官云道:“汴梁已让金人攻破了,你们不往其他地方逃,怎么还反往汴梁去?” 老丈苦叹道:“小哥,你不知道,各处自知晓汴梁被围之后,那些土匪山贼纷纷啸聚山林,各自占山为王。胆小的打家劫舍,胆大的烧杀抢掠,更甚者灭人满门,我们若是不逃,只怕性命都要丢了。” 上官云道:“官府就不管么?” 老丈摇头苦笑道:“你不提官府还好,就是因为官府,我们才往汴梁那边逃难。” 上官云奇道:“此话何解?” 老丈道:“我有亲戚自洛阳来,那里土匪甚多,当地官府以平乱之名挨家挨户摊派税赋,大肆收刮钱财。我那亲戚虽没被土匪山贼抢夺,十几间宅子和家中藏着的千多贯钱财却让官府收了去,他们没衣没食,才来郑州投奔我们,要不然我们哪里晓得官府胡作非为。” 上官云闻言忧心如焚,金人南侵、土匪山贼作恶都还好说,朝廷派军攻打也就罢了。不想官府竟行如此恶劣行径,不召集勇壮抗金灭匪不说,还趁国难之际狠捞钱财。岳飞、宗泽、张叔夜等将领与金军力拼之时,这些人却乱纲坏纪,非但帮不上半点忙,反将天下弄得怨声载道。上官云怒从心起,说道:“郑州知州也是这般么?” 老丈道:“他们倒还没这样,过些天可就不知道了。” 上官云暗道:“看来需得进城提醒提醒这些官府中人,若是他们敢作恶,定叫他们好看。”他见老丈打算又走,便说道:“老丈,汴梁已失,那里正处战乱之中,你们最好莫要去那。” 老丈边走边说道:“汴梁城中有金兵,没有土匪作恶,官府定不敢乱来,不往汴梁逃,又能去哪?” 上官云心中愕然,不禁暗叹,这天下兴也好,亡也好,受苦受难的必定是普通百姓。如今大宋官府上下乌烟瘴气,孙傅、黄潜善、汪伯彦这般的献媚之臣手握重权,洛阳一带官员又为非作歹,连皇族子弟也在勾心角力,内忧外患之际,恐怕大宋将亡。 反观金人,完颜晟、完颜宗望可称得上是难得的贤君忠臣,他们上下齐心,哪里是宋室可比的。如今完颜宗望旨在收服人心,并不似当年那般大肆杀戮,对百姓而言,换谁做皇帝都是一样。若在贤明之君治下,也未见得便比如今差了,金人南侵,对百姓到底是祸是福,他也分不清了。上官云进了郑州,打算夜探郑州府衙,提醒提醒当地官府,免得他们趁乱作恶。 是夜戌时,上官云趁郑州府衙看卫松懈,悄悄摸了进去,南宫破紧跟其后,却冷眼旁观。上官云虽非头一遭做此鸡鸣狗盗之举,这次却有些惴惴不安,他来到府衙后园,先在廊下的阴影中仔细看了一遍,认准东厢最大一间房,拔剑撬门钻了进去。借着自窗口透进的月光,就见床上躺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微胖男子,里侧还有名年轻女子,不过却看不清楚。 上官云来到床前,轻咳了一声,床上两人仍未醒来,那男子还轻轻打着鼾,上官云又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男子。 那男子猛然惊觉,忽地一下坐起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着额头,自语道:“唉呀,吓死本官了,还以为落到山贼手里了,原来是场恶梦。”上官云又轻咳一声,那男子这才发现房内进了人,他慌里慌张往床里退,同时大喊道:“来人——,来人哪——” 床里侧那女子此时也被惊醒,她踡在一边啊啊啊大声尖叫。 上官云将剑抵在男子的脖子上,压低声音道:“你们敢再喊一声,我马上将你喉咙割断。”那男子再不敢开口,又伸手将那女子的嘴死死捂住。上官云见他们不再出声,又问道:“你可是郑州知州?” 那男子连忙点头,又想起黑暗中对方看不真切,才壮胆颤声道:“好汉饶命,本官,哦,不,下官正是郑州知州。” 上官云听其在自己面前自称下官,忍不住想笑,但此时正事要紧,他终是忍住了。上官云故作凶狠,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男子道:“下官姓董名兴,字起也,大观三年进士,洪州曲江人氏,家中兄弟三人,下官排行老二,任郑州知州刚刚三年……” 若让董兴再说下去,还不知会扯到哪里,上官云不耐烦听其啰嗦,轻喝道:“闭嘴。” 董兴吓得一抖,支支吾吾道:“是,是,下官闭……闭嘴。” 府衙中的皂隶听见动静,这时已经来到园中,外面十来人嘈嘈杂杂,为首的大声道:“大人,大人,出甚事了?” 上官云将剑收了起来,凶巴巴地道:“将他们打发走,你千万莫乱说乱动,不然定叫你血溅当场。” 董兴恭恭敬敬道:“是,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本官作了恶梦,并无甚事,你们回去罢,没有本官吩咐,你们不得进后园来。”房外十来人闻言不再言语,听脚步声倒是往外去了。 ------------ 210 龙争虎斗惊天地 02 房外之人很快走远,董兴身旁那女子这时却抽泣起来,上官云怕她的哭声又将府中的皂隶引回来,便喝道:“再哭我就斩了你们。” 董兴一把掌打在女子的脸上,大声道:“你这贱人,还不住嘴?!”又对上官云委曲道:“好汉饶命,不用好汉动手,下官就宰了这个贱人,好汉若要钱财珠宝,下官这就派人去府库中取来。”他说完又将那女子揽入怀中,那女子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上官云问道:“以前就有人来问你要过钱财珠宝么?” 董兴老老实实道:“倒是没有,不然府库中哪里还有钱财留给好汉。” 上官云又问道:“你有没有趁山贼作乱,以平乱之名收刮百姓?” 董兴踌躇道:“这个,这个,府库中钱财确实不多,只要好汉金口一开,下官天亮就命手下到城中收刮,还麻烦好汉明晚再来一趟,所有钱财一并奉上。” 上官云喝道:“你敢!” 董兴战战兢兢道:“好汉明鉴,下官绝不敢藏私,州府所有钱财如今都存在府库之中,下官从未动过分毫。” 被董兴误会,上官云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道:“我问你以前有没有收刮百姓。” 董兴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下官自上任以来,一直忠君爱民,不敢行此仵逆之事。” 上官云不信,说道:“你敢说你没有鱼肉百姓?” 董兴一本正经道:“下官熟读圣贤之书,恪守孔孟之礼,确实没有鱼肉百姓。只是娶过几房小妾,她们都属自愿,下官从未强迫她们。” 听其声音不似作伪,此人若是所言属实,倒也不算太坏,只是太过胆小,被人一要胁,就甚么事也做得出来。上官云打算吓他一吓,当即恶狠狠地道:“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将你吊起来,一刀一刀削成**。” 董兴吓得背上冷汗直流,哆哆嗦嗦道:“下官,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 上官云点头道:“既然这样,今日便不杀你。”接着就往门口走去。 董兴轻声叫道:“好汉,那下官还要不要,要不要替你老人家在城中收刮?” 上官云没好气道:“以前不准,以后也不准,不然就让你几房小妾一起给你陪葬。” 董兴吓得在床上不住磕头,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上官云出了门,翻身上了房顶,正欲离开郑州府衙,却让三人拦个正着,正是有金城三杰之称的郑天渡、陶天澈和薜天沐,三人见南宫破跟在上官云身后,都有些错愕。 南宫破缓缓点了点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个,你们来此做甚?金万城来了么?”刚才南宫破跟着上官云在董兴的卧房内时,就已察觉有人来了,不过他仗着功夫高强,并未将来人放在眼中,就由得三人在远处窥看。 陶天澈笑道:“你们来得这里,我们当然也来得。” 郑天渡冷哼道:“南宫破,你上次还对我们师兄弟自称天魔教教主,今日你教主之位都被人夺了,你竟和上官云这个魔头在一起,是他认了你做教主,还是你认了他做教主?” 南宫破嘿嘿笑道:“本座看你们是不知死活,可莫怪本座不给金万城面子。” 郑天渡不敢再言语,薜天沐拱手道:“南宫前辈,家师过几日便要到洛阳,南宫前辈若要与家师叙旧,大可等个几日,郑师兄言语得罪,还请前辈莫怪。”南宫破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上官云奇道:“你们不是随康王攻大名府去了吗?” 陶天澈并不答话,恨道:“上次若非你与那丫头使了奸计,休想胜过我们,今日我们再来比过。” 郑天渡也说道:“在相州已饶了你一回,这次既然遇上,你就再也别想逃出我们的手心。” 薜天沐略略报拳,道:“上官云,薜某承你不杀之恩,你又为皇上送蜡书至相州,于公于私薜某都不该与你为难。不过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薜某身为正道弟子,肩负正义之责,自然要与你斗个不死不休,你莫要怪薜某不讲仁义。” 陶天澈恨道:“上官云,你恶行累累,所作所为罄竹难书,如今更是天魔教众魔头之首,我们岂能饶你?” 上官云辩解道:“在下做天魔教教主,乃是形势所迫,非在下自愿,日后时机一到,在下自会请辞。天魔教中也非个个都是恶人,其中也有不少豪杰义士,三位何必苦苦相逼。” 郑天渡道:“你想留得性命,恐怕没那么容易。” 上官云正色直言道:“我已查得明白,铁剑山庄灭门一案乃是金人奸细辛坎所为,此人作恶多端,非但陷害于我,汴梁破城也是因他作祟。如今我正查探其行踪,誓要将其正法,以使沉冤得雪。” 陶天澈冷笑道:“哈哈哈,你还说得有模有样,就似真的一般,那辛坎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凭白无故为何要陷害你?” 上官云见他们不信,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南宫前辈可以作证。” 陶天澈啐道:“你们同属一教,当然为自己人说话。” 南宫破背负双手,道:“本座与他毫无瓜葛。” 薜天沐拱手恭敬道:“南宫前辈,上官云所言果真属实?” 南宫破冷冰冰地道:“本座不清楚。” 陶天澈不屑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会不清楚?” 南宫破一心要让上官云难堪,他并不生陶天澈的气,道:“金城派与天魔教势不两力,你们与本座是敌非友,他与本座也无亲无故。事不关已,本座为何要管你们四个的事?你们要打,自己打便是,本座绝不插手。” 薜天沐点了点头,道:“上官云,既然南宫前辈不愿为你作证,这可怪不得我们了。” 郑天渡恨道:“薜师弟,跟这魔头还讲甚道理,今日我们为武林除害,万不能让他走脱。” 陶天澈更不打话,他仗剑直取上官云,郑天渡出手比之稍慢,但两柄长剑却同时攻到上官云身旁。两人一左一右,招式速度奇快,所攻之处又是人身要害,竟要立毙上官云于剑下。 ------------ 211 龙争虎斗惊天地 03 薜天沐并未出手,他将上官云的退路堵住,以防上官云不战而走,同时又提防着南宫破出手相救。 上官云大惊,这才数日功夫,郑陶二人的武功居然精进不少,比之上次交手厉害了不止一点半分。他后撤半步,堪堪让过两人的来剑,正要拔出赤血剑来,两人一上一下又刺向他咽喉与小腹。上官云不及拔剑,左跨一步推掌拍向陶天澈的右臂,避过咽喉上剑尖的同时,一脚狠踢过去,径取郑天渡肋下。 郑天渡剑锋直转,顺势切向上官云的大腿;陶天澈也绕到上官云的身后,以剑把猛击其背上脊中穴。 上官云缩腿躬身,又侧身就地一滚,脚下瓦片哗啦啦直往下滑,郑天渡与陶天澈立地不稳,上官云这才缓得一缓。他顺手拾起瓦片,当作暗器向郑、陶两人打去,郑天渡与陶天澈一边挥剑抵挡,一边赶紧退到屋脊。 将要随着瓦片滑到房下时,上官云反手一抓,将屋檐处的瓦当抓得粉碎,他紧抠着屋檐边的房梁,这才止住下滑之势。他单手在屋檐下一荡,借势又翻上房顶,人未落地,就将背后的赤血剑拔了出来。 郑天渡飞身自屋脊直扑而下,手中长剑被他舞成一片银光,直取上官云面门,寒夜之中,更觉剑气逼人。陶天澈脚下连踢,将屋脊上的瓦片尽向上官云身上踢来。 上官云挥剑连斩,将瓦片一一斩成碎片,等郑天渡的长剑攻到眼前,他剑诀一改,欲要封住其来势。 不料郑天渡剑招突变,一剑猛然向左急削,剑尖微颤,要将上官云右手腕的筋脉削断。上官云赶紧缩臂撤招,左掌也拍向郑天渡右肘,郑天渡不紧不慢,待上官云快要拍上之时,又反手斜斩,上官云此时收招已来不及,不是被削掉脑袋,就要被斩断左手。 上官云不退反进,前跨一小步欺身到郑天渡跟前,郑天渡招式已出,不及变招,这一剑便无法再斩到上官云身上。便是这般,上官云右肩仍让郑天渡手中的剑把狠狠砸了一下,当即肿起老高,每出一招都痛得甚是厉害。 郑天渡略略后撤,不让上官云近身,他手中长剑速度更快。陶天澈也跳了过来,两人以二对一,上官云右肩又负了些伤,郑陶二人渐渐占据上风,将上官云一步步逼到屋檐边上。 三人又斗了七八十招,上官云肩伤越发厉害,赤血剑又重逾二十斤,他渐渐不支,每出一招都如举千钧。上官云出招越来越慢,郑陶二人却越加精神抖擞,又过了十来招,上官云终是被陶天澈一剑挑伤大腿,当即血流如注,再也战不得了。 郑天渡一脚踢翻上官云,上前踏住其左臂,他用剑指着上官云胸口,笑道:“上官云,就算你武功再高强,终是邪不胜正,到了阴曹地府,你若投胎转世,切莫再为非作歹。” 上官云把脸一横,说道:“你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硬要冤枉于我,要杀便杀,还说这么多做甚。” 郑天渡恶狠狠地道:“死到临头还兀自犟嘴,我今天就为武林除害。”说着就要动手。 南宫破一心欲得碧落赋神功秘笈,当然不肯让上官云这般死了,他左脚轻轻一踢,一片屋瓦带着破空之声,直直向郑天渡飞去,看似随意为之,却速度奇快。 郑天渡虽听得声音,却还是猛地刺下,当啷一声,那柄宝剑就被瓦片撞飞,转眼就落到十来丈远的房下去了。郑天渡的虎口也隐隐发麻,他捂着右手,怒道:“南宫破,你说话不算数?!” 南宫破嘿嘿笑道:“本座只是说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打斗,却未说会让你杀了上官云,这也叫不算数么?” 郑天渡恨道:“你已如丧家之犬,还敢与我金城派作对,小心我师父让你生不如死。” 南宫破转瞬间奔到郑天渡跟前,啪啪一左一右两个耳光打在郑天渡脸上,一移步又退到了丈许开外,然后仰天大笑道:“对本座而言,金万城又算老几,若非本座今日不想杀你,你还能与本座说话?你敢再在本座面前放肆,本座就叫你看看甚么叫生不如死。” 郑天渡原本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来,这才知晓南宫破的功夫已入化境,便是其师金万城恐怕也要弱上些许。被南宫破教训一番后,他再不敢嚣张放肆,心中更是苦不堪言,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陶天澈心中惊愕不下郑天渡,但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说甚么。 薜天沐担心师兄吃亏,赶紧赔礼道:“南宫前辈,郑师兄一向心直口快,是以冒犯前辈,请前辈宽宏大量饶他一回。家师一向赏罚分明,待回到派中,郑师兄定会自请家师责罚,不敢有劳南宫前辈出手。” 这话说得极是明白,郑天渡所犯自会按门规处置,南宫破一个外人若是出手杀人,就犯了江湖大忌,日后江湖中人说起来,也是金城派占理。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江湖中人行事莫不依个理字,南宫破若真杀了郑天渡,定会引起江湖公愤,到时就是金城派杀了南宫破,也无人敢说半句闲言。 南宫破怎不知薜天沐所指,他哈哈笑道:“本座也非量小之人,刚才已教训了他,只要他不再放肆,责罚倒还罢了。” 薜天沐不料南宫破竟这般简单就消了气,忙说道:“南宫前辈乃名扬江湖的武林英雄,果真宽宏大量。” 南宫破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们已教训了上官云,这就走罢,叫金万城莫忘了比武之约。” 陶天澈不甘心就这样将上官云放过,上前说道:“南宫前辈,晚辈有一疑问,不知该问不该问。” 南宫破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屁就快些滚。” 陶天澈皱了皱眉,问道:“不知南宫前辈为何不让郑师兄杀了上官云?” 南宫破冷笑道:“嘿嘿,本座想要做甚么,不需向你金城派请示罢?” ------------ 212 龙争虎斗惊天地 04 陶天澈摆手笑道:“前辈这是哪里话,晚辈也只是好奇罢了。先前江湖上传闻,南宫前辈大闹天魔教总坛,仅仅数招就将公孙霸那小人打得逃下山去,而南宫前辈又被上官云伙同谷清河、裴近元等人撵下了山,最终被上官云捡了个大便宜,让他做了天魔教新任教主。其实晚辈一直不大相信,不过江湖中人都这般传言,以今日情形看来,先前的传闻不攻自破,应是南宫前辈退位让贤,这才会让上官云做了教主大位。” 南宫破冷哼道:“你少拿话来激本座,不错,当日确实是谷清河他们与本座为难,这个仇本座早晚会报,不消你们金城派来操心。” 陶天澈故作惊讶道:“哦?!当日情形真是这般?”他假作想不明白,接着道:“这就怪了,按理说这上官云与你有大仇,换作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也要与他不死不休,南宫前辈十多年前便在江湖上甚有名望,后来又贵为一教之主,居然能容如此大敌在世上逍遥自在,实在是说不通道理。” 他顿了顿,见南宫破不理他,又说道:“若是南宫前辈的武功不及上官云那还说得过去,可南宫前辈的武功早已进入化境,远非这上官云可比,南宫前辈又没有折磨他一番的打算,晚辈确实想不明白。晚辈心中一有甚事,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知南宫前辈愿不愿为晚辈解开疑惑,免得晚辈连一顿饭也吃不香。” 南宫破哈哈大笑,说道:“金万城怎地收了你这样的徒弟,说话拐弯抹角,一点也不爽快。不过也是,金万城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当然会收你当徒弟的。你要问就问,本座若不想说,你放这么多屁又有甚用。” 陶天澈面色微红,笑道:“那南宫前辈想不想说呢?” 南宫破道:“告诉你又有何妨?本座还要让上官云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当然不会让你们将他杀了。” 陶天澈愣了一愣,又惊讶道:“我看上官云来去自由,还以为南宫前辈与他行做一路,晚辈莫非眼花了。” 南宫破不喜他拐弯抹角,这次却不回答了。 薜天沐见南宫破不说话,问道:“南宫前辈,上官云恶贯满盈,对前辈而言也是敌非友,不知前辈为何如此待他?莫非还有甚隐情,若是方便,还请前辈告知原委,晚辈也好向家师交待。” 别人客客气气,南宫破也不好拂了面子,答道:“这小子答应过本座,只要本座帮他将仇人擒住,就将碧落赋神功的心法口诀说出来。” 陶天澈讥道:“南宫前辈这不是舍近求远么,若是上官云不愿说,一刀杀了就是了,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南宫破白了陶天澈一眼,冷道:“你以为本座没有试过么?这小子嘴比石头还硬,他宁死也不说一句。他好不容易才答应本座,怎能让你们将他白白杀了,除非你们能拿碧落赋神功秘笈来换。” 薜天沐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辞。前辈与家师比试之事,晚辈有空定会再问问他老人家,不过如今鞑虏南侵,匪患四起,天下大乱,只怕家师一时不得空。” 南宫破鄙夷道:“金万城若是怕输,与本座明说便是,何需找这么多借口。” 薜天沐踌躇道:“这个,家师他自有安排,我们做徒弟的,也不好过于催促。” 陶天澈笑道:“薜师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师父过几天就会到洛阳,我看南宫前辈不如与我们师兄弟一道上路,最多再等三日,就能了却前辈的心愿。” 薜天沐急道:“陶师兄,师父……” 郑天渡不等其说完,抢道:“我看就依陶师弟之言,师父在洛阳逗留不止一两天,到时必能抽出闲暇,与南宫前辈比斗一番。” 薜天沐明白郑陶两人的打算,他自己也不愿让上官云这么容易逃脱,就不再劝阻。 南宫破冷哼道:“你们以为本座不知你们打的甚么主意?还不是想让金万城替你们报刚才之仇,恐怕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这些年金万城的武功有所进益,本座也没落下,正好去会一会他。本座说不让上官云死,就没人能让他死,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拿这小子怎样。” 陶天澈喜道:“南宫前辈愿往,晚辈欢迎之至。” 郑天渡下了房顶,将郑州知州董兴提了上来,他抓着董兴后颈上的皮肉,伸直手臂将其悬在房檐边,说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而来?” 董兴刚刚还在庆幸上官云没把自己怎样,只道逃过一劫,不料又被郑天渡给捉了上来,他不敢乱动,只是作着揖,哆哆嗦嗦道:“下官,下官不知,求好汉饶,饶下官一命。” 郑天渡喝道:“你给我听好,今日鞑虏南下,各地匪患四起,不少官员趁机收刮民财,甚至与贼人勾结,鱼肉乡里。我金城派得康王手令,到此惩奸平乱,聚众滋事者,勾结山贼者,趁火打劫者,一律处斩,以儆效尤。” 董兴丧着脸道:“好汉明鉴,下官从未为非作歹。” 郑天渡恶狠狠地道:“何需你说,我们早已查明,故此只是警告于你,若你敢有半点异样心思,我们定会将你身上的肥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 董兴吓得面如死灰,额上背上的冷汗扑簌簌直往下掉,裤裆里也嘀嘀嗒嗒流出尿来。 郑天渡以手捂鼻,喝道:“怎么?莫非你日后也要作此恶举么?” 董兴赶紧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刚一说完,眼中也流下泪来。 郑天渡一把将董兴往房下扔去,大声道:“没用的东西,滚罢。” 董兴手脚没有凭籍之处,不由乱抓乱蹬,嘴中也大喊大叫,最后嘭的一声摔在花丛上,半天也未爬起来,他早吓得手脚瘫软,四肢无力了。如今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甚异样举动,只恨不得立即躲得远远的,避开这几个凶星煞神。 ------------ 213 龙争虎斗惊天地 05 上官云的伤势并无大碍,他将伤口止了血,又简单包扎了。陶天澈本还想要他的赤血剑,却被南宫破喝斥一声,陶天澈不敢再放肆,只得任由上官云将赤血神剑又负在身后。他又落入仇人手中,万事由不得他自己,只好随南宫破、金城三杰几人上路,五人又打算到洛阳。 据金城三杰所言,金万城还有几天才到洛阳,五人便不急着赶路,而是在郑州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天色大亮,几人才又上路西行,午牌时分终是来到荥阳城中。 这段路几年前上官云便与柯青青共骑走过,今日走来心境大异,当初两人都是情窦初开之时,一路上欢声笑颜,情意绵绵,甜蜜之态自是难以诉说。此时情形早已大异,非但柯青青在归州误会上官云,两人还马断交,可谓情丝断绝,再无挽回之可能;上官云也落入南宫破等人手中,将来到底如何也未可知,还不定是生是死。 数月以来,上官云一心寻访萧莹莹的下落,直到此时,见到与往日一般的冰天雪地之景象,他不由想起柯青青。也不知今时今日那位佳人又在哪里,更不知她如今是甚模样,是在伤怀当日在归州城外之事,还是早已忘却与上官云的一切。她目盼心思,数年时光才得知上官云的下落,好不容易相见一场,却只是匆匆一会,两人便又不欢而散,其心中之苦可想而知。 若论情义二字,上官云也不知孰轻孰重,但他心中明如皓月,萧莹莹对自己的心意,他何尝不知。可是他对萧莹莹,除了一个义字以外,再无其他想法,在上官云的心目中,除了柯青青一人以外,再也容不得他人。他心中虽然有这般想法,却是无法当着人前说出半句来,以致柯青青当初产生天大的误会。 萧莹莹失踪数月,上官云寻觅日久,今日好不容易得知她的消息,却又失了辛坎的行踪,上官云自己也落到金城三杰和南宫破手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官云自己的性命倒还罢了,就怕无法救出萧莹莹来,辛坎这人行事只讲结果,不计手段,其后果上官云真无法想像。 上官云越想心中越加难受,一来对不住萧莹莹数年同行之义,二来对不住柯青青垂青之情。但此时若要选择,他哪怕让柯青青误会一生,也要舍却生死将萧莹莹救出来。可是世事难遂人愿,便是上官云愿意,金城三杰和南宫破也绝不会让他称心。 金城三杰带着南宫破与上官云来到荥阳城西一家小酒楼,五人径到二楼一个隔间坐了,陶天澈点了些小菜烧酒,不多时伙计就将酒菜送了上来。 陶天澈待伙计摆好酒菜,挥挥手让其走了,他一边给南宫破倒酒,一边恭敬道:“南宫前辈,此去洛阳不过一二百里,家师还要过两天才到,再说我们师兄弟这一路上还有事需耽搁两日,与其到洛阳等上两天,我们不若慢慢过去,不知道南宫前辈意下如何。” 南宫破淡然道:“只要金万城愿应本座之约,本座等上一等也罢。” 陶天澈喜道:“家师到时定会让南宫前辈得偿所愿。”说完对郑天渡与薜天沐使了使眼色。 薜天沐起身拱手道:“南宫前辈,晚辈与郑师兄出去办事,便由陶师兄在此陪前辈痛饮一番,还请南宫前辈恕晚辈不能相陪之罪。” 南宫破摆摆手,说道:“刚才那伙计鬼鬼祟祟,对你们暗使眼色,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又非本座手下,要去就去,无需向本座请示,本座没有兴趣打听你家之事。” 金城三杰面色有些尴尬,郑、薜二人道声告辞下楼去了,陶天澈谄媚道:“果然甚么事也瞒不过南宫前辈,不瞒前辈,此事与昨晚我们到郑州府衙并无二致。虽说这荥阳县丞今日未趁乱作恶,不过他去年为了霸占城郊一户人家的小女,逼得那户人家家破人亡,一家七口连同那女子都投河自尽,我们也不得不杀了他,为那户人家报仇。” 南宫破讥道:“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总爱搞些沽名钓誉的勾当,还说甚么侠义之举,若不是为了江湖上那点声望,也不见得你们会为他人出头。昨晚那郑州知州,并未做甚坏行恶举,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却被你那郑师兄吓得瘫在地下,说不定就此一病不起,呜呼哀哉了。若是这样,你们难道不是枉杀了一人么?莫非这也配得上侠义二字?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 陶天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嘿嘿讪笑两声,自个喝起闷酒来。 南宫破也不再讥讽于他,随便夹了两筷小菜,喝了两杯就不再吃了。 上官云心道反正落在别人手中,饿死不如饱死,加之他也确实饿了,居然毫无顾忌大口吃将起来,一桌子酒菜,竟让他一个人吃掉一半不止。 南宫破虽说心存芥蒂,但见上官云在如此境地还能吃得下,不由想起当日在天魔教黑牢中的情形,他心中暗叹上官云之洒脱,面上也露赞许之意。他向来不将恩怨二字看得太重,心中更无情义之念,是以为人行事都凭一时喜好。南宫破心念碧落赋神功秘笈,此时虽赞赏上官云行径洒脱,却也仅此而已,并无放过上官云的打算。 三人默然静坐,自午时直到申酉时分,酒楼伙计早将午饭换成茶水,茶水又换成晚饭,上官云又饱饱吃了一顿,郑天渡与薜天沐却仍未回来。 当伙计将杯碗碟筷撤了下去,又端上茶水来时,就听楼下几人大声吵吵嚷嚷,上官云侧耳细听,其中一人粗声粗气道:“荥阳城中不止一人说他们到这来了,你还跟我说谎,信不信我把你一剑斩成两段?” 另一人道:“还……还要让……让你死……死……死不瞑目。” ------------ 214 龙争虎斗惊天地 06 又一个沙哑嗓子的道:“老老实实的快些交待,不然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酒楼。”这三人正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无疑。 就听一人哀求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哥,我求求你,你就告诉他们罢,我这店可是祖传的家业啊。” 又有一人道:“掌柜的,烧了就烧了,大不了我赔给你就是。” 庄不平惊讶道:“你……你……你不怕死……死不瞑目?” 那人嘿嘿冷笑,道:“你们若真敢杀了我,来日自有人找你们算帐。” 解千里道:“两位师弟,反正他不说,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掌柜的忙道:“要不得,要不得,要是惹上官司,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仇万千和庄不平两人同时道声放屁,仇万千道:“杀了就杀了,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庄不平道:“对,他……他死也……是死……死不瞑目。” 陶天澈闻言再坐不住了,他一跃而起,几步窜到楼下,人还在楼梯上,就大喝道:“住手,你们再动他一下试试。” 南宫破站起身来,道:“上官云,有人找他金城派的麻烦,你也随本座下去看看热闹。”说着就往楼走去,上官云也一瘸一拐跟着去了。 上官云来到楼下,就见解千里将先前服侍自己几人的伙计抓在手中,正用剑抵在其的胸口,旁边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愁眉苦脸看着仇万千等人,应是那掌柜的。从几人言语来看,这伙计定是金城派之人,乔装在此只为与金城三杰接头而已。 庄不平奇道:“为……为甚么不……不敢?” 解千里狠道:“我们有甚么不敢的?”话虽这样说,他却动也未动一下。 仇万千笑道:“我说上官云在这,你还敢说谎,想骗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陶天澈道:“仇万千,你们找上官云做甚么?” 解千里哼了一声,道:“明知故问。” 庄不平奇道:“甚……甚么明……明知故问?” 解千里笑道:“你叫我一声大师兄,我就告诉你。” 庄不平呸了一声,道:“放屁!我才是大……大师兄。” 仇万千也骂了一声放屁,又对陶天澈道:“我们想找他就要找他,上官云又不是金城派的人,这不关你的事。” 陶天澈冷笑道:“上官云虽非我金城派之人,今日却是我金城派阶下之囚,怎就算得不关我的事?” 庄不平又问道:“甚……甚么是阶……阶下之……之囚?” 仇万千并不理会庄不平,他也不信陶天澈之言,说道:“上官云的武功那么高,我不信你打得过他。” 解千里问道:“上官云,他说的是真的么?” 上官云道:“是,也不是。” 解千里有些恼怒,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上官云看了看南宫破,道:“我技不如人,败于他们手下,却不是金城派阶下之囚。” 庄不平更觉奇怪,道:“那是甚……甚么意……意思?” 解千里不耐烦道:“就是说金城派没有抓住上官云。” 庄不平若有所思般哦了一声,却仍是不明所以。 仇万千问道:“上官云,你为甚么会和金城派的人在一起?” 上官云无可奈何地叹道:“抓住我的另有其人。” 解千里道:“是谁?” 陶天澈指了指南宫破,嘿嘿笑道:“这位是天魔教教主南宫破南宫前辈,上官云今日正是他手中之囚,而南宫前辈是我金城派的贵客,这样算来,上官云当然也可算我金城派阶下之囚。” 仇万千指了指陶天澈,道:“不管上官云是谁的阶下之囚,你都要将他交出来,要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陶天澈笑道:“我们就不交,你又能将我怎样?” 解千里猛的一掌将手中那名扮作伙计的金城派弟子推到丈许外,喝道:“要是不交人,我们就杀了你。” 酒楼掌柜见状骇得连连作揖,哀求道:“各位客官,使不得,使不得啊……” 庄不平不发一言,前跨一步挺剑就向陶天澈斩来,这一剑不缓不急,势道却大得惊人,便是南宫破的武功当世难逢敌手,此时见了也不禁赞叹庄不平的剑法之厉害。 陶天澈早已防备,庄不平刚一动手,他就往楼梯后急退,一边还抽出剑来。那扮作伙计的金城派弟子见状,不用陶天澈招呼,趁机急往酒楼外走去,应是去叫郑天渡与薜天沐二人去了。 庄不平紧追两步,手上不留半分余势,一剑下去,将整个楼梯拦腰斩断不说,还将楼梯旁的墙板斩开一个大洞,看得酒楼掌柜痛如滴血。庄不平一剑不中,又是一剑横切,意欲将陶天澈毙于剑下。 陶天澈知自己绝不是仇万千三人的敌手,郑薜二人未到,他不敢与仇万千三人正面交锋。他在楼梯后左躲右闪,手中青锋绞成剑花,将楼梯扶手削成片片碎屑,以阻庄不平视线,缓一缓敌手的攻势。 庄不平无视漫天木屑,手上不偏不斜,仍是规规矩矩的一剑横切而来,喀啦啦一声大响,楼梯下整面墙壁被他一剑斩开,紧跟着那剩着的半截楼梯也轰隆隆倒了下来,整个酒楼中犹如拆房毁屋一般,漫天尽是灰尘泥土。庄不平与陶天澈就在楼梯之下,加之正在打斗无法避开,两人都沾了一头一脸,就如刚从灶膛中爬出来一般。 酒楼掌柜眼看家业被毁,呆呆站在一旁欲哭无泪,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陶天澈伸手一抹脸上灰烬,怒道:“庄不平,我不愿与你交手,故此忍让于你,可莫真当我金城派不敢杀你。” 庄不平一本正经道:“你把上……上官云交……交给我,我……我就不……不与你打。” 解千里不屑地道:“金城派又算得甚么?我们可不怕你金城派。” 仇万千狠道:“你不把上官云交出来,就莫怪我们以多欺少。” 庄不平却不领情,道:“我……我一个人与……与他打就是,不……不要你们帮……帮忙。”话未说完,又是一剑向陶天澈斩去。 ------------ 215 龙争虎斗惊天地 07 陶天澈纵身跃起,手中宝剑再不留情,刷的一剑向庄不平双眼急挑。 庄不平大骇,他侧退到丈余外,急道:“你……你……你不是说,不……不愿与……与我交……交手的么?” 陶天澈紧逼上前,冷道:“你们咄咄逼人,休怪我出手狠辣。”他长剑疾刺,直指庄不平下阴。 庄不平边避边喊道:“你……你好狠,还……还想让我绝……绝后。” 解千里打趣道:“师弟,你又没讨老婆,反正已经绝后了,让他刺一剑有甚么关系。” 庄不平反驳道:“放屁!你怎……怎知道我将……将来不……不娶老婆?” 解千里笑道:“才没哪个女人会看上你。” 庄不平气道:“还……还不是没……没女人看……看上你么?”他只顾着说话,险让陶天澈一剑刺中肋下,惊出了一身冷汗,庄不平不敢再言语,挺剑与陶天澈恶斗起来。 两人功夫虽有高低,却也相差不多,陶天澈手上一柄青锋使得银光闪闪,幻出点点寒芒,专攻庄不平身上要害之处。金城三杰年岁虽轻,却已成名江湖数年,剑法更得金万城亲传,若仅以剑法而论,已不弱于其师金万城多少。只是三人终究少练二十多年功夫,功力比金万城弱了不止一点半点,假以时日,这三人定能赶超其师。 陶天澈胜在心思精巧,剑法诡异变化,常令庄不平措手不及。他一招使出,必将攻其要害,招式虽说狠辣了些,但武林人物常年行走江湖,此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旁人也不觉有甚过分之处。 庄不平的轩辕剑法四平八稳,气势更是非凡,出招换招虽说不快,却攻守有度,陶天澈一时之间也胜不了他。轩辕剑法比之金城派剑法只强不弱,这套剑法讲究气势磅礴,在大开大合之下以势驭剑,出招动辄有开天劈地之势,具泰山压顶之能。 不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习武成痴,以致头脑都不大灵光,轩辕剑道一真人连自己名姓都未告知三人,这剑法更未细加指点,以致他们虽将这套轩辕剑法使得气势十足,终是未得其中精髓。当日在衡州城中,上官云初领碧落剑法精妙时,若是他们明白轩辕剑法之精髓,或是换作其他懂得机变之人,万不会被上官云斩断手中宝剑。 两人斗了近百招,庄不平出招越来越慢,渐被陶天澈逼得步步后退。 解千里说道:“师弟,你都快输了,还不要我们帮手么?” 庄不平道:“放屁!你……你甚么时……时候看见我输……输……输了?”他话未说完,又险被陶天澈一剑挑中大腿。 仇万千跳进场中,将陶天澈接了下来,道:“每回打架,我们都是三个人一起上,这可算不得你的忙。” 解千里也挥剑向陶天澈刺去,说道:“师弟,若是你输了,我们也跟着丢脸,你不要我们帮手我也不肯。” 庄不平怒道:“放屁!我怎……怎会输?”话虽如此,却不阻止仇万千与解千里两人。 陶天澈此时以一敌三,形势陡转,不出数招,就险被解千里斩掉一臂,他不敢再与三人正面交手,不得不在酒楼中绕着圈子。 这一来,酒楼中的桌凳门窗被四人一通乱打乱砸,没几下就被打得稀烂,酒楼掌柜神情木然,干张着嘴合不拢了。 陶天澈边打边退,很快退到南宫破身旁,仇万千一剑刺出,陶天澈侧滑一步,躲到南宫破身后。庄不平紧跟而上,刷的一剑斩向南宫破头顶,这一剑有如排山倒海,眼看就要斩到南宫破头上。 南宫破略一皱眉,双手反举,然后双掌一合,硬生生将庄不平的宝剑夹住,庄不平还想扯脱,却哪里扯得动。 解千里见庄不平吃亏,一剑平平横扫而来,若是斩上,必将南宫破拦腰斩成两段。 南宫破将双手向斜下一扯,引得庄不平的宝剑向解千里斜斩而下,他双手松开,当的一声,解千里与庄不平两剑相交,紧跟着两人都当啷啷将宝剑丢在地上,各自都捂着右手痛苦不已,原来他们的虎口被南宫破暗使内力震裂了。 仇万千后退开来,怒道:“你要帮金城派的人?” 南宫破看了看三人,道:“轩辕剑道一真人有你们三个徒弟,真是所传非人,可惜了这套绝世无双的剑法。” 庄不平咬牙忍痛道:“你……你说甚么道……道一真人?” 解千里道:“你认识那个道一真人?” 仇万千道:“难道他真的是我们的师父?” 庄不平道:“师……师父不是已……已经死……死……死不瞑目了么?他……他又没死,怎么会认……认识?” 南宫破笑道:“你们的剑法不得要领,想来道一真人也未用心传授,否则怎会轻易被本座破了你们的剑招。本座对道一真人的剑法敬仰已久,今日虽未得亲见其人,总算见到了这传闻已久的轩辕剑法到底是何模样,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南宫破又摇头轻叹道:“只是可惜,如此高明的剑法居然被你们耍成这般模样,唉,果真世事弄人。想当年,道一真人纵横江湖几无敌手,赫赫英名留芳千古,不料身后却未留下一名贤徒高足,反而收了你们三个怪人做徒弟。唉,可惜,可叹……”他一面摇头,一面喃喃自语,仇万千三人只觉莫名其妙。 解千里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做甚么,到底还帮不帮金城派的人?” 南宫破回头瞪了一眼陶天澈,摇头道:“我与金城派又无甚瓜葛,当然不会帮着他们。” 庄不平喜道:“好,那就把……把上官云交……交给我们。” 解千里扬了扬右手的伤口,道:“这笔帐我们也不找你算了。” 仇万千走上前来,说道:“我们后会有期。”就准备去拉上官云。 南宫破伸手一挡,道:“且慢!” 仇万千被这一挡骇得往后跳开,他问道:“你还有甚么事?” ------------ 216 龙争虎斗惊天地 08 南宫破笑道:“你们为何要找上官云?” 仇万千看了看解千里与庄不平,踌躇道:“这个,这个……” 解千里道:“我们找他自然有事,却不能告诉你。” 庄不平道:“要……要是说了,你要和……和我们抢,只……只怕我们死……死不瞑目。” 南宫破嘿嘿笑了两声,道:“若你们不说,休想本座将他交给你们。” 解千里摇头道:“此事绝不能跟你说。” 仇万千道:“你要是还想与我们打一架,我们陪你打就是。” 庄不平道:“你……你不怕我……我们三个打……打你一个?” 南宫破奇道:“还能有甚事不能说的,真是怪了。” 陶天澈冷笑道:“南宫前辈,他们所求还不是与你一般,为的是上官云身上的碧落赋神功秘笈。只不过他们怕人知晓,是以不与人言,又蒙面不以面目示人。但当今天下,尽都知晓上官云身上有这神功秘笈,说与不说,哪里还有半点分别。” 仇万千三人闻言甚是惊讶,庄不平道:“你……你都知晓了?” 南宫破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本座不能让上官云这小子跟你们走。” 庄不平道:“为……为甚么?” 解千里道:“你也要与我们抢神功秘笈?” 南宫破不耐烦地道:“念在你们是轩辕剑传人的份上,本座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走罢。” 仇万千狠道:“不将上官云交给我们,你们休想离开。” 庄不平将剑一抖,道:“我……我……我杀了你们。” 解千里也跃跃欲试,道:“刚才不算,我们再来比过。” 南宫破怒道:“先前本座已饶你们不死,你们自找死路,休要怪本座不讲人情。”说着便要动手。 上官云不愿让仇万千三人白白丢了性命,忙道:“南宫破,若你杀了他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句口诀。仇万千,你们打不过他的,快些走罢。” 南宫破讥笑道:“本座若真要杀他们,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你这小子少来充好人。” 仇万千三人自知非敌,却还是不愿离开,上官云只得道:“若是你们被南宫破打死,那就真是死不瞑目了,还不赶紧走么?” 庄不平想了想,突然啊的大叫,他拔脚就跑,惊道:“快……快走,我……我可不想死……死……死不瞑目。”仇万千和解千里也吓得面色苍白,忙不迭跟在庄不平身后走了。 南宫破看得莫名其妙,又觉可笑,他用食指点着上官云,大笑道:“上官云,你这小子,果真狡猾,一句话就把这三个人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上官云见好好一间酒楼被几人打得片瓦不存,已成一堆碎砖烂木,自怀中将所有银钱掏出来,递给酒楼掌柜,道:“店家,这些钱我也无用,便赔给你罢。” 酒楼掌柜原本欲哭无泪,木然呆立在场,此时见了这许多银钱,不禁欣然而喜,他赶忙伸手接过,连连作揖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陶天澈鄙夷道:“哼,大难当头还来假充好人,真是不知死活。”说着也扔了几吊钱给酒楼掌柜,说道:“这些钱想必够赔你的店了,拿了钱就快走罢。” 酒楼掌柜喜出望外,他接过陶天澈的银钱,往外走上两步,又回头向三人躬身作揖,口中也不住地道谢。 等酒楼掌柜走远,郑天渡与薜天沐这才回来,他们见陶天澈无恙,上官云也未被仇万千三人夺走,终是放下心来,是夜几人又另寻客栈歇息,并无他话。 第二日天色一明,五人又上路往洛阳而来,走了十多里远,就见后面远远跟着三人,正是仇万千三师兄弟。仇万千三人并不跟到近前,只是悄悄尾随,南宫破和金城三杰见他们偷偷摸摸的样子,也装作毫不知情,由得三人跟在后面。 金城三杰这一路上边走边停,每到一处官府衙门,必将耽搁一番,南宫破不急着赶路,也不过问三人之事。走了将近两天,直到天色将晚,五人这才来到洛阳,还未进城门,就见几十百姓扶老挈幼向城外走来,城门处更是闹轰轰一片。 五人走上前去,见十几名宋兵堵在城门口,门内跪了不下百名百姓,尽都哀求着守城的官兵,求官兵放他们出城。那带兵的小校大张双腿坐在城门一边,旁边还摆了一张小桌,桌边又有两个篾筐,筐中已有不少银钱,这小校大声道:“出城可以,每个人交五十钱,以为剿匪之资。”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出得起钱的都已逃出城了,众人一边哭嚎,一边苦苦哀求。 那小校见众百姓不愿交钱,叫道:“你们谁家有房有地,各自回去卖了交钱,实在没有的,卖儿卖女也可,若不凑齐五十之数,休想从这城门出去。” 众人闻言哭声不止,上官云一瘸一拐走上前去,一名宋兵将手摊开伸到上官云面前,叫道:“入城者每人三十钱。” 上官云怒从心起,喝道:“你也出自普通人家,怎可如此欺凌百姓?” 那宋兵一掌向上官云推来,道:“死瘸子,没钱就滚开,少在这捣乱。”他原以为定会将上官云推个趔趄,怎料反将自已推得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其余宋兵见状哈哈大笑。这宋兵几下爬起来,将手中长枪指着上官云,喝道:“你敢造反?” 上官云义正严词道:“如今金人南侵,天下大乱,你们非但不安抚百姓,重振民心,反而做此丧德败法之行。我看造反之人并非是我,反而是你们这帮无耻之徒。” 那小校闻言跳起,骂道:“哪来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与小爷作对,将他拿下,拖到菜市大卸八块。”十几名宋兵闻言踊跃上前,都向上官云攻来。 上官云本只打算训斥这些人一番,不想伤这些人的性命,是以并不拔剑,只以双掌相迎,斗得几招,就有两人被他打倒在地。众宋兵见状,不敢再靠近其身前,就在两三尺外以长枪捅来,如此一来,上官云也占不到甚么便宜。斗了一阵,上官云虽说又打倒了三名宋兵,怎奈自己身上有伤,也险被这些宋兵刺倒在地。 ------------ 217 龙争虎斗惊天地 09 薜天沐跳上前来,刷刷两剑就将两名宋兵的手臂挑伤,他对上官云道:“上官云,前几日蒙你不杀之恩,今日也算还你些许人情。” 陶天澈冷道:“薜师弟,这些人我金城派自会教训,哪需他一个魔道中人出手。当日之事,他乃是为了笼络你我,以混淆视听,好让我等以为铁剑山庄一案与他无关,何来恩情之说。”他连出几招,将余下的宋兵都打得滚倒在地,那名小校更被他一脚踢得头破血流,城门内的百姓趁机往城外逃去了。 郑天渡大义凛然道:“洛阳知州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以致洛阳城中百姓纷纷出逃,如此恶吏,我金城派绝不姑息。两位师弟,我们这就上洛阳府衙,擒了这帮宵小之徒,为城中百姓出一口恶气。” 陶天澈闻言火气更甚,对着这些官兵一通拳打脚踢,着实教训了一番。刚才这帮人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此时个个鼻青脸肿,哭爹叫娘,哪敢再有半分张狂。陶天澈打得够了,才一脚踢在那小校的屁股上,喝道:“滚罢,再敢胡作非为,看我不打碎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那小校赶紧带着众宋兵逃了。 五人来到洛阳府衙,金城三杰仗剑冲进府中,他们武功高强,哪里有人挡得住,数十皂隶几下就被三人尽数打倒,来到后园中时,洛阳知州正与数名小妾饮酒作乐。金城三杰二话不说,又是一通拳脚,将洛阳知州打得惨嚎不已,那几名小妾吓得东奔西逃,不敢靠近半分。 三人住了手,陶天澈问道:“你就是洛阳知州邓豫?”洛阳知州仍自哀嚎,陶天澈一脚踢去,怒喝道:“你敢再叫一声试试。”洛阳知州赶紧住了口。 薜天沐又问道:“你可是洛阳知州邓豫?” 洛阳知州哭丧着脸,道:“正是,正是,不知几位好汉是哪个山头的,本官这就派人送银钱过去。” 郑天渡怒道:“你这狗官,我们今日前来,正是要借你项上人头,好警告天下官吏,若敢趁乱收刮百姓,就是这般下场。” 邓豫大愕,方知这些人是找自己算帐来了,他颤着声道:“我日后再不敢了,还求好汉饶我一命,往日收刮的银钱,我也一并归还城中百姓。” 陶天澈冷笑道:“嘿嘿,将银钱退还百姓就算了么?” 邓豫忙道:“本官,哦不,我这些年的俸禄也一并送给百姓,还有那些良田大宅,我也不要了,这些小妾我都送还本家。” 陶天澈狠道:“只怕这还不够。” 邓豫苦道:“好汉,我只有这么些东西,别的都没有了。” 陶天澈指了指邓豫,道:“还有你。” 邓豫吓得面色惨白,道:“你,你们想要我的命?” 陶天澈点头道:“你总算明白了。” 邓豫软倒在地,强自嘴硬道:“你们敢杀朝廷中人,皇上定会派大军剿灭你们。” 郑天渡大笑道:“我们正是奉康王之命惩奷除恶,杀的就是你这般胡作非为之人。” 邓豫闻言浑身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陶天澈一把将其提起,道:“也不知师父到没到,我们先赶过去,恐怕各位师弟也将人带来了。” 五人出了府衙,径到城东,来到一处占地甚广的大宅,这宅院中处处朱楼碧瓦,外面竖着两三人高的石墙,门外卧着两方人来高的青色石狮,朱色的宅门雕绘华美,檐下挂有一匾,上书‘尧山堂’三个金色大字,原来这里便是柴氏三雄的祖宅。洛阳柴氏源于周世宗柴荣,祖籍乃是邢州尧山柴家庄,此宅取名尧山堂,乃是缅怀其先祖柴荣,叫后世子孙莫要忘本。 宅门外站着七八名金城派弟子,此时他们俨然主人的模样,并未见到其他人。这几名金城派弟子见到金城三杰,都走下台阶来恭恭敬敬请安,各人都道声师兄好、师兄别来无恙等语。 陶天澈将邓豫交给几人,问道:“师父来了么?” 一人道:“师父还未到,江湖各门各派倒来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看南宫破与上官云,欲言又止。 陶天澈介绍道:“这位是天魔教教主南宫破前辈,这小子正是那魔头上官云。”门口这几名金城派普通弟子闻言大惊,他们手抚宝剑,随时准备出手。 薜天沐摆了摆手,道:“南宫前辈此来为客,欲与师父一较高下,以了当年宿愿。上官云已经受伤,他已是南宫前辈手中之囚,你们不可无礼。” 郑天渡示意南宫破进宅,恭敬道:“南宫前辈,家师想必很快就到,请。” 听他们言语,此时尧山堂中定有不少江湖豪杰,自古以来,正邪二道势不两立,南宫破昔为天魔教教主,与那些人非仇即怨,定会引起一番惊涛骇浪来。但南宫破也非常人,他丝毫不惧,大笑着向宅中走去,说道:“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本座今日也要闯一闯,哈哈哈哈……” 上官云也不甘示弱,不需金城三杰催促,紧跟南宫破身后进了宅院。 进到门内,就见宅中不少高亭大榭,参天古木不计其数,回廊边的水池内虽结了冰,透过冰层却见水下不少鱼儿在戏耍游玩。这尧山堂虽无汴梁皇宫那般雄壮庄严,却多了分恬淡之情,幽然自得中又透着些许奢华气度,一景一物恰到好处,人在其中毫无不适之感。 郑天渡在前引路,一行人来到这宅子正中的大厅,果见数百江湖豪杰正在此处,厅中满满当当坐了将近百桌,都是来自大江南北的各路英豪,盛况比之当年在铁剑山庄有过之而无不及。厅内已经掌灯,众人恣意喧哗,甚是嘈杂,门口几桌人见到金城三杰,这才略略收敛了些。 南宫破十来年未在江湖行走,亲眼见过上官云的也没几个,是以并无多少人注意到门口的两人,都以为是金城派请来的宾客。众人许是已得知汴梁破城之消息,虽说嘻笑怒骂,脸上都有些淡淡忧愁,长吁短叹者有之,摇首顿足者也不乏其人。 [,!] ... ------------ 218 龙争虎斗惊天地 10 五人来到大厅最里侧,这里已坐了数十名各派掌门及其派中高手,其中数名老者见到南宫破均侧目动容,他们已认出来人。南宫破不退不避,反而与众人打着哈哈,将几人弄得惊愕万状。南宫破毫不客气,紧挨着那几人坐了下来,几人赶紧起身远远躲到一边。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几位兄台,这么多年未见,何以如此生疏?” 几人拱了拱手,道了声‘道不同不相为谋,恕不奉陪’,就带着各自门派之人另寻座去了。余人虽是看见,终是不认得南宫破,还以为几人之间互相有仇,都未放在心上。 南宫破不以为意,又叫金城三杰和上官云几人坐下,他故作不知,道:“本座又非洪水猛兽,这些人躲我作甚?”他却不说自己多年前那一战就害了十多条人命,这些人都有目共睹,当然会躲着他。 陶天澈笑道:“二十年前,南宫前辈一战威震江湖,今日他们猛然见到前辈,害怕也是理所当然。这些人都是我金城派请来的宾客,还请南宫前辈莫要为难他们,不然家师那边我们无法交待。” 南宫破不屑道:“这些无名之辈,本座还瞧不上眼,自然不会与他们动手。” 陶天澈大扯顺风旗,恭维道:“南宫前辈武功出神入化,当世难逢敌手,他们确实不配与前辈交手。”南宫破闻言大笑。 厅中众人大多都未曾与上官云谋面,柯青神、凌霄子等人也未在此,个别认得之人见他与金城三杰一道进来,只道金城三杰已抓住上官云,眼看罪首在此,铁剑山庄大仇将报,倒也无人来与他为难。 上官云心中暗想,金城派召开武林大会,柯青神应会前来,不知柯青青是否也在此处。他心中惴惴不安,既盼着与柯青青见上一面互诉苦衷,又害怕柯青青不再理会自己,说出绝情之言。他左思右想,心中越发焦燥难耐,想走又舍不得,想留又有些害怕面对心中那个日思夜想之人。上官云魂不守舍,慢慢自个喝起闷酒,意欲借酒浇愁,不料却越喝越是清醒,心中也越发烦燥起来。 直过了小半时辰,厅中喧哗声渐渐小了,上官云抬头看去,就见一威严中年、一长须老者、一干瘦老僧及一名老道自厅外走了进来,正是金万城、柯青神、天龙和尚与凌霄子四人,萧垟、方笑鸣、木方春和申华生以及不少江湖豪杰紧随四人之后。 金万城龙行虎步,气象之威严不让领军千万的沙场将领,厅中近千江湖豪杰尽都起身,纷纷与其打招呼问好请安,态度恭谨至甚。自灭辽之后,金城派声势大盛,当之无愧地成了江湖中第一门派,赛诸葛金万城更是声名远扬,远至西夏、大理、吐蕃、琉球、高丽等国,但凡习武之人,莫不知其名姓,只恨不能与其结交一番,威势之盛一时无两。 陶天澈赶上前去,与金万城耳语了一番,金万城看了一眼南宫破与上官云,并无半点惊异之色,仍是面露微笑,不紧不慢向厅内走来。 其他人也已看见南宫破与上官云,却并未认出南宫破来,只疑是上官云请来的帮手。柯青神、凌霄子脸上稍显不愉之态,不过也转瞬即逝。萧垟有些愕然,他对着上官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天龙和尚大步走到上官云面前,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犯下天大罪孽,如今自投罗网,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金万城等人也走了过来,柯青神恨道:“上官云,你自来送死,休要怪得我们,萧庄主一家老小三百多口大仇未报,今日正好找你算一算帐。” 凌霄子痛心疾首道:“无量天尊,施主魔心未除,终究还是为祸武林,铁剑山庄老老少少那么多人,你们怎么下得去手?贫道悔不当初,便是当日错杀了你,也好过萧庄主一家惨遭屠戮。” 金万城虽未说话,面上却也满是怨恨之色。 上官云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天龙大师,柯老前辈,道长,金掌门,在下已经查明,铁剑山庄一案实是那蒙面怪人辛坎所为,是他作恶后嫁祸于我。不仅如此,那辛坎还抓了萧庄主爱女萧莹莹,又勾结金人设计破了汴梁,他才是祸首罪魁。” 柯青神冷笑道:“一派胡言,我等当日在铁剑山庄已经查清,罪证确凿,除了毒书生杨一知以外,天下还能有谁会用那些毒药害人?事到如今你休想抵赖。” 天龙和尚缓道:“施主犯下之罪孽,纵入阿鼻地狱也算得轻了,芸芸众生活这一世,至多莫过一死,何苦又来犯下妄言之罪欺骗我等。” 上官云见他们不信,将心一横,义正严词道:“在下所言句句确实,纵是再给上官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几位前辈。那辛坎所使,乃是金城派剑法,他蒙了一张人皮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是大有隐情。还望金掌门查明缘由,弄清那辛坎到底是何身份,还在下一个公道。” 陶天澈喝道:“上官云,你莫非想说铁剑山庄一案是我金城派所为么?” 上官云道:“在下并无此意,但那辛坎所使武功确是金城派剑法,此事南宫破可以作证。”上官云这几句话说得振振有词,声音虽说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厅中众人耳中,厅中虽有数百人,一时之间竟然鸦雀无声。 除金万城等少数几人外,众人无不惊愕,一则惊异于铁剑山庄一案竟与金城派有些关系,二则愕然于天魔教前教主南宫破居然也在此间。 天龙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眼拙,不想南宫施主也到了此处。敢问南宫施主,上官施主所言是否属实?” 南宫破打量了天龙两眼,道:“夺命叟柯青神和凌霄子老道本座倒还认得,你是谁?” 天龙和尚合什道:“贫僧天龙。” ------------ 219 龙争虎斗惊天地 11 南宫破神色略变,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他说道:“不错,当日那辛坎所使,的确是金城派的功夫。” 柯青神问道:“不知南宫教主可曾听到辛坎亲口承认,杀了铁剑山庄三百多口?” 南宫破的确没有听到过,摇头道:“这话本座倒未听到。” 柯青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那辛坎倒真是与金城派有所关联,到底是不是他害了萧庄主一家老小,我们也不能听你上官云一人所言。” 金万城古井无波,淡然道:“那辛坎之事,数月前萧兄与凌霄子道兄倒向金某提起过,金某也曾命派中弟子明查暗访,却毫无结果。” 天龙和尚道:“金城派这些年来声势渐大,难免良莠不齐,剑法剑招也时有流出,此人会得一些金城派剑法倒也不足为奇。他既然蒙面,恐怕也是故意使出金城派剑法来混淆视听,以使我等误入迷津。” 凌霄子冷笑道:“萧兄这些年来行侠仗义,虽说得罪了不少人,却并无这样一个仇家,辛坎何以要灭萧兄满门?虽说江湖中人素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却极少遇到会灭人满门之事。若无大恨深仇,或是那人非心狠手辣之辈,绝不致行此丧尽天良之举。”众人闻言尽皆点头赞同。 凌霄子接着道:“当日毒书生杨一知不知逃走,临走之时便撂下狠话,若是上官施主有甚三长两短,就要灭铁剑山庄满门,此话贫道亲耳听见,绝无半点虚言。萧兄一家老少惨遭不测之时,杨一知与阎王敌莫三味恰好现身洛阳,萧兄也确是中了剧毒而亡,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厅中众人尽皆点头,显然认同凌霄子之言。 凌霄子又说道:“再说萧兄武功非弱,萧錾、萧棣几兄弟在同辈之中也算翘楚,如果不是让人趁其不备下了毒,绝不致死于非命。上官施主本心已失,为避杀身之祸,又将罪状推到他人身上,那辛坎便是罪大恶极,却与铁剑山庄一案何关?各位切莫误信其言,让这魔头自此脱身。” 厅中哗然,不少人痛骂出声。 天龙和尚神色一凛,叹道:“阿弥陀佛,幸得道友之言,贫僧险被这孽障三言两语引入歧途,惭愧,惭愧。” 柯青神恨道:“上官云,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过,老夫一掌劈了你。”言罢就是一掌劈下。 南宫破见状侧滑一步,左掌前伸,拍向柯青神肋下。柯青神仓促之中变招,右掌顺势下沉,按向南宫破的左掌。波的一声,两掌相接,柯青神被震得整个右半边身子发麻,不由得噔噔噔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一股寒气自柯青神右掌透体而入,他不敢大意,就地坐下运功逼出寒气。天龙和尚见柯青神脸现痛苦之色,知其被南宫破的天魔功侵入体内,当即走过去以掌搭在柯青神肩上,以真气助其驱寒。 南宫破拦在上官云身前,大声道:“这小子乃是本座带来之人,只要本座不愿意,你们谁也动不得他。” 凌霄子欲拔剑与南宫破斗上一番,却被金万城伸手按住,金万城朗声道:“上官云与我中原武林仇深似海,他夺了南宫兄的教主之位,算来与南宫兄也算有怨,不知南宫兄为何要保他性命?” 南宫破天不怕地不怕,实说道:“江湖中谁不知这小子得了碧落赋神功秘笈,当年区区几句口诀便引得江湖大乱,本座这二十年来,无日不向往之。眼看神功秘笈唾手可得,本座当然不会让你们将他杀了。” 金万城笑道:“南宫兄的天魔功早已出神入化,依金某看,碧落赋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南宫兄又何需再费心机。” 南宫破并不认同,道:“武之一道上无止境,碧落赋的功夫极其玄妙,本座若能得秘笈参详一番,必能有所进益,费些心机又有何碍。” 柯青神已将体内寒气逼出,他走上前来,恨道:“南宫破,待正事一了,老夫再向你请教一番。” 南宫破毫不相让,道:“夺命叟有邀,本座当然奉陪。” 金万城走到桌边,朗声道:“南宫兄,你我多年不见,不想南宫兄风采更甚往昔,金某便是拍马恐怕也追不上了。”说完便拿起桌上酒壶,要为南宫破斟酒。 南宫破将酒壶按到桌上,傲然道:“当年金兄年纪轻轻便名满江湖,本座本想与金兄一战,却只能匆匆一会,并无机会交手。如今金兄威望更甚,本座却不自量力,专程赶来与金兄比试一番,只是不知金兄能否让本座如愿。” 金万城笑道:“南宫兄武艺高强,金某自愧不如,岂敢与南宫兄动手。”他话刚说完,就见壶嘴中酒水喷射而出,直往五六寸外南宫破那酒杯而去。金万城不动声色,以体内的高深内劲灌入酒壶之中,将酒水自壶嘴中逼出。 这酒水既未洒到桌上半滴,也未差了分毫,不多不少刚好一杯。其武功之高,内力之深,用劲之准,令厅中数百人动容。金万城将手从酒壶上拿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朗声道:“南宫兄来得仓促,金某招待不周,薄酒一杯,聊表敬意,请!” 金万城说南宫破来得仓促,也就是说南宫破不请自到,是为无礼。说招待不周,便是说不愿招待南宫破,要其自已离开。金万城口中虽说不敢与南宫破动手,却借这酒壶要给南宫破一个下马威,要让南宫破看看其武功之高强。 南宫破何尝不明白其话中之意,但他早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便是金万城有如此功夫,他也不输半分。南宫破不甘示弱,端起酒杯,笑道:“本座近年一心练功,甚少沾碰酒水,刚才已饮了数杯,不敢多饮。” 话刚说完,就见酒杯中腾起阵阵雾气,转眼间就如锅中沸水一般,咕嘟嘟翻起了气泡。不消一会儿功夫,满满一杯美酒尽都化为虚无,满厅都闻见美酒醇香,在南宫破手中只剩下空空一个酒杯。 ------------ 220 龙争虎斗惊天地 12 厅中数百英豪中,不知内情之人都面带鄙夷之色,认为南宫破的功夫不过如此,只不过好事之徒以讹传讹罢了。 南宫破以绝顶真气蒸发杯中美酒,以外人看来,确比金万城方才以内力逼酒出壶更为容易。不过须知天魔功的内劲性属至阴,若要将这杯中美酒凝结成冰,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但南宫破偏将美酒蒸成雾气,其艰难可想而知。 可天龙和尚、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等数十高手却无不动容,他们此时方知南宫破胆敢孤身来此果有仰仗,其功夫绝对已至出神入化之境界,只怕厅中数百人无一是其敌手。若南宫破一个不高兴,杀心大起,这些武林正道英雄恐怕损失惨重,若不将南宫破的威风灭一灭,只怕这武林大会将成一场闹局,传为江湖笑料。 金万城略一迟疑,笑道:“南宫兄的功夫果然高深莫测,既然南宫兄有兴,金某哪怕自知不敌,也要陪南宫兄走上一遭了。” 南宫破道:“好说,你我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如何?” 金万城摆手道:“南宫兄迫不及待,金某也按捺不住想与南宫兄较量一番,不过金某今日召集各路江湖英雄,绝非只为见证金某与南宫兄斗这一场。” 南宫破面色不愉,问道:“你是不打算与本座比试比试了?” 金万城摆手笑道:“金某哪敢扫南宫兄的兴。” 南宫破疑道:“你要怎的?” 金万城道:“你我斗这一场必有输赢,若无个彩头,却无甚滋味。” 南宫破问道:“金兄想要甚么样的彩头?” 金万城指了指上官云,说道:“这上官云是南宫兄带来之人,就将他作为彩头如何?” 南宫破不答反问:“不知金兄又以何人来赌这一局?” 金万城对着陶天澈耳语了一番,陶天澈径出厅去,很快带了一人过来。那人仅有一只独眼,长得又高又瘦,正是杨青。 杨青本也不知金万城叫他出来作甚,此时见到南宫破,当即惊慌万状,只想夺路而逃,他急道:“金掌门,这是?” 南宫破见到来人,双眼几欲喷出火来,他喝道:“杨青,原来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万城对着陶天澈摆了摆手,陶天澈一掌下去,将杨青打昏,金万城道:“金某就将杨青拿来赌上一场,不知南宫兄意下如何?” 南宫破压住心头怒火,道:“你要以他当作彩头?” 金万城笑道:“不错!数日前,杨青趁南宫兄内力未复,欲对南宫兄下手,算来南宫兄与此人也有大仇,南宫兄这几日想必寻他也寻得辛苦罢。” 原来杨青当日跟着南宫破,在洛阳城东三十来里与上官云、宁玖儿大战一场,杨青当时中了宁玖儿的蛇毒,南宫破追索上官云不成,最后返了回来。他见杨青未死,便以内力为其逼毒,终是救得杨青一命。杨青的命虽救回来了,南宫破真气损耗巨甚,体内隐疾发作,真气乱窜起来,他只得平心静气,慢慢使内力复元。 未过多时杨青醒转,南宫破正值运功紧要关头,他见南宫破一动不动,连叫了数声教主都无反应。他武功虽不高,见识倒还有一些,当然知晓怎么回事。杨青当即就打起了坏主意,趁南宫破不备之时,欲将其制住,向其逼问天魔功心法,便一掌向其背后拍下。 南宫破的武功早已通神达至化境,人虽无法动弹,意识却还清醒,他意念稍动,体内真气自行运转,反将杨青弹出数尺。杨青惊愕之下,连滚带爬逃走了,南宫破强撑着追了数步,真气乱行之势更甚,只得就地坐下运功。 杨青此举与当年公孙霸如出一辄,公孙霸当年也是南宫破的心腹,趁南宫破练功行岔气之际暗施杀手,夺了天魔功心法,又将南宫破关入黑牢,是以今日南宫破将杨青与公孙霸恨之入骨。 若换作以前,南宫破想也不想就会答应,可是杨青虽说与他有深仇大恨,上官云身上却有着令武林英雄为之癫狂的碧落赋神功秘笈。南宫破只觉甚是为难,这两个人他都想捉到自己手中,任舍其一他都心有不甘,踌躇了半晌,才说道:“此事容本座思虑一番。” 金万城道:“南宫兄可是怕错过了得到碧落赋神功秘笈的大好机会?” 南宫破大笑道:“哈哈哈哈,碧落赋这般玄奥的武功秘笈,试问在座各位谁不心动?”厅中众人闻言都各有心思,说不心动者大多都是口不由心,若是自认敌得过南宫破,他们恐怕早已上来夺人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金万城朗声笑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区区一部武功秘笈,金某还真未放在心上。武学之道,历代各有绝学现世,数百年来,各门各派都不乏绝顶高手,也不见得仅靠一门功夫所成。武功秘笈固然紧要,不过习武之人才是重中之重,若将高深武功传于愚夫愚妇,定是劳而无功之举,反之若授于惊才绝艳之辈,恐怕其成就远不止于此,更甚者还能自创武功。南宫兄能有今日之成就,固然与天魔功的精妙高深有莫大关系,可是若非南宫兄心思敏捷,恐怕也难练至如此境界,不然为何天魔教近几十年来仅出了南宫兄这样一位人物。” 群雄不禁小声议论起来,均赞金万城果真独具慧眼,方才得出如此高明见解。方笑鸣尖声大叫道:“说得好!金掌门果然看得透彻,一席话让我等如醍醐灌顶,又如拨云见日,果真是金石之言。”申华生、木方春等人也卖力叫好。 南宫破诧道:“哦,如此说来,金兄应该已将贵派的功夫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了罢。” 金万城摆手道:“金某只是略通小道尔,哪敢与南宫兄相提并论。” 南宫破疑道:“不知金兄是要上官云这小子的性命,还是有其他打算?” ------------ 221 龙争虎斗惊天地 13 金万城笑道:“南宫兄,刚才金某已经说明,对这碧落赋并无兴趣,你又何必多疑。” 南宫破问道:“若是本座胜得一两招,杨青就任本座处置?”见金万城点了点头,南宫破又问道:“若是本座输与了金兄,金兄就要将上官云杀了么?” 金万城敛容正色道:“那是自然,上官云伙同阎王敌莫三味、毒书生杨一知灭了洛阳铁剑山庄满门,害了庄中老少三百一十八口性命,金某早就想将他碎尸万段,以谢天下。” 南宫破点头应允,道:“好,本座便与你斗上一场也罢。” 双方都是难得的高手,若在厅中大战,难保不误伤人命,金万城拱手道:“南宫兄,这里展不开拳脚,你我先比比脚下功夫。”说完他就纵身而起,踩着厅中的桌子往外奔去,此时所有桌上都放有不少酒杯酒碗,金万城却如履平地一般,并未碰倒酒壶酒杯,显然轻功不弱。 南宫破在群敌之中服不得输,他一掌拍在桌上,不见双腿有何动作就平地飞起,直往厅外而去。快要落地时,他就近在厅中的木桩上又一拍,就又往前飞了两三丈远近,几个起落就紧跟金万城之后出了厅。 众人见有热闹可看,加之又是当世绝顶人物比斗,自然不愿错过,很快就闹闹哄哄出了大厅。陶天澈将杨青交给郑天渡,对上官云道:“上官云,无论南宫破是输是赢,反正你都是性命不保,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帮你?” 上官云只盼能再见着柯青青一面,自己是生是死他早已看得淡了,此时纵有两大绝顶高手过招,他又哪里有甚心思看那热闹。可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现在他已成俎上之肉,何苦自找没趣。上官云大步走到柯青神旁边,问道:“柯老前辈,青青,青青她还好么?”他说到后面,声音几似发颤,心中也慌乱起来。 柯青神道:“你问她做甚么?是死是活与你何干?那死丫头,死了倒好了。”柯青神先一句是恨,后一句是怨,最后一句则是又怜又惜了,听他口气,心中似是非常焦虑,只怕柯青青情况不妙。 上官云听出些许名堂,急道:“青青她怎么了?” 柯青神恨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 上官云呆呆立在原地,他心中痛如刀割,若柯青青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自己也不愿活。这几年远在极北之地,日夜所思所想,数来数去也不过这么几个人,如今两位师伯无甚消息,柯青青又误会自己,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由他自己引起。上官云只怕今晚之后便成永别,与这几人再无相见之日,就是道声珍重也再无机会了。 陶天澈本见上官云大步向外走着,这时见其愣在原地,他上前推了一掌,冷笑道:“上官云,你现在怕死,许了晚了些罢。” 上官云回过神来,只好又向厅外走去,他随众人来到院中,就见金万城与南宫破已飞身上了屋顶。 此时正值腊月寒冬,房顶上不是薄冰就是积雪,瓦片之上更是湿滑,饶是以上官云今日的轻身功夫,走在上面也不敢说十拿九稳。金万城与南宫破在大厅顶上,各站屋脊左右两端,寒风啸啸,将他们身上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但他们脚下却纹丝不动。 金万城拱了拱手,作了个起手式,朗声道:“南宫兄,金某虽未曾与你交过手,却知你从不用兵器,只好向你讨教拳脚功夫了,请!” 南宫破笑道:“本座早知金兄的剑法通神,若金兄不使剑法,那打起来还有甚兴致?” 金万城摇头道:“你我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金某岂会占南宫兄这个便宜,南宫兄这话,不是说我武林正道不懂江湖规矩么?” 南宫破嘿嘿笑道:“本座生来就没有被人占过半点便宜,今日当然也不例外,金兄使剑,本座当然也会使剑。” 金万城道:“原来南宫兄也是用剑的行家,金某真是孤陋寡闻。”他又大声道:“天渡、天澈,将你们的剑拿上来。 郑天渡与陶天澈闻言将剑抛了上去,金万城轻轻一跃接住了,陶天澈抛给南宫破那柄剑却在屋脊外四五尺远处急剧下坠。陶天澈在院中大叫道:“唉呀,南宫前辈,晚辈武艺低微,失了准头,你千万莫怪。”众人哄然大笑,陶天澈这一下岂是失了准头,而是实在太有准头了,这下不远不近,只怕南宫破要吃个哑巴亏。 若是南宫破跳过去将剑接住,脚下便再无踏足之地,势必落下院中来,众人必会认为南宫破的武功比金万城低了一筹。若是不接,这尧山堂中数百英雄也要看个笑话,堂堂天魔教教主居然连支剑也接不住,不论两人比斗结果如何,日后都成笑饼之谈。 谁知南宫破脚也不抬,伸左掌运起内劲反手一抓一拿,那柄宝剑居然停住下坠之势。转眼间如离弦之箭般急射而起,直往南宫破掌心而去,南宫破左掌再轻轻一绕,宝剑已被他稳稳当当擒在手中。 众人惊惧之余,不禁暗赞其内力之强,也不由为金万城担心起来。方才笑话南宫破之人,这时才知其武功居然高深如此,再也不敢有半分小觑之心。 南宫破将剑在空中划了两圈,大声道:“剑是好剑,陶天澈,幸得本座手上脚上都还有些准头,前几天那块瓦片才没伤着你们,下次可要先记得将这准头练好,若有人白白丢了性命,可不划算。” 陶天澈只道要让南宫破闹个笑话,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被南宫破言语威胁,哪里还敢回半句话。 金万城不现喜怒之色,他淡然道:“南宫兄,小徒天澈年纪轻轻不大懂事,你身为武林前辈,又是当世难得的高手,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南宫破冷笑道:“嘿嘿嘿,金兄,本座才张一张口,你就要护短了?” [,!] ... ------------ 222 龙争虎斗惊天地 14 金万城朗声道:“莫非南宫兄要与金某在这数百英雄面前打嘴仗,若是这样,金某甘拜下风,明日就通告天下武林,这嘴上的功夫,南宫兄绝对是天下第一。” 院中众人哄然大笑,有一好事者居然高声叫道:“我看天魔教的天魔功也算不得甚么高深武学,今日南宫破所创的耍嘴皮子功夫才是当世第一,真个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绝世神功。”众人闻言更是笑得前俯后合。 南宫破面若冰霜,认准声音出处,用手中剑尖轻轻一挑,院中数百人并不见他有何动作,却让他拔出一小团积雪,啪的一声重重砸在了那人的嘴边。那团积雪不过一粒樱桃大小,力道却如铁石一般,硬将那人砸掉两颗门牙。 那人噗地吐出口中鲜血和碎牙,骂道:“是谁,是谁敢暗箭伤人?没听过雁荡双侠的大名么,老子木方春可饶不了你。”原来这人正是与申华生齐名的雁荡双侠之一木方春。 申华生先前顾着大笑,也未料南宫破相隔十数丈外还能以暗器伤人,何况他们还藏在人群之中。他向四周看了看,未见有甚可疑之人,又看了看房顶,仍是不愿相信南宫破的功夫如此厉害,也大骂道:“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无耻鼠辈见得多了,也未见过像你这般下作的东西,有种的出来跟老子比一比,非让你尝尝雁荡双侠的厉害不可。” 他话刚说完,啪的一下也让一团积雪砸进嘴中,申华生只觉先麻再凉最后才是痛,他吐出雪团血水碎牙,又要跳起大骂,就听南宫破冷道:“雁荡双侠?放甚么狗屁,饶是你们生得一口伶牙利齿,本座也能给你们拔得一颗不留。” 木方春与申华生哪敢再多言半句,赶紧灰溜溜地退到人群之后去了。 金万城不敢再让尧山堂内的群雄挑衅南宫破,以免再有人伤于南宫破手下,他喝道:“谁敢再言语无礼,莫说南宫兄,便是金某也要不客气了。” 南宫破笑道:“金兄真是太客气,反正本座身上又不掉半点皮肉,顺便还可以教训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能之辈,本座从未觉受了半点委曲,心中乐意之至,何乐而不为?” 金万城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南宫兄到底还比不比?” 南宫破仍自笑道:“金兄,本座看这些所谓正派英雄良莠不齐,暗施手段者有之,破口叫骂却不敢动手者有之,被人骂了连口也不敢还者也有之,根本当不得这‘正派’二字,更罔论‘英雄’之名了。” 金万城又高声道:“南宫兄若不愿比试这一场,那就请回,金某可没空听南宫兄在此高谈阔论。” 南宫破似幡然醒转般,双手抱拳道:“本座看这庄中数百人,竟无几个能真正拿得出手的人物,一时感慨罢了,金兄莫怪。”接着他将手中宝剑倒提,青锋斜指,说道:“金兄有甚高招都使出来罢。” 金万城也不客气,道声南宫兄小心,连剑诀也不引,他倒拖长剑,就在这光滑狭窄的屋脊上向南宫破赶了过去。临到数尺远近,他手臂前抖,刷地一剑急斩而来。虽是一剑,却现出满天剑光,显然这一剑中,已隐含着好些变招,一个对付不小心,便会被伤于剑下。下面观战之人,不乏凌霄子这样的用剑高手,见此招式均叹金万城的剑法高深莫测。 南宫破喝了声彩,他不敢大意,上身微倾,整个人就自屋脊往房檐边滑来。他一边侧退,手中青锋也透出剑芒,雪夜中更觉寒光耀目。南宫破并不破解金万城的剑招,只将宝剑舞出银影,护住自己全身上下。他的剑法虽不如金万城高明,但出剑并不慢上半分,反而还比金万城略微快了些许。 叮叮当当双剑相击,金万城也跟在南宫破身后向房檐边滑来,两人一攻一防,转眼间交手了不下二十招,金万城无法攻到南宫破身上,但南宫破也不能化解金万城一招半式,只能步步后退。 退到最后,南宫破距房檐只有半尺,若是跳下地来,哪怕没让金万城占上丝毫便宜,却与输了没甚分别。他足踏屋瓦左掌拍出,趁金万城侧头躲避之机纵身跃起,越过金万城头顶后,反手又是一剑削来。长剑虽未能及敌手之身,但剑芒却吐出一尺有余,若沾半点,比之剑锋伤人更甚。 金万城向着屋脊就势倒去,他避过头顶上的青色剑芒,左脚顺着倒地之势反踢而上,一招‘魁星踢斗’攻向南宫破小腿,同时大叫道:“好内力!” 南宫破听出其讥讽之意,乃是说他使剑毫无章法,只以内力驭剑。南宫破心中恼怒,左掌凌空连拍,紧擦着自己腿后攻去,若是他被金万城这一腿踢中,势必废掉一腿,但金万城的左脚也必定不保。 金万城不愿两败俱伤,左掌在房瓦上一按,人就往右侧滚开数尺,嘭嘭两声过后,瓦片横飞,雪花乱舞,房顶上已被南宫破击出两个人头大小的窟窿。金万城不等起身,看准南宫破落地之处就是一剑,剑招之急,绞得那里的积雪也片片飞舞。 南宫破仓促之中赶紧变招,他缩胸收足,用长剑在瓦片上轻轻荡过,平地移开三尺才伸足落地。脚刚沾地,金万城又已攻来,他哪敢再让金万城靠近身来,呼的一掌拍出,将其略略逼退,手中长剑又吐出青芒,嗖嗖两剑也向金万城斩去,如泰山压顶,又如陨星崩落,却沉而不缓,反而甚为迅急。这两剑出招之快,气势之盛,力道之强,比之剑术高手也不相让。 金城派剑法讲究迅急诡奇四字,变招必然要快,所用宝剑便以细窄轻盈为善。此时两人所用之剑都出自金城派中,剑长都是三尺有余,但南宫破手中之剑又有尺许剑芒,如此一来,已有不下五尺长短。 ------------ 223 龙争虎斗惊天地 15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金万城无形之中在兵器上占了不小劣势。虽说他也可将真气注入剑身,与南宫破一般吐出剑芒,可是如此一来,便失了金城派剑法之迅急诡奇四字,只怕使出的剑法也似是而非了。 金万城身为当今天下第一门派之掌门,自然也非泛泛,他见南宫破这两剑气势有余而机变不足,便轻轻后跨半步让过来招,自已手中长剑反而缠绕而上,要以无上剑法将南宫破的招式尽数化解。 南宫破只觉手中长剑如入泥海,进亦不能,退亦不可。他一改剑势,变凝重为轻盈,换沉重为飘逸,剑上真气也敛聚起来。金万城以迅急诡异的剑法来化解他的招式,他也以快打快,且比之金万城的出剑速度更甚,虽说招式并不惊奇诡异,但胜在先发一筹。 金万城心中暗赞,南宫破虽无一手令人称奇的剑法,却已初窥剑术玄奥,比之当世许多剑术高手也不惶多让。他自己习剑数十年,方才明晓此理,南宫破之武学天赋果然非同凡人。他朗声笑道:“南宫兄的剑法确实高明,金某佩服,就是不知破不破得了金某这招‘一气化三清’,南宫兄小心!” 他话刚说完,手中宝剑上就剑气大盛,剑芒也透了出来,他并不撤招换招,就在与南宫破的拼斗之中,跨出半步就一剑向其双眼刺去。 南宫破识得厉害,不及收剑回挡之下偏头让过,谁知金万城的剑尖如影随形,紧跟着他的双眼而来,他赶紧回剑挡开。 金万城等的便是如此良机,他手腕翻转,轻飘飘划向南宫破腹间气海穴,这一下促不急防,着实令南宫破慌了手脚。 还好南宫破武艺超群,他左足前滑,顺势仰天摔倒在房顶之上,避过这险而又险的一剑,同时将金万城向其膝盖挑来的变招也化解掉了。他避这几下看似简单,却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堪堪躲过,金万城的剑尖距其最近时不过寸来远近,稍一迟疑南宫破都必将重伤。若非其眼力过人,又或无胆无识,再或武功稍有不足,哪怕是应变稍缓些许,南宫破都非死即伤。 下面大多数人看得云里雾里,更甚者连招式也未看清,就只见着金万城一剑刺向南宫破,南宫破狼狈倒地躲过剑招。但众人都知两人是当世绝顶高手,一招一式都非常人可及,其中必有深意,是以无人再敢笑话。 金万城喝了声彩,手中宝剑下沉,跳过‘一气化三清’最后一个变招,直接刺向南宫破下阴。南宫破在屋瓦上轻蹬一脚,又在房顶上平滑出丈许远来,后滑之时,顺势一剑扫向金万城的左腿,金万城赶紧跳起。 南宫破站起身来,道声果然厉害,两人旋即又战,他们就在这房顶上腾跃辗转,如龙虎相争,又似鸾凤嬉戏。金万城的剑法固然迅急诡奇,南宫破出手也妙招频出,一人招式诡异繁复,一人出剑另辟蹊径。两人时而快似闪电流星,时而慢比鹅行鸭步,这一招有力若开天之势,暗蕴劈地之能,那一剑却飘飘然如白云鸿羽,毫无着力之处。两柄青锋上的剑芒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如月晕萤华,又若电闪火花。 两人斗了三四百招,竟是不分胜败,众人惊叹于金万城剑法高明之时,也忧心南宫破居然也厉害至此。群雄再不敢对天魔教生出半点轻视之心,木方春、申华生之流心内更是恐惧非常,直恨不得背生双翼逃之夭夭。 上官云将两人出招与碧落赋剑法相互印证,居然也有所得,他只觉剑招仅为其形,气、势二字才算得其髓。若真气不发,则出招无力,何以致敌手于死地?若无气势,则无以现剑法之威,更无法压倒敌手。观南宫破、金万城出剑,百花四仙出剑,以及轩辕剑法,无不以气势二字为要。气势有轻有重,有缓有急,有冲有和,不一而足,自然不可言尽。但上官云始终想不明白当日百花谷主花想容那一剑到底如何使出,为何一剑无影无踪转瞬便至,为何那一剑带有天地之怒,只怕南宫破和金万城也使不出那样的妙招。 两人久斗不下,金万城朗声道:“南宫兄,剑上的功夫也差不多了,你再试试这一招。”他话未说完,就见其宝剑上寒星大盛,就如珠玉之光华,令人目眩神摇。华光之中,直向南宫破廉泉、膻中、气海和列缺穴刺去,与此同时,在剑光掩映之下,他又一脚踢向南宫破大腿伏兔穴。 瞬息之间,数百英雄只觉呼吸阻滞,浑身上下也动弹不得,似是被这一剑困住了一般。仅仅一招,竟有天地变、鬼神惊之景象,威力之强,几非人力可想像。今日这一招‘五星联珠’,比之当年金万城与公孙霸对战之时,已强了不止一倍两倍,其出招之快,剑芒之盛,气势之足,更令人称奇,也更令人防不胜防。 南宫破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只觉漫天剑影寒芒,以瞬息之势向自己扑面而来。他周身上下血脉贲张,不及思索就挺剑而出,全身玄功也被倾入剑身之中。南宫破仍是以快敌快,剑尖直指金万城所攻的五处方位,剑无影,招无形,饶是流星闪电也无如此神速。 转瞬间,南宫破就将廉泉、膻中、气海、列缺和伏兔五处穴道封住,两柄青锋一触即碰,连半点声音也未发出。紧跟着,两柄宝剑都喀喀脆响,接着叮叮当当掉在房顶之上,已被两人的真气震成了碎片。 众人看得过瘾,都赞这两人果是绝世高手,而且势均力敌,方能斗得这般精彩。上官云更觉震惊,方才金万城那一剑固然是惊天地泣鬼神,但南宫破那一剑却更是厉害,与数月前花想容那一剑如出一辄,莫非那才是剑道之巅? ------------ 224 龙争虎斗惊天地 16 金万城不料南宫破真的将这招令天地色变的‘五星联珠’挡了下来,不禁愣了愣神,他压住体内翻涌的真气,朗声笑道:“南宫兄的剑法虽未成名于江湖,却令我等用剑之人汗颜,金某深感佩服。” 南宫破其实也不知自己怎地出剑突然如此之快,这可说是神来之笔,也可说是造化之功,总之他并非有意而为,只是偶然得之而已。若是金万城手中的宝剑未被震断,再使出一招‘五星联珠’来,南宫破定然无法化解,只能束手待毙了。他身上已全是虚汗,体内气血更是牵动隐疾,令五脏六腑隐隐作痛,真气也在体内乱行乱窜。 南宫破不敢让金万城看出自己的底细,赶紧平心静气,暗暗引导真气运转,他说道:“本座也是偶有所得,哪里算得甚么剑法,金兄谬赞了。” 金万城不敢再与南宫破比剑,说道:“方才领教了南宫兄的无上剑法,现在金某再来领教你的拳脚功夫。” 南宫破真气未复,哪敢现在与金万城斗,他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房顶上风景是好,可惜不是打架的好去处。” 金万城奇道:“南宫兄有何高见?” 南宫破道:“高手相拼,虽说不惧地势人情,反而周遭形势越险斗得越是好看,可你我以武相会,又非街头卖艺混饭之人,哪管他人看得热不热闹。这房顶上面又湿又滑,加之立足不稳,斗起来难免束手束脚。本座与金兄打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痛快,纵有十成功力,也只敢出得八成九成。不知情的人看了,还说你我武功也算不得高明,只会些花架子功夫,到时岂不让人笑话?” 金万城明知故问,道:“南宫兄想要怎地?” 南宫破笑道:“你我到平地放手一搏,让人看看甚么才是绝顶人物,以后江湖上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说不定还能百年流传,成为千古美谈。” 金万城心道:“在这房顶你已这般厉害,若在平地那还得了?”他思虑一番后,说道:“那好,我们便到地上一战,不过金某自知技不如人,不敢与南宫兄放手大战。何况拳脚无眼,若是伤了这里数百英雄的随便一位,金某都担待不起,是以要与南宫兄讲个条件。” 南宫破客气道:“金兄请讲。” 金万城道:“你我画地为牢,在丈二圆圈中定输赢,若不慎出圈者亦为输。” 此时南宫破体内真气基本已顺脉络行走,那隐疾也渐渐消退,他当即爽快道:“好,就依金兄之言。”言罢当先纵下房顶。 金万城紧随其后下了地,他说道:“此处略显狭窄,你我到外面再战。”两人又出宅院,尧山堂正门前恰好有一合适空地。薜天沐以剑在地上画了一个丈二大小的圈子,另有几名金城派弟子从院中提了十多盏马灯出来,在檐下挂好,将整个尧山堂门口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蜂拥而出,好不容易挤出尧山堂正门,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圈子围了起来,有些人嫌看不清楚,索性纵身跳到对面的房顶上,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尧山堂那石墙上很快坐满了人。 南宫破来到场中,他体内气血尽都平复,再无后顾之忧,便假意与金万城客气道:“金兄,本座练成一套‘千变万幻无影掌’,却从未用此掌与人交过手,今日就请金兄指教指教。” 金万城笑道:“听这掌法之名,定有无穷变化,想必也是绝顶武学,金某正要见识见识,南宫兄,请!”他口中说请,却率先出掌,左右两手呼呼各出一掌,左掌拍肩,右掌斜按,一虚一实攻到南宫破身前。 南宫破喝声好,也挥掌迎敌,他手掌一抬,便有千万掌影幻出,虚虚实实看不真切,这‘千变万幻无影掌’果如其名,刚一出招就显其威,让人防不胜防。 金万城心中大惊,刚才还只道那掌法之名只是取其意境罢了,哪知南宫破刚一出手就真如千变万化一般,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其出掌路数。他不敢冒然出掌,只好以守代攻,收掌防住自身要害。 南宫破本欲趁其惊愕之际一招制敌,怎奈金万城见势不对就只守不攻,竟将周身上下护得毫无破绽。他欺身上前,右手直直一掌拍向金万城胸口,这一掌看似实实在在,却是完完全全的虚招,只待金万城反手挡来,他便会改切金万城肋下。 金万城果真上当,他左掌前推,欲将南宫破这一掌挡开,刚一出手,就见胸前那掌影淡了下去。金万城心知有异,大骇之下向右侧滑一步,就在南宫破这一掌马上拍到自己肋下之时避了开来。他见南宫破不及变招,正是大好良机,顺势绕至其身后也一掌拍下。 南宫破旋踵转身,于千钧一发之际与金万城对了一掌,嘭的一声,两掌一触即退,两人却都被震退半步。南宫破不待金万城战稳,扑上前去又是一掌拍下,直取金万城面门。 金万城挥掌来挡,却又只见面前一片掌影,他只得再退一步,又将全身护住。南宫破又攻上来,双掌幻成掌影之时,左脚也踢向金万城膝盖。金万城以牙还牙,也一边护住周身,一边以双脚攻去。 两人嘭嘭嘭嘭打得甚是热闹,却都是以双脚对敌,双掌都将自已护住,如此打了好一阵,仍是不输不赢。金万城无法看出‘千变万幻无影掌’的破绽,南宫破也攻不到金万城身上,他们谁也占不了谁半分便宜。两人兔起鹘落,在场中腾跃奔走,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 金万城遇此劲敌,若不能一战取胜,只怕难以服众,日后再要驾驭群雄只怕不易。他招行险着,看准机会一脚踢出,若是得手,南宫破这双腿就算废了。南宫破轻轻一纵,堪堪避过来招,不料金万城速度奇快,仍是这条腿踢出第二脚来。 ------------ 225 龙争虎斗惊天地 17 南宫破无法再避,只得出腿踢向金万城,呯的一声,两脚脚背互碰,震得两人都向圈外飞去。南宫破身后就是一头青色石狮,他怕出了圈子,只好反手一掌拍在石狮头上,嘭的一下他顺势跳回圈中。他身后那近三尺大的青石狮头喀喀几声就裂了开来,其一掌之威,竟将这硬比生铁的狮头打成碎块。 金万城身后毫无借力之处,只得凌空侧滚数周,借势将上身压到地上,他双手在地上一按,十根手指就生生插入石板之中。再看其落地之处,恰好位于圈子之内,其双腿、腰腹、胸口都已出了圈子,只是未落地罢了。金万城双臂猛收,借势急冲向前,直向南宫破飞去。 南宫破刚刚站稳,他见金万城以手抓地,本想上前踏上几脚,但还未有动作,金万城便已向他冲来。南宫破气贯双掌,猛的向前推去,欲与金万城比拼内力。 金万城也非平庸,体内真气同样透掌而出,**两声,四掌相接,金万城顺势站住脚跟。此时南宫破的双掌冷若寒冰,阴寒的真气也顺着其手掌传来,欲往金万城体内乱窜。江湖中正道的功夫大多为阳,真气也如烈火暖流,不过却受不得半点阴寒之气。 这阴阳两气本是不可调和,若是相遇,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走火入魔甚而身亡,是以刚才柯青神硬接了南宫破一掌便不得不运功驱寒。金万城的内功也极浑厚,他全力催动,也要将自己的纯阳真气侵入南宫破体中,令其走火入魔。 南宫破知其心思,咬牙硬撤一掌,只用左掌与金万城比拼内力,右掌却向金万城气海穴拍去。金万城连忙封挡,南宫破招式立换,化出一片掌影拍向其胸口膻中附近。 金万城哪敢让他拍中,忙以单掌将胸口护住,见南宫破欲换招时,也反攻一掌,拍向其左肋之下。 两人立在场中,以一掌比拼内力,又以一掌比拼招式,虽脚下不挪分毫,却比先前更加凶险。二者的内力又互为克制,一阴一阳水火不容,只要被对手占得半点先机,恐怕自己性命堪虞。 未斗得多久,南宫破的脸色便惨白如纸,左掌上甚至凝了一层寒霜,显然已在全力相拼。金万城却恰恰相反,他面色潮红,全身发烫,也未留半点余力。两人出掌也越来越慢,肉掌之上同样凝着浑厚的内劲,稍一沾身必定重伤难治。 群雄越看越是惊心,不免都为金万城捏了一把汗,同时又暗暗庆幸,幸得金万城有如此高强的功夫,否则哪里还有人挡得住南宫破这武功高强的魔头。 两人又力拼了百多掌,金万城终被一股阴寒之气侵入体内,南宫破却也未占到半分便宜,一股灼热暖流在其体内乱行乱窜。他们谁也不服谁,更不会认输罢手,只看谁能坚持下来。南宫破脚边身上均已覆上了一层寒霜,金万城脚下湿了一大片,其全身上下全是汗滴,头上也冒出缕缕热气。 南宫破身有隐疾,在那股热流冲击之下,他很快便支持不住,只觉五脏六腑如同刀绞,真气也开始乱窜起来。南宫破不敢再拼,若再斗一时半刻,只怕自己会命丧当场,他咬牙道:“金兄,本座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今日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你我再拼下去,恐怕只能两败俱伤,不若同时收手如何?” 金万城仍有余力,故不愿就此收手,他又不知南宫破的虚实,否则南宫破必将性命不保,他说道:“南宫兄,你我未分胜负,此时收手岂不前功尽弃?你我再拼个一时三刻,应能分出孰弱孰强了。” 南宫破闻言心中苦闷,若体内隐疾发作,到时可由不得人,若是真气乱行起来,他南宫破的性命就算完了。强敌在前,他绝不敢让其知晓半点内情,哪怕让其有一丝怀疑也是冒天大风险。他笑道:“本座倒是想与你再拼个三五百招,恐怕那时你我也只剩下两三成功力了,这周围全是你正道人物,个个将我天魔教恨之入骨,金兄倒是不怕。本座孤身一人在此,已是冒了极大风险,假使本座武功不济,还不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么?到时本座报仇不成,只怕自己的性命也将不保。” 金万城见其说得有理,点头道:“也罢,可上官云乃害死萧兄一家老小的元凶,金某怎甘心这样放过,又如何向天下交待此事?” 南宫破愤恨不已,怎奈自己命悬一线,也顾不得其他了,便说道:“若拿上官云这小子的性命和本座的安危来比,当然本座需得自保才是,你我同时收手,上官云便交由金兄处置。” 金万城见其答得爽快,不疑有他,便数声一二三,两人同时敛气收手。金万城已觉疲累,与南宫破相视一笑,便就地坐下调息。 南宫破暗自高兴,他不动声色慢慢调整内息,以让体内真气运行顺畅。 陶天澈、郑天渡、薜天沐将上官云围在垓心,只待金万城真气回复,就要将其枭首示众,以报铁剑山庄满门被灭之仇。 [,!] ... ------------ 226 众望所归天下计 01 金万城与南宫破恶斗一场,两人的真气耗费甚巨,都打坐调息,以图恢复。不多久,金万城收功起身,强敌环侍,南宫破不敢稍露疲态,只得强忍体内真气乱行之苦,也跟着站起身来。 金万城双手抱拳,朗声道:“让南宫兄耗费精力,将上官云这罪魁祸首送来此处,如此人情,让金某如何还得上?金某替九泉之下的萧兄,谢过南宫兄之大恩。”他感激莫名,说着就要拜下去。 南宫破不动声色慢慢调整内息,以让体内真气运行顺畅,他伸手将金万城拦住,客气道:“金兄不可如此,本座被金兄的纯阳真气侵入体内,输给金兄已是早晚之事,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何来大恩之说。” 金万城笑道:“南宫兄的至阴真气也极为厉害,何以见得必输。” 南宫破见其面色如常,显然体内真气已恢复如初,便问道:“按说本座已逼了一股至阴真气进入金兄体内,何以金兄竟无所知觉一般?” 金万城正欲趁此机会震慑人心,一则要令南宫破知难而退,不敢在此胡来,二则要让群雄心服口服,日后群雄才能以自己马首是瞻,不敢生出半点异心。他朗声说道:“不瞒南宫兄,金某实已将内力练至阴阳互化之境界。” 南宫破奇道:“阴阳互化之境界?为何本座从未听说?”岂止南宫破,周围数百英雄之中,听过此语者也就寥寥几人,众人都疑惑不解,巴望着金万城解惑释疑。 金万城笑道:“此事乃是先师临终之前所讲,南宫兄自学成才,自然不知。” 南宫破问道:“不知何为阴阳互化?” 金万城不答反问:“方才南宫兄在厅中将杯中美酒化为酒气,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南宫破意欲向其讨教内功之玄奥,此时被其问起,只得如实答道:“本座近年练功之余,每每以玄功内视,总觉督脉的至阴真气之中有一丝半缕纯阳真气,许是本座的天魔功仍未练至大成之境所致。这真气时隐时现,要用来运功是绝无可能,但要将一杯美酒化为酒气,倒还不甚艰难。本座只需将其自督脉引入手少阳经,再从无名指关冲穴发出,也谈不上甚高深武功。” 其实还有一点南宫破未加说明,便是每隔数日,他体内至阴真气就会在各脉之中乱窜奔走,五脏六腑首当其冲,发作之时疼痛难耐,他一直怀疑是这丝纯阳真气造成。南宫破试过数十次,欲将这缕纯阳真气逼出体外,怎奈越逼越加壮大,他不敢再试,只得小心翼翼将其制于督脉之中,那隐疾这才收敛了些。 其实最初之时,南宫破只欲得碧落赋一观,看看上面有没有化解之方。哪知后来发现上官云体内竟有至阴纯阳两道真气,而上官云又无甚不适之状,这才起了抢夺之心,誓要一探究竟。此时听金万城说甚阴阳互化,他当然心动神摇,恨不得与其把酒言欢,解开这心头之结。 金万城心中惊惧万分,他先就有所怀疑,此时听南宫破说来,已是更加确定。他这两年内功大进,也是得遇机缘,否则绝无这般成就,而南宫破被困数年,居然先登一步。若非自己运气太好,只怕无人制得住南宫破,他心中百思汹涌,若不用言语将南宫破震住,只怕其又要起别样心思。 金万城稍一计较,便朗声笑道:“原来南宫兄已初窥门径,只是南宫兄不知晓罢了。据先师所言,内功武学之道分为阴阳,这一阴一阳互不相容。数百年来,正邪两派出了不少杰出的英雄人物,这些前辈高手之中,若不修习至阴的内功心法,体内真气必为至阳,二者历来只选其一。那些身兼正邪两道功夫者,都是先习一种,大成之后再习另一种,绝无一种内功心法能生出阴阳两道真气。便是这般,其体内阴阳两道真气也是各行其道,不时还现冲突,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甚而命丧黄泉。俗话说,武学之道上无止境,自古以来,能将一种内功练至巅峰者少之又少,能发现真气最终之变化者更是屈指可数,恰巧在我金城派中,便出现过这么一位不世出的绝顶人物。” 南宫破实已猜出了数分,忙问道:“那人体内莫非现出了至阴真气?” 金万城点头道:“不错,我派中这位前辈确实如南宫兄这般,现出了一丝与金城派内功完全相反的至阴之气,不但如此,他还用那道纯阴真气练出一套寒冰掌。” 南宫破又惊又喜,群雄更是震惊万分,这武学之道果真上无止境,练至最后居然能达如斯境界。 上官云却对此不觉惊奇,倒是对尹中天又高看了数分,碧落赋的内功心法,在习练之初便已分阴阳二气,其独辟蹊径,较之当世武学不知高明了多少。 金万城大步走到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前,大喝一声就一掌拍下,他将手按在树干之上,全力催动体内真气,很快金万城手掌之上就凝了一层白色的寒霜。他再喝一声,将小树拦腰震断,就见那断口处尽是冰渣雪粉,金万城体内的至阴真气果真霸道。 群雄见到这等武功,无不大声叫好。 金万城收了功,说道:“金某体内八脉之中,任脉、阴维、阴跷三脉实已充斥不少至阴真气,其他五脉真气仍为至阳,虽说比不上当年那位前辈,但自南宫兄掌上传来那几缕纯阴之气倒还伤不了金某。一旦将阴阳二气互化,非但体内含有阴阳两道真气,且这两种真气相辅相成,绝无半点冲突,与敌对战之时更是如虎添翼,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南宫破喜不自胜,却又后悔莫及,他见那缕纯阳真气有益非害,体内隐疾有法化解,自然兴奋莫名;但先前已经承诺,将上官云交由金万城处置,白白错过了得到碧落赋的大好良机。此时看来,碧落赋上的功夫果真世上称雄,以上官云这般的修为,已能兼有阴阳二气,若是南宫破得到秘笈,非但隐疾能够完全化解,只怕功夫也会更上一层。 ------------ 227 众望所归天下计 02 原本南宫破已打算让金万城将上官云杀了算了,既然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碧落赋。现在既知碧落赋之高深精妙,他哪里还会让上官云有半点闪失,便是拼却性命,恐怕也要一搏了。 金万城见南宫破脸上神情不定,只道其定然被自己给震慑住了,却不料事情恰恰相反,他笑道:“南宫兄,金某承你天大恩情,将上官云送了过来,自然不能让你吃了亏,便也做个顺水人情。” 南宫破虽不知金万城是何意,倒也不拒绝,道:“金兄既有顺水人情送与本座,本座若不笑纳,岂成了不识抬举,只是不知金兄将要如何?” 金万城转头道:“天渡,将杨青交给南宫兄,以报南宫兄之恩德。” 杨青已醒来多时,闻言几欲再次晕倒,郑天渡在其背后轻轻一拍,将其推到南宫破面前。杨青踉踉跄跄退了两步,颤声道:“教主,我……我……” 若非南宫破怀恨在心,意欲杀了杨青这叛徒,今日岂会让金万城捡了便宜。南宫破心中恨怒交加,大喝道:“杨青,本座自问待你不薄,不想你忘恩负义,本座这就送你上路。”话未说完便一掌拍下。 杨青欲伸手抵挡,可他手脚发软,根本抬不起手臂来,呯的一声,他的天灵盖便被震碎,当即死于南宫破掌下。群雄只闻一阵恶臭,再看杨青,他临死之前已吓得屎尿横流,众人尽皆掩鼻后退不迭。 金万城看了看上官云,朗声道:“数月前铁剑山庄一案,致萧剑萧兄一家老少三百多口死于非命,虽说是阎王敌莫三味和毒书生杨一知下的手,真论起缘由,上官云才是罪魁元凶。今日得南宫兄慷慨相让,将其交予我等发落,恰逢五湖四海的各位英雄在此,正好作个见证,为萧兄报这血海深仇,以慰铁剑山庄三百多英魂在天之灵。” 群雄切齿愤盈之余,都暗叹可惜,上官云身上有碧落赋神功秘笈,在江湖中已是人人皆知。若上官云一死,这碧落赋也将消失于江湖之中,如此神功秘笈,试问谁不动心。 陶天澈夺过赤血剑,又将上官云推到场中,冷声道:“上官云,你自作自受,休要怪得我们,日后定让杨一知、莫三味在黄泉下与你共聚。” 凌霄子走上前来,对金万城道:“无量天尊,贫道数年前也算救得上官施主一命,知萧兄满门被害之后,真是悔不当初。今日既要为萧兄报仇,贫道当仁不让,就让贫道来结果他的性命。” 金万城退到一边,客气道:“道兄要出手为萧兄报仇,金某哪会推辞,道兄,请!” 凌霄子拔剑出鞘,恨道:“上官云,当年在相州佛宫寺,便是这把剑救你一回。贫道今日仍用这把剑结果了你,为萧兄报仇血恨,你还有甚话要说?” 如今除了慨然赴死再无退路,上官云反而心无挂碍,淡然道:“铁剑山庄到底何人所为,我早已分说清楚,你们却不相信,这与几年前那事如出一辄,我也不愿再辩,你们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萧垟与其相识一番,心中不忍,说道:“师父,各位前辈,我……” 上官云见其欲为自己说情,担心萧垟为此得罪群雄惹上麻烦,忙打断道:“萧大哥,你休要替我求情!日后你若能遇见莹莹,请代我照顾于她,也不负你我相识一场。” 萧垟见其已有必死之心,又知以自己之力已无法挽回,只得点了点头,拱手痛声道:“萧垟本事不济,不能救你,你放心便是,萧垟定不负所托。上官兄弟,走好!” 凌霄子闻言心头微颤,当年上官云确实也如这般神情,明知被人冤枉却慨然赴死,毫无畏惧之态,莫非真如其所说,今日又被人栽赃嫁祸了么?这念头转瞬即退,凌霄子亲耳听见杨一知所说毒言,事后也亲自查验了萧剑的尸身,确实也是中毒而亡,何况当时莫三味与杨一知真真切切就在洛阳,自然是错不了的。凌霄子冷笑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若是贫道枉杀了施主,贫道日后为施主偿命便是。”他话音未落,利剑就哧地削去,直取上官云脖颈。 群雄只见剑光闪耀,这一剑下去,上官云必死无疑,虽说大快人心,却都可惜了神功秘笈。柯青神目视他处,他神情冷淡,不知是担心柯青青还是如何。天龙和尚面无表情,微闭双眼颂着佛经,正为铁剑山庄老少和上官云超渡亡魂。萧垟面色沉痛,他不忍见此惨状,便背身过去痛惜不已。 方笑鸣、木方春、申华生之流幸灾乐祸,不免喜形于色,数月前在风陵渡他们被上官云羞辱一番,几年前方笑鸣被上官云和柯青青整得更是一个惨字了得,今日他们虽未能亲手报仇,但见仇人身首异处,只觉大慰心怀。 金城三杰中,郑天渡和陶天澈嘴含笑意,终算是为武林除了一害。薜天沐却百感交集,若非上官云手下留情,他们三人早已命丧多日,是以他暗下决心,待上官云死后,定要为其安葬尸骨,也算还其一分恩情。 就在凌霄子手中宝剑将要斩到上官云脖颈上时,就听一人大喝道:“且慢!” 与此同时,场中人影一晃而过,他一掌推向上官云,波地一声,上官云被震得飞出丈许。另一掌也推向凌霄子的宝剑,剑身颤动,嗡嗡长鸣,凌霄子武功虽高,那剑锋却削偏了数寸。 上官云只道自己必死无疑,听见大喝声已知有异,他左肩到胸口被划出近尺长一条血口,当即血流如注。上官云虽不畏死,却不愿白白丧命,见有人救自己,忙伸手点了肩头和胸口数处穴道,又拿金创药敷在伤处,这才察看救人者是谁。 原来南宫破舍不得碧落赋神功秘笈,早已防备多时,他不动声色绕到上官云不远处,一见上官云就要身死命丧,立展轻功迈至近前,推开上官云之时,又一掌拍出,将凌霄子剑锋震开。 ------------ 228 众望所归天下计 03 凌霄子见南宫破来抢人,剑锋偏转,哧的一剑直刺过去,要将南宫破扎个穿心透。 南宫破已犯众怒,并不敢真的动手,他挡在上官云身前,后退两步避开剑招,大声道:“道长,容本座一言。” 凌霄子手上缓了缓,道:“南宫教主有何话说?” 金万城只道刚才已经将南宫破震慑住了,哪里会想到南宫破反生抢夺之心,是以并未防备。他见事情有变,也问道:“南宫兄,刚才你所说的一字一句,这数百英雄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莫非你要出尔反尔?” 群雄闻言都吵吵嚷嚷,胆大者甚至说南宫破空有一身高强功夫,居然是言而无信之辈。 南宫破嘿嘿笑道:“本座先前确实说过将上官云这小子交由金兄处置,大丈夫行走江湖,自然不会做那言而无信之事。” 金万城冷道:“既然如此,还请南宫兄将上官云交出来,让凌霄子道兄为铁剑山庄报仇。” 南宫破笑道:“正因本座言而有信,才绝不能让你们将上官云给杀了,金兄,恕难从命。” 金万城强忍心中怒火,道:“南宫兄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金某不讲人情。” 南宫破摆手道:“金兄何必大动肝火,本座虽说是胆大妄为,却也知江湖道理,绝不会让金兄难做。” 金万城冷笑道:“南宫兄有何道理,还请讲来。” 南宫破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刚才本座所言,各位都已听得明明白白,金兄可还记得,本座是如何说的?” 金万城淡然道:“南宫兄所说一字一句,金某自然记得,‘你我同时收手,上官云便交由金兄处置。’这是南宫兄的原话,绝无一字错漏。” 南宫破点头道:“不错,金兄果然好记性,本座确实是这般说的。” 金万城毫不客气地道:“既然南宫兄也承认,那就将人交出来,你我各走各路,日后若能相遇,再叙今日之情。”他这番话说得甚是无礼,已下了逐客之令。 南宫破不缓不急地道:“本座可曾说过,何时让金兄处置上官云么?” 金万城一滞,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冷哼一声,道:“不曾。” 南宫破难掩心中喜悦,笑道:“既然本座未曾说过何时,那么便可以是今日,也可以是明日,待本座问出碧落赋神功心法,再将上官云慢慢交由金兄处置不迟。” 群雄闻言都暗骂南宫破太不要脸,如此厚颜无耻之言也说得出来,莫非还要等到数十年之后,这交与不交,又有何分别。 金万城哈哈大笑道:“南宫兄也太会说笑话,莫非把你自己刚才所说,都当做放屁了么?”群雄闻言哄笑起来。 南宫破被其当着众人大骂,不禁老羞成怒,可他体内真气并未完全平复,他又自知不是金万城的对手,只好忍怒不发,脸上也毫无生气之状。南宫破笑道:“金兄若当本座之言是放屁,那就再好不过,反正本座说的都不算数,上官云自然不用交给你了。” 群雄哪里想到,以南宫破这样的绝顶高手,竟能说出这等无赖之语,金万城、凌霄子、柯青神、天龙和尚等人的面色也极其难看。 南宫破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道:“上官云这小子已在本座手上,早杀晚杀有甚分别,金兄不若应承本座,待本座问出碧落赋神功心法,到时再取他性命。本座绝不会令金兄为难,只要本座心想事成,你们要杀要剐,本座绝不过问半句。” 南宫破武功高强,若是要逃走,便是在场有数十武林绝顶高手,只怕也拦不住他。若不依其言,硬将上官云杀了,定会惹恼了南宫破,柯青神、天龙和尚、凌霄子和金万城倒还不怕,可敌得上南宫破几招之人屈指可数,只怕后患无穷。若依其言,武林正道数百英雄,居然让南宫破一人之威震慑住,日后武林正道还有何颜面? 金万城左思右想,不经意看见地上杨青的尸首,突地有了主意,便说道:“想必南宫兄对碧落赋神功秘笈神往已久,是以不惜背上骂名,也要保上官云的性命。金某倒有一两全之策,不知南宫兄愿不愿意?” 见事情已有转机,南宫破心中不胜欢喜,忙说道:“金兄请讲,只要合情合理,本座绝不推辞。” 金万城指着地上的尸首,道:“其实金某将杨青捉住,是另有他用。” 南宫破疑道:“这与杨青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何干系?” 金万城道:“南宫兄身为天魔教之人,金某原本不该告知于你。不过金某也听到传闻,说南宫兄已被谷清河、裴近元伙同上官云逼出天魔教,而教主之位也让上官云给坐了。这样说来,你我是友非敌,应同仇敌忾才对,是以将详情告知于南宫兄也无妨。” 南宫破不屑地道:“金兄说话恁地不痛快,还请直言,无需拐弯抹角。” 金万城看了看群雄,朗声道:“如今鞑虏南下侵我大宋,以致天下匪寇四起,我等聚义在此,本是打算召集武林人士荡平天下贼寇,让我宋军无后顾之忧,方能全力抗击鞑虏。各地匪寇之中,多有武林之辈,放眼天下,与正道作对者又以天魔教为首,若是天魔教揭竿而起,势必更难对付。” 南宫破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承蒙金兄看得起天魔教,你们会聚于此,就是打算杀上天魔教总坛罢?” 金万城拱了拱手,道:“果然瞒不过南宫兄!与其坐等天魔教作乱,我等不若先下手为强。金某召集天下正道会聚于此,正是打算率武林群雄剿灭天魔教,继而一统武林,组织义军驱除鞑虏,复我大宋河山。”其说到最后,已是声如洪钟、音震屋瓦,充盈着激昂慷慨之情,群雄听了莫不振奋,不由叫起好来。 上官云惊出一身冷汗,正道群雄毕集,天魔教却毫无防备,若是金万城他们这一路杀将过去,恐怕天魔教将会自武林中除名,谷清河、裴近元他们的性命也将不保。 [,!] ... ------------ 229 众望所归天下计 04 南宫破道:“你打算让杨青带路,以避这一路上的机关?!” 金万城点了点头,道:“不错!” 南宫破嘿嘿干笑:“金兄果然准备充足,若本座仍在教中,只怕要头痛不已了。” 金万城抱拳道:“南宫兄,金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南宫破有些疑惑,道:“哦?” 金万城朗声道:“南宫兄愿不愿与金某携手,你我一道杀上天魔教总坛,金某必助你夺回教主之位。若有南宫兄相助,定能马到功成,取谷清河等人的性命也易如反掌。” 南宫破愣了愣,继而大笑出声,道:“哈哈哈,这教主之位,我南宫破向来不觉稀罕,但谷清河他们不念旧情,竟将本座逼下山来,这个仇倒非报不可。” 金万城见其露出喜悦之态,更进一竿道:“既然南宫兄一心欲得碧落赋心法口诀,不知上官云可曾告诉南宫兄一言半句?” 南宫破摇头道:“不曾。” 金万城故作惊讶道:“哦?那南宫兄怎能肯定,上官云会将心法口诀说出来?” 南宫破实说道:“本座需得替他抓住一名仇人,那人蒙着人皮面具,名叫辛坎,只要将辛坎抓住,上官云自会将心法口诀说出来。” 群雄恍然,都道原来上官云与那辛坎有深仇大恨,怪不得要将所有罪责推到辛坎身上了。 金万城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金某就先恭喜南宫兄得此神功了。” 南宫破苦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金万城忙问道:“南宫兄此话何解?” 南宫破摇了摇头道:“辛坎隐了行踪,一时并无消息。” 金万城笑道:“上官云已在你的手上,莫非南宫兄连几句口诀也问不出来么?” 南宫破有些无可奈何,道:“这小子死都不怕,哪能逼得出来?” 金万城道:“金某倒有一法,定能让南宫兄如愿。” 南宫破脸上喜悦一闪即过,问道:“当真?” 金万城点头道:“千真万确!只要南宫兄随金某一道南下,拿下天魔教总坛后,金某自有办法让他开口。” 南宫破不大相信,疑道:“金兄若真有办法,在此地也能让他说出来,何必定要到天魔教之后才行?” 金万城道:“上官云乃是阎王敌莫三味和毒书生杨一知的师妹何凝霜所生,他父母数年前已经双亡,如今他在世上,只有这么两位师伯,南宫兄是聪明人,自然不要金某教你怎么做了。” 上官云心头发凉,万不料金万城会这样挑拔南宫破,可他身陷囹圄,连逃走都无办法,更别说阻止这些人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通知谷清河等人,让他们早做防备。 南宫破哈哈大笑道:“金兄身为名门正派之掌门,竟连这般恶毒的主意也想得出来,拐弯抹角说了这么久,原来是要本座拿莫三味和杨一知的性命相威胁。这法子果真不错,这小子到时便是不说,只怕也不行了,哈哈哈哈……” 柯青神、凌霄子、天龙和尚等人略觉尴尬,方笑鸣、木方春、申华生之流却大是赞赏,陶天澈道:“对付这些魔道中人,正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需得着讲甚仁义?当初他们毒杀了铁剑山庄三百多口,可未见他们有甚仁心义胆。” 众人闻言都同意此说,方笑鸣尖声叫道:“对付这些魔道,若不用些手段,吃亏的反而是我等正道中人,他们能对我们耍这等手段,我等何以就用不得?” 金万城面无表情,道:“若南宫兄觉得如此太下作了些,就当金某不曾提过。” 南宫破摆手道:“本座行走江湖数十年,杀人放火哪样没有做过?区区威逼利诱的手段罢了,又算得甚事?金兄既然敢想,本座自然敢做!本座便与金兄携手南下,一则杀了谷清河、裴近元等人报仇,二则擒了莫三味、杨一知,好让上官云这小子将神功心法说出来,只要本座心想事成,定会将上官云交与金兄发落。” 金万城抱拳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望南宫兄这回莫再生异样心思,金某必定助南宫兄达成所愿。” 南宫破点头笑道:“本座所欲所求,不过那碧落赋心法,方才实乃不得已之举。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座决不翻悔,若有违半句,必定经脉寸断而亡。”此誓已发得毒了,显然南宫破已下定决心。 金万城见其发誓,喜道:“南宫兄言重了,金某自然相信南宫兄说到做到。”他走到场中,朗声道:“此事既了,众英雄请回厅中,金某有正事要与大伙儿商议一番。” 群雄又回尧山堂中,南宫破和上官云也跟了进去,数百英雄豪杰坐好座次,只看金万城如何发话。 金万城走到厅堂正中,大声道:“各路英雄好汉,如今鞑虏南侵大宋,设奸谋破我汴梁,康王赵构为抗鞑虏,在河北相州开兵马大元帅府,组织义军保我大宋汉人江山。日前我大军已夺取大名府,鞑虏北归之路也被截断,尽灭鞑子只是早晚之事。” 厅中众人早前已得汴梁城破消息,眉宇间都不免有沮丧颓然之态,此时闻得宋军破了大名府,一个个都精神振奋,恨不能驰骋疆场,将金人驱逐出燕云以北。 金万城又说道:“我大军在前与鞑虏浴血奋战之时,各地贼寇却四起作乱,群贼啸聚山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官府之中,也有不少贪赃枉法之徒,他们趁机大肆收刮民财,以致天下百姓怨声载道。近几日,我金城派弟子已将洛阳一带的贪官污吏、土匪山贼尽数捉来,今日必将他们正法,以儆效尤。”他顿了顿,又问道:“众英雄可知,金某为何将武林大会设在此地?” 群雄交头接耳,大多面露疑惑之色,有人道:“洛阳柴氏乃是天下首富,他这宅子中藏了不少美酒佳酿,选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好好招待我等。” ------------ 230 众望所归天下计 05 又有人道:“听闻柴氏三雄与鞑子勾结,让鞑子将我宋军布署摸得一清二楚,这才一路势如破竹攻到汴梁,难不成,今日还要将柴氏三雄当众斩了?” 还有人道:“依我说,金城派是打算与大伙将柴氏的家产分了,以消心头之恨。不过事先说明,我也不要太多,免得人说我贪得无厌,只要分我几千贯钱,我也心满意足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破口大骂者有之,替柴氏先祖惋惜者有之,甚是热闹。 金万城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众英雄所言,倒也对了数分,柴氏三雄身为宋人,却为虎作伥,助鞑子南侵攻宋,我大宋男儿哪个饶得了他们。他们家财万贯,可谓富甲天下,今日正好充作军资,以作抗金之用。” 群雄闻言尽皆叫好,又有人叫着要拿柴氏三雄祭刀,经儆天下不肖之徒。 金万城摇了摇头,道:“只是可惜,柴浪、柴虎和柴豹数日前已经失踪,我门下弟子多处打探都再无消息,许是躲了起来,若在座各位有了他三人的行踪,一律格杀勿论。今日我等在此聚首,正是要告知天下英雄,与鞑子勾结者、助金侵宋者便是这番下场,若再有人胆敢行如此不义之事,天下英雄共讨之。” 群雄闻言频频点头,这招杀鸡儆猴倒是不错,洛阳柴氏百多年来驰名天下,在朝廷中也甚有权势,这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心存邪念之徒定要掂量掂量自已的斤两。 金万城接着又说道:“金某不才,得康王手谕,命金某整饬各地官府,惩戒不法之徒,剿灭天下贼寇,拨乱反正。此番广发英雄帖,召集众英雄到此,一为诏令天下群雄,惩处作奸犯科之徒,二为组织义军荡平贼寇,事后便北上抗金,驱逐鞑虏,复我河山。” 群雄听到此处不禁喧哗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胸,一边切齿大骂女真完颜氏不守信约南下侵宋,一边摩拳擦掌意欲与金人决一死战。 有人问道:“如今江南、荆湖、广南各地,无处不闹匪患,这讨贼之役先平哪家,后荡何处?” 还有人道:“齐州一带的武林中人,十有八九都做了山贼,我百胜门虽有此心,可惜力有不逮。休说荡平他们,哪怕平日得罪了他们些许,也会被他们找上门来,轻则散尽家财、背井离乡,重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又有人说道:“我刘守义孤家寡人无门无派,只要是行侠仗义之事,出些力倒还不妨。但你们这些名门大派各有心思,互相之间恩恩怨怨也不少,恐怕谁也听不得谁的。只怕讨贼不成,反被魔道借机钻了空子,若未商量得妥,请恕刘守义不能从命。” 另有人道:“刘兄说得对啊,你我都是学武之人,难免争个强,好个胜,万事都好商量,就是不能低人一头,敢问在座哪位英雄愿听命于他人?若是要让你与你那冤家对头握手言欢,恐怕大都不愿意罢?” 群雄七嘴八舌,众说不一,金万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金某才疏学浅,是以召集各位英雄来此商议周全,说来说去,若无一德高望重、声名显赫之人带头,只怕你我不能协力一心,荡寇抗金之举只怕难以成事,各门派间的恩怨也需由这人协调。” 方笑鸣尖声叫道:“既然如此,不若推举一名德才兼备的英雄担当盟主,带领我等共镶抗金之壮举。” 申华生大声道:“在座的英雄虽然称霸一方,能服众的却没几位,又有谁能担此大任?” 木方春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德高望重、武艺高强的英雄豪杰,我木方春第一个不服他,到时可莫怪雁荡双侠不听号令。” 方笑鸣又尖声叫道:“木兄要找德高望重、武艺高强的英雄有甚难处?单说今日在座的,金城派赛诸葛金掌门、夺命叟柯青神柯老前辈、嫉恶如仇的天龙大师、凌云观凌霄子道兄、太原五行拳钱禛钱老前辈、成都六合门陈完陈师傅、杭州天目山神机道人、江陵万福堂罗通罗大侠,这些武林高手个个都是德高望重的英雄人物,声名也早已传遍江湖,其他各大门派的高手也不胜枚举,自然都是盟主的上佳人选。” 有人道:“我等习武之人,若选盟主当然是看谁武功最高,我看不如以武会友,设擂台选出武功最高之人。” 又有人道:“不可,做盟主之人必得德高望重、声名显赫,哪怕武功再高,若是其心胸险恶,只怕反会挑起各派纷争,这样的人又如何做得盟主?” 有人接口道:“要说德高望重、声名显赫,在座的几位前辈高人定是排得上号的。” 还有人道:“若按资排辈,天龙大师几十年前就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在武林中颇有声名。他乃佛门中人,武功也甚为高强,只有天龙大师方能让我心服口服。” 另有人道:“夺命叟柯青神柯老前辈也是江湖中的名宿贤耆,由他带头有何不可?” 又有人大声道:“金城派金掌门有康王手谕,自然由金掌门带头。” 还有人毛遂自荐:“我紫霄派在河东一带行侠仗义,在方圆数百里都深得人心,鄙人胡风子也算得一代豪杰,虽说武功不及众位英雄,但打起仗来却也能独当一面。在下不才,愿率众英雄荡平贼寇,还我大宋河山。” 有人取笑道:“胡风子?我看倒还真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哈哈哈哈……”群雄闻言尽都大笑起来。 厅中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却无一人所言能够服众。 方笑鸣几年前在佛宫寺被贺芝仙羞辱一番,欲自尽时被金万城一言喝醒,自此之后便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听得厅中群雄众说不一,当即尖声骂道:“你们真是泥猪疥狗,个个都有眼如盲。依我看,金城派金掌门方是盟主最佳之选,联金灭辽一事天下皆知,若无金掌门从中斡旋,说不定金辽便会共举大军南下,那样的话,哪里还有我大宋子民立锥之土。” 群雄闻言尽皆点头称是。 ------------ 231 众望所归天下计 06 方笑鸣声音更大声了:“金掌门劳苦功高,德比天地,试问在座各位英雄,哪个自问比得上?再说武功,刚才金掌门与南宫教主一战有目共睹,在座哪位敢说胜得了金掌门?鞑子刚有南下的打算时,金掌门就联络各地,组织抗金义军;自铁剑山庄被灭之后,金掌门更是夜不成寐,一心欲为萧庄主报仇,这义之一字,金掌门当之无愧。” 金万城这些年所作义举,江湖中人人皆知,个个敬仰,方笑鸣虽只寥寥几句,群雄却尽都叫好。 方笑鸣更进一步,道:“为天下,为朋友,金掌门可谓仁至义尽。其才略武功,更是震烁当世,显耀今古,真乃古今罕有的风流人物,令天下英雄敬仰,豪杰归心。”这一番话,方笑鸣平日里背了不下百遍,一直想要当着金万城的面,好好夸赞其一番,此时说来真个是字字珠玑、句句斟酌、条条在理,群雄要说出一个不字,已是绝无可能了。 木方春也跳出来,叫道:“这天下英雄中,再无一人比得上金掌门,论才智,论武功,论人品,只有金掌门才配做盟主之位。” 申华生大声道:“金掌门才是不二之选,我等誓死追随金掌门左右,荡平贼寇,驱逐鞑虏,复我大宋河山。” 有他三人带头,不少与金城派关系不错的正道英雄都叫起来:“誓死追随金掌门,荡平贼寇,驱逐鞑虏,复我大宋河山。”很快厅中便响成一片,金万城被推为盟主已是水到渠成。 天龙和尚合什缓道:“阿弥陀佛,金掌门为此事出力颇多,今日众望所归,担任盟主一责理所当然,恭喜!恭喜!” 柯青神也笑道:“金掌门,这盟主之位,实是为你一人所设,放眼天下,再无一人合适,你千万莫要推辞,否则老夫可不答应。” 金万城喜上眉梢,可他仍摆了摆手,谦让道:“金某无德无能,实在当不起如此大任,大家还是另选高贤之士。” 凌霄子神色严峻,大声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虽说礼字当先,可今日恰逢天下大乱,正需一人力挽狂澜,这盟主之位,乃是大伙儿共举,金兄正该当仁不让,何来谦让之词?” 群雄也七嘴八舌地要金万城做这盟主,将整个尧山堂吵得震天响,一时更是热闹哄哄。 金万城见众意难违,只得顺从众意,朗声道:“今日得众英雄推举,要金某任这盟主之职,金某自认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大任,怎奈推却不过,只得勉为其难,暂摄此位。日后若再寻得高贤,金某自当退位让能,绝不敢代越庖俎。” 众人都道“金掌门太过客气了。”“金掌门实至名归。”“江湖中哪还有人能比金掌门配做盟主。”等语。 金万城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朗声道:“请钱老前辈、陈师傅、神机道人、罗大侠四位英雄各领一方豪杰,负责铲除太原、成都、杭州及江陵四地周边的乱臣贼子,事成之后,便各自组织义军,到时北上助大军驱逐鞑虏。大家以为这样安排如何?” 几人都点头表示赞赏,群雄也无甚异议。 金万城又接着道:“方才金某与南宫兄已达成君子之议,明日金某便与南宫兄南下岭南,助其重掌天魔教,这一路上,更要惩戒那些作乱的贼寇及鱼肉百姓的乱臣贪官。之后金某便会负责联络百花谷、洞庭九十九水寨、江南七十二商行三大门派,连同我金城派组成抗金义军。届时我门下弟子自会通知太原、成都、杭州及江陵四路英雄,我等义军到时在河北一带取齐,共同抗金保宋,驱逐鞑虏,复我大宋河山,直捣黄龙府,让鞑子再不敢小觑我大宋男儿。” 这席话真个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群雄受其鼓舞,只觉精神振奋,浑身上下热血沸腾,直欲杀尽金人,活捉完颜氏子孙。当晚群雄便在尧山堂欢宴豪饮,行酒猜令者有之,醉舞狂歌者有之,嘻笑怒骂者有之,较武论文者有之,真个众生百态,言之不尽。 第二日清晨,太原五行拳钱禛、成都六合门陈完、杭州天目山神机道人、江陵万福堂罗通四人各率一方豪杰到各地平乱去了。南宫破见上官云的伤已无大碍,怕其逃走,就以真气封了其身上数处穴脉,赤血剑则被陶天澈献给金万城了。金万城又让柯青神、天龙和尚和凌霄子各带数名英雄到各处戒谕,他自己则率方笑鸣、木方春、申华生数十英雄及金城三杰等弟子直接赶往天魔教,上官云也随着南宫破一道南下。 出洛阳城门时,只见城墙之上挂着数十个血淋淋的人头,城门外还贴着一张布告,原来这些人便是洛阳附近的山贼土匪,还有洛阳知州、河阳县丞等大小官员,金万城将他们的人头悬于城墙之上,正是警示那些作恶之人,若敢作奸犯科,这些人便是前车之鉴。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洛阳渐向南行,每至一处,要么惩戒官府,要么荡平贼寇,这一路风尘自不必多言。走了十来日,这才来到襄阳,这襄州知州虽未作恶,金城三杰、方笑鸣、木方春和申华生等人却依然按例去戒谕一番,以防其日后作恶,余下的人马就在襄阳城外歇息片刻。 金万城走到南宫破面前,道:“南宫兄,金某的祖居便在襄阳城西的牛首山下,那里还有不少叔伯长辈,这些年东奔西走,一直未能拜见他们。既然今日到了襄阳,金某也不能失了礼数,必要顺道去拜访他们。南宫兄留在此处,可千万小心,莫让谷清河他们将上官云给掳了去,金某去去就回。” 南宫破笑道:“金兄难道还不放心本座么?” 金万城道:“南宫兄武功虽高,需知谷清河他们也非平庸之辈,再说他们人多势众,若是知晓你我在此,定会前来救人,还是小心为上。” 南宫破道:“金兄放心便是,本座自会防备。” 金万城又对剩下的几名金城派弟子交待几句,这才放下心走了。 ------------ 232 众望所归天下计 07 上官云穴道被封,体内真气运行不畅,平日里便是走上数百里也不觉累,如今每天才走几十里路,却觉浑身疲乏不堪,有此大好机会,自然好好休息休息。 南宫破见上官云闭目假寐,又见其脸上尽显疲态,笑道:“上官云,不若你将碧落赋内功心法说出来,本座立即放你离开,你也捡条性命,又何苦与本座作对?” 上官云连眼皮也不动一下,只是说道:“南宫破,你还是早点死心罢,便是你以两位师伯的性命来要胁我,也休想得到碧落赋内功心法。” 南宫破怒道:“你若不说,本座一掌劈了你。”他忽然想起上官云并不怕死,又冷笑道:“本座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就看你熬不熬得住,嘿嘿嘿。” 上官云仍是淡淡地道:“你有甚手段,尽管使出来,要让我上官云开口,却是休想。” 见其软硬不吃,南宫破直气得面色发紫,只好强说道:“你莫嘴硬,到时自有你的苦头吃,本座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上官云懒得理他,侧过身自顾休息去了。 未过多久,只见东边过来一人,虽说那人走在雪地之中,却速度奇快,很快便来到襄阳城门口。就见这人五十多岁,须发均是雪白,浑身也破破烂烂,正是上官云在幽州一带见过的慕远山。 慕远山见不少人坐在城门外的雪地之中,只觉好奇,他走到近前,说道:“喂,你们若是要饭,怎的不进城里去,这天上又不会下包子馒头。” 几名金城派弟子吵吵嚷嚷,要将这个疯疯癫癫的怪人赶走。 南宫破奇道:“咦,原来是你?”他又对这金城派弟子摆了摆手,道:“他是本座昔日之友,不得无礼。” 上官云也睁开眼来,他认出来者,喜道:“慕前……慕兄,你,你怎会在此?” 慕远山看了看南宫破,问道:“你是谁?”又对上官云喋喋笑道:“上官云,你那马儿呢?今天还跟我比不比?” 南宫破嘿嘿笑道:“慕远山,你真认不出本座了么?” 慕远山又将南宫破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认识。”他又转头对上官云道:“你快将那马儿牵出来,我们再比一回,这回你定胜不了我。” 南宫破冷道:“慕远山,你少装疯卖傻,谷清河既派你来打前哨,你们不如一起上罢,本座可不怕你们人多势众。” 上官云怕慕远山吃亏,说道:“慕兄,我那马已经还给人家了,你快走罢。” 慕远山喋喋怪笑道:“上官云,你定是怕输,所以才不跟我比。好罢,我就依你,我们不再比轻功,你说要比甚么就比甚么,我慕远山一定奉陪到底。” 南宫破见其不理自己,站起身怒道:“慕远山,本座所说你装作听不见,你们打的哑谜本座可听得明明白白。实话告诉你,上官云的穴脉已被本座封住了,他想逃走只怕没那么容易,你若再敢打甚主意,休怪本座不念昔日之情。” 这几句话慕远山就听清了一个上官云的穴脉被封住了,他问道:“上官云,你的穴道被封住了?” 上官云点了点头,问道:“南宫破,慕兄也是天魔教之人?” 南宫破冷笑道:“你这教主难道还认不出手下左右护法么?” 上官云恍然,原来慕远山在天魔教中司职左护法,与右护法裴近元齐名。 慕远山听得南宫破之名,脸上阴晴不定,他苦思冥想一阵,突然指着南宫破,惊道:“你,你是南宫破。” 南宫破哈哈大笑两声,点头道:“正是本座。” 慕远山神情极为痛苦,他皱着眉道:“若不是你设了计谋,绝对赢不了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做了教主,就能好好参详天魔功,你,你……” 南宫破哈哈大笑道:“看你今日这般模样,还想参详天魔功,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慕远山气势大变,他前跨两步,再无疯疯癫癫的模样,恨道:“南宫破,今日你我再来一战,看看到底谁胜谁败。” 南宫破嘿嘿冷笑道:“本座的天魔功早已练至第十重,你还想跟本座争输赢?你疯疯癫癫这么多年,没死已是万幸,本座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等死罢。” 慕远山突地面色惨白,他双目无神,自言自语道:“天魔功,第十重,天魔功,第十重……”说一句,他便退一步。慕远山突然啊地大叫,转身便往远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喋喋怪笑,一会儿又大哭起来,慢慢走远了。 南宫破摇头冷笑道:“嘿嘿嘿,你心志不坚,还一心想练天魔功,不疯那才是怪事。” 上官云只觉慕远山甚是可怜,此人可说毫无心机,虽然疯疯癫癫,却如孩子一般心性,更不料其心中深藏这般苦处,真是可怜可叹。 慕远山走后不久,金城三杰、方笑鸣等人便回来了,又过了近半时辰,金万城也自城西归来,可他却不是独自回来,而是又带了一人。那人只二十多岁,却生得龙眉凤目,气宇不凡,依稀与金万城有数分相似。 南宫破将这英气逼人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金兄,你这才一会儿功夫,就生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了,果真是厉害,哈哈哈哈……” 金万城朗声笑道:“南宫兄说笑的功夫也不弱,他是金某一个远房子侄,这些年得金某相授,学了一招半式,家中父老看他年纪大了,就让金某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他又对那青年道:“天泑,过来拜见南宫前辈。” 金天泑道:“是,伯父。”接着便走到南宫破面前,恭恭敬敬道:“天泑拜见南宫前辈。”说着又要躬身一礼。 南宫破赶上一步挡住,不让其拜,他笑道:“你若一拜,岂不是向本座要见面礼?本座可不做这折本的买卖。” 金天泑拱手微微躬身,仍行了礼,笑道:“晚辈哪敢问南宫前辈要见面礼。” [,!] ... ------------ 233 众望所归天下计 08 南宫破不再与金氏叔侄打趣,正色道:“金兄,我们一路之上慢慢腾腾,走了十来日才到襄阳,要到岭南,还不知要花几多时间。俗话说久则生变,若再拖下去,只怕谷清河他们得到消息早已防备。若他们躲了起来,你我便是武功再高,那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金万城点头道:“南宫兄担心也有道理,此去便是荆湖一带,那处的贼寇乱臣早有罗大侠带人处置。只待柯老前辈他们几路人马到齐,我们就快马加鞭,争取早日到得岭南,拿下天魔教为南宫兄报仇。” 众人略收拾一番,自襄阳城外绕过又往南行,又走了两天,来到荆门之外,众人就见身后一骑黑马追风摄景般追了上来,上官云认出踏雪,心中不由大喜。 须臾之间,踏雪就到了众人面前,一名劲装女子翻下马来,让人更觉其英姿飒爽。 上官云呆呆愣愣看着来人,数月以来,他日思夜想莫不是此人,可真见到之时,心中居然一片茫然。踏雪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打了个响鼻,又用前蹄轻轻敲着地面,似在为当日之事责怪上官云。上官云被踏雪鼻中的热气一喷,终是醒悟过来,他轻声叫道:“青青……” 这劲装女子正是柯青青,上回两人匆匆一会,最后不欢而散,上官云也未看得仔细。今日瞧她这番打扮,让人更觉神采奕奕,真个意气风发。只见她肌肤如雪,黑发若瀑,明眸顾盼,秀眉微扬,倾国倾城之容颜更加明艳动人,真个端庄秀雅,丰姿绰约。不想经过这数年时光,柯青青已出落得这般可人,上官云不由看得呆了。 金万城喜道:“青青,柯老前辈可来了么?” 柯青青如未看见上官云一般,她走到金万城面前,道:“金伯伯,爷爷他们还在五十里外,我的马快,自然来打个前哨。” 金天泑似未见过女子一般,呆呆愣愣地看着柯青青,金万城假咳一声,说道:“青青,这是金伯伯的远房子侄天泑,你们年青人谈得拢,平日里多亲近亲近。”他顿了顿,又说道:“天泑,青青是夺命叟柯老前辈的宝贝孙女,你可不能让她受半点委曲。” 柯青青见金天泑这般模样,咯咯笑道:“金伯伯,你这远房侄子是不是有些傻?” 金万城未说话,而是笑了笑走开了,金天泑有些尴尬地道:“柯姑娘,我,我,你生得太美,只怕在你面前,但凡青年子弟,没有不会傻的。” 不料第一次见面,金天泑居然说出这般话来,柯青青虽然惊讶,却不责怪其言语轻佻。她打了声响哨,踏雪听得声音,踢踢踏踏走了过来,柯青青抚着马脸,责怪道:“你这没良心的畜生,怎么跑到那去了。” 她虽在说马,可上官云听来,却与说自己无异,他面色潮红,嗫嚅道:“你,你还在怪我?” 柯青青理也不理,仍与踏雪说道:“下次切莫乱跑了,不然我可不给你买酒喝。” 金天泑见缝插针道:“柯姑娘,你这马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马中之王,光看它的模样,也知神骏非凡,只怕当世的武林高手也跑它不过。”踏雪似是听懂了一般,一边晃着脑袋,一边使劲喷着响鼻。 柯青青见其夸赞踏雪神勇,也不好拂了人家美意,便说道:“踏雪乃是西域良种,中原并无这等好马,便是在西域,它也算得万里挑一的异种神驹。在契丹草原之上,女真部落之中,更是找不出可与其匹敌的良驹来。” 金天泑恍然道:“怪不得如此神骏,当初为了寻它,想必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柯老前辈乃武林耆老宿贤,这些事也难不到他。” 柯青青点头道:“十来年前,爷爷救了一位西域胡商一命,那胡商拿了不少金银珠玉,要谢爷爷救命之恩,可爷爷分文未取。后来那胡商回了西域,过了两年就派人专程送踏雪到中原,爷爷见我喜欢,这才收下了。踏雪自小由我养大,除我以外,连爷爷的话它也不听的。”说到此处,她不由偷偷看了一眼上官云,意思再明显不过,踏雪除了听自己的,这世上就只听上官云一人的了。 此时上官云心中五味陈杂,之前未见之时,只以为柯青青必定伤心欲绝,他还着实担心了一番。不料她非但毫无伤心之象,反而比起数年前还要开心些许,今日好不容易见了面,柯青青连个招呼也没有,其绝情如此,真乃世上罕见。 上官云原欲安慰其一番,以弥两人关系,现在看来这一切已毫无必要,自己还是远远走开为好,免得扰了人家与金天泑打情骂俏。思及此处,他两条腿便不知不觉迈了开来,慢慢离两人越来越远。 金天泑并非傻子,哪里看不出其中关窍,不过他也明白,两人如此,正是他的大好良机,当即大献殷勤,道:“柯姑娘,你刚才对踏雪说,若它不听话,日后便再不给它买酒吃,莫非它还会喝酒?” 柯青青双眼温润,她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金天泑笑道:“我真是越看越喜爱它,我正好带得有一壶自酿的高梁御寒,不如就送与踏雪,让它略消馋涎。” 柯青青转头看了看上官云的背影,若有所失道:“嗯,随你罢。” 金天泑只如未见,仍笑容可掬,他将腰间的酒囊解了下来,刚一拔开酒塞,踏雪就闻见酒香,它伸过脖子将整个酒囊抢了去。 未过多久,柯青神、凌霄子率一干豪杰赶了上来,两路人马汇成一路又向南行,江陵府有罗通罗大侠坐镇,金万城他们也不耽搁,只歇了一晚就继续南下。金万城另让郑天渡西行,陶天澈则暂留洞庭,叫他们各负责联络百花谷与洞庭水寨,要两派组织义军北上抗金。 这一路之上,金天泑不离柯青青左右,闲则谈笑风生、插科打诨,忙则鞍前马后、端茶递水,人家以笑脸相迎,柯青青也不得不假以辞色。 ------------ 234 众望所归天下计 09 虽说柯青青只是一时赌气,仅要让上官云知错认错,但这情之一字,自古以来都是当局者迷。他见两人耳鬓厮磨,心中越加难受,结果误会更深。 金天泑见此情形,不免变本加厉,柯青青夹在当中,一人对自己视若无物,一人当自己是金帛珠玉,论谁也要图个心头舒坦,干脆也刻意跟金天泑说笑起来。 这样一来,上官云更加认定柯青青情丝别移,他心中恼怒,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要么就闭眼假寐,要么干脆走得远远的,金天泑和柯青青日夜厮混,也渐渐熟络起来。 众人逶迤南来,又走了近十天,已过衡州地界,来到一处叫高亭山的所在。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百来英雄只得在这荒郊野外寻干燥地方过夜。 如此讨好柯青青的良机,金天泑当然不会错过,他忙东忙西,一会儿打野味充饥,一会儿又寻山泉解渴。待柯青青吃饱喝足,他又拾来大堆干草,仔仔细细在地上铺好了,以防柯青青晚上受潮受冻。 上官云见二人亲密,不忍见景伤情,干脆躲到树林中生闷气去了,他穴道被制,南宫破也由得他。 柯青青何尝不知金天泑的心意,可无论上官云对她如何不理不睬,她心里仍是念着当年那位云哥哥。她见上官云又避已而去,终是再忍不住内心煎熬,便借口放马,又说打算一个人静一静,就牵着踏雪悄悄跟在上官云后面。金天泑心中虽是一清二楚,但柯青青终究与其无甚瓜葛,自然不能加以阻止。 此时已是月底,天上仅有一钩残月,周边的树叶也早已脱落,如今新叶未发,在雪光映衬中,更显零落凄凉。上官云穴脉被封,真气运转不畅,五觉也消退不少,根本未察觉柯青青跟在自己身后。他一路上长吁短叹,愁眉深锁,满胸抑郁难释,愤懑之情也无处发泄。 想到柯青青对已不理不睬,上官云只觉心如刀刺,见前面两株小树长得近了些,不免心生妒意。他走到小树面前,呼的一掌拍下,哗啦啦几声,只震落了树枝上残存着的几片枯叶。 上官云用拳头轻轻捶着树干,叹道:“唉,若真让南宫破一掌劈了倒还好些,省得碍人碍眼,更不致牵连师伯他们。”他长出一口气,又自语道:“上官云啊上官云,你到底做了甚亏心之举,居然惹得天怒人怨。武林正邪两道都想要你性命,铁剑山庄三百人命,明明是他人所害,却要赖到你的身上,连你朝思暮想的女子如今都要弃你而去。你还说你顶天立地,这世界之大,居然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只能欺负这同样命苦的小树,你啊,你啊,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哪怕猪狗也有个像样的小窝,不致流落江湖,更不会怕惹人生厌,躲到这里来唉声叹气……”他自怨自艾,浑然不觉柯青青就在不远处。 柯青青听其自己骂自己的猪狗不如,不由觉得好笑,扑哧一下再也忍不住了。 上官云猛然惊醒,喝道:“是谁?” 柯青青俏生生地道:“云……”她本想叫声云哥哥,却又想起自己气还未消,便顿了顿,说道:“是我。” 上官云走近了些,认出是柯青青,这十来天里,两人此时才第一次四目相对,上官云只觉面前一对眼睛黑如点漆,朗似秋水,这人儿俏生生、娇滴滴站在面前,他不由看得呆了。 柯青青见他发呆的模样,不由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上官云也是这般痴痴愣愣,她脱口而出道:“云哥哥,你真是个傻小子。” 上官云虽说神情呆滞,这云哥哥三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霎时之间,往日情形浮现在眼前,万般柔情也涌现心头,此时他犹如身在云端,一颗心飘飘荡荡,再无一丝愤懑之情。 柯青青话一出口,原先那赌气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这时她只觉自己太过孩子气,以致错过无数良辰美景,虽说周遭只是一片残月枯木之象,她却觉世上最美的景致也不过这般了。 二人就这般默默站在树林中,良久,上官云终是回过神来,他柔声道:“青青,你不怪我了么?这几个月来,我无时不在念着你,如今见着你这样,我好欢喜。” 柯青青听了他这句温柔言语,突然胸口一酸,数年来暮念朝思,那生离死别之苦,无可奈何之情;这几月情丝割绝,这柔肠寸断之悲,孤苦伶仃之恨,霎时之间都袭上了心头,她眼中泪水再也无法抑止,扑簌簌的滚将下来。 上官云见她流下泪水,赶紧忙手忙脚替她擦去,一边劝道:“青青,我……都怪我不好,这几年真是苦了你,我却一回来就……就离你而去。”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柯青青却哭得更加厉害。上官云一时手脚无措,心也慌了,不由将柯青青揽入怀中轻轻安抚,任其抹泪揉眵。 柯青青慢慢止了哭泣,撅嘴说道:“云哥哥,这些年可想得我好苦,上回好不容易寻见你,你却伤透了我的心,我险些就打算再不见你了。”她说着说着又要流下泪来。 上官云心中绞痛,捋了捋柯青青的秀发,歉然道:“上回我不愿跟你走,也是事出有因,直到如今,莹莹都还在奸人手中,也不知是生是死。” 柯青青惊惧莫名,问道:“你还未寻着她的消息?”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只是知道是谁抓了她,却不知她在何处,前些时日,抓她那人也失了踪迹,我本打算到处察探消息,不想自己也身陷囹圄,唉——” 柯青青推开上官云,又将其手紧紧拉住,快言快语道:“云哥哥,若我们到了岭南,只怕金伯伯和南宫破他们都要对你不利,不如我们逃走罢。” 上官云苦笑道:“逃走?只怕还没走出百步,就被人抓回来了。” ------------ 235 众望所归天下计 10 柯青青指了指踏雪,道:“我们就就悄悄离开,谁也发现不了,等他们察觉,也无人能追上踏雪。” 上官云摇了摇头,道:“我虽察觉不到,但南宫破定然就在附近,此时正看着我们,我武功又使不出来,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哪那么容易逃脱。” 他话刚说完,就听南宫破笑道:“上官云,你这小子,总算有些自知之明。喂,小丫头,你若再叫上官云逃走,本座可就不让你见他了,要不本座就让金天泑那小子整天跟着你,看你还敢不敢和上官云在此卿卿我我。” 柯青青自小被柯青神宠惯了的,当然不吃南宫破这一套,她大声道:“南宫破,你好歹也做过一教之主,算来又是前辈,居然这般恬不知羞,悄悄跟在云哥哥身后也就罢了,还来偷听我们说话,你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吗?” 南宫破哈哈大笑道:“你们小两口在这偷偷摸摸,本座替你们望风放哨,你不说半句感谢之言,反倒责怪起本座来了。也罢,本座便叫金万城、柯青神他们都来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本座错了,还是你们没理。” 柯青青一听那还了得?若真是将那些人叫了来,一问情由,哪怕她脸皮再厚,只怕日后也见不得人了。她脸色一转,立时满脸堆笑,又柔声道:“南宫前辈,你是前辈高人,与云哥哥一无新仇,二无旧恨,不若你让他离开,我们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恩德。” 南宫破嘿嘿干笑,说道:“小丫头,你若要救上官云这小子,就好好劝劝他,将碧落赋神功秘笈交出来。只要神功心法到手,本座绝对任他离开,保证不伤他一分一毫。” 柯青青悄声道:“云哥哥,不若你将碧落赋心法交给他,日后再找他报仇不迟。” 上官云摇了摇头,大声道:“碧落赋绝不能交到他这样的恶人手中,不然后患不穷。” 柯青青跺了跺脚,急道:“若是那样,只怕他不会放过你,何况金伯伯和爷爷他们还要杀了你,好为萧伯伯一家报仇。” 上官云毅然道:“青青,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碧落赋夺天地造化,若南宫破是仁智之士,我送与他又有何妨,但他偏偏是个寡义少恩之人,又岂能交到他的手中?你莫要再劝,我心已决,便是舍却我上官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柯青青见他说得坚决,点头道:“嗯,云哥哥,若你真被他们杀了,我也不愿独活。” 南宫破在旁边听见,冷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你们要死,可简单得很哪,本座定会成全你们。” 他话刚说完,就听群雄过夜之处响起打杀之声,南宫破转眼奔了过来,提起上官云就飞身而起,几个纵跃已在视野之外。柯青青翻身上马,也赶紧追了过去。 三人很快赶到近前,就见百来正道英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只余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薜天沐和金天泑几人在与三男二女捉对打斗。 南宫破人未到近前,便大声喝道:“金兄,发生何事?” 金万城此时出招已不如平日那般迅急,他一边抵挡对手,一边说道:“天魔教派人下了毒,要救上官云回去,南宫兄还不来帮忙?” 南宫破并不上前,笑道:“以金兄的武功,区区这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岂会要本座帮忙?” 金万城气得吹须瞪眼,金天泑忙叫道:“我们都已中了毒,真气提不起来,南宫前辈再不出手,只怕等下上官云也要让他们夺去。” 南宫破闻言不再怠慢,两步就奔到近前,他将上官云一抛而起,将将落在柯青青身后的马鞍上,他说道:“丫头,若不想上官云有甚闪失,就莫要动别样心思,何况你爷爷也在此处,本座可不是仁人义士。” 柯青青原本还打算让踏雪驮着两人扬蹄远走,却不料南宫破以柯青神的性命要胁,她自幼父母双亡,全靠柯青神将她拉扯成人。她紧张上官云的生死,却也担心柯青神的安危,是以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云不愿让她难做,笑道:“青青,南宫破一心想得碧落赋神功心法,他不会把我怎样的,我们还是留在此处静待其变。” 柯青青心道也只能如此,她轻拉缰绳,踏雪略略向前靠近了些,借着火光,已能认出来人,正是昆仑四兽和宁玖儿五人。 侯其末丝毫不改本色,他看见上官云,嘻笑道:“云儿,你到底有几个老婆?我们才给你带来一个,你却又找了一个,啧啧,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般好看?” 唐易也说道:“我看一个是娶,两个也是娶,男儿丈夫,三妻四妾也正常得很。” 白如姣娇笑道:“宁姑娘,你大老远跟来,也不知云儿是让你做大呢,还是让你做小?” 柯青青闻言脸色骤变,但念在他们来救上官云的份上,这才没有出言顶撞。 宁玖儿正与薜天沐对战,此时被取笑一番,不免脸红心跳,手上的招式也缓了数分,险被薜天沐一剑刺中胸口。 上官云深感五人前来相救之德,更觉宁玖儿对自己有情有义,他见宁玖儿遇险,心中紧张万分,不由惊叫道:“宁姑娘,小心!” 宁玖儿脚下功夫还算不弱,轻轻后跨,避过了险招。她一边拿毒蛇毒虫回敬薜天沐,一边说道:“上官大哥,我没事的,你莫要担心。” 白如姣又取笑道:“云儿,我看你还是紧张宁姑娘一些,干脆让她做大好了。” 侯其末嘻嘻笑了两声,道:“四妹,是不是宁姑娘这几天叫你叫得亲热,你就偏心了些。还不知云儿几时又认识了这位姑娘,要是她也整天白姨白姨的叫你,你是不是也打算叫云儿让她做大的?” 唐易笑道:“我看她们只要嫁给云儿,不论是大是小,她们都是愿意的,哪像你们这般,整天争来争去。” ------------ 236 众望所归天下计 11 上官云心道不好,这才刚与柯青青冰释前嫌,侯其末三人却又来胡说一通,只怕柯青青又要闹将起来。 金万城、柯青神几人先前中了毒,坚持了这么久,已撑不住了。南宫破展开玄功,将霍无羽、侯其末和唐易三人接了下来,金万城等人赶紧坐下运功逼毒。白如姣见三位兄长吃不了亏,便退到一边掠阵。 宁玖儿担心上官云,一阵风般跨了过来,她人未到跟前,就有些哽咽道:“上官大哥,你没事么?南宫破有没有欺负你?” 白如姣吃吃笑道:“云儿,宁姑娘这一路上茶饭不思,夜不成寐,人消瘦了不止一丁半点。她这般紧张于你,你可莫要负了人家。” 只见宁玖儿面容憔悴,眼中尽是疲态,真是人比黄花瘦。她一柔弱少女,孤身一人千里迢遥,赶回岭南报信,路上艰辛可想而知,近月以来,她定然受尽煎熬,人生得一如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上官云心中莫名感动,颤声道:“宁姑娘,我,唉,可真是苦了你啦。” 柯青青听出其话中那份真挚情意,不免妒火中烧,心道:“莫非我这几年就不苦了么,亏我这么一心待你。”她一把将上官云推下马背,泣道:“怪不得刚才你那么紧张这位宁姑娘,原来你……你们,上官云,你见一个爱一个,我恨死你了。”她含泪调转马头,狠狠一踢马腹。 踏雪从来未被主人如此对待过,它只道有甚危急之情,长嘶一声就放蹄狂奔,似闪电般奔走如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上官云被摔得六神无主,宁玖儿将他扶了起来,流泪道:“上官大哥,摔着了么?”她只道此事全是因自己而起,又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白如姣看这三人争风吃醋,只觉更加有趣,她说道:“云儿,我看刚才那位姑娘脾气可不小,只怕将来你的日子不好过。”刚说完就又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上官云心中不禁愁苦,他哀声道:“白姨,我……我,唉……” 宁玖儿抹净泪水,道:“白姨,上官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霍伯伯他们正将南宫破拖着,我们赶紧走。” 南宫破虽说正与三人力战,眼光却一直未离这边,他大喝道:“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个‘易’字刚说完,他手上的招式也快了数分,他左掌前伸,拍向霍无羽胸口,右掌虚晃,挡开唐易的铁臂。 霍无羽全身真气鼓荡,右掌也迎上前去,不料南宫破掌影一晃,左掌实实在在地拍向唐易,这一掌若是打在实处,唐易必定性命难保。霍无羽惊呼一声,脚下前跨半步,左右双掌都按向南宫破侧胸,若是唐易身死,便要让南宫破以命换命,令其也毙命于此。 不料南宫破这一掌仍是虚招,他的右掌变掌为爪,扣向侯其末的大椎穴,左掌也中途变向,呼的向霍无羽双掌拍来。三人都不料南宫破居然行如此险着,眼见其要拿住侯其末,竟是无法化解。 唐易右臂横斩,欲将南宫破的右手挡开,终是慢了数分,侯其末的大椎穴一被扣住,当即动弹不得。南宫破又以侯其末为兵器,向着唐易砸来,逼得其只能避开。紧接着嘭的一声,南宫破与霍无羽对了一掌,霍无羽被震得脚下连退,他竟也退了一步,又大声赞道:“好功夫!” 见兄长遇险,白如姣柳腰轻扭,两步窜到南宫破面前,抖开手中长鞭就向其手上缠去。南宫破伸指轻轻夹住,顺着长鞭转眼迈到白如姣面前,伸手又将其咽喉扣住,他哈哈大笑道:“上官云,在你看来,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这两个人性命重要?”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霍无羽和唐易武功虽高,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如姣落入虎口。 上官云大喝道:“南宫破,你快将侯伯伯和白姨放开。” 侯其末被人制住身上大穴,虽说无法动弹,仍嘻皮笑脸地道:“南宫破,你可知丧家之犬是怎样的么?如你现在这般,那便是了,嘿嘿嘿嘿。” 白如姣也笑道:“云儿,将来娶这两位姑娘做媳妇时,可莫忘了给白姨上柱香。” 霍无羽怒气冲天,却不敢动手,喝道:“南宫破,你若伤了二弟和四妹的性命,他日我们必定让你不得好死。云儿,我们走!”说着就来拉上官云。 上官云却不愿走,摇头道:“不,霍伯伯,你们和宁姑娘都快走。南宫破他们此去,是打算灭了天魔教,教中上下几百人命才是头等大事,你们赶紧回去,让谷长老早做防备。”他自金万城旁边拿起赤血剑,将剑架在脖颈上,大喝道:“南宫破,你放了他们,不然我就自绝于此。” 南宫破知其定然说到做到,他不敢强逼,说道:“放了他们简单得很,你先过来。”上官云依其言走了过去,南宫破将侯其末和白如姣同时推开,又在两人背后一个一掌,这才扣住上官云。 上官云怒道:“南宫破,你不守信用!” 南宫破冷笑道:“本座若要杀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你自己看看,他们像有事的样子吗?” 侯其末和白如姣走路踉踉跄跄,他们虽各中一掌,南宫破倒未伤他们性命,可一时想要再战,已是万万不能了。 南宫破看了看金万城等人,喝道:“上官云,你叫他们将解药交出来,你也不愿这些人就这样死了罢?” 除金万城、柯青神几人外,其余百来正道英雄早已昏迷,上官云不忍伤这了些人,说道:“霍伯伯,将解药给他罢。” 霍无羽冷哼了一声,道:“莫兄给我毒药之时,并未给得有解药,不过莫兄说过,这些毒药最多让他们昏睡几天,并不伤人性命。” 上官云听闻是大师伯所给毒药,心道绝对错不了的,便说道:“南宫破,我大师伯向来不伤人性命,过几天他们自然就好。” ------------ 237 众望所归天下计 12 南宫破又说道:“你们赶紧离开,若是不然,本座就让上官云吃些苦头。” 上官云也劝道:“霍伯伯,你们快走罢,让谷长老好生防备。” 宁玖儿哪愿离开,她急道:“上官大哥,可你……” 不待她说完,上官云抢道:“宁姑娘,若你还当我是教主,就遵令行事,你们都快走。” 五人怕南宫破真伤了上官云,再说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能先行退走,霍无羽放下狠话:“南宫破,若是云儿有甚闪失,我霍无羽定饶不了你。走!”五人展开轻功,很快走远。 南宫破担心几人耍诈,带着上官云一路悄悄尾随,跟了五六十里地,发现五人果真往南走了,这才又折了回来。 两人在此地等了三天,群雄方陆续醒转,众人又运了半天功,这才恢复如初。柯青神不见了孙女,他知柯青青脾气,又经南宫破和上官云一番解释,倒未与上官云为难。 最后郑天渡和陶天澈也赶了上来,向金万城等人说了百花谷与洞庭水寨之动向,百花谷竟然不卖金万城半分面子,说甚金城派是金城派,百花谷是百花谷,谷中虽全是女流之辈,却不会听命于旁人。 而洞庭九十九水寨白寨主则告诉陶天澈,其寨中人马已全数发往汴梁,又说只要是抗金之师,由谁统率均是一般道理,何必定要以金城派的马首是瞻,白从鄂这番话毫不客气,大有不把金城派放在眼里之意。 金万城听了两人所说,不禁皱眉蹙眼,但他也未勃然大怒,只是说道:“他们两派许是觉金某心无诚意,待岭南之事一完,我们再亲自拜访。” 金天泑愤愤不平地道:“伯父,花想容和白从鄂仗着两派在江湖上有些名声,硬是不将金城派放在眼里,放眼天下,如今又有哪门哪派能与我们相比,我看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是不会听命于我们的。” 金万城喝道:“天泑,我金城派与他们同属江湖正道,怎可强要他们听命于我?此话日后再不可乱说,以防群雄离心,误了我大宋的抗金大计。” 金天泑仍是不满,他说道:“如今鞑虏南侵,正是我等武林中人出力之时,他们却避居世外,做甚闲云野鹤,让我们在前抛头颅洒热血,天下哪有这般无情无义之人。” 陶天澈心中也大不乐意,说道:“白寨主说他寨中人马已尽数发往汴梁,可我见他寨中却还有几千精壮男儿,如今天下有难,我金城派连看门弟子都在仗剑杀敌,洞庭水寨不愿抗金,是以拿这些来做托词。” 郑天渡点头道:“百花谷还不是这般,说她们是甚弱质女流,我看十个宋兵也当不了她谷中一人,她们空有一身高强功夫,却不愿北上抗金,真是可恨至极。” 金万城没好气道:“若他们真不愿抗金,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总不能像官府那般,将人捉到战场上去罢。” 凌霄子愤愤不平:“为了抗金大业,金兄可谓殚精竭虑,费尽苦心,他们倒还逍遥自在。” 柯青神也说道:“当今天下,力者出力,智者出智,鞑虏未退,岂容他们避处世外?” 申华生大叫:“要是天下英雄都像他们那般,大宋还拿甚么抗金?” 木方春附和道:“这等消息传将出去,只怕英雄离心,过不多久,抗金义军也将成一盘散沙。” 方笑鸣尖声叫道:“以方某看,不如先将花想容和白从鄂捉了来,若他们不遵盟主号令,干脆杀一儆百,以防天下英雄效仿。” 凌霄子和柯青神闻言动容,但宋金交战,形势不由人,他们也点了点头。 金万城思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道:“此事日后再说,若他们两派真不愿为抗金出力,那就莫怪金某不讲人情,便是江湖英雄谈论起来,恐怕也没人说我等半个不是。” 群雄闻言大是赞同此举,柯青神叹道:“如今正处乱世,若不用重典,只怕人心难聚。” 凌霄子恨道:“花想容和白从鄂这般不识抬举,贫道虽是出家之人,却也看不过去,日后北返之时,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上官云在旁听见他们言语,不禁替百花谷和洞庭水寨担忧起来,以金万城今日的武功,再加上这百来人,只怕百花谷和洞庭水寨都不是其对手,若是打将起来,定会吃不小的亏。 众人商议已定,便又向南行,一路上都小心防备,时刻提防有人在干粮饮水中下毒,到得夜间又安排数人值夜,结果这一路上竟再无异状发生。先前所在的高亭山距天魔教仅有三四百里远近,这一路又未遇天魔教前来阻拦,加之又有南宫破这位前任教主带路,群雄仅花了三天功夫,就来到天魔教总坛所在的赤色石峰下。 这一路过来,群雄原以为定会经历一番大战,却不曾想连半个阻拦的人也没有,大出金万城和南宫破二人所料。上官云也觉奇怪,先前他明明让昆仑四兽和宁玖儿带信回来,让谷清河好生防备,怎料到得此间,居然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就是巡山哨探也无一个。 方笑鸣先前不知不觉中了毒,这一路上都疑神疑鬼,此时到了天魔教总坛,不免惊风捉影,他向四周看了数遍,小心翼翼地道:“盟主,这一路上也太过蹊跷,莫非谷清河他们设了机关,只等我们入其瓮中,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南宫破闻言冷笑道:“设机关将我们一网打尽?谅他谷清河也无这个本事,本座任教主数年,这方圆数百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们莫是害怕躲了起来,嘿嘿嘿嘿。” 金万城道:“南宫兄,虽说我们人多势众,你我的功夫也还过得去,毕竟他们在暗,你我在明,还是小心为上。” 南宫破不以为然,笑道:“金兄今日威势盛于天下,却也不免太过小心了。你我行走天下,无日不是在刀口之上过活,所凭所据,不过心中那一股豪壮之气。要是事事都若这般畏惧不前,失了英雄气概,哪怕金兄有争雄天下之念,也是空有一番雄心壮志。待本座练成碧落赋上的无上神功,重掌天魔教之时,金兄又如何与本座争锋?!” 他这番话若换在以前,金万城听了许还不觉怎样,至多不过当南宫破说话毫无分寸,以致语含挑衅之意。可今日当着这么多正道英雄之面,南宫破无意中露出日后争雄之念,不禁让金万城心生忌惮。 金万城打算助南宫破报仇,以及夺取碧落赋心法,这些都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日后两派如何相处还无定论。此时看来,南宫破心中所图也算不得小,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金万城略一沉吟,笑道:“金某不过江湖中一介之士,如今这一点成绩,也是得众英雄抬爱,金某自问不似南宫兄这般胸怀大志,更不敢有甚争雄天下之念。南宫兄他日神功得成,必定光耀千古,名留万世,金某若能及得上一半,便已知足,哪敢当南宫兄之锋芒?” 凌霄子甚是不满,他说道:“无量天尊,贫道虽无南宫施主这般高强的功夫,不过日后倒还想试试那无上神功到底如何厉害,到时还请南宫施主不吝赐教。” 柯青神讥讽道:“南宫教主神功未成,这锋芒便已如此逼人,果真雄才盖世。” 南宫破自知说漏了嘴,他嘿嘿干笑道:“本座只是一时感慨,高兴起来口无遮拦,难免言过其实,哪敢与众英雄一争高低。以金兄的武功才略,当世英雄难出其右,我南宫破也是自认不如的。” 金万城见其言语缓和不少,也不欲在此事上纠缠太久,便说道:“南宫兄,此处说来算是你的地盘,我等既来助拳,自然不能喧宾夺主,掩了南宫兄的光彩,还请南宫兄带我等上山,我等也好为南宫兄出一分力。” 南宫破笑道:“那是自然,众位英雄,请随本座前来。”他当先往山上走去,群雄也紧跟而上。 众人很快进了山门,上面仍是不见人影,群雄又四处搜寻,整个天魔教总坛居然空空荡荡,毫无半点踪影。南宫破带着群雄来到正中的大殿,金万城又安排郑天渡、陶天澈等弟子到别处山寨搜寻,其余人等便留在此处等着消息。 南宫破将上官云抓在手中,冷笑道:“上官云,你让谷清河他们躲起来,莫以为本座便寻不到他们了,嘿嘿嘿,本座自有办法让他们现身。” 上官云淡然道:“南宫破,好歹你也是天魔教之人,为了区区一部内功心法,却与教中上下反目成仇,日后江湖中说起来,只怕人人都会骂你是独夫民贼。” 南宫破横眉瞪目道:“死到临头你还这般嘴硬,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取其祸,休怪本座心狠手辣。”说完他就挥掌猛拍,向着上官云的左肩落下,南宫破竟想要将其左臂废去。 这一掌还未落下,那大门就嘎嘎嘎嘎关上了,南宫破知道有异,当即住了手。紧接着所有灯火突然尽灭,整个大殿都暗了下来,倒是未见有甚来人。 南宫破大喝道:“谷清河,少在这装神弄鬼,你们若不想上官云有甚闪失,就老老实实给本座出来。”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却未听见谷清河他们答话。 突然金万城大声道:“南宫兄小心背后。” 南宫破闻言转身就是一掌,结果却打了个空,他还未回过身来,突然背后传来风声。南宫破闻声而动,又是一掌推去,刚刚推出,就觉右臂上一麻,紧接着便痛彻骨髓,已被人斩断了手臂。他忍住右臂的剧痛,松开抓住上官云的左掌,又是一掌拍去,结果左手也被那人斩断。南宫破暴喝道:“是谁暗中伤人?”他话未说完,又被人一剑刺在右胸。 就听金万城笑道:“南宫破,我若不如此,岂不是养虎为患?要怪便怪你自己忘了你我各自的身份,自古以来,正邪两道岂有两立之时?” 南宫破几欲气绝,他对着声音来处虚晃一脚,转眼又退到墙边去了。 上官云屏住呼吸,趁乱后退了两步,此时殿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怕金万城寻着自己的方位,只屏息静观其变。 金万城刷刷斩了两剑,可这两剑都斩了个空,他知晓南宫破和上官云都隐身在黑暗之中,便大声道:“大伙儿莫要行走,金某自会慢慢寻他二人出来。” 南宫破受了重伤,必然坚持不久,上官云却是天魔教现任教主,若是被其走脱,谷清河定会大开杀戒,这殿中的正道英雄必然一个都逃不出去。 金万城嘿嘿冷笑,道:“上官云,赤血剑果真是神兵利器,哪怕南宫破功参造化,也当不了金某轻轻的一剑。也不知斩在你的身上是甚么滋味,只怕你也未想过,最后会死在自己的宝剑之下罢?” 上官云听得声音,自己相距金万城已不过数尺,他脚下不敢稍动分毫,只轻轻伏低身子,以免被金万城手中的赤血剑碰上一丝半点。 殿中此时虽有数十人,却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来,真个是针落可闻。 未几,就听房顶上传来轻微的咝咝声,申华生颤声道:“这些魔头莫不是要用毒蛇爬虫咬死我们?” 木方春也惊惶失措道:“难怪这一路上都无人拦阻,他们果真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方笑鸣尖声叫道:“盟主,我们赶紧想法出去,这里漆黑一片,我们眼耳不明,难免吃亏,不如日后再来。” 凌霄子喝斥道:“几只毒蛇毒虫而已,竟把你们吓成这般模样,还自称甚么英雄?” 突然柯青神叫道:“不好,快闭了口鼻,这些魔头要用毒来对付我们,毒蛇爬虫哪需得着关门熄灯。”他话未说完,殿中就有十多人感觉胸闷气短,显然已中了毒。 ------------ 238 仁心仁术众归心 01 金万城几步走到门边,刷刷就是两剑斩去,他大声道:“大伙儿都到门边来,莫要着了道。”接着又挥剑斩门,欲要斩出一条生路来。 上官云正打算慢慢退到一边,突然身后的墙壁大开,谷清河、裴近元、巴山石、巴山虎和昆仑四兽挤了进来,他们一见上官云,不禁大喜,谷清河道:“教主快走,此处交给我们。”巴山石和巴山虎一人一边,将上官云架起就走。 柯青神等人转身来追,却是来不及了,还未交上手,谷清河他们就自那暗门逃了出去。金万城也将大门斩开了一人大小的洞口,众人不敢停留,赶紧鱼贯而出。 上官云被巴山石兄弟二人带着,在暗道中左拐右拐,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居然渐渐下了山。不多久,谷清河几人也赶了上来,他们还带着重伤断臂的南宫破,此时南宫破已经昏迷。 众人汇作一处,自山背后的出口出了暗道,又往前走了三十多里地,经过一处隘口,又进了一道深谷,谷中大雾弥漫。这隘口的所在已是极为隐蔽,却不料其中又别有洞天,若无人指引,外人绝难发现。谷清河让每个人都蒙上面巾,又拿数十支黑色的细香点了,这才率众人进了谷中。 谷清河率一行人进了这弥漫着大雾的深谷之中,向前走了两里左右雾气方散,谷清河让众人摘了面巾,又分给每人一粒药丸,说是解毒之用。 上官云服了药丸,边走边向四周打量,只见山谷宽仅三四十丈,深却不下十里,除来时那满是白雾的谷口外,其余三面都是两三百丈高的绝壁,此时众人正沿一面绝壁向谷底走去。绝壁之上林木葱郁,树林上不时升起阵阵白雾,那白雾随山风东飘西荡,却不离散开来,而是渐渐会聚,最后尽都融入了谷口的雾团之中。上官云不禁暗觉惊奇,心中更是疑问不断,便问道:“谷长老,这里是甚么所在?莫非刚才那阵白雾有毒?” 谷清河点头笑道:“教主,这里乃是我天魔教至秘的所在,便是南宫破和公孙霸也不知晓。哪怕金万城他们晓得入口,若无这能驱瘴气的龙涎香和化瘴去疠丹,他们绝对过不了雾沼,自然无法进谷中了。”他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大声道:“前面已是天魔教禁地,非教主不得入内,大伙儿就在此处歇息。” 此处已近谷底,就见前面立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历百劫,神功成,得幽塚,枯骨埋’十二个大字。碑后二三十丈外便是谷底,峭壁下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上用篆字刻着‘幽塚’二字,看来那洞中便埋着不知谁的遗骨了。 霍无羽替上官云解了穴,谷清河让南宫破靠崖壁斜坐,上官云上前一探其鼻息,已是气若游丝,定然没得救了。裴近元叹了口气,他念在同是天魔教之人,伸手输了些真气给南宫破,暂保其性命。 谷中加上南宫破也才十人,未见其他教众,上官云便问道:“谷长老,其他教众现在何处?” 谷清河突然单膝跪下,诚惶诚恐道:“教主,请责罚谷清河违反教规之罪。”另一边裴近元也半跪下来,昆仑四兽和巴山石、巴山虎却面面相觑,显然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何事。 上官云赶紧将两人扶起,问道:“谷长老,裴护法,你们这是做甚?先不说你们救了我,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能保全天魔教几百条性命,这已是天大的功劳,何来违反教规一说?” 巴山石有些不乐意,道:“谷长老,你这数日来的所作所为,都没少了我们两兄弟的份,若说你违反教规,又怎能少得了我们,还请教主一并责罚。” 侯其末笑道:“我们昆仑四兽虽说新近才入教,可谷长老做任何事都从未避开我们,我侯其末又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要说违反教规,除我以外,谁敢说自己是第一人?” 唐易不服气道:“你连教规也不清楚,还说甚第一人,我怎未见你违了教规?你说说,谷长老又违了教中甚么规矩。” 侯其末憋得脸色通红,急道:“你……我……”但他确实不知甚么教规,哪里说得出来。 裴近元笑道:“如今就是各寨寨主,对这些也知之甚少,你们六人都是新近入教,这些规矩更是无从知晓。” 谷清河道:“教主未在这山谷中看到其他兄弟,其实也与这教规有关。” 上官云奇道:“谷长老,莫非其他兄弟就不能进谷来么?” 谷清河点头道:“虽说百劫谷平日无人把守,可是,除教主之外,历来只有毒神、武尊、持法三大长老可以进来,便是裴兄身为护法,也不得入内。就算是入了谷,若非教主之尊,也不得踏入这刻字石碑之后半步,但有违者,教中上下任一人均可击而杀之。” 上官云越听越奇,这规矩也太过奇怪,这般易守难攻的一处所在,按说正当作为避难之所,却反而不让教中兄弟入内,他问道:“天魔教怎会有这个规矩?” 谷清河苦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因天魔教百多年前一件极不光彩之事造成,当年首任教主百劫魔君功参造化,自创天魔功心法,为与所谓正道争锋,邀数十同道在岭南立天魔教,这才有了我教百年基业。其后又历经龙门道尊玄元子,传至第三代教主白玉蟾手中,在前三代教主执掌天魔教之时,这百劫谷还能让普通教众随意出入,谷口也无这毒瘴白雾,只是有几名巡山兄弟看守而已。” 侯其末听出点眉目,嘻嘻笑道:“莫非后来出了变故?” 唐易正听到兴头上,被其打断,心中大不乐意,没好气道:“你知道出了甚么变故么?” 侯其末哪会知晓,他瞪了唐易一眼,憋得满脸通红。 [,!] ... ------------ 239 仁心仁术众归心 02 谷清河又说道:“就在白玉蟾神功大成纵横江湖之时,我天魔教总坛却让一无名小卒搅得天翻地覆,不单如此,那名恶人还化成教中弟子,闯入百劫谷中,亵渎前两代教主所留遗迹,最后竟大摇大摆回了中原,第三代教主白玉蟾也被气得走火入魔,终于不治而亡。” 侯其末摇头晃脑道:“唉,可惜可惜,这白玉蟾死得冤枉。” 唐易不理他,问道:“谷长老,后来如何?” 谷清河道:“教中只能另立新主,经过一番争斗,丹溪一毒朱子风出任第四代教主,他一掌大权,便勒令教中上下不得再擅自入谷。又在周边的峭壁顶上植上异种苗木,日夜都生出毒瘴,最后终于在谷口形成大片雾沼,百劫谷方成如今这般模样,幽塚也成了历代教主埋骨之所。历经百多年,历任长老和教主都禀承前人规矩,不敢有半分逾越,可时间一久,教中上下也甚少有人知晓这个隐秘的所在。” 侯其末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余者皆恍然。 谷清河正色道:“天魔教虽经大劫,但普通教众仍不得入谷避祸,谷某身为持法长老,明知霍兄、巴兄六人不可入内,却故意隐瞒,令他们犯了百年教规。他们不知者自然不罪,谷某知法犯法,自应首当其责,按教中规矩,应当处死,还请教主下令责罚。” 南宫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强打精神,问道:“谷清河,本座身为教主,怎不知总坛大殿后还有秘道,这百劫谷也无人跟本座提起。” 裴近元冷笑道:“当年南宫兄醉心武学,做了教主便专心修习天魔功,哪有时间管这些零碎琐事?” 谷清河歉然道:“你以计逼退慕兄,令其不得与你争教主之位,谷某心中不忿,并未将这些告诉于你。” 侯其末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我还以为有甚了不得的,原来便是这等教规,又没有将人害死,云儿,莫要动不动就下令责罚。” 唐易也说道:“谷长老也是一番好心,若不是这样,我们就只有跟金万城他们硬打一场了,虽说我不怕他们,但万一失了手,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霍无羽道:“云儿,谷长老这也是权宜之策,你身为教主,通融一回又无甚防碍。何况若谷长老自己不说,我们哪里知道天魔教还有这等规矩。” 巴山石道:“要责罚的话,便连我们也一并责罚,怎能让谷长老一人担责?” 巴山虎道:“对,教规是我等一起犯的,自然也要一起受罚才是。” 上官云不答反问,道:“谷长老,如今教中其他兄弟到底在何处?” 谷清河狠道:“他们都在各寨附近暂避,只等教主一声令下,我们便杀金万城一个措手不及,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上官云又问道:“能不能将他们全都召集过来?” 谷清河只道上官云要在全教教众面前处罚自己,他迟疑了一瞬,说道:“谷某这便通知各寨人马到此取齐。”他又对裴近元道:“裴兄,你熟悉周边地势,不如你我分头通知各寨。” 裴近元点了点头,与谷清河展轻功一道往谷外去了。 巴山虎甚是不悦,他愤然道:“教主,你的性命好歹也是谷长老设法救出来的,不说要你感恩戴德,可你怎能如此行事?” 巴山石怒道:“若要我两兄弟给你这样的教主做手下,请恕我们不能奉陪,兄弟,我们走!”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霍无羽连忙将巴山石拉住,他急道:“云儿,你真要责罚谷长老?” 上官云不料几人误会自己,赶紧说道:“这是哪里话?我何曾说过要责罚谷长老?” 巴山石反问道:“你让谷长老把教众召集来此,难道不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责罚他?” 上官云苦笑道:“谷长老所为,乃是大功一件,我岂会责罚于他?我看这谷口极其隐蔽,还有毒瘴阻隔,如此地势易守难攻,打算让教中兄弟都来谷中暂避,以免与中原群雄混战。” 侯其末嘻嘻笑道:“巴山石,巴山虎,你们两兄弟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易也笑道:“你们果真是小人,哪像我们这般相信云儿。” 巴山石面红耳赤,他扑通半跪下去,说道:“教主,我误会于你,真是对不住。” 巴山虎也跪了下去,说道:“侯兄和唐兄说得对,我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上官云赶紧将二人扶起,道:“两位巴伯伯言重了,只怪云儿未将话说清楚,这怎怪得你们?” 白如姣娇笑道:“二哥,三哥,我看刚才你们似也有话说,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怎么现在反而取笑别人。” 侯其末被其说破,面上十分尴尬,强说道:“四妹眼花了,我刚才哪有那样?” 唐易笑道:“总比他们说出来的好些,嘿嘿嘿。” 南宫破身受重伤,拖了这么久已快不行了,这时他回光返照,咳了两声说道:“上官云,你过来,本座有话跟你说。” 上官云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道:“南宫前辈请讲。” 南宫破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能不能将碧落赋神功心法给本座看看?” 上官云见其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不忍拒绝,点头道:“我心中记得,这就说给你听。” 南宫破笑了一下,不过又抽动痛处,神情显得甚是痛苦,可他双眼中却放出异样神采,显然极为兴奋。霍无羽、侯其末、巴山石等六人虽说也想听听神功心法到底是怎样的,此时却自己走开了。 这碧落赋神功心法那么多,也不知南宫破撑不撑得了那么久,上官云想起尹中天在那悬崖上所刻口诀,又记起那兽皮上所书心法,便念道:“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六合所包,阴阳所呴;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约而能张,幽而能明……” ------------ 240 仁心仁术众归心 03 这心法才念几句,上官云就觉南宫破喉中咕噜一声,低头看去,只见南宫破嘴角含笑,闭着双眼,他已断了气了。上官云心中甚是感慨,几月前机缘巧合,在天魔教总坛的黑牢中与其相识,之后两人逃出黑牢,南宫破反要夺碧落赋神功心法,几经辗转,两人的恩恩怨怨也更加说不清了。 今日南宫破落得如此下场,固然与金万城暗施杀手不无关系,可他何尝不是自作自受?若当日他不夺神功心法,定然不会被谷清河赶出教去,说不定今日仍是教主之尊。后来他觊觎神功心法,又念念不忘找谷清河等人报仇,这才伙同金万城南下,结果终遭金万城猜忌,以致死于非命。其一心欲得碧落赋心法,直到临死方才得偿所愿,以其武功而言,南宫破绝对称得上古今罕有的风流人物,若问其一生,却只能加以寡恩少义四字。 霍无羽等人见南宫破气绝,也都唏嘘不已,侯其末直摇头道:“可惜,可惜。” 唐易奇道:“他死就死了,有甚可惜的?” 侯其末叹道:“他的武功比你我高多了,若是与人打架时被杀死,那还说得过去。可他偏偏让人背后偷袭,死得也太窝囊了,这不可惜了他一身高强功夫吗?” 霍无羽深有同感,也说道:“南宫破也算得一代练武奇才,功夫之高远非我等可及,如此死法确实大出世人所料。” 巴山石忿忿不平道:“这般行径,我等习武之人深以为耻,金万城却不怕让人戳脊梁骨,还自称甚么武林正道,真是恬不知羞。” 巴山虎恨道:“他们视我们为歪魔斜道,又有甚事是做不出来的,何况他们那些所谓正道英雄,如今都以金万城马首是瞻,定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白如姣见南宫破血淋淋的样子,加之其双臂残缺,看着更是渗人,她退了一步,说道:“你们莫再叹东叹西,快快将他埋了,奴家可不愿早晚对着一个死人。” 上官云看了一眼周遭,只见谷中尽是磨盘大小的乱石,并无法掩埋南宫破的尸骸。他又回头见到谷底的洞口,既然那里叫做幽塚,又是天魔教教主埋骨之所,也只有将南宫破葬在那里了。上官云将南宫破的尸身抱起,说道:“几位伯伯、白姨,南宫破虽说多番与我为难,却也救过我的性命,既然他曾为天魔教教主,也理应埋入幽塚之中,你们稍待,我去去就回。” 霍无羽点头道:“你去罢,我们身份有别,不便随你到谷底。” 白如姣递了一支火摺,道:“云儿,洞中情况不明,你自己小心。” 上官云抱着南宫破来到谷底,这幽塚的洞口仅有丈把高,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有多深。他晃燃火摺,一步步向洞中走去,越往里走里面越发暖和。上官云往里走了三四十丈,只见身旁的石壁上突起一物,他将火摺靠得近了些,见是嵌在石缝中的一盏铜灯,用手一摸,其中倒还剩得有一点灯油。上官云将铜灯点燃,又往前走了数步,壁上又是一盏同样的铜灯,他仍是将其点着。就这般直点了十八盏灯,这段山洞也被照得通亮,上官云见对面石壁下摆了几具枯骨,枯骨后的石壁上还有字迹,他将南宫破放在一旁,自己上前查看一番。 这里已是洞底,虽说不上大,安放几具遗骨倒还觉得宽敞。上官云数了数,石壁下共有九具人骨,每具人骨相隔数尺,最外面那具之上还留有一些风干的皮肉,最里面那一具却已成了碎片,仅有一个头骨还算完好,显然这些人骨并非同时安放在此,其间相隔已不下百年。 上官云来到最里面的人骨前,只见人骨后的石壁上刻满了文字,其字迹狂放豪迈,如龙蛇游走,他仔细看去,只见其上写道:“……游四方,阅师多矣,……之法各异,唯道家之玄功为善……得其法……余自创玄功,与群雄战,不败……于后人。” 这上面残缺了好些文字,上官云只能看出大致意思,应是说的这具遗骨生前之事。那人游历四方,访尽天下名师,更是推崇道家的内功心法。之后便自创武功,又力战群雄不败,想来也是一代英雄人物,可惜不知姓甚名谁。 上官云又向另一具尸骸看去,火摺晃过石壁之时,不经意瞥见旁边还另有文字,只是这些字迹刻痕不深,字迹也歪歪扭扭,显然刻字之人武功低微。上官云靠近石壁,只见其上写着:“百劫魔君,不过如此。他日功成,笑傲江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看完这几句,上官云恍然,原来这第一具尸骸正是天魔教创教之人百劫魔君,壁上那龙蛇一般的文字自然也是其所留。可在旁边留下这几句话到底何人就无从知晓了,这人武功虽弱,口气倒还不小,竟连百劫魔君都未放在眼中。 带着满腹疑问,上官云又向下看去,第二具尸骸后也有少许文字,不过同样残缺,只见其上写道:“……之至,自愧不如……于圣教无所益,实乃窃位素餐尔……无面目见魔君于黄泉,以待来者。”旁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又写道:“龙门道尊,一无所成;尸位素餐,不值一提。”这第二具尸骸定然是天魔教第二代教主,龙门道尊玄元子。 第三具尸骸之后文字,显然是他人所留,其上写着:“白讳玉蟾,少年显名;力压群雄,得掌圣教;十年功成,纵横天下;不忿奸人,气闭而亡;刻骨血仇,誓必报之;奸人所书,留警后世。”这段文字之旁,倒再无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以此看来,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也是天魔教为警示后人故意留下来的。 再看下去,其余文字都是说的历代教主生平,有自书的,也有后人代写,在南宫破之前那位钟万鼎也是死于非命,正是二十年前那场正邪大战致其身亡。 ------------ 241 仁心仁术众归心 04 上官云将南宫破的尸身放于钟万鼎之后,本打算也在石壁上刻下其生平,怎奈了解不多,又无趁手的刀剑,故只得作罢。他如今也算禀承这些前辈人物的衣钵,说起来也是一脉相承,便心想既然来了,不若拜一拜再走。 上官云来到百劫魔君的遗骨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待起身时,猛觉左手下的地面凹凸不平,似是留有字迹。他将火摺靠近地面,又抹去地上的浮尘,只见地上尽是指头大小的篆书,密密麻麻刻了不下千字。 上官云慢慢看去,心中不禁惊喜,原来这些篆书便是天魔功心法口诀,其后百劫魔君又刻得有其练功时的心得。虽说今日上官云身上已有碧落赋这夺天地造化的绝世神功,但这天魔功性属至阴,在江湖中也是难得一见的至上武学,即使他不打算习练,也可与碧落赋神功相互印证。上官云逐字看去,将天魔功心法牢记于心,以便日后所用。 这套心法口诀看完,上官云居然在后面又见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只见上面写着:“百劫魔君,一代奇才,至阴至性,玄功天成。至阴?至阳?相生?相克?水火共济,阴阳相成,必夺天地造化,争日月之光,以令世人称奇,发观止之叹,成余尹中天百年威名。” 上官云看到最后那几个字,心中震惊不已,万不料这歪歪扭扭的文字居然是尹中天所留,当年将天魔教搅得天翻地覆之人,定是尹中天无疑了。从这地上所留文字来看,尹中天在钦佩百劫魔君之余,便生了与其争雄之心,立志要创出阴阳共济的神功来,这与极北之地那悬崖上所书正好吻合。 按谷清河所说,当年尹中天还是无名之辈,只是看了前辈人物生平事迹,就生冲天之志,竟然异想天开要与作古的前辈英雄一较高下,若说其不知天高地厚,在当时看来,定是没有错的,也不算小看了他。可偏偏就是此人,日后却参透玄机,创出碧落赋这令世人惊叹莫名的盖世神功,其心志之坚定,其才智之旷世,真个世所罕有,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字用在他的身上也再合适不过了。 上官云与尹中天虽前后相隔百多年,但说起来,两人还真算是有缘。几年前上官云经历万里艰辛,才寻得尹中天在极北之地所遗的神功秘笈,今日在这岭南群山之中,不想又见其早年留书。这百多年来可说是时移世异,当年的风流人物早成一堆枯骨,尹中天更是孑然一身永眠极北之地,两人相隔百年能再度交会,实乃冥冥之中天意所就。 就在上官云感叹世事之奇时,洞外却喧闹起来,原来宁玖儿和谷清河已自外面进到谷中。谷清河此时身受重伤,口中吐血不止,宁玖儿肩上也被人刺了一剑,显然两人先前都经历了一番苦战。 宁玖儿将谷清河扶到石壁边,霍无羽赶紧助其疗伤,宁玖儿神情甚是焦急,她见上官云未在此处,急道:“白姨,怎的不见上官大哥?” 侯其末指了指谷底的洞口,抢道:“南宫破断了气,云儿安放他的尸身去了。” 唐易笑道:“小丫头,你还未嫁给云儿,将他盯得这么紧做甚?” 白如姣掩嘴笑道:“若不看得紧点,只怕被柯青青那丫头抢了去。” 输了些真气后,谷清河精神了不少,霍无羽收功让其靠崖壁坐好,问道:“谷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清河痛声道:“金万城寻到我们在七星寨和马头岩的藏身之处,藏在那两处的百来兄弟大都战死,就连七星寨秦暮秦寨主和马头岩赵炽赵寨主也未能幸免,谷某百密一疏,以致损失惨重,我,唉……”他说到最后甚是自责,眼中也饱含老泪。 巴山虎恨道:“金万城此番率中原群雄大举来犯,定然已存亡我之心。” 霍无羽点头道:“几日前霍某与其交过一番手,金万城虽说已经中了毒,霍某却未能占了半分便宜。以此看来,金万城的武功较之几年前已大有进益,只怕教中无人是其对手。” 巴山石叹道:“莫非这真是天意,难道真要以天魔教,成就金万城一人之名么?” 谷清河怒恨交加,道:“只可惜莫兄和杨兄忙着救人,若是他们在此,天魔教定然无虞。” 宁玖儿道:“上官大哥的武功如今也是极高的了,以碧落赋这样的绝世神功,难道就敌不过金万城?” 侯其末这次倒不取笑她了,反而正色道:“我看云儿也不一定是金万城的对手。” 唐易问道:“何以见得?” 侯其末不答其言,道:“云儿怎地去了这么久?” 宁玖儿道:“我进去看看。”众人此时心事重重,明知她进去是有违教规之举,却无人拦阻,便连提醒一句也无。宁玖儿进到洞中,见上官云痴痴呆呆蹲在地上,靠着石壁又是一排年代不尽相同的尸骸,她不敢上前,远远叫道:“上官大哥……” 上官云回过神,见宁玖儿竟到了幽塚之中,他不免惊讶,半晌才回道:“宁姑娘,你们都来了么?” 宁玖儿见其还不知外面情形,急道:“上官大哥,七星寨和马头岩那边大战一场,教中人马死伤惨重,谷长老他……他……”她说到最后,居然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上官云惊闻凶噩,还以为谷清河也已身亡,心中痛如刀割,他腾地站起,几步迈了过来,疚心疾首地大声道:“宁姑娘,谷长老怎样了?他是不是……” 宁玖儿赶紧道:“不,谷长老只是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将息十天半月就能见好。” 上官云长嘘一口气,道:“我们这就出去看看。” 两人来到谷中,谷清河和宁玖儿把外面情形说了,上官云虽不愿做这教主,可在天台寺时,空明要其引领天魔教改邪归正,此时天魔教有难,更需有人出头带领教众抵御强敌,他自然当仁不让。 ------------ 242 仁心仁术众归心 05 上官云沉吟一阵,说道:“他们远道而来,必不能久留,何况汴梁已破,中原那边定然生变,只要避过一时,金万城必会回师中原,唯今之计,只能让教中兄弟暂避锋芒。还麻烦霍伯伯、巴伯伯将柯老前辈和凌霄子道长拖住,金万城就让我来对付,宁姑娘和白姨轻功不弱,便由你们将各寨人马带到谷中来。” 霍无羽甚是担忧,道:“几年前金万城便能连战天龙大师和公孙霸两大高手而不败,如今他的功夫更胜往昔,只怕你不是对手。” 上官云豪气干云,道:“无妨,若与他正面相迎,我定然打不过他,但我得追魂叟贺芝仙贺老前辈传授迷踪鬼步,论轻功只怕与霍伯伯不相上下,若我要逃走,金万城也拿我无法。”他顿了顿,又问道:“谷长老,那龙涎香和化瘴去疠丹还有多少?也不知够用不够用。” 谷清河道:“莫兄听闻金万城和南宫破结伴南下,便早料此局,他们为教中人马备齐了化瘴去疠丹,龙涎香乃取自百劫谷,就是两边崖顶那异种神木的树脂制成,当然要多少有多少。”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上官云后,又接着道:“这些只够二三十人所用,其余的都放在谷口左数第三块大石后,你们出谷之时取了便是。” 上官云闻言大喜道:“真是天不亡我,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谷。谷长老有伤,便在此处将息,静待我等佳音。” 一行人说走便走,出谷时又按谷清河所说方位,取了其余的龙涎香和化瘴去疠丹,八人之中,无论轻功内力,当以上官云和霍无羽的功夫为最,其余侯其末、唐易、白如姣、巴山石和巴山虎次之,而宁玖儿功夫最弱,但她的轻功又胜出侯其末等人不少。 几人出谷后,宁玖儿在前带路,终在一状若莲花的石峰下寻到金万城等人的行踪,他们正与裴近元所率百来天魔教教众大战。裴近元功夫虽强,怎奈敌阵中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双方相去悬殊,裴近元等人在石峰下毫无退路。 上官云、霍无羽等人见形势危急,当即健步如飞,很快奔至战阵中。上官云赤手空拳将金万城接住,霍无羽自数年前一战后,今日又与柯青神四掌相迎,唐易与凌霄子捉对厮杀,侯其末使怪招向郑天渡攻去,巴山石巴山虎分别与陶天澈、薜天沐对上,裴近元则与金天泑生死力拼,白如姣和宁玖儿也与其他中原英雄打得热闹。 这几人一加入战团,天魔教终是稳住脚步,上官云大声道:“白姨,宁姑娘,你们且战且走,莫要管我们。” 金万城冷哼道:“上官云,先前让你逃脱一回,这次定要取你性命,为萧兄报仇雪恨。”他话一出口,手上攻势也更加迅猛,加之其手持赤血剑,上官云几乎招架不住。 上官云险而又险地避了几招,他自知非敌,不敢恋战,趁着金万城换招之际转身便走,金万城一心欲杀之,自然紧跟其后。上官云见山势险峻,干脆往这如莲瓣盛开似的峰顶奔去,尽管山石嶙峋,上官云却如在平地上一般行走如飞,其轻功之强,真个令人拍手称奇。 先前两人交手只有几招,金万城都占尽优势,俗话说擒贼擒王,他一心欲将上官云毙于剑下,自然跟在其后紧追不舍,两人渐向峰顶而来。 霍无羽等人见上官云已将强敌引走,呼哨一声就都分散开来,宁玖儿和白如姣趁机带着部分人马逃了,方笑鸣等人虽说想追,却又让霍无羽等武功高强之辈挡了回来。 上官云一路奔逃,很快攀至峰顶,此处地势更险,整个峰顶如被斧斩刀劈,到处都是深沟高壁,除了那些数丈高的巨石,几无落脚之处。如此地势若对他人而言,行走都甚艰难,可上官云身具绝世轻功,非但对他无碍,反而可得地利之便。他纵身立足巨石之上,大声说道:“金掌门,你杀了南宫破已算够本,天魔教与金城派又无世仇,何必非得斗个你死我亡。” 金万城脚下慢了数分,不过这时也已赶至近前,他轻功不及上官云,自然无法纵上巨石来。他手持赤血神剑,跃到半空猛地一斩,坚石上就留下一条深深的剑痕,他左手抠住剑痕,又是纵身跃起,再一斩又攀上丈许,反复四五次,便到了巨石之上。金万城冷笑道:“上官云,你将铁剑山庄这件事也忘了么?数百条人命官司,这个仇莫非还算不得世仇,何况正邪不两立,你想活命,当初就不该进入魔道。” 上官云义正辞严地道:“铁剑山庄一案我说得一清二楚,可你偏偏不信。再说这正邪之论,只怕你也说不个道理来,不然你何以会背后伤人,致南宫破死得糊里糊涂。” 金万城哈哈大笑道:“魔教向来妖言惑众,那些骗人的鬼话还是留给你自己罢,你这妖魔邪道,还要与我讲江湖规矩,果真可笑。” 上官云见其不信,发誓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定叫我上官云不得好死。” 金万城杀意大起,冷道:“你发了毒誓又能怎样,金某这就让你不得好死。”他说罢纵身而起,一剑刺向上官云胸口,这一剑有如惊鸿,赤血剑上透出阵阵寒意,剑光之中似有无尽杀气袭来。 上官云大惊失色,金万城这一剑可说是他数年来所见之中最为厉害的一式,虽说剑招简简单单,却令人不寒而栗。剑光所向,似欲吸人魂魄,杀气之盛,有如千军万马,就算上官云今日武功高强,也不敢撄其锋芒。他的双足如生了根,心中虽说想走,却硬是动弹不得,就连双臂也抬不起来。 金万城也有些愕然,这一剑的威势大出他的意料,更非他有意为之。这信手使来的一招,虽说仅仅是纵身前刺,却比他与南宫破相斗时使出的那招‘五星联珠’更加厉害,这一剑使出,真个有开天辟地之能,诛鬼灭神之势。 [,!] ... ------------ 243 仁心仁术众归心 06 叮的一声,赤血剑就刺在上官云胸前,然而剑尖仅仅刺进了半分,上官云就被震得飞起,如断线的纸鸢般,往巨石间的深沟下掉去。金万城只道这一剑必定将上官云扎个穿心透,不说这一剑惊天泣地,便是这削铁如泥的赤血剑也绝无人当得其锋。哪知上官云有如金刚不坏之身,以赤血剑使来的无上剑招,居然只能刺进分毫,金万城不禁愣在当场。 上官云只觉胸口如遭锤击,心道必定中剑身亡,砰的一声,他重重摔在沟底,后背也在山石上磕得生痛。他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胸口背后都痛彻心腑,不过神智倒还清醒。上官云强撑着站起来,摸了摸胸口,却未见有血流出,他不禁自语道:“莫非我还没死?” 就在这时,金万城在巨石上探头出来查看,他听见上官云说话之声,奇道:“上官云,你竟真的没死?”说着便跳了下来。 上官云不及思索怎么回事,赶紧忍痛逃走,走了几步,见前方已无去路,他又纵身跃上巨石。看着金万城还未追上来,他连跨几块巨石,见脚边的深沟内漆黑一片,轻轻一跃又跳了下去。 等金万城翻到巨石顶上,已不见了上官云的身影,他知上官云已经受伤,更不愿这样放过其性命,便仗剑四处搜寻起来。 上官云隐身暗处,伸手解开上衣,查看胸口伤势,摸到胸口之时,只觉中剑之处有一硬物,上官云捏了捏,终于恍然。原来那硬物乃是当年尹中天派人送回中原的信物,也就是以打造赤血剑所余陨铁而制成的薄片。上官云将其取出,就见回中原前所裹上的那层玄玉已全成碎片,就连薄片上面也有一道寸来宽的裂痕。 金万城刚才那一剑巧之又巧地刺在了这薄片之上,若非如此,上官云必定已死于剑下,饶是这般,其胸口还是让这一剑震得一片淤黑。上官云将这薄片收入怀中,其胸口已不如刚才那般疼痛难忍,他怕金万城又杀下山去,又纵身上了巨石顶部。 金万城正在不远处寻上官云的影踪,见其现身出来,他冷笑道:“上官云,你也知藏不住了么?你身上的至宝倒还不少,先有我手中这削铁如泥的赤血剑,现在又有金丝宝甲护体。不过就算如此,今日你也休想逃得性命。” 上官云就由得其自以为是,心想能与你拖得一时便是一时,他说道:“你既知我身上穿得有金丝宝甲,便知赤血剑也伤不了我,不若你们返回中原,我天魔教便不与你计较。” 金万城大笑道:“死到临头你还口出狂言,天魔教如今一败涂地,只待金某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就要让天魔教自此在江湖中除名。” 上官云也大笑道:“我看你才是口出狂言,天魔教虽说不如你金城派势大,眼前的确不敢和中原群雄争锋,自保却还有余,这除名之说,可不似你说说这么简单。” 金万城朗声道:“既然如此,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刚才让你捡得一命,这回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着他就纵身跃了过来,起落两下之后,已到了上官云近前,他刷地斜刺而出,直指上官云面门,不过金万城这一剑也就平平而已,早已没有先前那一剑的威势。 上官云脚下侧滑,偏头避过来招,左手呼的虚晃一掌,右掌紧随其后,拍向金万城小臂。金万城眼明手快,左臂向上一格,挡开上官云的招式,右手手腕轻轻一翻,剑尖顺势下沉,又扫向上官云腰间。上官云不退反进,欺身到金万城面前,将真气聚于右掌,向其胸口猛拍。金万城不敢让其得手,忙撤招回挡,上官云不敢与赤血剑硬碰,只得退让开来。 金万城紧逼上前,赤血剑吐出剑芒,向前上官云左肩上挑去,与此同时,左掌也推向上官云胸前。上官云手无寸铁,加之赤血剑锋利无比,只得又退一步。金万城见其不敌,将赤血剑绞出漫天剑芒,以泰山压卵之势扑到上官云面前。上官云身后已无退路,若是一脚踩空,定会摔下深沟,不得已只能伸掌迎敌。 此时上官云眼前只现一片乌光,哪里还能看得清赤血剑的半点影子,眼看上官云就要血溅当场,就听有人喝道:“剑下留人!”紧跟着便见一个人影扑向金万城身后。 金万城听见风声,知是来了劲敌,虽说他一心欲取上官云的性命,可此时若金万城不回剑自救,只怕他的性命也将不保。金万城右臂回撤,反手就是一剑刺向身后,同时左掌也呼的拍出,虽说杀不了上官云,他也不愿轻易饶过。 嘭的一声,两人对了一掌,上官云只觉撞上了一堵石墙一般,五腑六肺如翻江倒海,体内真气也汹涌乱窜,胸口背后更是疼痛难耐。他哇的吐出血来,紧跟着脚下一空,又掉下了深沟之中。 金万城一掌打得上官云身受重伤,赤血剑也与来敌过了一招,就听叮的一声,对手的兵器已被赤血剑削断。金万城转过身来,只见来人蒙着面巾,不远处还有两名持剑的蒙面之人,正是仇万千三人跟到此处。 仇万千的长剑被斩断,哪敢再战,他几步退到解千里和庄不平那边,说道:“金万城,你为甚要杀上官云?” 庄不平见上官云跌下巨石,惊慌道:“完……完了,上……上官云被他杀……杀……杀死了。” 解千里道:“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你死。” 庄不平奇道:“上官云死……死了,我们找……找谁要那……那个东西,你难……难道不怕死……死不瞑目?” 解千里神色惶恐,咬牙恨道:“金万城,你,你敢杀了他,我们定要让你死不瞑目。” 金万城将手中的赤血剑扬了扬,笑道:“就凭你们三个?我也不想要你们的性命,你们还是赶紧逃命罢。” ------------ 244 仁心仁术众归心 07 仇万千刚刚吃了个亏,加之认出赤血剑来,不免心有余悸,他说道:“两位师弟,我的剑被他斩断了,你们定要替我报仇。” 两人同声骂道:“放屁!”解千里道:“你自己技不如人,凭甚要我为你报仇?” 庄不平道:“要……要打就一……一……一起打,我……我才不帮……帮你。” 金万城担心上官云未死,不愿与这三人纠缠,他纵身上前,说道:“你们再不走,可莫怪我出手狠辣。” 仇万千后退不迭,说道:“金万城,你莫走,我下山去再寻一把剑来与你比试。”他话未说完,便往山下逃去。 解千里和庄不平忌惮金万城手中的赤血剑,也不敢与其过招,庄不平说了声:“你等……等着。”两人便跟在仇万千身后下山去了。 金万城等三人走远,又返身来到上官云跌落之处,只见沟底空无一人,上官云显然未死。他纵身跳下,顺着这深沟向前找去。费了半天功夫,金万城将这峰顶搜了个遍,每处石缝山洞都仔细察看过,却未发现上官云的身影。金万城不死心,站在山巅向山下看去,只见仇万千三人在山下奔逃,并不见上官云,他又四处寻找,终是无法寻到半点影踪。金万城知上官云定未下山,干脆抱着赤血剑坐在山巅,只等上官云现身,到时便要取其性命。 上官云跌到沟底之后,虽说被山石碰得眼冒金星,却未昏死过去,他知金万城就在上面,又听得仇万千三人的声音,赶紧趁机往别处逃去。他这一路跌跌撞撞,在山石间东绕西绕,又穿过几块山石间的空隙,终于寻到一处能够容身的山洞。上官云进到洞中,见洞底又有一处极其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他赶紧钻了进去,又贴着山石爬了丈多距离,终于再无法挪动半分。上官云屏心静气,就藏在此处待金万城走远,过不多久,其神智越来越迷糊,很快就昏了过去。 上官云这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他幽幽醒转,只觉浑身上下疼痛无比,周围又是漆黑一片,却又忘了身在何处,一抬头,直碰得他龇牙裂嘴,刚要抬手按住痛处,才发现浑身动弹不得。上官云待头上疼痛渐消,终是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来,他依着记忆,慢慢往外挪去,终于出了山洞,却见满天繁星,原来此时正是半夜。上官云不知金万城是否已经离开,又觉腹中饥饿难耐,恰好怀中还有一些干粮,便又回到洞中,就着泉水吃了起来。 直到吃饱喝足,上官云才悄悄出来,他慑手慑脚,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摸着石壁缓缓前行,终于爬到一块巨石之上。上官云探头向四周看去,只能依稀看出山石的轮廓,他不敢大意,又伏低身子,苦苦思索脱身之法。良久,一股山风吹来,在其耳边呼呼作响,上官云突然大喜,心道也只有使这金蝉脱壳之计了。 上官云慢慢来到下山之处,看清四周无人,又脱下身上的棉衣和长衫,他将几块山石包入棉衣之中,用束带小心缚好,呼的一下就扔了下去,他自己却伏在暗处不再动弹。刚将棉衣扔下,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而来,紧接着金万城便一跃而下,已追着那棉衣去了。上官云等了片刻,赶紧起身从另一边奔下山去,虽说几乎无法视物,不过逃命要紧,也就只能冒险一试了。 金万城向山下追了数十丈远近,见一黑影在前,刷的一剑就斩了过去,就听骨碌碌几声,棉衣中的山石便滚了出来。金万城心知有异,上前一看只有一件棉衣,他大呼上当,赶紧又奔上山来。他回到山巅,听到另一边山崖上的动静,大喝一声就追了下去。 上官云不料金万城回来得如此之快,不及思索逃得更急,不料脚下却一下踩空,他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人如石佛坠地直往下掉。幸好未过多久,他就嘭地摔在一株大树之上,接着枝桠也被他喀喀喀压断。上官云忍住剧痛,纵身一跳而下,刚一落地便又健步如飞,他见自己与金万城相隔甚远,便借着机会赶紧飞逃。 很快,就见山脚下一片火光,上官云直奔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是柯青神和凌霄子等中原群雄在此过夜。柯青神等人也发现上官云,尽都舞刀弄剑将去路堵住,上官云哪敢与他们交手,转身又往侧边逃去。又走了百多丈,上官云见前面又有十多人堵在道中,为首者正是方笑鸣、木方春和申华生三人,他见对方势弱,便正对着那边奔去。 刚来到近前,方笑鸣就一刀斩来,上官云侧身避过,木方春和申华生也一左一右刺了过来,上官云只得退开两步。他见一旁点了数堆篝火,那烧着的枯枝正好可当做兵器,就纵身过去,左右双手各拾了一根起来。这时方笑鸣又已斩来,上官云左臂前伸,以树枝一挡,喀的一声,那树枝就被斩断。上官云毫不慌乱,右手一抖,就拿这树枝使出碧落剑法,几招之间,竟将方笑鸣逼得连连后退。 木方春见方笑鸣吃亏,仗宝剑又攻了上来,上官云手腕略沉,将树枝挑向其脚下,木方春赶紧跳起避开。那树枝先前在篝火中烧得正旺,让上官云耍了几招,本已只见火光,这时被木方春跳起的劲风一吹,呼的窜起尺来高的火苗,转眼之间就将木方春的长衫点燃。木方春哪里还能再战,嗷嗷叫着跑到一边扑火去了。 上官云大喜,他将招式放缓,以免树枝上的火苗变弱,又向方笑鸣攻去,仅仅三招功夫,就将方笑鸣的后背烧了一个大洞。 申华生见状,又扑上前来助战,上官云不待其出招,刷的一下向其面门刺去。以申华生的武功哪里避得过,被上官云结结实实地刺在脸上,幸好不是宝剑,不然申华生定然性命难保。可这树枝末端尽是炭火,刚一沾上就烧得嗞嗞作响,申华生直痛得哭爹叫娘。 ------------ 245 仁心仁术众归心 08 方笑鸣见到同伴这般惨状,手上出招也缓了不少,上官云一下刺在他那圆滚滚的肚子上,将他吓得哇哇大叫。此时柯青神等人也已追来,上官云不敢再战,赶紧丢下树枝逃了。 上官云十来招功夫夺得一条生路,慌不择路逃了半个时辰,终是将金万城等人甩脱,不过他也失了方向,加之又是半夜,无法察看地形,只得在群山之间胡乱行走。行至天色渐明,上官云已不知自己身之所在,他见前方不远有一山洞,自内里还透出火光,便走上前去查探。 刚走到洞外丈许远,自山洞中就跳出三人来,当先一人手无一物,另两人却拿着长剑,三人都蒙着面,原来仇万千他们也恰好在这里落脚。 庄不平颤声道:“上……上官云,杀……杀你的是金万……万城,你去找……找……找他,莫……莫要过来。” 解千里也甚是害怕,他往后退了一步,又舞了舞长剑,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仇万千倒是胆子大些,却也吓得不轻,他说道:“上官云,我们本来不让金万城杀你,可是他快了些,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你若要香蜡纸箔,过两天我们烧给你就是,你快走罢,莫来找我们。”说完他又合上双手,神神叨叨地向着上官云拜了起来。 借着昏暗的天光,上官云向自己身上打量一番,只见全身上下巾巾条条,有些地方已露出肉来,更惨的是满身泥污血渍,真有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味道。他摇头苦笑,说道:“我还活着,你们不用害怕。”说完就要走上前去。 解千里将手中长剑在身前乱舞,说道:“别人都说鬼话连篇,我们怎能相信你说的。” 庄不平几欲大叫起来,他声音甚是惶恐,说道:“你……你快走,要……要不然我杀……杀了你。”他又想起上官云是鬼非人,又接着道:“我……我……我会捉鬼降……降妖,你……你莫过……过来。” 仇万千再不敢硬撑,他拔腿便逃,又大声道:“师弟,快走!”解千里和庄不平这次倒不说放屁二字了,怪叫着也忙不迭地夺路而逃。 上官云此时实已疲乏至极,他见此处偏僻,料金万城他们一时也寻不到这里来,便走进洞中歇息去了。他在这山洞中将息了大半天时光,精神恢复了不少,体内的伤势虽未见好,但真气运行倒还顺畅,已是无甚大碍。 上官云走出山洞,正欲寻路回百劫谷去,就听远远传来人声,他侧耳听去,却是宁玖儿呼叫自己之声。上官云大步赶了过去,绕过一座矮峰,见宁玖儿愁容满面,正在大声呼叫,上官云忙叫道:“宁姑娘……” 宁玖儿听见叫声,见是上官云,她几步飞奔过来,说道:“上官大哥,我以为你,以为你……”说到后面,她竟哭了起来。 上官云轻抚其背,劝道:“宁姑娘,我没事。”他见宁玖儿身上带得不少伤痕,又担心霍无羽等人安危,问道:“霍伯伯他们没事么?” 宁玖儿止住哭泣,说道:“他们都没事,这几日大家都急坏了,只道你已被金万城害了性命,霍伯伯、白姨他们和巴山石巴山虎几次三番欲找金万城替你报仇,结果都让柯青神他们挡了回来。我们快回百劫谷去,若是他们见你没事,定然非常高兴。” 上官云奇道:“你怎知道我在此处?” 宁玖儿道:“我见金万城一直守在莲花峰上,柯青神他们也将上下的要道堵了,就知你还未死,我一直在周围查探你的行踪。昨夜我正休息,听见山脚下鼓噪起来,就知出了事,等我悄悄摸到近前,才知你逃下了山,可那时你已走远,我只有到处寻找。就在半个多时辰前,我遇见仇万千三人,他们直说见到了鬼,我一问才知你在此处,这才寻到附近。”说到此处,她噗哧笑了出来,又接着道:“你没见他们那般模样,真个吓得三魂出窍,魄散云霄,只差一点就要奔赴黄泉了。” 上官云歉然道:“算起来仇万千他们还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哪能活着下山,将他们吓成这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宁玖儿止住笑,点头道:“嗯,其实他们也非凶恶之人,否则定然不会被吓住。” 上官云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虽说他身具武功不惧寒冷,但在宁玖儿这十几岁的少女面前,终是觉得不好意思,他说道:“我们这就回百劫谷去,免得霍伯伯他们担心。”两人展开轻功,有了宁玖儿同行,并未费多久时日就回到谷中。 就见裴近元、滕五姝、霍无羽、侯其末、唐易、白如姣、巴山石和巴山虎等人个个带伤,脸上也尽显疲态,显然经历了数番大战,天魔教原有数百教众,此时在百劫谷中也只剩下了不到百人,各寨寨主如今也只剩下三人,还是个个重伤。众人见上官云平安归来,都长出了一口气,谷清河强撑着精神,笑道:“见到教主无事,我等总算放心了。” 上官云心中伤感,问道:“谷长老,教中兄弟都在此处了么?” 谷清河道:“依教主吩咐,霍兄和裴护法他们已将所有活着的弟兄带到谷中,如今人已到齐,还请教主责罚谷清河所犯之罪。” 上官云摇头道:“谷长老,若不是你,我在总坛定然难逃金万城的毒手,千万莫再提责罚二字。以后天魔教若再有甚磨难,就让教中兄弟入谷避祸,此举再不算违了教规,只需吩咐众人,不得随意进入幽塚。” 谷清河恭恭敬敬道:“是,就依教主之言,将此举作为天魔教新规。” 上官云见众人尽都有伤,又说道:“谷长老,你让教中兄弟将所带的金创药、止血散一类疗伤之物都拿出来,我跟大师伯习得几年医术,如今正好用得上。” 谷清河大喜,上前躬身一揖道:“谷清河替教中兄弟谢教主大恩。” ------------ 246 仁心仁术众归心 09 上官云将其扶起,见其眼含老泪,忙说道:“谷长老莫要如此,我年纪轻轻,算来你也是前辈,这样岂不折杀了我。” 谷清河点了点头,赶紧安排众人收集药物去了。 这几日谷清河已将百劫谷之来历及规矩细细讲过,这百来教众尽都知晓,若非上官云允准进百劫谷躲避,说不定早已被中原群雄所灭,加之几天前上官云又引走金万城,为众人争得一线生机,此时闻得两人之言,他们心中更对上官云不胜感激。 早前尊上官云为教主,实是形势所逼,众人都是口服心不服,如今一则受其恩惠,二来见上官云确是真心为了天魔教上下,三则是看上官云宅心仁厚,这时人人钦佩,个个敬重,不用人带头,尽都匍匐在地,齐声道:“教主大恩,属下永铭于心。” 见这阵仗,上官云不禁吓了一跳,他连摆双手,急道:“众位兄弟莫要如此,我,我怎当得起你们这样。” 此时天魔教上下归心,加之自己未看走眼,谷清河心中甚慰,笑道:“虽说今日天魔教大难当前,却反让教中兄弟真心认了教主,实是因祸得福。” 上官云急道:“谷长老,你,你快叫他们起来。” 裴近元一本正经道:“教主在此,谷长老怎敢擅权?还是请教主自己下令罢。” 滕五姝夫唱妇随,笑道:“只要教主金口一开,教中兄弟自然依命行事,哪怕赴汤蹈火,定然在所不辞。” 上官云苦道:“当时都是一时权宜之计,这教主我做不来,再说我也不愿做,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 谷清河劝道:“如今上下归心,教主切莫再推辞,何况大敌当前,日后还需教主带领天魔教众弟兄,杀出重围,再振声威。” 霍无羽也劝道:“云儿,如今我同为天魔教之人,日后你我同心,一雪今日之耻。” 众人也齐声道:“属下愿誓死追随教主,一雪前耻。” 上官云闻得众人之言,只怕日后江湖再掀腥风血雨,他不愿见中原群雄与天魔教两败俱伤,只得道:“若要我做教主,需得依我一言方可,否则我定然不再做了。” 谷清河见其松了口,忙说道:“教主请讲,只要合情合理,我等自然依从。” 上官云道:“雪耻报仇之事,必需先征得我的允准,若未得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找中原武林生事。” 谷清河大为不解,道:“教中兄弟死伤惨重,教主不愿为他们报仇?” 上官云摇头道:“这个仇定然要报,但不能与中原武林大战起来,无论谁死谁伤,都会殃及无辜。金城派如今势大,其掌门金万城几可说当世无敌,他又被中原群雄推为盟主。金万城欲一统江湖,所图非小,此战便是由他挑起,在高亭山时,金万城听说百花谷和洞庭水寨不奉其令,又打算北回途中前去生事,若要报仇,自然是找他这罪魁祸首。” 谷清河点头道:“教主所言不无道理,日后我等定然遵从教主之令,绝不擅自找人报仇。” 众人闻言都同声道:“属下谨遵教主之令,绝不擅自报仇。” 上官云见群雄答应,点头道:“大家快快请起,我先为大家疗伤,其他事情日后再论。”这时宁玖儿等人也将药物收齐,上官云便为众人治伤,宁玖儿又在旁帮忙。直到夜半,方才尽数医治好,虽说宁玖儿疲累不堪,但见上官云尽心尽力,也就无半句怨言。 这二十年来,天魔教经历南宫破和公孙霸两代教主,前者醉心于武学,向来不理教中事务,而公孙霸却野心勃勃,只欲称霸武林,这两人从未将教中兄弟的身家性命放入眼中,以致天魔教上下离心,人人但求自保。 今日上官云可谓是正式接任教主之位,上任伊始,便废除教众不得擅入百劫谷之规,以令教众在此避祸,接着又亲自为教众疗伤治痛。虽说其年纪尚轻,可比之南宫破和公孙霸,上官云的胸怀却要坦荡许多,绝对称得上是仁义君子。 谷清河入教多年,更是为了天魔教四处奔波,此时见群雄归心,天魔教中兴已是指日可待,只觉大慰平生所愿。这几年在他的努力之下,先是巴山石和巴山虎入教,其后又觅得裴近元和莫三味的下落,之后昆仑四兽因莫三味的关系也加入教中,如今更是得了上官云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教主,可谓是群雄归附,比之百年前的盛况也不惶多让。 他见教中数职空闲多年,一直未曾补缺,心中略一计较,便说道:“教主,众位弟兄,如今教主虽已答应接任大位,可教主总不能少了左膀右臂,何况万事离不得跑腿之人。想当年,我天魔教以教主为首,毒神、武尊、执法三大长老紧随其后,座前又有左右两大护法,地火水风四使,总坛之外,又有三十六寨寨主。今日我天魔教纳四方英雄,大伙儿济济一堂,威势不减当年。可如今三大长老仅剩谷某一人忝窃要职,左右两大护法虽然还在,却仅有裴兄在场,慕远山慕兄十多年不知行踪,地火水风四使如今名存实亡。依谷某愚见,不若今日举贤荐能,补齐教中各职,以辅教主振兴圣教,不知众兄弟以为如何?” 众人巴不得有人来收拾局势,闻言尽都叫起好来,上官云也点头道:“谷长老,如此甚好,不过我少不更事,对这等教中事务一窍不通,不敢妄生异议,还请谷长老与各位兄弟慢慢商量。” 谷清河笑道:“谷某心中实已有了适合的人选,只是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上官云见其已有打算,喜道:“谷长老请讲,让大伙儿听听再说。” 裴近元笑道:“谷兄掌管教中事务多年,这人选定然是非常合适的。” 谷清河摆手道:“裴兄谬赞了,这人选之中,只有一职谷某不知该拿它如何。” ------------ 247 仁心仁术众归心 10 裴近元心中明白,叹道:“谷兄先将其他人选说出来,那一职,事后再论不迟。” 霍无羽也催促道:“谷兄,若你再吊我们的胃口,只怕我们要对你动武了。” 谷清河哈哈笑道:“怎敢劳霍兄的大驾?!谷某以为,三大长老之中,毒神一职定然是由阎王敌莫三味莫兄担任。而这武尊嘛,我天魔教中武功为最者,自教主以下,只得裴兄与霍兄两人,裴兄已经司职右护法,那霍兄自然当任武尊一职。” 霍无羽自谦道:“霍某入教不久,怎敢当此大任?” 裴近元抱拳道:“霍兄莫要推辞,天魔教历来以‘任贤使能’四字治教,这才能够百多年长盛不衰。若换作二十年前,只怕霍兄还要经过一番争斗,方能坐得上这武尊之位,霍兄的武功教中上下有目共睹,自然应该当仁不让。” 霍无羽再不推却,道:“既如此,霍某便却之不恭了。” 上官云笑道:“大师伯的医毒二术可称天下第一,毒神可谓实至名归;霍伯伯的轻功和掌法都是一绝,这武尊二字,也当之无愧。” 谷清河道:“谷某不才,仍担任持法一职。三大长老既定,就该定这地火水风四使,不过谷某思来想去,教中武功高强之人甚多,远远不止四人。若让其充做寨主,武功又嫌太高,自然不能大材小用。” 上官云问道:“谷长老的意思是?” 谷清河道:“谷某认为再加四人,定为‘地火水风,雷电雨雾’八使,不知教主和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侯其末双眼放光,抢道:“哪八个人,有我么?” 唐易不屑地道:“你的武功又不怎么高强,自然没有你的份。” 侯其末怒道:“我武功再不高,也比你高一点,你要不要试试?”唐易嘿嘿一笑,不敢再说了,侯其末瞪了唐易一眼,又急道:“谷长老,你快说。” 谷清河笑道:“侯兄莫要着急,这里面自然有你。” 侯其末闻言甚是得意,道:“看见没有,果然有我罢。” 唐易笑道:“若是有你,那定然我也在其中,也不比你差上半分。” 侯其末不理他,问道:“谷长老快讲,到底让我做哪一个?”其余之人也甚觉好奇,纷纷催促谷清河。 谷清河不再吊众人胃口,说道:“巴山石名字中有‘山’、‘石’二字,这‘地’字非他莫属;巴山虎又性如烈火,自然当得起这个‘火’字;白如姣身为女儿家,俗话说柔情似水,当然便是这个‘水’字了;侯其末轻功厉害,行走如风,这个‘风’字用在他身上定然没错。” 侯其末开怀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我确实是行走如风,嘻嘻嘻……” 唐易见还未说到自己,忙道:“谷长老,还有的呢?” 谷清河道:“你一双铁臂使来,带有风雷之声,这个‘雷’字也还说得过去;滕大嫂的双刀使来迅如疾电,便当用这个‘电’字;宁玖儿年纪虽小,轻功却还不弱,加之她善驯虫蛇,自然也在其中,她小女儿家,这个‘雨’字既好听又好看,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个‘雾’字,毒书生杨一知正好用得上,谁叫他一出手就是毒烟毒雾的。” 群雄闻言大是赞同,上官云道:“这‘地火水风,雷电雨雾’八字果真再合适不过,谷长老才思敏捷,实在令我钦佩。” 白如姣咯咯娇笑道:“我看谷长老用的这几个字当中,宁姑娘那个‘雨’字用得最好。” 唐易问道:“为甚么?怎的就不是我这个‘雷’字?” 白如姣道:“三哥,你想想,云儿的名字中有个‘云’字,和这个‘雨’字不是天生一对么?” 宁玖儿甚觉不好意思,娇斥道:“白姨,你又取笑我。” 唐易轻轻念道:“云,雨,**,果然是一对。” 白如姣听到后面,想起**之意,脸上不禁羞得通红,谷清河、裴近远、霍无羽几个大男人已年届半百,也觉甚是尴尬。宁玖儿一个十几岁的黄花闺女,虽说未经人事,却也明白过来,轻骂一声赶紧跑开了。 上官云面上发烫,假咳道:“谷长老,我在襄阳城外见过左护法慕远山,可他认出南宫破后,神智更加不清,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谷清河喜道:“当真?”他见上官云点了点头,又叹道:“我刚才所说,就是左护法一职,也不知是该不该给慕兄留着。” 裴近元恨道:“当年南宫破一心欲夺教主之位,担心打不过慕兄,便设计谋逼得慕兄不能与他争夺。事后慕兄一直耿耿于怀,没两年就神智不清,见人就要与其比试。后来我们一时疏忽,就失了慕兄的行踪,算起来裴某已有十多年未与他见过面了。” 上官云道:“当时我身陷囹圄,再说也拦他不住,日后若再遇见,定要将他带回教中,让大师伯看看能否治好。”他说到此处,突然想到自极北之地回来便未见过两位师伯之面,忙问道:“谷长老,我大师伯和二师伯现在哪里,为何他们不与我相见?” 谷清河道:“他们还在福建,据说是在救一人的性命。” 上官云奇道:“几月前我就听霍伯伯说他们在救人,那人到底是谁?又是有了甚病?以大师伯的医术,绝不致费上这么久的功夫。” 谷清河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说过,那人与铁剑山庄一案有关。只让你行事小心为上,待那人痊愈,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上官云心中又惊又喜,若那人知晓内情,辛坎的身份必能昭然于天下。自己与中原群雄的死结一旦打开,中原群雄自然不会再找天魔教的麻烦,便是日后天魔教找金城派算帐,也不至引得天下大乱。 当晚众人就在谷中休息,第二日天色大亮之时,就听谷外甚是喧闹。上官云率谷清河、霍无羽、裴近元等十多人穿过毒瘴来到谷口,原来金万城他们已寻到此地,不过他们不知这雾气有毒,是以折损了十来个人手。 [,!] ... ------------ 248 仁心仁术众归心 11 金万城见着天魔教群雄,虽欲杀之而后快,却不敢进到雾中,他恨道:“上官云,你们这些魔头,不敢与我等一战,却以这阴损的毒雾害人,与缩头乌龟有何分别?” 侯其末吃不得亏,他嘻嘻笑了两声,说道:“金万城,你不是缩头乌龟,为何却叫别人来谷口送死?” 唐易也笑道:“他向来当缩头乌龟当惯了的,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巴山虎恨其害了不少教中兄弟的性命,若非对方势大,只怕他早已冲出去一拼生死了,他怒目切齿道:“金万城,你少要张狂,终有一日,我天魔教会向你讨个公道。” 金天泑甚不服气,冷笑道:“你们要讨公道,何需等到日后,不若现在就出来一决生死。” 巴山虎气不过,怒道:“莫非我还怕了你不成。”说着就要冲出谷口。 上官云怕他有失,忙劝道:“巴伯伯莫要上当,如今他们锋芒正盛,需知猛虎不敌群狼。你我暂且忍得一时,此仇日后再报,我们先回谷中,他们过不多久自会离开。” 谷清河也说道:“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现时敌强我弱,金万城的功夫更是无人能敌,若是正面相迎,吃亏的还是我们。先由得他们猖獗,待教主神功大成之日,我们再一雪今日之耻。” 霍无羽点头道:“逞一时之快,只能称之为匹夫之勇,能忍辱负重方是真英雄,巴兄是聪明人,你是愿作英雄,还是愿作匹夫呢?” 巴山虎气已消了不少,见众人都劝解自己,也不再逞能,笑道:“若说武功,我定然比不上教主和霍兄,你们能忍得,我巴山虎又有何忍不得的?” 见其改了主意,上官云这才放下心来,他向谷口走了几步,大声道:“柯老前辈,道长,你们在江湖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自然不会随便奉他人之令。可如今你们却不辩事理,听从他人挑拔,与金城派一起妄动干戈,以致天魔教和中原武林英雄结下血海深仇,就连百花谷和洞庭水寨不奉金万城之令,你们也打算找其麻烦。如此行径,已失江湖侠义之道,更非为了抗金大业,你们还是早日回头,莫再为人所用,以免他日悔之不及。” 金天泑闻言大怒,他喝道:“上官云,你这魔头真是巧舌如簧,这等恶毒言语也只有你才说得出来。我伯父、柯老前辈和凌霄子道长他们这几年来,为了大宋的江山劳心伤神,可谓是费尽心血,在你眼里却这般不堪,你到底是何居心?” 陶天澈冷道:“你妖言惑众,还不是想离间我等,然后再趁机报复,嘿嘿,上官云,只可惜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方笑鸣如今对金万城佩服得五体头地,自然不容人中伤,他尖声叫道:“我们奉金掌门为盟主,乃是真心实意,南下剿灭天魔教,也是正道武林之本份,何来挑拔一说?柯老前辈和凌霄子道长此来是自愿心甘,金掌门有甚要事,向来都会与他们商量一番,我看挑拔之人是你才对。” 申华生脸上已结了血痂,他忍痛说道:“如今鞑虏侵宋,百花谷和洞庭水寨不奉盟主号令,不愿为抗金出力,若不给他们点教训,天下之人争相效仿,日后谁来驱逐鞑虏?” 柯青神恨道:“上官云,你年纪轻轻便入魔道,日后定然是武林大患,老夫的确不辩事理,不然几天前便一掌将你毙了,免得你今日胡说八道。” 凌霄子叹道:“无量天尊,贫道当年确是做了错事,以致留下后患,果真是悔之不及。” 上官云见他们不信自己所言,说道:“金万城,虽说柯老前辈他们相信于你,不过我看你却颇具野心,一统江湖这四个字说来容易,真要做起来不知要伤多少性命。如今天魔教被你所赐,弄得血流成河,这个大仇,我上官云终有一天要找你算清。” 金万城冷笑道:“金某随时奉陪,只怕你等不到那天了。” 上官云不再理他,带着天魔教群雄回百劫谷去了。 金万城等人又在此守了好几天,终是无法另觅得进谷之道,而上官云他们的干粮饮水带得又足,一时也将他们困不死,便只有作罢。反正天魔教已受重创,要恢复元气也非一时之功,金万城便决意率中原群雄北返。 金天泑不甘心放过天魔教众人,心中稍一计较,便说道:“伯父,天魔教号称总坛为尊,此处又有不少山寨,既然无法将他们尽数杀死,不若一把火将他总坛山寨烧个干净,省得他们东山再起。” 金万城大是赞同,笑道:“如此甚好,他们没有了栖身之所,一时之间便无精力与我等争锋,我们也好全力抗金,毫无后顾之忧。” 柯青神称赞道:“金掌门,你这远房子侄的心思果真聪慧,怪不得你对他另眼相加。” 凌霄子笑道:“金兄当年大义灭亲,以致膝下无子,难免美中不足。不若将他收为继子,也好悉心教习其武功,日后父慈子孝,定然成为江湖美谈。” 柯青神点头道:“嗯,不错,道长所言可谓两全其美之策。” 金万城思虑再三,欣然道:“天泑,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不用那么多规矩,自今以后你我父子相称,你生父生母那边,我日后自会去说,想必他们也会同意。” 金天泑喜道:“是,爹,孩儿知道了。”柯青神、凌霄子、金城三杰及方笑鸣等人尽都道贺不提。 金万城笑道:“你既认我为父,我就该给你一份认亲之礼,不过我们远离中原,我身上也无甚拿得出手的物事。如今我已有了赤血剑,待回到中原,便将两年前偶然所得的那把青霜剑送与你,虽说无赤血剑这般厉害,却总算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稀有之宝。” 金天泑道:“孩儿先谢谢爹了。” 金万城道:“放火将天魔教烧了是你出的主意,你便与天渡、天澈他们去安排罢,完事后我们就回中原。”金天泑依其吩咐,叫人去放火了。 未等多久,天魔教总坛就冒起阵阵浓烟,放眼看去,只见那峰顶已烧成一片火海,紧跟着周边十数个山头也着了火,天魔教百多年的基业几下就被烧毁殆尽。 上官云、谷清河等天魔教群雄见状心痛不已,但外有强敌,他们也无法前去救火,个个只能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心中都暗下决心,日后定要报这大仇,这场大火直烧了大半天方才自行熄灭。第二天,上官云见外面再无动静,便悄悄出谷四处查看了一番,他将方圆十多里都寻了一遍,并无半个人影,原来金万城他们早已走得远了。 ------------ 249 丧心病狂施奸谋 01 上官云回到百劫谷,将外面情形讲给众人听了,群雄闻得金万城等人已走,终于放下心来,虽说天魔教今日一败涂地,好歹还留了些香火。 众人悲悲戚戚,巴山石长叹道:“如今总坛被毁,各山寨也让人烧了,虽说天魔教上下还剩百来口,却连置锥之地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云也甚是为难,他看了看谷中的教众,问道:“谷长老,教中可还有其他地方可容我等栖身?” 谷清河摇了摇头,道:“如今除了伐木造屋,已是别无他法。这方圆百多里不缺巨木良材,我等身具武功,费不了多少时日就能造好,需得的木匠瓦工,派人到韶州城中请来便是了。” 裴近元道:“教主,这等琐事你无需担心,我等自会安排。你还有内伤,加之金万城无人能敌,你还是练功为上,以图早日报仇雪恨。” 谷清河叹道:“可惜天魔功心法仅公孙霸一人知晓,他又叛出教了,否则倒可以让教主习练。” 上官云道:“天魔功的心法我已记在心中了,但事态紧迫,我哪有时间习练?” 谷清河和裴近元甚是惊讶,谷清河问道:“莫非是南宫破告诉你的?” 上官云实说道:“百劫魔君将天魔功心法刻在他的尸骸之前,我也是无意中看到。” 裴近元点头笑道:“原来如此,百劫魔君定害怕后世将天魔功心法遗失,这才另刻一份。” 谷清河喜不自胜,道:“教主既已得了天魔功心法,便当日夜习练,以免再遇到金万城时不敌。” 上官云摇头道:“不急,我的碧落赋心法还未练成,岂能一心二用?” 霍无羽笑道:“习武一道讲求少而精,而非多而滥,一功未成再练一功,乃是习武大忌,教主能知取舍之道,真是难能可贵。” 谷清河甚觉惭愧,抱拳叹道:“怪不得谷某的武功始终无法更上一层,原来是这般道理,受教,受教!” “教主有何打算?”裴近元问道。 “我有要事,需得北返。”上官云道。 “教主打算去百花谷和洞庭水寨?”谷清河已猜出几分。 “金万城此番北返,定会找百花谷和洞庭水寨的麻烦,我不能坐视不理,至少也要先知会他们一声,好让他们有所防备。”上官云点了点头,说道。 “这十多年来,百花谷没少找我天魔教的麻烦,这些所谓正道自相残杀,正是我天魔教之福,教主何需管他们死活?”谷清河面色不愉,冷哼了一声。 上官云欲将天魔教引上正途,此时正是收整人心之机,便大声道:“百多年来,我天魔教被人斥为歪魔邪道,以致我教不被江湖所容,今日更逢此大难,险些全教覆没。” 天魔教群雄闻言,尽都愤恨难平,看到今日之惨状,一个个更是眼中喷火。 上官云眼色一凛,说道:“我等虽为魔教,却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子,莫非定要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么?正邪之说,自古难有定论,正道之中不乏奸恶之徒,我天魔教也有侠义之士。” 不少人都暗暗点头,显然认同此言,谷清河也不由赞许。 上官云又说道:“既然我们要与正道争雄,便不能简单地一战了事,既然他们斥我们为魔道,我们就偏偏要做些侠义之举,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谷清河虽听出些眉目,却不甚明了,忙问道:“教主打算如何与正道争雄?” 上官云大声道:“金万城借康王之名整饬正道,又被推举为盟主,其所图非小,只怕他打算一统江湖。他们此番北返,定会对付百花谷与洞庭水寨,我们既要与他争锋,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谷清河不解道:“要与正道争雄,我等莫非定要助百花谷与洞庭水寨?”群雄议论纷纷,一个个摇头不已,虽然对此都有些疑惑。 上官云大义凛然地道:“今日三派共临金万城这大敌,说来已算朋友,朋友有难,岂可不帮?此乃侠义之举,我等既要与正道争雄,正是大好良机,他日功成,江湖谁还敢说我天魔教是歪魔邪道?” 谷清河一滞,随即拱手一揖,道:“教主,属下思虑不周,还请恕罪。” 裴近元笑着点了点头,道:“若让金万城一统江湖,只怕天魔教再无立锥之地,唯今之计,必得坏了他的好事方可。” 群雄虽仍有疑惑,但见今日情景,尽都对金万城恨之入骨,加之能与正道争雄,是以大多赞同此举。 上官云拱了拱手,道:“既然大伙儿都同意,我这便上路,前去百花谷和洞庭水寨报信,让他们早作提防。谷长老,你率教中兄弟,在此伐木架梁,重整总坛。” 谷清河应承下来,霍无羽倒有些担心,道:“洞庭水寨倒还罢了,但百花谷与天魔教是世仇,金万城武功更是高强,教主身上有伤,只怕……” 上官云将手一挥,道:“无妨,我与这两派还有点交情,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轻功还算不弱,大可赶到金万城之前,只要百花谷和洞庭水寨有所防备,想必金万城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裴近元道:“教主还需小心,如若不敌,走为上策。” 上官云点头道:“上官云晓得。”他又抱拳道:“教中兄弟便托付各位照料,告辞!” 宁玖儿有些不舍,不过她知事有缓急,是以无甚言语,只是道声小心。 上官云轻功卓绝,一路向北而来,未费两天时间,就追到中原群雄之后,一过衡州,上官云就越过群雄,反走在众人之前了。上官云不敢停留片刻,日夜兼程前行,一路行走如飞,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到了洞庭湖边。 一眼望云,只见碧浪千里,烟波浩渺,真个无边无际。这湖中有山,山边生芦,芦丛之外渔帆点点,水天一色之中,好一派热闹景象。 ------------ 250 丧心病狂施奸谋 02 不远处有几只渔船靠在岸边,岸上十多名妇人正在补网,上官云走到近前说明来意,这些妇人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上官云知晓自己来得唐突,难以取信于人,只得道:“钟相和杨幺你们总认得罢,我与他们交情不浅,自然不会害你们的。” 这些妇人闻言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其中一人取出一只拳头大的螺号,呜呜呜吹了几声,不久就听湖面上也远远传来同样的螺声。 那妇人这才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就起身上了一只渔船,上官云道声谢,赶紧跟着。 莫看这妇人普普通通,力气却不比精壮男子差上半分,只见她拿桨在湖边一撑,原先在沙滩上的渔船就向湖中退去。这一下所需不止二三百斤力气,她却脸不红心不跳,就如寻常妇人洗衣打水般容易,上官云心中不禁暗暗惊愕。 妇人行起船来也得心应手,不多时便到了湖心,迎面过来一条黑漆大船,船头站着一名黑壮汉子。如今元旦刚过,却还是严冬,他竟光着上身打着赤膊,浑然不知天寒地冻。 两船还距得有数丈时,黑壮汉子笑道:“这位兄弟,还请移步过来,你我好细细说话。” 上官云不愿显露功夫,直待两船靠拢,这才轻轻跃过。 那妇人并未说话,她调转船头,又往岸边去了。 黑壮汉子拱手道:“不知兄弟为何而来,与钟相杨幺两位头领如何相识?”他这话问得甚是突兀,上官云远道而来,他却连名姓都不愿知,而是直接问起来由。 上官云不愿失了礼数,说道:“在下上官云,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黑壮汉子闻言大惊,急道:“你便是上官云?” 上官云心道:“我在江湖中是人人憎恶的魔头,你若要与我为难,也是你的本份。”他肃然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黑壮汉子愣了愣神,忙摆手道:“在上官教主面前,岂敢提指教二字,你的大名我早已听说,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得见上官教主,真是三生有幸。” 上官云奇道:“兄台此话何讲?” 黑壮汉子笑道:“我夏诚是个粗人,上官教主切莫笑话。杨老幺月前回寨时,对岳飞将军和上官教主赞不绝口,夸赞两位都是识晓大义的当世英雄,你们一人统率千军,一人武艺高强,实在令我佩服。岳飞将军乃是军中将领,自是难得一见,可上官教主也是江湖中人,夏诚早就想结交结交了。” 上官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摆手道:“岳大哥的确是当世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若说我武艺高强,那就夸大其辞了,夏兄莫要尽信杨兄之言。” 夏诚哈哈大笑道:“杨老幺虽说性子急躁,却从来不说假话,上官教主年纪轻轻,却已是天魔教一教之主,武艺自然难寻敌手,何必过于自谦。” 上官云怕误了正事,转而说道:“夏兄,贵派白寨主现在哪里?” 夏诚见其神情严肃,知定有要事,正色道:“寨主许是在鼎州,上官教主有何要事,需找我家寨主商议?” 上官云不愿瞒他,实说道:“金城派掌门金万城恼恨洞庭水寨不遵其号令,正率中原群雄赶来,只怕要与白寨主为难。” 夏诚闻言忿然大怒,道:“十数日前,金城派的陶天澈便已来过,他仗着金城派势大,将我洞庭水寨一点也不放在眼中,更在寨主面前指手划脚,若非寨主拦住,我等定不让他走脱。如今他们要来生事,我水寨中虽说尽是打渔人家,却也不怕他们。上官教主,我们这就去寻寨主。”说罢他便亲自撑船,这大船虽说长近十丈,却在水面行走如飞,个多时辰之后,两人便到了洞庭湖西岸。 两人上得岸来,夏诚就近取了两匹快马,一路奔驰,天色将黑时进了鼎州城中。在城门处一打听,白从鄂果然在城中陪知州听曲,两人又拍马急赶过去。有了夏诚同行,倒是不费周折,很快两人来到鼎州府衙。 上官云心急如焚,客套一番后,说道:“白寨主,金万城恼恨你不奉其令发兵抗金,如今正率中原群雄赶来,只怕要与洞庭水寨过不去,他们明日必至,还请白寨主早作防备。” 白从鄂见几年前那清秀少年的武功竟这般高强,更成了天魔教教主,不免暗自感叹。他自钟相杨幺二人口中,听闻了不少上官云的事迹,对其也莫名产生些许好感。白从鄂听了上官云所言,仍是泰然自若,又沉吟一阵,他淡然道:“有劳上官教主报知讯信,那陶天澈定然怀恨在心,是以添油加醋乱说一通,等金掌门到了,白某自会与他分说清楚,以免两派误会,生出事端。” 鼎州知州久在官场打混,深知人心之难测,他说道:“白寨主,自水寨几年前依皇命发兵灭辽,你我便成莫逆之交,今日这事,本官倒有一言相劝。” 白从鄂神色微变,抱拳道:“大人请讲,白某洗耳恭听。” 鼎州知州捋了捋鼻下细须,道:“本官并非江湖中人,只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本官每每自省,却仍猜不透这人心二字。依本官看来,那金掌门定然清楚其弟子为人,然而他却偏听偏信,只怕其中大有文章。你还是依上官教主之言,预作防备,以免失了先机。” 白从鄂低点沉吟,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大相信鼎州知州所言。 上官云不忍见其吃亏,愤然道:“白寨主,实不相瞒,我天魔教日前已遭金万城等人重创,教中死伤惨重,总坛更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金万城的武功无人能敌,他所图甚大,意欲一统江湖,是以先灭我天魔教,接着便要将洞庭水寨和百花谷纳入囊中,若有人阻其大计,他定会施狠辣手断。我此番前来,正是不欲其奸计得逞,二来也不愿看到江湖纷争不断,以致两败俱伤。” ------------ 251 丧心病狂施奸谋 03 白从鄂大惊,天魔教这几年虽说不及数十年前那般势大,可教中上下也有不少高手,加之总坛位于岭南,群山之中更是易守难攻,此消息出自上官云口中,自然是错不了的。白从鄂不敢冒险,点头道:“上官教主,我们这就动身,让寨中老少小心提防。”说罢他又对鼎州知州抱拳道:“此事来得突然,实是抱歉得紧,扰了大人的雅兴,待寨中事务一完,白某再与大人痛饮三天三夜。” 鼎州知州叮嘱道:“白寨主此去还要当心,切记人心隔肚皮。” 三人道声告辞又纵马回赶,到得湖边,三人上了大船就连夜赶路,夏诚一边行船,一边将螺号吹得甚急。漆黑的湖面上渐渐亮起不少渔灯,那些渔船尽都向湖心急驶,夏诚却不停上一停。白从鄂与上官云闲坐舱中,就着湖水煮了些螃蟹虾子下酒,让夏诚一人在舱外忙活。 如此过了一整晚,天色已大亮,上官云走出舱外,就见湖面上浓雾升起,不少大船小舢在雾中若隐若现。三人所在的大船渐渐往岸边驶去,其余船只则在湖中结阵以待,过不多久上官云终是见到陆地。 湖岸乃是一片临湖所建的庄宅,紧靠湖边还有一处精致的小亭,自小亭内,一条小道直通湖中的码头,三人所在的大船靠码头停下了。 白从鄂纵身下了船,上官云也要下去,白从鄂抱拳道:“上官教主,你身系洛阳铁剑山庄数百人命官司,如今又是天魔教一教之主,金掌门他们若见了你,必然要与你为难。白某身为洞庭之主,不能让你在此有丝毫闪失,还请上官教主留在船上,白某自会与金掌门交涉。” 此事虽说是上官云通风报信,可他终是一个外人,自然不便参与进去。若让金万城误会天魔教与洞庭水寨结盟,以致双方打将起来,他的罪过不小。上官云虽说不大放心,仍是欣然道:“白寨主的美意,在下岂敢推辞,我在船舱中不出来便是。” 白从鄂见其答应,又对夏诚道:“夏兄弟,等下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护着上官教主的周全。你再传令下去,要寨中老少听我的号令行事,不得有违半分。” 夏诚笑道:“就凭我这点微末技艺,只怕还要上官教主护着几分,哈哈哈哈……”说着他又拿出螺号,传令与洞庭水寨老少。 白从鄂又交待道:“夏兄弟,你置些酒菜,替我好好招呼上官教主。”说罢他便向岸边的小亭走了过去,庄中的仆从早已看见,两名丫头赶紧过来迎接。 上官云见这庄子豪奢,笑道:“我还以为洞庭水寨人马都是住在湖面之上,却不想寨中还有这般好的去处。” 夏诚一边忙着置办酒菜,一边笑道:“上官教主,这崇孝园乃是我洞庭水寨聚义之所,也是寨主起居之处。寨中老少大多以船为家,吃喝拉撒也都在船上,平日里过得甚是清苦,不过好在自由自在,官府也拿我们没法。” 上官云想起这几月来所闻所见,叹道:“如今世道艰难,人人都在争权夺利,最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夏诚点了点头,怅然若失道:“起初我们也都是普通人家,后来官府和恶霸勾结,要将所获鱼蟹收去一半,以致我们活不下去,我们这才退避湖上。白日里打渔捕蟹,一到晚间便劫杀过路的奸商恶吏,官府虽说派人围剿,但在这湖上他们哪里斗得过我们?” 上官云道:“还好洞庭水寨得朝廷赦免,要不然,白寨主哪能陪知州听曲。” 夏诚叹道:“若是日子过得好了,哪个愿意背上这匪盗的名声?几年前寨主同意出兵助官府灭辽,也是迫不得已,他欲为寨中老少寻条活路,只能以几千青壮汉子换回我等的性命,还好这几年官府也不再为难,我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上官云默然不语,夏诚又笑道:“钟相和杨老幺这回可给我洞庭水寨长了脸面,他们追随岳飞将军抗金杀敌,立了不少战功,江湖中这几年再无人敢说我洞庭水寨是结寨为匪了。” 见其高兴,上官云也赞道:“这几个月我数番见到钟兄和杨兄他们上阵杀敌,那些金兵根本不是水寨人马的对手,加之岳大哥指挥得当,他们更是所向披靡。”说着他便绘声绘色讲起岳飞等人作战之情形来。 两人正说得热闹,就听庄中传来喧闹之声,显然来了不少人马,夏诚关好舱门,又将船侧的小窗轻轻拉开一条小缝,歉然道:“上官教主,情势所迫,你我暂且回避,就在舱中饮酒吃肉,听寨主如何处置。” 很快岸上传来脚步声,两人凑到小窗前,就见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一干人等气势汹汹进了小亭,白从鄂状作惊讶,笑道:“柯老前辈、金掌门、道兄,各位英雄,白某刚接到寨中兄弟捎来口信,还未来得及前去相迎,你们就已到了,恕罪,恕罪。”说着又请这几人在亭中坐下了。 陶天澈在旁冷道:“你当然有罪,且还不小。” 金万城不怒不喜,也不喝斥陶天澈无礼之举,他淡淡地道:“白寨主,金某十多天前让小徒天澈过来传信,不知白寨主是否收到了。” 白从鄂拱手道:“金掌门躬先表率,带领群雄抗金保宋,白某钦佩非常。按说发兵北上一事,白某断然无法拒绝,不过我那左右手钟相和杨幺月前已将寨中精壮尽数带走,他们正追随岳飞将军,同在宗泽大人麾下效力。如今寨中尽是老弱妇孺,白某手中确实再无一兵可发,还请各位英雄明鉴。” 金万城昂然道:“金某如今奉河北兵马大元帅之令,统率江湖英雄组织义军驱逐鞑虏,宗泽也在大元帅帐下效力。白寨主,你修书一封,让钟相杨幺听命行事,将洞庭水寨人马尽数归于金某麾下,日后义军声势一起,金某便率群雄纵横沙场,将女真蛮子逐出中原。” ------------ 252 丧心病狂施奸谋 04 白从鄂摆了摆手,道:“上回令徒来我洞庭水寨时,白某便已说过,宗泽大人和岳飞将军抗金保宋,金掌门也是驱逐鞑虏,在谁的帐下都是一样,何必再多此一举。” 金万城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横眉冷眼道:“金某已经说过,此举也是奉大元帅之令,如今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金某也不得不依令行事,何况鞑虏猖獗,大元帅已依据形势部署周全。若是白寨主不依军令,只怕误了抗金大计,这个罪责,恐怕你我都担当不起。” 白从鄂冷笑道:“若真是部署周全,就不致丢了汴梁,若非金掌门献甚围魏救赵之策,河北一带的宋军绝不致去攻大名府,汴梁之围只怕已经解了,何以会成如今之局面?” 陶天澈闻言怒道:“两军交战,有谁能担保必胜?鞑子围城已久,汴梁之失已成定局,岂能怪这围魏救赵之策?” 郑天渡咬牙恨道:“我师父为了大宋江山殚精竭力,你出言诋毁,到底是何居心?” 金万城站起身来,义正严辞地道:“白寨主,汴梁之事,金某也自知无能,是以愧对天下英雄。如今金某一心将功补过,早日将鞑虏逐出中原,这才来请白寨主鼎力相助。白寨主若要责怪金某,金某但有俯首低眉而已,绝不敢有半句推卸之辞。” 白从鄂也知刚才所言有些过了,他站起来躬身一揖,赔礼道:“白某方才失言,还望金掌门宽宏大量,恕白某无礼之罪。” 金万城朗声道:“如今北方女真完颜氏与西夏结盟,鞑子已挥军南下侵我大宋,西方吐蕃虎视眈眈,南边大理虽说偏安一隅,却有天魔教在岭南蠢蠢欲动。正值天下大乱之际,我正道武林却各怀心思,以致人心涣散。常言道‘人心齐,泰山移’,金某思虑再三,若要抗金保宋,当务之急需得让天下英雄齐心共力。金某不才,月前被群雄共推为盟主,以组义军驱逐鞑虏,既担其任,便当其责,金某身为盟主,理当统率天下英雄抗击女真鞑子。你我是为宋人,自然要为大宋天下分忧解难,如今女真南侵,正是我辈习武之人出力之时,只要你我携手,天下英雄齐心并力,何愁金人不退?”群雄听了这一席话,都不由叫起好来。 柯青神也好言相劝:“白寨主,金掌门乃是肺腑之言,洞庭水寨兵强马壮,当为抗金之主力中流。他日义军一成,你我便可沙场杀敌,共举抗金大业。大宋江山非但得保,白寨主也将名留青史,如此一得两便之举,白寨主何乐而不为?” 白从鄂抱拳道:“白某已将寨中人马尽归岳飞将军麾下,若是让钟相杨幺再将人马带走,岂非失信于人?白某虽是一介粗鄙,这信义二字却还识得,更不敢失信于人。” 金万城艴然变色,问道:“白寨主是不愿将洞庭水寨人马置于金某麾下抗金作战了?” 白从鄂傲然而立,反问道:“我洞庭水寨人马在何人麾下不是抗金,为何定要让金掌门来统率?” 金天泑先前一直没有开口,这时他出言道:“你口口声声说洞庭水寨人马都已抗金去了,可有何凭证?” 白从鄂不认得金天泑,见其年纪轻轻,并不以为意,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凭证?我白从鄂所说的话还需要凭证么?” 金天泑愤然道:“我看你倒像不愿抗金,是以拿这话来做托辞罢了。” 陶天澈嘿嘿冷笑,道:“你将洞庭水寨人马都召集过来,我就不信寨中只剩得老弱妇孺。” 方笑鸣早欲开口,先前一直插不上嘴,这时他尖声叫道:“白从鄂,你不遵盟主号令,反而私下囤聚人马,莫非你要图谋不轨?” 申华生道:“洞庭水寨历来结寨为匪,如今见天下大乱,自然想要趁机起事,我等今日遇上了,定要替天行道铲除奸恶。”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白从鄂和洞庭水寨的不是。 白从鄂恨道:“金掌门,你就任由他们几个信口雌黄么?” 金万城冷笑道:“金某好言说尽,白寨主却多番推托,金某也无法辨别真伪。” 柯青神劝道:“白寨主,我等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你只需修书一封,一切都好商量。” 凌霄子道:“无量天尊,贫道虽说是出家人,却也不敢忘了天下二字,只要白寨主应允洞庭水寨人马北上抗金,贫道自然不会与白寨主为难。” 白从鄂哈哈大笑道:“谩说我寨中人马已经北上,便是他们全在寨中,白某如今也不愿将他们交到你们手中了,请恕白某不敢苟同。”他拱了拱手,接着道:“我寨中历来清贫,无法招呼各位,请!”他非但严词拒绝,最后还下了逐客令,已是无礼之至。 金万城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起赤血剑,右手握着剑把,咬牙道:“白寨主真个不愿发兵抗金?” 白从鄂了无惧色,昂然道:“白某不是不愿发兵抗金,而是不愿发兵给金掌门,你若真是为了抗金保宋,自然不会在意我洞庭水寨人马在何人麾下效力。金掌门,你要动手的话,白某自知不敌,只能引颈受戮。” 金万城目露凶光,铮的一声拔出剑来,恨道:“若是天下英雄都如你这般,我大宋江山定然不保,金某再问一次,你当真不愿发兵?” 白从鄂毅然道:“白某说不发兵便不发兵!金万城,白某虽说愚钝,今日却也将你看得一清二楚,你果如上官教主所说那般野心勃勃。” 金万城怒道:“原来你早与天魔教勾结,你图谋不轨,金某岂能容你。”这个‘你’字刚刚说完,金万城手起剑落,刷的一剑横斩而来。 剑光一闪而过,白从鄂哼都未哼一声,脑袋就掉在了地上,那无头的尸身还未倒下,断颈中就喷出血来,洒了亭中几人满脸满身。 ------------ 253 丧心病狂施奸谋 05 这一切来得太快,柯青神和凌霄子虽在一旁,却不料金万城果真下手,不过他们也听到白从鄂最后所说,自然认定其与上官云狼狈为奸,对金万城这一剑便无甚异议了。 上官云见状欲冲出船舱,夏诚忍住悲恸,急道:“上官教主,寨主要我护住你的周全,如今寨主已被金万城害了,若你再出去,只怕也凶多吉少,再说已无济于事,你又何必前去送死。” 金万城听见船舱中动静,大喝道:“甚么人?”说着提剑急奔过来。 夏诚见状两步冲出舱去,抄起船桨在码头上用力一撑,大船随即向湖中退出丈许。此时金万城已扑了过来,人还未到就是一剑斩出。夏诚赶紧挥桨打去,叮的一声,赤血剑就扎入了船桨之中。原来这船桨乃是精钢打造,加之桨身宽大,是以未被斩成碎片,不过夏诚却被这一剑震得虎口开裂,当即血流如注。 金万城人在空中右臂回抽,欲将赤血剑拔出,不料夏诚手中的船桨已将赤血剑卡住。夏诚力气也不弱,他见赤血剑嵌入了船桨中,便忍痛死死握住桨柄,不让金万城夺去 上官云也出了船舱,他怕夏诚吃亏,顺手抄起另一支船桨,呼的一下拍了过去。 金万城的武功要高出船上两人许多,可他此时脚无借力之处,空有一身功夫使不出来,只得靠右手握住剑把稳住身形,他见上官云以桨拍来,赶紧挥左掌相迎。当的一声,金万城一掌拍在上官云挥来的船桨之上,他右手顺势松开,在空中凌空一翻,稳稳当当落在了船头边缘。 夏诚哪敢让金万城再靠近半步,挥起船桨猛砸而下,上官云也不敢大意半分,将手中船桨横扫而来,两人一左一右,欲将金万城逼落水中。 金万城脚踏实地,将真气聚于左右双掌,双臂上推下挡,将两支船桨都挡了开来。上官云和夏诚不敢稍缓,一招不成又使一招,坚不让金万城前进半步。 这时柯青神和凌霄子等人也飞奔而至,而大船距栈道仅有丈余,对常人而言许是远了些,但他们身具轻功,只是轻轻一纵便跃到了船上。 对方势大,夏诚不敢恋战,大叫道:“上官教主,走!”说着就一把将上官云推入水中,他自已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金万城等人欲要追赶,怎奈不熟水性,也不会行船,加之在洞庭水寨的人面前,他们也自知不是对手,是以只得作罢。郑天渡、陶天澈、金天泑、方笑鸣等人却将手中宝剑当作箭支射入湖中,意欲碰碰运气杀掉两人。 夏诚的水性果真极佳,他带着上官云在水下潜了十多丈远,方才冒出水面,刚吐了一口气,两人又潜入水中,如此几次过后,离岸边就已远了。夏诚见金万城他们无法追来,这才与上官云奋力向湖中游去,若非他出手相助,只怕上官云已经命丧黄泉了。 两人游了半天,终是见着在湖中结阵以待的渔船,待上了船后,上官云只觉疲惫不堪,浑身上下也冻得厉害,直将牙磕得格格作响。船上的老少赶紧拿干燥衣服给他二人换了,等他们换好衣服坐到火堆边时,又取了温好的烧酒来给二人御寒。 夏诚将白从鄂遇害之事告知众人,众老少尽都默然泪下,上官云心中也觉悲戚。夏诚恨道:“这个大仇,我洞庭水寨必找他金万城算个清楚,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上官云摇头长叹,道:“金万城害了白寨主,之后定然轮到百花谷,我与她们还算有点交情,不能见死不救,还请夏兄安排船只,送我西去报信,在下感激不尽。” 夏诚点了点头,道:“若非上官教主前来报信,只怕洞庭水寨死的还不止寨主一人,我这就亲自送你到鼎州。” 两人又动身西行,到得鼎州,两人便各奔东西,夏诚要回去给白从鄂治丧,上官云则到赶到金万城等人之前到百花谷报信。夏诚在崇孝园外入水之时,便将那嵌有赤血剑的船桨也一并带到了湖中,在水中游了半天也未丢掉。在洞庭湖中上船之后,他让人将赤血剑取了出来,又还给了上官云,赤血剑失而复得,上官云也甚感心慰。 上官云与夏诚分道扬镳后,展轻功快步急奔往西北而来,走了一天时日,已来到齐天高耸的天门山前。此去路途虽说艰难,但若从山外绕道,却要耽搁不少时日,上官云翻山越岭,一路劈荆斩棘,终是走出了这重重大山。 过了天门山,又走数十里,上官云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遍布奇峰的深谷之中。放眼望去,只见千峰耸立,群峰高近百丈,如石笋金鞭般拔地而起,与天魔教所在的丹霞山又大是不同。 这些奇峰陡峭嵯峨,形状千姿百态,或孤峰独秀,或群峰相依,如人如兽如器如物,绝无两峰相似相同。峰间云雾缭绕,云雾之下又是深谷,谷中涧深水清,溪流潺潺,树林密布,浓荫蔽日。群峰重重叠叠无边无际,气势蔚为壮观,鸟鸣猿啼之声在山谷间回荡旋复,直叫人心醉神迷。 上官云不由开口赞道:“如此雄奇险绝之地,真个夺天地造化,好一个安逸幽静的所在。”感叹一阵又挪步前行,他越看越是欢喜,竟想不到莫三味所居之处不远,便有这般令人神往的景致。看了个多时辰,上官云仍未看够,不过形势紧迫,哪容他这般游玩赏景,他将心神收住,加紧脚步又往百花谷方向走去。 又走了近三天,上官云终是来到百花谷置在江边的碧水庄,宅中并无人影。他来到江边,见没有渡江之物,仍如上回那般斩了些竹子做成小筏,他跳上竹筏溯流而上。这条路他已走过几回,这次再不用费甚功夫,上官云穿溶洞,过迷阵,再经过最后一段山洞后,终是来到百花谷口。许是上官云几月前来大闹一场的缘故,此时虽是白天,谷口却有近十人把守着。 ------------ 254 丧心病狂施奸谋 06 上官云此番前来通风报信,不能再偷偷摸摸,便大摇大摆走了上去,他拱着手道:“几位大婶,天魔教教主上官云有事求见你家谷主,还请麻烦通报一声。” 几月前将上官云抓住的何嬷嬷也在这几名妇人之中,听到‘天魔教教主上官云’几字,这几名妇人都大惊失色,人人如临大敌拔剑不迭。何嬷嬷将剑指着上官云,喝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你居然还敢来百花谷生事,太不将百花谷放在眼中了。”她又侧头对身边的妇人道:“快去请谷主和几位姑娘过来,天魔教打上门来了。”那名妇人赶紧跑进谷中去了。 上官云怕她们误会,忙叫道:“大婶,上官云是为报信而来,并非前来生事。” 何嬷嬷喝道:“你们这些魔头,向来爱用言语哄骗我等正道之人,你还道我会相信么?” 她们只是拿着剑与自己对峙,上官云怕几人攻上来,也不敢再跟她们争持。 很快花想容便带着百花四仙等人赶了过来,花想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喝道:“上官云,上番让你走脱也就罢了,今日你居然还敢来百花谷生事?” 商玉篁对上官云甚是痛恨,说道:“你上回欺骗我们姐妹随你一道南下,不料你却是去做天魔教之主,从头到尾都将我们玩于股掌之上,这个仇今日我非报不可。” 冷双秋道:“上官云,天魔教与我百花谷世代为仇,如今你已是天魔教一教之主,还来百花谷作甚,你还是走罢。” 林傲雪冷道:“百花谷岂容外人说来便来,想走便走?你自已送上门来,休要怪得我们。” 秦兰心虽未说话,眼神中却甚是为难,显然不愿上官云与百花谷起些许冲突。 上官云拱手一揖,恭恭敬敬道:“花谷主,四位姑娘,上官云自知你我身份悬殊,按说是不该再到百花谷。不过如今事态紧急,是以不得不前来通风报信,待事一完,在下自会离开,绝不敢多留一时半刻。” 花想容哈哈大笑道:“通风报信?天魔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要来生事,何需找甚借口,更不消说你连理由都找得这般拙劣了。” 上官云坦言道:“金万城恼恨百花谷不遵其号令,如今纠集近百中原英雄正赶过来,只怕要与百花谷为难。在下不愿见百花谷受其伤害,是以赶在他们之前报信,花谷主还需早作准备,以防不测。” 商玉篁怎会相信,讥讽道:“百花谷与天魔教世代为仇,你会好心前来报信?金城派虽说与百花谷无甚交情,但百多年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百花谷又非隶属金城派之下,不遵其号令再正常不过。就算金万城再不讲道理,也不致以此为借口来为难我百花谷,你这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罢。” 花想容眼含杀机,恨道:“上官云,铁剑山庄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竟然还敢来百花谷搬弄是非,莫以为你是天魔教教主,我便不敢拿你怎样。你数次三番上门挑衅,就算今日我将你杀了,江湖中人也不敢说是我百花谷的不是,你天魔教想要报仇,更需得先思量思量。” 上官云正色厉声,道:“就算上官云再是不肖,也不敢拿这般言语来诓骗花谷主。几天前,洞庭九十九水寨的白寨主因不愿听从金万城的号令,已遭了金万城的毒手,实不相瞒,我天魔教也是死伤无数,连总坛也让金万城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上官云念着冷姑娘和秦姑娘的交情,更不忍见百花谷血流成河,是以专程前来报信。花谷主若是打算杀了在下,尽管动手,看看江湖中人到底会说谁的不是,在下就怕百花谷背上负恩忘义的骂名。” 江湖中人向来将声名看得极重,更是害怕别人看自己的笑话,有甚不光彩之事都是遮遮掩掩,生怕他人知晓些许内情。天魔教总坛被烧,换作任一门派都将是极为丢脸之事,可上官云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若换作他人,定然已暗中偷笑了,百花谷众人极其惊愕。若是上官云所说为假,他万不会拿天魔教总坛被烧来开玩笑;若其所说为真,那金万城所作所为实是令江湖中人寒心,说其要来百花谷生事也定然错不了了。 百花四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当如何。 花想容沉吟半晌,才说道:“上官云,我也分不清楚你所说是真是假,你以天魔教教主之身前来送信,我更不便再为难于你。铁剑山庄这个大仇,我将来定会亲自上天魔教讨回来,今日我先放你一马,你走罢。” 上官云见其终于相信几分,终是放下心来,他拱了拱手,道:“花谷主还请小心金万城,切莫让他进到谷中,在下这就告辞。” 花想容冷冰冰地道:“我谷中之事,不敢劳烦上官教主操心,金万城进不进谷,更是不关你天魔教之事,恕不远送。” 上官云闻得其言,心道:“白寨主原本也是打算与金万城好言分说,结果却越说越僵,以致遭了毒手。若是金万城进到百花谷中,只怕也是同样结局,我要是这般走了,这报不报信已无甚区别,需得想方设法救他一救才是。”他向谷外方向慢慢走了两步,思索再三,又转过身来,说道:“花谷主,百花谷与天魔教争锋百年,不知双方胜败如何?” 花想容想也不想,说道:“天魔教这么多年来都偏处一隅,向来少于在中原行走,自然是我百花谷胜算居多。” 上官云假作惊讶,道:“哦?是这般的么?可我却听闻,百花谷所处之地这般隐秘,其中大有情由,莫非那人说错了。” 花想容问道:“有甚情由?” ------------ 255 丧心病狂施奸谋 07 上官云故作难为之态,说道:“按说此话都不当讲,不过花谷主既然问起,在下也只有实说了。百花谷地处群山包围之中,入谷之道甚难寻找,又有九宫八卦阵守住谷口,连那江边的碧水庄也是掩人耳目之举。虽说江湖中偶有听闻百花谷之名,向来却难得一见谷中之人行走,如此种种,难道不是怕天魔教找上门来灭了百花谷么?” 商玉篁气极,戟指骂道:“上官云,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竟敢在此胡说八道,我百花谷岂会怕了你天魔教?” 冷双秋道:“上官教主,你天魔教还不是深藏群山之中,岂单止我百花谷,百花谷中都是女儿之身,自然要防备奸人来犯,两派相争大不了一死,何来怕字一说。” 上官云冷笑道:“怕不怕你我自己明白,在下孤身一人都胆敢找上门来,你们却从无一人敢到我天魔教观山览水,果真是妇道人家当不得事。” 花想容勃然大怒,大声道:“上官云,你真个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偏要找死,今天我就让你尝尝百花谷妇道人家的本事。”她话音刚落,就见剑光闪动,花想容已迅急无比地拔剑出鞘,顺手就向上官云横斩而来。 上官云正要她如此,他知花想容武功高强,是以早做好了防备,他脚下生风,转眼就退出丈余。花想容紧跟而上,又是惊鸿一剑刺来,上官云剑不出鞘,仍用轻功避让开来。 花想容停了手,冷讥热嘲般说道:“上官云,你连手都不敢还,就知道躲避我这妇道人家的招式,居然还敢说甚大话,你还要不要脸?” 上官云嘻笑道:“花谷主,我赤手空拳,你出了两剑却连我的身都沾不到,真是白学了这么多年功夫,我才真的替你害臊。” 花想容出道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对自己的武功洋洋自得,且对百花剑法深信不疑,此时在几名弟子和仆妇面前,岂容上官云侮辱自已。她怒极生恨,咬牙道:“上官云,今日不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话刚说完,花想容就飞身扑来,她右臂一振,手中长剑绞出漫天剑影,剑影中又透出无数寒芒。杀气之中,又有一股随心所欲之感,这一剑杀机之盛,比之金万城在天魔教莲花峰上所使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云大惊,他已吃过金万城的亏,再不敢撄锋,他疾如雷电般退到百花谷口的山洞中,一边大叫道:“花谷主,你剑法还算不弱,可惜仍伤不到我,有本事就跟我好好比试一番。”这时花想容已追至他的身后,他不敢大意,大步流星般往谷外奔去。 商玉篁和林傲雪不甘落后,紧随花想容身后追了出去。冷双秋道:“兰心,你留在谷中,我尽快将谷主她们劝回来。若金掌门他们真的来了,你与他好言分说,切莫起了争执。” 秦兰心点头道:“冷姐姐,你放心去罢,你们教训教训上官教主就好了,莫要害了他的性命,万一天魔教上门寻仇,只怕两败俱伤。” 冷双秋道:“我们晓得。”说罢也出谷去了。 上官云一路奔逃,却不急着甩脱花想容,而是故意将其引到远处。这一路之上,上官云一直言语挑衅花想容,花想容气得切齿咬牙,恨不得将上官云碎尸万段。她的剑法高明,武功也比上官云强上几分,怎奈轻功弱了些许,看着将要刺中上官云之时,又被其堪堪避过。待她停了脚步,上官云又胡说八道起来,她气不过便又追上前去。 上官云心中盘算的主意正是这般,他要将花想容等人引出百花谷,令金万城扑一个空。此举虽说令花想容等人痛恨,他也会背上骂名,不过情势不由人,他也顾不得了。上官云不敢往官道上走,免得遇上金万城他们,他将花想容往自己的来路上引。刚开始时,上官云逃起来还算轻松,可他身上的伤还未全好,时不时又要与花想容拼上两招,以致后来他也不敢松懈半分。 花想容越追心头越恨,她弃而不舍追了两天两夜,终被上官云带至天门山附近的那片奇峰。在这奇绝的地势之中,上官云只觉如虎添翼,他爬高走低,见峰攀峰,遇水涉水,花想容竟然跟不上了。上官云担心百花谷其余人马的安危,见此地距百花谷已有两三天脚程,干脆将花想容甩脱,就让花想容在这片奇峰中寻觅自己的身影,自己却又往百花谷去了。 待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三女追上花想容,上官云已走了半天,她们在来路上也未遇见上官云,是以都怀疑上官云仍躲在群峰之间,就在这片奇峰深谷中四处搜寻。 上官云担心赶不及,日夜兼程前行,又费了两天两夜功夫,终又回到百花谷中,幸好金万城等人还未到此处。 看守谷口的几名妇人见上官云去而复返,同时却未见花想容和冷双秋几人的身影,不禁惊惶失措,她们将上官云团团围住,拔剑就围攻上来。上官云只得挥剑相迎,这些妇人的武功哪是他的对手,没几下便都被他斩断了宝剑。这些妇人不敢再战,连忙派人到谷中报信,剩下的都守在谷口,誓死不让上官云进谷。 上官云若要硬闯,她们自是拦不住的,不过此番再至,却必得分说清楚,他不再用强,否则等金万城他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未过多久,十来名妇人少女便拥着秦兰心来到谷口,秦兰心也甚是愕然,问道:“上官教主,你将我家谷主怎样了?” 上官云开诚相告,道:“秦姑娘,你家谷主毫发无损,正在三百多里外寻觅我的行踪。金万城他们说不定马上就来,还请秦姑娘率谷中之人出谷暂避。” 秦兰心并不相信,扬剑说道:“上官云,你定是诓骗我等,好让你天魔教将我百花谷一网打尽,谷主她们定已落入你的手中。你们好狠的心,居然使这等阴谋诡计,亏我还叫冷姐姐莫要伤你性命。” ------------ 256 丧心病狂施奸谋 08 上官云不料她竟然这般想法,忙说道:“秦姑娘,千万莫要误会,我看花谷主不相信,害怕金万城伤了她,是以才出此下策。你家谷主确实无恙,此番我也是只身前来,天魔教众兄弟都在岭南。上官云句句属实,绝无甚阴谋。” 秦兰心娇斥道:“上官云,我岂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看剑!”她一剑斩来,直取上官云胸口,这一剑竟想要上官云的性命。 上官云只觉心如火焚,原本救人一命,哪知越加误会。他见秦兰心斩向自己,赶紧挥剑前挡,一边说道:“秦姑娘,且莫动手,容我为你分解。” 秦兰心冷哼道:“上官云,说来你这一命还算是我所救,为此我还受了谷主一通训斥,不想你恩将仇报,你,你真是猪狗不如。”说着她手中的招式更紧,一剑接一剑,尽向上官云要害攻来。 上官云担心越加误会,不敢出招反攻,只是一味抵挡,他慢慢后退至通向谷外的山洞中,秦兰心等人也紧跟而上。上官云心道不若故伎重施,干脆将秦兰心她们也引出谷算了,他边打边退,也不再加解释,很快众人就出了洞口。 洞外已是镇守百花谷入口的九宫八卦阵,秦兰心招呼一声,那些妇人和少女就分散开来,欲将上官云困在阵中。上官云心中默念九宫八卦阵图,将绝世无双的迷踪鬼步施展开来,饶是身陷重围之中,仍然应付自如,他一路飞逃,渐渐来到迷阵中心。 百花谷老少齐出,誓将上官云生擒活捉,以便救出花想容几人。未斗多久,上官云终被众人围在垓心,秦兰心娇咤一声便飞身而起,哧的一剑刺向上官云咽喉。 上官云已无路可退,可他不愿真的与秦兰心动手,他挥剑挡开秦兰心的妙招,纵身便往树顶攀去。上官云手脚并用胜似猿猴,没两下到了树冠之上,他见秦兰心追了上来,笑道:“秦姑娘,我生性顽劣,自然不怕人笑话我如猿猴般上下攀爬。你一个大姑娘家,却也学我做这等粗鄙的把戏,果真是难得一见。” 秦兰心秀目怒睁,恨道:“上官云,你尽管笑话就是,等下我才让你好看。” 上官云待其追至近前,纵身又跳到另一棵大树上,秦兰心虽说怕高,却也跟着跳了过去,两人就在树冠之上你追我赶,树下众人也紧紧跟随。追了没多久,就听远方隐隐传来喧闹之声,虽说树冠之上都是白雾,无法看见远处,上官云也知是金万城率人赶到此处了,他暗道不好,脚下也停住了。 秦兰心内力不及,当然未听见远处的动静,她冷笑道:“上官云,莫非你跑不动了,要向我求饶?” 上官云叹道:“秦姑娘,我本打算将你们引出谷去,现在看来已经晚了。” 秦兰心恨道:“你现在才说出这话,自然已经晚了,你快将谷主她们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否则可别怪我不近人情。” 上官云摇头道:“秦姑娘,你误会了,你仔细听,远方可有甚声音。” 秦兰心如临大敌,不禁往后退开一步,说道:“你又想打甚鬼主意?” 上官云将赤血剑收了起来,说道:“秦姑娘,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相信于我?” 秦兰心横眉冷眼地说道:“相信你?你将我家谷主和冷姐姐她们放了再说。” 上官云道:“你听我一言,如今金万城已到了九宫八卦阵外面,过不多久他们就会进到谷中,百花谷说不定已是大祸临头了。” 秦兰心喝道:“上官云,事到如今你还敢拿这弥天大谎来恐吓于我?!” 上官云急道:“秦姑娘,你仔细听上一听,他们的喧哗之声正是从外面传来,若上官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秦兰心见他发了毒誓,仍是半信半疑,她叫树下众人静下来,然后侧耳细听。上官云练了碧落赋的功夫,耳力视觉大异常人,连上官云都只是隐隐听见些许声音,秦兰心又如何听得见,她听了半晌,怒道:“外面甚么声音都没有,你还要说谎?” 上官云只得道:“秦姑娘,我让你制住,然后我们一起往外面走,若是上官云说了谎,你一剑将我斩了就是,上官云绝无半句怨言。” 秦兰心万不料上官云竟敢如此,她疑道:“此话当真?” 上官云将赤血剑轻轻扔了过去,点头道:“千真万确。” 秦兰心见他坦诚相待,连削铁如泥的赤血神剑都交给了自己,不由又相信了几分,她说道:“制住你倒是不用,我们一起过去便是,若你敢有不轨之举,我们定会让你后悔。”说着便当先跳下树去。 上官云来到树下,与百花谷众人向阵外走去,不多久果然听见一片喧哗,此外还有甚在劈啪作响,又有呼呼风声。众人觉得怪异,赶紧跑上前去,很快就见前面一片火海,原来这片树林已经烧了起来。这片树林花费了百花谷数十年心血,且这树林中含有阵法,百花谷向来靠它隔绝外界的登徒浪子,以免谷中的妙龄少女受其骚扰,众人见阵法被毁,无不痛心疾首。 火海之后,隐约有百来人身影,他们正在大声喧闹,或嬉笑怒骂,或手舞足蹈,浑然未将这精巧奇绝的九宫八卦阵当回事。 秦兰心等人见这场景,只觉茫然无措,她们万不料上官云所言成真,更未想到金万城竟然要毁百花谷的根基。众人悲悲切切,却又毫不退避,多愁者黯然神伤,情深者潸然泪下,急躁者勃然大怒,冷静者默然不语。或紧咬双唇,或秀眉不展,或按剑瞋目,或举步若趋。只需秦兰心一声令下,只怕百花谷众人就要冲过火海,与金万城等人生死相拼。 上官云见这阵势,也觉中原群雄欺人太甚,他怕秦兰心她们吃亏,问道:“秦姑娘,百花谷中可还有出谷之道?” ------------ 257 丧心病狂施奸谋 09 秦兰心含泪摇头道:“谷中进出之道只此一条,再无其他。” 上官云想了想,说道:“如今他们势大,你我先退回谷中,然后用大石将那处山洞堵了。只要他们进不来,定拿你我无法,过不了十天半月,他们自然要退走。”刚说完他就想起无处可寻那般大的巨石,便是有,只怕自己也拿不起来,若是以碎石堵住洞口,金万城他们也会将碎石搬开,哪里还能防得住。上官云摇头自语道:“此法也不可行,若是那山洞有道石门便好了。” 秦兰心闻言突然喜道:“我百花谷中倒还有可藏身之处,只是,只是……” 上官云奇道:“既有可藏身之处,秦姑娘为何却吞吞吐吐?” 秦兰心实说道:“那是我百花谷一位祖师的闺房,乃是百花谷禁地,无谷主命令,谷中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更不消说你是位男子了。” 上官云不以为意,说道:“既是如此,你们进去躲避便是,我仍留在谷中,与金万城他们拼上一拼。” 秦兰心急道:“上官大哥,万万不可,我,我们岂会让你去送死。你专程赶来报信,对我百花谷有莫大的恩情,进去避上一避也是应该,就算日后谷主知晓,也定然不会怪罪。” 上官云安慰她道:“上官云一腌臜男儿,怎敢污损你家祖师的香闺。你放心,我身具绝世轻功,打不过我自然会逃走,等他们离开后,我再来找你们便是。” 此时大火已烧了过来,金万城他们也发现这边有人,只不过火海阻隔,这才未冲过来。 秦兰心见状,道:“上官大哥,我们先进谷,其他事情等下再说不迟。” 众人又返回谷中,上官云将谷口察看了数遍,终是想不出办法来,他心急火燎地道:“秦姑娘,你快将大家带到藏身之处,若是再晚得一晚,只怕来不及了。” 秦兰心不愿将其丢下,摇头道:“上官大哥,若你不随我们进去,那我们就与你一道留在外面,大不了与他们拼死罢了,百花谷虽是女流,却也不怕他们。” 上官云叹道:“秦姑娘,你不知金万城如今的武功,他现时只怕已经当世无敌了,若是与其硬拼,必然是白白送死。” 秦兰心道:“上官大哥,你既说是白白送死,就更当与我们到那处密室中躲避,我们岂会放心将你留在外面?若是我们这般做了,江湖中人也会笑话我百花谷,百花谷的脸面定然让我们给丢尽了,就算今日不死在金万城的手中,只怕日后也要羞愧而亡。” 上官云心知再耽误不得,只得道:“既然秦姑娘都如此说了,我岂敢让你们为难,我与你们一起到密室暂避便是。” 秦兰心大喜,她赶紧聚齐谷中老少,吩咐众人带齐饮水吃食,一起到谷底的密室暂避。 众人来到左边山谷,绕到楼阁后面,秦兰心将崖壁上突起的一块小石用力按下,一阵隆隆之声响起,那段崖壁竟缓缓移开了。就见崖壁上露出一道三尺来宽的隧道,隧道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像是通往山腹之中。 秦兰心招呼众人进了隧道,又让上官云跟在众人之后,她走进隧道后,又在隧道里面的墙壁上找到机关,再一按,崖壁又缓缓合上了。众人将壁上的油灯点着,秦兰心率众人往深处走去,约走了五六十丈,就见隧道尽头是一间石室。 秦兰心见已到尽头,说道:“大家都在外面暂避,没我的允准,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石室之中,要不然谷主怪罪下来,可莫怪我没跟大家说清楚。” 上官云闻言又退出数丈去,在隧道中靠石壁坐下休息。 秦兰心走了过来,歉然道:“上官大哥,你好心来通风报信,我们却误会于你,真是过意不去,我替百花谷替你赔个不是,还请上官大哥宽宏大量,莫要怨恨我们。”说完她就敛衽施了一礼。 上官云赶紧站起来,说道:“秦姑娘,上回你救我一命,我还未谢你,还怎敢要你给我赔不是,你切莫如此。天魔教和百花谷世代为仇,如今我既做了天魔教教主,正想与百花谷止戈罢战。金万城意欲一统江湖,他不顾江湖道义,竟妄动干戈。先是重创我天魔教,其后又杀害白寨主,如今更来百花谷惹起事端。此人手段毒辣,以致人神共愤,乃是我们三派不共戴天之敌,你我正应同仇敌忾,以对付他这丧尽天良的狂妄之徒。” 秦兰心恨道:“他们还未到谷中,便毁我谷外法阵,定然打算灭我百花谷,只恨谷主不在,要不然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上官云叹道:“秦姑娘,金万城的武功已有大进,你家谷主的功夫虽则高强,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要不然我天魔教何以会一败涂地。如今你我最好盼着花谷主她们莫要回来,否则不堪设想。” 秦兰心此时虽则相信于他,却仍是问道:“上官大哥,金万城的功夫真的无人能敌了么?” 上官云点头道:“先前我天魔教倒有一人与金万城斗过一场,两人不分胜败,如今这世上,只怕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秦兰心奇道:“既然不分胜败,你怎的又说金万城在这世上再无对手了?” 上官云叹道:“我教中前任教主南宫破已将天魔功练至第十重,与金万城全力一战,却占不了半分便宜。后来金万城挑拨于他,说要助南宫破夺回教主之位,两人便结伴率中原群雄到了岭南丹霞山。在天魔教总坛之时,金万城趁南宫破分神之际暗施杀手,将南宫破杀死了。我与金万城交过一次手,却有两回险些被杀,若再与其相对,只怕我连五招都抵挡不了。如今江湖之上,再无一人有南宫破这般高强的武功,自然没人能与金万城一战了。” ------------ 258 丧心病狂施奸谋 10 秦兰心闻言怅然若失,百花谷这回遭逢大厄,谷外的迷阵已被焚毁殆尽,谷内的房舍药田也定会遭到毒手,谷中这些年攒下的基业将化为虚无,若花想容和冷双秋几人恰好赶回来,后果更是无法想像。 密室中众人暗自伤怀之时,外面金万城等人已将暗藏九宫八卦阵的树林烧得满地灰烬。等到火势渐灭,焦炭逐冷,中原群雄便一哄而上,几下便冲进谷中。群雄先前已看见上官云与秦兰心等百花谷之人在一处,自然认为天魔教与百花谷已经结为盟友,此时见谷中空无一人,个个心中愤恨不平。 金万城一边指挥群雄到谷中各自寻找,一边大义凛然地道:“柯老前辈,道兄,江湖中都说百花谷与天魔教百年宿怨,谁知她们今日认敌为友,还相助上官云这个魔头,竟与我武林正道抗衡。百花谷口口声声说她们是我同道中人,暗地里却与天魔教互通消息,若非你我恰好撞见,这一切定然不为人知。若再让他们瞒上些时日,只怕将来成为心腹大患,江湖也永无宁日。如今天下兵戈扰攘,我等正道一心抗金保宋,为天下黎民争一个太平年月。金某既被众英雄推为盟主,这斩妖除魔之责,自然不敢推卸,今日之举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便是日后江湖中不知情由之人怪罪于我,金某也顾不得了。” 凌霄子满腔义愤,大声道:“金兄,有我等在此作证,日后还有谁敢胡猜乱道?百花谷舍正从邪,弃江湖大义于不顾,她们是自取灭亡,岂能怪得了别人?” 柯青神叹道:“老夫纵横江湖多年,那背信弃义、弑师灭祖、丧德败伦之人都见过不少,却从未听闻有何门何派转投魔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百花谷花谷主近二十年未露面,老夫还以为她在参详武功,哪知她却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举,我等身为正道中人,自然容她不得。” 金万城也唉声叹气,摇头道:“想当年,我与萧兄正当年少,恰是意气风发之时,便结伴闯荡江湖。我们杭州西湖边偶见百花谷数女,初见花想容的丰姿,不禁惊为天人,萧兄更是一见倾心。不想光阴荏苒,世事变迁,萧兄一家老少数百条性命被天魔教夺去,这个大仇还未报得,百花谷又与天魔教握手言欢。” 金天泑恨得咬牙切齿,他眼中几欲喷火,怒道:“百花谷此举,实为我正道之耻!柯老前辈,道长,爹,若我们没有遇见倒还罢了,既然已将他们困在此处,定然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让百花谷自此在江湖中除名,以消正道英雄之恨。” 这时郑天渡、陶天澈、薜天沐、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等人也都回来了,他们将谷中搜了个遍,仍是不见半个人影。人人虽是怒恨交加,却找不到敌手,只能在此仰屋兴叹。 金万城沉吟半晌,说道:“金某记得当年与萧兄、花想容同游之时,花想容曾经提过百花谷中有一秘室,据说是其祖师的香闺。金某虽不知那秘室到底在谷中何处,但百花谷仅此一条出入之道,我们又未见人出去,他们自然是躲到那密室中了。天渡、天澈、天沐、天泑,你们率我派弟子门人,到谷中各处再寻一遍,留意是否有暗墙机关之类,定要将他们这些魔头就地正法,以扬我正道之威。” 几人领命自去寻找机关了,金万城又说道:“如今百花谷已属魔道,到了如今地步,便不能再留半分情面。不过花想容武功高强,加之又有天魔教施以援手,要杀尽这些魔道中人只怕不易。这些药田房舍乃是百花谷傲睨正道英雄之根本,若是留了下来,只怕花想容日后东山再起,与其一不做二不休,将百花谷也焚毁殆尽,让花想容在这世上再无藏身之所。” 凌霄子点头赞同,道:“此言有理,常言道‘杀人见血,斩草除根’,若是我等一时心慈手软,只怕将来成为大患。便如当年上官云一般,贫道一善之念救他一命,谁知他今日却率群魔与我正道为敌。数月来贫道一直耿耿于怀,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以补当年之过。” 柯青神也不反对此举,他说道:“百花谷加入魔道,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我等身为正道中人,自然不能给她们留下半点重整之机。” 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等人正欲在金万城面前表现一番,加之觊觎百花谷的灵丹妙药,此时闻得三人之言,自然不用金万城吩咐。他们振臂一呼,群雄尽都响应,众人到处打砸抢烧,转眼间好好一个百花谷便成一片狼籍,山风一吹,火势暴涨,房舍楼阁化成一片灰烬。 就在方笑鸣等人放火不久,金天泑也发现了那崖壁上的机关,金万城、柯青神、凌霄子等群雄得知消息,全都赶到那崖壁之前。金万城让群雄将出口团团围住,一挥手势,金天泑就将机关打开,隆隆隆响了几声,密室便呈现在中原群雄面前。 上官云和秦兰心在里面早听见了动静,门一打开,他们便率众女冲了出来,双方二话不说就打将起来。上官云在前护着秦兰心,欲将其带出谷去,他挥剑左拼右挡,斩杀了数名中原英雄,陶天澈见状赶紧跳上前来接住。 双方拼杀了半柱香时间,百花谷就只剩了十来个人,上官云身上也多处负伤。秦兰心等百花谷众女悲愤交加,下手也绝不留情,中原群雄死伤也有二三十人。 陶天澈与上官云双剑相拼,虽说其功夫得了金万城的真传,终是不敌上官云的碧落剑法,加之上官云手持赤血剑这绝世神器,他更是缩手缩脚,很快就露出败象。 ------------ 259 丧心病狂施奸谋 11 金万城本和柯青神、凌霄子在一旁压阵,他见郑天渡、陶天澈等人一时无法拿下这十来人,又担心上官云伤了他门下弟子,金万城虎吼一声,转眼跳进场中。他落到金天泑身侧,伸手夺过其手中长剑,顺势就将那与金天泑对战的妇人斩杀。郑天渡、陶天澈、金天泑等人见金万城亲自动手,不敢扰其兴致,都退到场边观战。金万城左冲右突,在场中如入无人之地,若一出手,必将取人性命,转眼间就只剩得上官云和秦兰心两人。 上官云见无路可逃,明知非敌也扑上前去,赤血剑上锋芒迸射而出,竟与金万城正面相拼。金万城右臂急转,手中长剑如流星向上官云胸前划来,他这招后发先至,上官云的招式才使出一半,哪里还来得及换招抵挡。 幸得秦兰心在旁防备,她以快打快,同样疾似雷电般使出一剑,若金万城不避让开来,上官云固然必死无疑,只怕金万城也要头颈分家。 金万城以一敌二却毫无乱象,他前跨一步,让过秦兰心的利刃,左掌拍向上官云的右臂,同时长剑反转而下,挑向秦兰心的大腿。 上官云知其内力深厚,绝不敢让其拍中,他右臂回缩,左掌虚晃一招,看似要与金万城对掌,招到中途却反向其右肩拍去。 秦兰心右臂下沉,要将金万城的招式挡开,上官云比斗之中看见,忙叫道:“秦姑娘不可……”可是终究晚了些许,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秦兰心被震得宝剑脱手,脚下噔噔噔退了四五步方才站住,还好她丢得快,不然虎口定被震裂。 金天泑见机不可失,跳上去一剑刺出,转眼就将剑尖抵在秦兰心的咽喉上,不过他却未施杀手,只是笑道:“嘿嘿,你百花谷自甘坠落,居然与上官云这魔头沆瀣一气,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果真自寻死路。” 秦兰心见他言语甚是无礼,神态又极其轻佻放荡,她怕金天泑说出些更加下流的话来,便不欲与其争执,冷哼一声就将头转开了。 金天泑不料其不理自己,自知无趣,他将秦兰心交给两名金城派弟子看管,自己也转头去看金万城与上官云相斗。金万城此时游刃有余,眼看上官云就会死在其剑下,金天泑心思一转,忙道:“爹,莫要伤这魔头的性命,将他生擒便是。” 金万城闻言便将攻势收敛了不少,先前他招招攻向上官云身上要害,现在剑尖只在其身外游走,左掌却拍向上官云身上大穴要冲。 上官云功夫虽强,终是不及金万城深厚,加之后者经验老道,没几招就被金万城一掌拍在右肩,赤血剑当即脱手。上官云气凝双掌,赤手空拳就向金万城扑去,临到中途脚下反踢,身子一偏却向一旁的金天泑扑了过去。他见自己生路已断,秦兰心也落入敌手,干脆与金天泑同归于尽。 金万城大惊失色,幸得他武功已入化境,虽说其轻功不及,却将手中长剑劲射而出,嗖的一声,便扎入上官云左手小臂之上。 上官云吃痛,右掌上的力道也减了好几分,饶是如此,还是一掌拍在金天泑胸口。 金天泑闷哼一声,当即倒地不起,金万城赶到上官云身后,呼的一掌又拍了过去。 上官云脚下侧滑,反手忍痛挥掌迎来,两人双掌相接,嘭的一声,有如雷鸣鼓响,上官云被震得飞起丈余,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秦兰心泪如泉喷,叫了一声上官大哥,再也说不出来。 金万城满脸悲愤之色,他将金天泑搂入怀中,将右掌抵在其胸口为其推宫过穴,不多久金天泑咳嗽了两声,已是醒转过来。金万城神情甚是关切,道:“天泑,你没事么?” 金天泑摇头道:“爹,我没事的,只是被上官云这魔头一掌打得岔了气,调养几日便好。” 金万城刚才以内力助其体内经脉畅行,其实已知金天泑未受内伤,听其说话中气十足,更是放下心来。他们父子两人站起身来,金万城看了一眼上官云,恨道:“也不知这魔头死没死透,金某这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说着就要走上前去。 金天泑一把拉住,笑道:“爹,若他未死,先将他的性命保住,孩儿还有大用。” 金万城奇道:“这魔头的性命还有甚用处?天泑,你莫是被他一掌打得失了心智。” 凌霄子咬牙切齿,恨道:“将上官云这魔头一剑斩了就是,留他性命岂不是养虎为患。” 柯青神劝道:“天泑,如今他身为魔教教主,既然落到我们手中,自然不能饶了他,免得他以后带着天魔教的魔头与我正道争雄。” 方笑鸣也尖声叫道:“盟主,一定要杀了这个魔头,让天魔教晓得我们的厉害。” 陶天澈走过去将上官云提了起来,他探了探上官云的鼻息,说道:“这魔头果真命大,与师父拼了一掌居然还没死透。” 金天泑道:“爹,柯老前辈,道长,我们今日虽将百花谷毁得差不多了,可是却未见花想容和冷双秋她们几个,只怕她们已经逃走了。” 金万城点头道:“她们今日逃得一命,日后我们要加倍小心,以防花想容报复。” 方笑鸣闻言脸色大变,急道:“盟主,百花谷已与天魔教同流合污,若是他们日后一起来我中原,说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些魔道中人的无耻伎俩又多,万一他们用毒,或是暗施杀手,只怕我们难以抵挡,这,这可如何是好?” 申华生和木方春都知闯下祸事,虽是未开口,眼中却甚是惊惶。 秦兰心冷笑道:“你们既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日后我家谷主定不让你们这帮凶手有一日安稳。” 柯青神不以为然道:“老夫正愁找不到这些魔头,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金万城正气凛然道:“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你我身为正道中人,自然不会怕这些魔头,至多一战而已,又何惧之有?!” ------------ 260 丧心病狂施奸谋 12 金天泑不忧反喜,说道:“花想容她们若是死在此处,恐怕我们才要担心这等事,可如今她们逃走了,上官云又落入我们手中,真是天助我正道,正好为我所用。” 柯青神听其话中有话,知其已经有了主意,便问道:“天泑,你有甚打算,说出来让我等参详参详。” 金万城正色道:“天泑,长辈面前你切莫乱出主意,以免损了我正道的名声。” 金天泑道:“爹,对付这些魔道中人,若讲江湖道义,只怕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魔头行事不按常理,又惯施阴谋诡计,手段更是阴狠毒辣,我们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让他们也尝尝这些手段的滋味。” 柯青神点头道:“天泑说得有理,就如今日这百花谷,也不知上官云给她们吃了甚迷汤毒药,以致她们丧了心智,竟与天魔教同流合污。若不用些手段,只怕他们日后东山再起,江湖又将是腥风血雨。” 凌霄子道:“贤侄到底有何主意,还请说将出来。” 金天泑信心十足地道:“百花谷不是与天魔教勾结合谋么,我们就让他们自相残杀,以收渔翁之利。” 凌霄子疑惑不解,道:“这主意是好,可他们既能握手言欢,自然已经笑泯恩仇,又岂会自相残杀?” 金天泑看了看秦兰心,说道:“如今这谷中只剩这对狗男女了,自然要打他们的主意才行。爹,柯老前辈,道长,你们将这对狗男女交给我,我自有打算。” 金万城点头道:“若真能让天魔教与百花谷自相残杀,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罢,为父不干涉便是。” 金天泑又说道:“等下还要麻烦爹出手相助,以孩儿的功夫却是做不了的。” 金万城笑道:“为父随你安排便是。” 金天泑喜笑颜开道:“陶师兄,麻烦你用上官云那把剑,将密室内的机关毁去,外边的机关切莫弄坏了。”陶天澈依其言过去了,等陶天澈毁了机关,金天泑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白玉葫芦瓶来。 秦兰心看见,不禁花容失色,她厉声道:“你们,你们真是丧心病狂,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完她又掉下泪来。 金天泑冷笑着走到上官云面前,把瓶盖一揭开,群雄只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显然那是极了不得的灵丹妙药。金天泑倒出好几十粒赤色药丸,将上官云的嘴撬开后,尽数将药丸倒了进去,他还嫌不够份量,又给上官云喂了十多粒。上官云已经昏迷,自然吞咽不下,金天泑取出水囊,将药丸几下就冲进其腹中。他收了药瓶站起身来,说道:“爹,还麻烦你稍加内力,将其腹中的药丸化开,免得他醒了吐出来。” 金万城看见白玉药瓶之时,就已知其意,这时自然不会推却,他凝内力于掌上,在上官云腹部按上一阵,便将其胃中药丸尽数化开。金万城道:“若让这魔头糊里糊涂成了事,只怕他当作美梦一场,不如让他先醒过来,也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恶行。”说完就为上官云打通闭塞的穴脉,不多久,上官云果然悠悠醒转。 凌霄子不明就里,问道:“金兄,贤侄,这是何意?” 柯青神也大为不解道:“这魔头多行不义,怎可给他吃这等灵丹妙药,天泑,这到底如何回事,你细细说来。” 金天泑见上官云已经醒来,笑道:“上官云,算你今日有福,我们不但饶你一命,还送一件天大的美差与你。你若要感谢于我,那也大可不必,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早早逃命才是真的。” 上官云感觉口中有一股香气,腹内一片清凉,四肢百骸中却热气澎湃,奇经八脉的真气更是四处汹涌,他心知有异,喝道:“金天泑,你给我吃了甚么毒药?” 金天泑嘿嘿冷笑,道:“我等正道中人,岂会像你们这些魔头一般,尽用那毒药害人?我给你吃的,可是百花谷镇谷之宝,那是真正的灵丹妙药,便是皇宫大内都欲求而不得,江湖中人更是闻所未闻,你莫不知好歹。” 上官云精通医理,他稍一运功,便知金天泑之言无假,可他深知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是以打算运功逼出药力来。 秦兰心见状急道:“上官大哥,你千万莫要运功,不然药力发作更快。” 上官云奇道:“秦姑娘,他们给我吃的甚么丹药?对我又有何损伤?” 秦兰心脸上微红,欲言又止道:“他们,他们……” 金天泑看了看秦兰心的羞窘模样,嘻笑道:“这位秦姑娘不好意思说么?上官云,还是我来告诉你罢,这药名叫‘麝鹿九妙丹’,非但对你有半点损伤,反而对你还极有益处,只看你能不能消受得了。” 上官云疑道:“麝鹿九妙丹?那是甚么丹药,既然对我有益无害,你又怎舍得给我服下?”他又怒喝道:“金天泑,你到底安的甚么心思?” 金天泑哈哈大笑,过了好一阵,才说道:“上官云,你可知这‘九妙’是指哪九妙?看你从未听闻,想必也是不知,麝鹿九妙丹千真万确是灵丹妙药,清心养气、去疾除痾、顺脉通络、固本培元,这是为其中八妙,而这最妙的却是最后一妙,那就是催情。若是你只服得一粒两粒,想必还能控制住心神,可是刚刚你已服了不下四五十粒,只怕你神智错乱,便如禽兽一般胡作非为。哈哈哈哈,上官云,如今美人当前,你又服了极为猛烈的催情之药,果真艳福不浅,直让我等艳羡妒忌。” 上官云心中透凉,若是他丧失心智,做出禽兽之举来,不单对不起秦兰心的救命之恩,还会辜负柯青青垂青之情,以后又有何面目面对世人。 金天泑看见上官云脸色难看至极,更是开怀大笑,他又说道:“上官云,百花谷的女子历来都自称冰清玉洁,若选夫婿,非要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不可,未嫁之前,她们绝不敢与人有男女之事,否则便犯谷中规矩。你虽是天魔教一教之主,武功也还算高强,可终归是歪魔邪道,这人中龙凤定然不是说你。哪怕你与花想容关系莫逆,只要你沾污了她谷中女子的清白,花想容也会与你不死不休。你若不与这秦姑娘云雨一场,定然会血气过盛,以致经脉寸断而亡,天魔教定知这是百花谷的灵药造成,当然会找花想容算帐。” 上官云咬牙恨道:“你这奸恶之徒,休想得逞!” 金天泑笑道:“我刚才已经给你喂了不下四五十粒药丸,只怕你精力过盛,这秦姑娘恐怕也受不了你的摧残。这般看来,不是秦姑娘把你杀了,便是你将她折磨至死。哈哈哈哈,算来算去,你们两派都要丢尽颜面,最终还要反目成仇,我武林正道日后定会看笑话。” 上官云恼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秦兰心满面通红,双眼含泪。 群雄恍然大悟,原来金天泑是这般打算,这计谋可谓机巧之极,却又毒辣不比,无论结果如何,百花谷与天魔教都会反目,武林正道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 柯青神沉吟片刻,道:“此计虽说不大光彩,却能让他们两派生仇结怨,如今江湖纷乱,你我也顾不得了。” 凌霄子点头道:“无量天尊,这些魔道中人惯施奸谋诡计,这也是让他们自尝其果,幸得如此,不然日后他们定会合伙前来中原生事,到时只怕更难对付。” 金万城点头道:“此事确实是迫不得已,俗话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抗金保宋才是正事,对付这些魔道中人自然要耍些手段,以防他们坏我等的大事。” 方笑鸣尖声笑了两声,拍马道:“盟主义薄云天,心系天下黎民百姓,扶持我大宋江山,天泑兄年纪轻轻却足智多谋,日后更是前途无量。有你们父子二人率领,我等定能将女真蛮子逐出中原,这些魔道妖人不敢兴风作浪,天下自然太平盛世,盟主也将留名青史,成为我等武林中人的表率。” 金万城摆手笑道:“方兄之言太过,金某哪里担当得起?” 申华生不甘落于人后,也说道:“盟主神功盖世,为了大宋江山鞠躬尽瘁,绝对称得上是大仁大义的盖世英雄,天下豪杰更是真心归附,远非我辈可比,就是比之太祖当年也不差上半分。如今赵氏羸弱,毫无进取之心,以致女真完颜氏觊觎大宋江山。不若我等振臂一呼,另立贤明君主,驱逐鞑虏,复我汉人河山,创下万世美名。” 木方春甚为赞同,道:“盟主雄才伟略,正当为天下之主,我等不愿再奉赵氏,愿随盟主建功立业,为天下黎民争一个太平盛世。” 柯青神与凌霄子等人闻言面面相觑,这话虽说大逆不道,可如今赵氏子孙的确不堪大任,是以他们不便反唇相讥。 上官云冷笑道:“你们这帮没脸没皮的跳梁小丑,竟敢窥窃神器,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只怕你们夺天下不成,反遭天下英雄耻笑。” 金万城神色峻厉,喝斥道:“申兄,木兄,金某只不过不愿见天下黎民受苦受难,绝不敢有非份之想,你们切不可再提这般大逆不道之语。” 申华生和木方春本打算拍马屁,怎知拍到了怪腿上,他们自知失言,唯唯诺诺拱了拱手,不敢再多话。 金万城瞪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不再理二人,道:“天泑,将这两个魔头关到密室中,汴梁形势未定,我们需尽快动身赶到江南,等义军一成,我等就与完颜宗望决战沙场。” 金天泑依照吩咐,又在外面将石门关好,群雄一道出谷,径往江南去了。 ------------ 261 云雨巫山情难却 01 上官云和秦兰心被关在密室中,他渐觉口干舌燥,浑身上下滚烫,小腹更是如火烧一般。他此时神智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已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便说道:“秦姑娘,麝鹿九妙丹是百花谷所制,可有解救之法?” 秦兰心深知麝鹿九妙丹的药性,见上官云这般模样,知其必然非常难受,她摇头道:“这丹丸本是大补之药,对人有益无害,根本没有甚解药。你若是只服了一粒两粒,只要忍住心中欲念,运功将药性化开就是,可如今你被他们硬灌了这么多,药性之强已无法化解。” 上官云闭目静心,慢慢压制心中邪念,过了好一阵,他又咬牙恨道:“你我都是正人君子,岂可做那苟且之事,这密室可还有别的出路?” 秦兰心又羞又怕,一直防着上官云扑上来,这时听得他的言语,知其还未丧失理智,她说道:“密室只有崖壁那里可以出入,再无其他出口。”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上官云**更盛,不敢再看秦兰心那如花似玉的面容。他侧过头去,忍住心中**,缓道:“秦姑娘,等下若是我丧心病狂,要对你无礼,你,你杀了我就是,我上官云绝不怨你。” 秦兰心见其双眼泛着凶光,真个如狼似虎一般,她吓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含泪说道:“上官大哥,你冒死前来报信,我怎能害你性命,我……我……”话未说完,她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上官云听着她的声音,心神突然恍恍惚惚,不由想起数日前在高亭山那小树林中,和柯青青在一起时的情形,他转头看去,就连眼前这俏脸也成了柯青青的模样。上官云伸出右手,缓缓往秦兰心脸上摸去,迷迷糊糊道:“青青,青青,真是你么?你可知我一直挂念着你。” 秦兰心抹净眼泪一看,只见上官云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他眼中含着深情蜜意,手已快摸到自己脸庞。她惊叫着一掌将上官云推到旁边,又急道:“上官大哥,你莫要这样,我不是青青,我不是。” 上官云终是清醒过来,伸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片,心中却更加痛苦不堪,他神情痛苦,大声道:“秦姑娘,我,我未做出甚无法挽回之举么?” 秦兰心摇头哭泣,道:“没有,上官大哥,你吃了这么多麝鹿九妙丹,等下药力发作开来,只怕你甚么也不知道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上官云也不敢去想这事,他狠狠一头撞在石壁上,连血也撞得流了出来,可他却浑然不觉一般。上官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秦姑娘,上官云就是一死,也绝不敢沾污你的清白,你快到隧道尽头的石屋中去,让我一个人在这外面。要是我真要对你无礼,你一定要杀了我,绝不能让金万城他们的奸谋得逞。” 秦兰心实在不敢再留在上官云面前,她小跑着往石屋走去,又回头说道:“上官大哥,你千万要忍住,莫要丧了心智。”可她心知这药性一来,便是你武功盖世无敌,只怕也忍不住了。 上官云越发觉得身上燥热,他平心静气紧守心神,可是越不往那方面想,身体却越是忍受不住。他长啸一声,使劲将头往石壁上撞去,直将石壁撞得咚咚大响。 秦兰心在石室中听见,心中越发不忍,见其如此痛苦,她甚至想着,干脆以自已的清白之躯为其化解算了。可她一位黄花闺女,向来少见男子,怎好意思去俯就于他。秦兰心又想道:“与其如此,不如与上官大哥双双自杀,免得让金万城他们看笑话,更不能因此让百花谷与天魔教生死相拼。”她思来想去,始终无法想出化解之方,更不敢出去看上一眼。 上官云神智渐渐模糊,下腹更难受得厉害,他晃晃悠悠走向石室,一边自言道:“上官云,你若乱来,便是畜生不如,你怎对得起秦姑娘救你性命,又怎对得起青青。”提到柯青青,他精神更加迷乱,嘴中又说道:“青青,这几年不见,你长得更好看了,我好喜欢。我要与你拜堂成亲,与你长厢厮守,青青,你愿意么?” 秦兰心听见上官云已走到门口,其嘴里也胡言乱语,吓得大声尖叫,她冲出石屋,又往出口那边跑去。 上官云双眼迷离,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道:“青青,你为何走了,你又不要我了么?” 秦兰心背靠石门,掩着红唇大声哭泣,道:“上官大哥,你快醒一醒,你莫这样……” 上官云已经丧失理智,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青青,你以为我要对你怎样,我们拜了堂成了亲,当然要同床共枕。你快过来,你不是说一直念着我么?你为什么要躲开?”说着就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秦兰心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哭道:“上官大哥,你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只能杀了你,你莫要逼我。” 上官云笑道:“青青,你怎会舍得杀了我,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你定然舍不得的。”他说着便扑到秦兰心身上。 秦兰心奋力将其推开,上官云咚的撞在石壁上,额头上也碰出血了,他脸上身上原本就有不少血迹,现在看着更是吓人。 上官云摸了摸额头,不怒反喜,道:“别的男男女女打情骂俏,最多痛上一阵,你好大的力气,都将我打出血来了。” 秦兰心赶紧上前察看,心疼道:“上官大哥,你没事么?我出手重了,你莫要怪我。” 上官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青青,我皮糙肉厚的,当然没事,又岂会怪你?”他说着又将秦兰心抱住了。 秦兰心用力挣扎,好不容易才挣脱上官云的纠缠,她脱了身,又往石室跑去,上官云却紧跟其后。秦兰心见甩不脱他,反手就是一掌拍来,欲将上官云逼退。 上官云一心求欢,哪里知道退避,被秦兰心一掌打在胸口,当即倒了下去。 ------------ 262 云雨巫山情难却 02 秦兰心这一掌失了轻重,半天不见其起来,赶紧上前察看。上官云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小声咕囔,不过他已陷入昏迷,只是胡言而已。她将上官云扶起,让其靠墙坐好,掐了人中,上官云这才醒来,不料上官云又将她紧紧抱住。秦兰心好不容易才挣脱,她再不敢靠近半分,只得焦躁不安地退到一边。 上官云体内的药力已经发作,若不及时化解,定然性命不保,如今只有秦兰心一人在此,除此以外再无他法。秦兰心紧咬银牙思虑再三,终下定决心舍身救人,她走上前去,将上官云抱起,慢慢向石室走去。 上官云神智全失,欲念更加控制不住,他一双大手在秦兰心身上乱摸乱捏,将秦兰心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看其一眼。 秦兰心将其放在石床之上,又红着脸轻轻解开上官云的衣裳,上官云的手脚更不老实,不时在她腰间胸口抓上一把,她也只将其轻轻推开。秦兰心正待解去自已的衣衫,就隐隐听见外面传来呼叫之声,她心中大喜,赶紧跑到石门处,大叫道:“外面有人么?我们在这里。” 外面果然来得有人,就听一女子叫道:“上官大哥,你在哪里?” 秦兰心又大声叫道:“我们在山崖这边,你看崖壁上那块石头,快将机关按下去。” 过了一阵,石门果然隆隆打开了,原来是宁玖儿赶到了此处,她一见秦兰心,就急不可待地道:“姑娘,上官大哥呢?他在哪里?”说着说着,她就哭出声来。 秦兰心喜不自胜,她牵起宁玖儿就往石室奔去,说道:“上官大哥在里面,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石室,宁玖儿一见上官云的模样,扑上前去就大哭不止。 上官云昏迷之中感觉身上有人,他一把将宁玖儿抱住,双手在其背上摸来摸去。 宁玖儿感觉背后有异,惊叫一声退了开来,急道:“姑娘,上官大哥怎么了?” 秦兰心不答反问道:“姑娘可是名叫青青?” 宁玖儿摇头道:“不是,姑娘怎这般问?” 秦兰心秀眉微颦,又问道:“姑娘莫非是天魔教之人?” 宁玖儿知其乃是百花谷之人,她也不便失了礼数,便说道:“我是天魔教总坛八使中的雨使宁玖儿,姑娘贵姓?” 秦兰心道:“我是秦兰心,不知天魔教都来了哪些人,阎王敌莫三味前辈可到了谷中?” 宁玖儿如临大敌,冷道:“秦姑娘,上官大哥被你们害成这样,你现在害怕天魔教来找你麻烦,不是太晚了么?” 见其误会,秦兰心忙说道:“宁姑娘莫要误会,上官大哥他,他被人喂下了极为厉害的药物,若是莫前辈来了,许有化解之法。” 宁玖儿脸色大变,惊道:“上官大哥中了甚么毒?” 秦兰心红着脸摇了摇头,道:“不是毒药,而是,而是催情之药。” 此时上官云赤着上身,下身也仅剩一条里裤,宁玖儿突然明白过来,不由脱口而出道:“秦姑娘打算以身相许,替上官大哥化解体内药力?” 秦兰心羞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再不给他化解,只怕上官大哥性命不保。” 宁玖儿怆然泪下,泣道:“这可怎么办的好,莫长老远在福建,哪里来得及。” 秦兰心惊道:“宁姑娘一个人来的?” 宁玖儿点头道:“我不放心上官大哥,就瞒着谷长老他们悄悄上了路,好不容易寻到这里,不想他……他……”她止住抽泣,问道:“秦姑娘,难道只有这个法子了么?是谁这么狠心,用这下流手段害上官大哥?” 秦兰心恨道:“都是金万城他们的诡计,他们想让百花谷和天魔教拼杀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除了有人与他,与他……”她不好意思再说出口,只能说道:“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法子了。”她三言两语,又为宁玖儿讲清其中厉害。 宁玖儿听完,毅然道:“秦姑娘,我与上官大哥都是天魔教之人,若是我与上官大哥……”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说道:“若是这样,金万城他们的奸计自然无法得逞。” 秦兰心道:“上官大哥服了太多丹丸,只怕你受不住他,若你丢了性命……” 不待其说完,宁玖儿就抢道:“秦姑娘,只要上官大哥留得性命,我便是一死,那也值了。你先出去罢,还麻烦你守住门口,万一有人来了,只怕误了上官大哥的性命。” 秦兰心见其不惧生死,也生了救人之心,她打定主意,若是宁玖儿真的受不住,她也会以身相许,为上官云将药力化解。她点了点头,道:“宁姑娘,上官大哥的性命便拜托你了,你千万莫要勉强,若你真受不了,我,我也会……”她心中虽是坚定,却终是说不出口来。 宁玖儿欣然笑道:“秦姑娘,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快出去罢。”待秦兰心在外面将石门关好,宁玖儿却反而不好意思了,她刚才说要救人,虽说心甘情愿,却也是一时之勇。 想她方才十五六岁,自然未经男女之事,虽说钟情于上官云,平常却是想也未想过会与他有肌肤之亲。这时她面红耳赤,心中越加慌乱起来,连看也不敢看上官云一眼。 上官云身上的药力已更加厉害,他胡言乱语,一会儿叫着青青,一会儿叫着莹莹,甚至还叫着宁玖儿的名字。他双手在胸口乱抓乱挠,身上早已通红,脸上更如抹了胭脂一般。 宁玖儿见其痛苦之状,再不敢耽搁半分,她既欢喜又紧张,忍住心中羞涩,走到上官云面前,伸手将自己的衣衫除去了。 上官云迷离之中感到有人在旁,他一把抱住宁玖儿,顺势就将其拖到石床上,两人在这石室之中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真个尝不尽的鱼水之欢,享不完的男女之乐。两人被翻红浪,你来我往,直在这石室中呆了三天三夜。 ------------ 263 云雨巫山情难却 03 秦兰心在外面不敢离开半步,她怕石室中两人出事,不时便将耳朵贴到石门上听上一听,当里面传来令人心荡神迷的**之声时,她不由想到石室中的场景,不禁羞得面红耳热。一旦里面安安静静,她又提心掉胆,虽不敢打开机关闯进石室,却盼着听到些许哼唧之音。 上官云神智迷乱,得宁玖儿舍身相救,他身上药力消减不少,今日终于清醒了些。他睡在石床上,只觉枕边吹气如兰,他心知有异,想要坐起身来,手臂略微一动,便觉身旁睡着一人。二人肌肤相亲,他只觉滑如凝脂,又感柔若无骨。 上官云心中一惊,睁开眼来一看,只见枕边之人如带雨梨花,又似春草含露。宁玖儿此时已睡着了,她眼角仍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面容也甚是憔悴,脸上显出痛苦之态。上官云已全然明白,他心中感激其救命之恩,不由伸手轻拭宁玖儿眼角的泪水。 这几日宁玖儿甚是疲累,此时被其一碰,又醒了过来,她嘤咛一声睁开眼,见上官云伸手轻抚自己脸庞,她只道其又要索欲求欢。宁玖儿将嘴凑上前去,轻轻在上官云唇上一吻,两条白嫩的藕臂也攀了过去,在上官云身上轻轻抚摸。 虽说美人在怀,上官云却感不适,他轻轻将宁玖儿的手臂拿开,柔声道:“宁姑娘,真是苦了你了,你的大恩大德,上官云永世不忘。” 宁玖儿还未会过意来,叫道:“上官大哥。”说着又亲了过去。 上官云手忙脚乱,道:“宁姑娘,我已经全好了,你不用,不用……” 宁玖儿猛然醒觉,她惊叫一声,当即羞得无地自容,忙将头埋入被子中,却又想起两人正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宁玖儿一把将被子拉过来遮在身上,反将上官云全身露了出来,她赶紧扭过头去。她又惊又喜,却又极其羞怯,问道:“上官大哥,你都好了么?” 上官云赶紧抓过床边的衣衫,将自己身子遮住了,低头一看,却是宁玖儿的亵衣裤子之类,他面上也羞得通红,却又不便拿开,说道:“宁姑娘,我已全好了。” 宁玖儿默然流泪不语,过了一阵,才幽幽地道:“你还叫我宁姑娘么?” 上官云一滞,如今两人已有了男女之事,他自然不能负了人家,当即说道:“玖妹,你我今后便是夫妻的情分,我绝不会负你的。” 宁玖儿转过头来,黯然神伤道:“上官大哥,我是心甘情愿与你,与你同床,我知你心里念着那位柯姑娘,我不要你因为感激,这才和我在一起,今后我们还是如原来那般罢。” 想到柯青青,上官云怅然若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良久,他才说道:“玖妹,我知你对我的情意,虽说我向来把你当作妹妹一般,可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自然要对你负责,要不然,我岂不成了禽兽不如的负心汉子?青青对我误会颇深,再说那些情愫,也是几年前的事,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子,一场玩闹当不得真,何况她与我如今一正一邪,哪里还能有半点情分。” 其话已如此,宁玖儿甚觉安慰,不过她仍不愿这般迁就,便说道:“上官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心里终是放不下她,我岂能让你为难。” 上官云毅然决然地道:“玖妹,便是你不愿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去找青青了。我上官云自认不是寡情薄义之人,定不会做那忘情负义之事,不然上官云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见其说得情真意切,宁玖儿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要与自己在一起,这才喜道:“上官大哥,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相信你的,你莫要再乱说。”她将头靠了过去,紧紧贴在上官云胸前。 上官云轻轻抚着宁玖儿的秀发,柔声道:“玖妹,你以后也莫再叫我上官大哥了,这样生分不少。” 宁玖儿抬起头含情脉脉看着上官云,点头道:“已经有一位柯姑娘叫你云哥哥,我不愿意也那样叫,我便叫你云郎罢。” 上官云正当血气方刚之年,加之体内仍残存有麝鹿九妙丹的药力,这时听宁玖儿言语温柔,鼻中闻着她身上的少女体香,肌肤相接之处也传来一阵酥麻,他欲念又起,神智也恍惚了,双手不由自主在宁玖儿身上游走。 宁玖儿与他同床共枕了三天三夜,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她见其眼神迷茫,知那药力还未全消,哪怕她羞涩万分,也是将嘴唇凑了过去。很快上官云就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宁玖儿被其摧残时久,身子哪里受得住,稍一动弹就觉疼痛难耐,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上官云猛然觉醒,他翻身下来,见自已与宁玖儿这般模样,知道自己又迷了心智。宁玖儿皱眉蹙额,眼角含泪,神情甚是痛苦,上官云不由心疼万分。他轻轻替宁玖儿抚去泪水,歉然道:“玖妹,对不住,我……” 宁玖儿伸出两指按在他嘴上,摇头道:“云郎,我受得住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上官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按捺住,说道:“玖妹,你先休息休息,我先起来,以免我再欺负你。”说着便起身下了石床,寻衣裤穿上了。 宁玖儿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不禁甜如吞蜜,她坚持了这么几天几夜,其实已到极至,此时精神松驰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上官云穿好衣裤,回头见宁玖儿含笑睡着了,他不敢打扰,也不愿离开半步,干脆就地坐下调整内息,试试能不能将药力化尽。他运功内视,忽然大惊而起,随即又突然明白过来,不由露出笑意。 这麝鹿九妙丹原是无上妙品,常人吃了固然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练功之人吃了更是功效奇特。上官云吃了这么多丹丸,那催情之力虽说让宁玖儿舍身化解,但其中的大补之功却未减半分,是以上官云的功力剧增。他只觉体内真气汹涌,穴脉更是通畅透达,胸腹之间阴阳二气盘旋运转,只要将真气散入百骸,定然能进入碧落赋下篇的第二重境界了。 ------------ 264 云雨巫山情难却 04 此时反正无事,上官云干脆坐下来练功,他默念碧落赋心法口诀,慢慢引导真气流入百骸之中。不久宁玖儿在床上醒了过来,可她确实疲倦至极,便醒了睡,睡了醒,如此直过了四五个时辰,上官云竟发出一声长啸。 这动静太大,宁玖儿自然也被惊醒,她侧头看去,见上官云坐在地上大声啸叫,知他正在练功,她虽不敢打扰,两眼却再无法自情郎身上挪开。 良久,上官云停了啸声,站起身来就仰天哈哈长笑。 宁玖儿知其功成,喜道:“云郎,你的天魔功练成了么?” 上官云正欲答话,就听啊的一声尖叫,他循声转头看去,只见秦兰心紧捂双眼站在门口。 原来秦兰心听见啸声,只疑两人出了状况,她不及思索,打开机关就闯了进来。她晃眼看见宁玖儿赤条条卧在床上,还道上官云也是如此,她哪里还敢再看,同时也吓得叫出声了。 宁玖儿羞愧难当,忙用被子将自己盖住,她忍住羞涩,说道:“秦姑娘,我们没事的,你快出去罢,我与云郎这就出来了。” 秦兰心闻言放下心,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上官云走到石床边,柔声说道:“玖妹,你身子未好,需得好好调养几天,你莫要下床,我去与秦姑娘分说。” 其实宁玖儿也动弹不得,她钻进被窝,只露出双眼,说道:“云郎,我,你莫去说,这事羞死人了。” 上官云点头道:“我晓得的,你快好好躺下来,莫要受了凉。” 宁玖儿奇怪刚才那阵啸声,又问道:“云郎,你的天魔功怎的练得这么快?” 上官云笑道:“我没练天魔功,这还是碧落赋神功,我被金万城他们喂下这么多大补之药,功力自然大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说到这个福字时,他想起金天泑说他艳福不浅,又看了看床上的宁玖儿,心道确实这般,日后万不能辜负了宁玖儿的情意。 宁玖儿见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发呆,心中更感情意绵绵,她几乎不能自持,柔声叫道:“云郎……” 上官云听她叫自己,不由心中一荡,他忙收住心神,说道:“玖妹,我去寻些草药吃食回来,你稍等一等。” 宁玖儿实是不愿让其离开半步,不过她的身子确实需要调理,便点点头让他去了。 上官云来到谷中,见天色昏暗,正是夜半时分。月光之下,秦兰心若有所思地坐在崖壁边的残垣上,上官云轻咳一声,叫道:“秦姑娘。” 秦兰心转过头来,见只有上官云一人,问道:“宁姑娘还好么?” 上官云道:“宁……玖妹她没事,只是需用草药调养几天。” 秦兰心放下心来,她这几日已将百花谷众女的尸骨安葬,可看见这残败之象,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上官云见景知情,劝道:“秦姑娘,花谷主她们都还活着,日后我们一定向金万城他们将这个债讨回来。” 秦兰心站起身,抹净泪水,说道:“上官大哥,谷中药田内许是还剩得些药草,我们去看看,先让宁姑娘将身子养好再说。”说完便往谷口走去。 上官云紧随其后,两人在谷中到处寻找,总算寻了不少当用的药草,他们又发现一头惊得瑟瑟发抖的小鹿藏在草丛中。宁玖儿正需补补身子,上官云将小鹿宰了,拿鹿血鹿肉与宁玖儿吃了些。 两人悉心照料,宁玖儿身子渐好,上官云除了打猎寻药外,不离宁玖儿半步,就在石室中打坐练功。秦兰心也日夜守在崖壁的出口处,她见宁玖儿舍身救人,心中对其钦佩不已,渐生天魔教并非尽是坏人之感。 过了三四日,宁玖儿已能坐起身来,上官云心情自然大好。石室陈设虽说简陋,只有一床在内,但床对面的石壁上却挂着一副字。宁玖儿服了药又睡了过去,上官云左右无事,便持烛来到石壁前,去看那副字。 这副字的纸张已经发黄,想是有些年头,上面的字迹并不算好看,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不过却甚是狂放,显然一气呵成。就见上面写道:“三尺青锋斩尽人间邪恶,绝世神芒劈开万物真伪;信手拈来,扫去世上烦忧苦痛;丹心一片,荡平江湖恩怨情仇。”虽只有短短几句话,字里行间却含有一股无上的剑意,大有纵横天下、睥睨群雄之气势。在最后还有一行小字,乃是这副字的题款,写道:“尹中天赠月妹书。” 上官云震惊不已,前些时日在幽塚中才见尹中天的遗迹,不想今日却又看到尹中天的留字,这月妹定然是百花谷中人。看这字中含义,尹中天定然十分钦慕于她,既不知当年两人发生何事,也不晓尹中天远走极北之地是否有此有关。上官云心下唏嘘,他们英雄佳人远隔万里之遥,连半点音讯也无,心中之苦可想而知。这位月妹定然是含恨而终,至死都对尹中天念念不忘,不然何以将这副字挂在石室中日夜相对。 就在上官云惊叹之时,自百花谷外奔来一人,她神情焦急,一进谷便大声呼叫,上官云听见声音,赶紧跑出石室查看发生何事。来到谷中,只见一名妙龄女子奔了过来,上官云认出来人,只觉茫然无措,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看见上官云,鼻子一酸便掉下泪来,她叫道:“云哥哥,你,你还活着?!”原来柯青青已赶到了此处。 秦兰心见两人行状,已知必有内情,她不便打搅两人叙旧,进石室中照顾宁玖儿去了。 柯青青早已看见秦兰心,这时见其一言不发进了石室,心中已明白数分。她本欲扑入上官云怀中,此时也停住脚步站在丈来外,她泣不成声道:“云哥哥,你与那位姑娘,不管你们发生何事,我都不怪你,我知你是被逼的。” ------------ 265 云雨巫山情难却 05 上官云不料柯青青已知晓内情,如今他与金万城已成死敌,日后若再相遇,定然是不死不休。他怕柯青青卷入其中,不愿让其两边为难,便说道:“青青,你既已知晓,定然是金万城他们告诉你的。他们使出这等毒辣下作的手段,还算得甚么武林正道,我与他们定然会生死相向。柯老前辈被人蛊惑,以致助纣为虐,你好好劝劝他,免得他日后悔之不及。” 柯青青点头道:“云哥哥,我知道他们设计害了你,如今你与金伯伯的误会越来越深,加上你做了天魔教的教主,便是这次逃过一劫,日后他也会为难于你。云哥哥,不若你莫做那魔教之主,随我一道去寻爷爷他们,只要你肯认错请罪,爷爷和金伯伯他们定然不会拿你怎样的。” 上官云摇头道:“青青,所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与金万城岂止是误会那么简单?金万城为了一统江湖,挑唆中原群雄攻南打北,先烧我天魔教总坛,又害洞庭水寨白寨主性命,如今又将百花谷毁坏殆尽。金万城他们已四处树敌,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饶是金万城仗着武功盖世,能够猖獗一时。但将来总有一天,我上官云会将他击杀,我与他势成水火,定然不死不休!” 柯青青见其不听劝,急道:“云哥哥,你若是再这样与金伯伯斗下去,定会命丧他手。若是你死了,我,我将来怎么办?”她想到日后两人阴阳相隔,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宁玖儿在石室中被秦兰心惊醒,此时听见上官云与柯青青对话,害怕上官云真撒手不再管天魔教,更害怕二人旧情复燃,终是放心不下。她强撑着下了床,让秦兰心扶着她走了出来,宁玖儿来到崖壁外,说道:“柯姑娘,我们与金万城的仇怨已经极深,日后就是明知必死,我们也要找他算这个帐,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教中死伤的弟兄。” 上官云走到宁玖儿身边,伸手将她搀扶着,柔声道:“玖妹,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未全好,快快进去好生将息。” 宁玖儿摇头道:“云郎,我没事的,我怕你一时心软,忘了教中兄弟的大仇。” 上官云知其心中真正担心之事,他也不点破,仍是柔声道:“玖妹,我断然忘不了的,你放心便是。” 宁玖儿明白他话中之意,点头道:“云郎,你若真想忘了,你便随柯姑娘走罢,这仇我们也会去找金万城报的。” 上官云怨道:“玖妹,你何必疑我,我早已跟你说过了,上官云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否则定叫我不得好死。” 宁玖儿叹道:“云郎,并非我疑你,这等事本就难以取舍,便是你忘记了,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柯青青在旁听他二人语含机锋,这云郎玖妹叫得极其亲热,她并非愚钝之人,自然已全然明白过来。她心中又怒又恨,含泪喝道:“上官云,我千里迢迢跑来寻你,只道你中了人家的机关,还打算原谅于你,不料你却与这妖女行了苟且之事,你们,你们真不要脸。” 上官云此时已是真心疼爱宁玖儿,听柯青青骂其为妖女,又说两人不要脸,他心中大不痛快,当即面色不愉,冷道:“青青,玖妹已是我的妻子,还请你尊重些。” 柯青青哪会料到上官云如此护着宁玖儿,她怒火中烧,跳上前就是一掌拍去,恨道:“我今日要杀了这妖女,免得你被她迷了心智。” 上官云大惊,宁玖儿身子还未恢复,哪里当得了柯青青一掌,他不及思索,左掌攸地拍出,直取柯青青右臂。此时上官云的功夫已更上一层,柯青青哪里还是他的对手,嘭的一声,柯青青便中掌倒地,嘴中也吐出血来了。上官云见状忙走上前去,欲将她扶起,他急道:“青青,你没事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扑过来。” 柯青青待上官云蹲下身子,左掌突然拍向其胸口,嘭的一声将上官云打得退了几步。她站起身来,咬牙道:“上官云,今日你我恩断义绝,我为正,你为邪,日后若再相见,我柯青青定然会助金伯伯斩妖除魔,杀尽你们这些邪道中人。” 上官云劝道:“青青,金万城沽名钓誉,行事毫无江湖道义可言,你切莫信他的鬼话,更不要让他利用了。” 柯青青圆睁秀目,喝道:“本姑娘与你无甚瓜葛,你莫再叫我的名字。”她往谷外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道:“上官云,你给我记住,本姑娘今日败于你手上,日后早晚会灭了你天魔教,以雪今日之耻。”说完便大步往谷外奔去。 上官云心口一阵酸楚,今日他与柯青青反目,日后再遇之时便成敌手,一战在所难免。若到那时真要针锋相对,甚而互相残杀,下不下得去手还不一定。原本两人情丝缠绵,先是数年不通音信,接着又数番误会,好不容易云开见日,结果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柯青青对他一往情深,却反被他伤透了心,日后两人更要兵戎相见。他虽不敢再有半点非分之想,终是心生歉意,只觉自己没一处对得起她。 宁玖儿见上官云默然不语,见其神情甚是痛苦,她不由得也难受起来,只觉自己横刀夺爱,生生将两人拆散。若要让上官云抱憾终生,愁眉苦脸地过上一辈子,宁玖儿宁愿自己受苦。她心中一转念就打定主意,说道:“上官大哥,我与你之间并无甚情意,只不过形势所逼,才不得不与你同床共枕。柯姑娘对你情真意切,你快去将她追回来,定要与她分说明白,莫要负了人家。” 上官云嗔怪道:“玖妹,你又说甚胡话,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莫再胡思乱想了。” 宁玖儿摇头道:“上官大哥,我已打定主意了,我不能只顾自己,却让你与柯姑娘情丝割断,成为终生憾事。何况你们两人情投意合,而你对我却是感恩居多,并无儿女之情,我不愿你勉强自己,更不会强人所难。” ------------ 266 云雨巫山情难却 06 这两句话已说中上官云的心事,他想要辩解,忙说道:“玖妹,我……” 宁玖儿抢道:“上官大哥,你不要说了,你也莫再叫我玖妹,还是叫我宁姑娘罢。我心意已决,你走罢,让我一个人静养几天,这几天秦姑娘会照顾我的。” 上官云心知再无法挽回,他惘然若失,浑浑噩噩向谷外走去,没走几步,他回头道:“玖……宁姑娘,你多保重。”他又对秦兰心道:“秦姑娘,麻烦你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宁玖儿转过头去默默流泪,秦兰心见三人情感纠葛,一直不好开口,此时见宁玖儿一语不发,她说道:“上官大哥,你放心罢,你也要保重,现在切莫去找金万城报仇。” 宁玖儿听见这话,心中甚是担心,本欲回头叫上官云小心,可她又害怕自己忍不住要让上官云留下来,终是不敢再回头。 上官云见其如此决绝,也不再停留,他将迷踪鬼步使开,大步流星地出谷去了。他神情恍惚,一路徐徐前行,渐向东来,不眠不休走了五天五夜,才到得江陵城外。上官云心力俱疲,数天水米未进,全靠胸中一股真气支撑,这时看到江陵城门,他眼前一黑,竟然晕倒过去。 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三师兄弟在丹霞山被上官云骇得魂飞魄散,他们一路北逃,这时来到江陵城外。三人见前面百十人围成一团,似是看甚热闹,三人好奇心起,便挤上前去一看究竟。他们身怀武功,将挡在身前之人毫不费力地挤到地边,来到内里,就见一人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世道兵荒马乱,这人定是逃难至此,眼看就能进城却被饿死。有的却说这人像是江湖中人,应是被仇家追杀,最终力竭而亡。又有的说这人面容憔悴,定然有了不得的心事,乃是因心力交瘁丧命。 仇万千三人自然认出上官云来,他们在丹霞山时,眼睁睁看见上官云的魂魄,哪想到在这里又看见他的尸体,三人不由得又惊又怕。 庄不平胆子最小,不敢再看上官云一眼,他拉着仇万千和解千里退到人群之外,颤着声说道:“两位师……师弟,上……上官云定是恨……恨我们没救……救他一命,所以追……追……追了过来,他赶……赶在我……我们的前……前……前面,肯定要……要让我们死……死……死不瞑目。” 另两人闻言骂道:“放屁!” 解千里仔仔细细看了看四周,说道:“上官云死都死了,怎么还跑得了这么远,莫不是金万城将他的尸体带到这来的?” 仇万千不以为然,没好气地道:“金万城吃多了没事干,才会把上官云的尸体带到这来。” 庄不平抓了抓头皮,奇道:“你……你怎知道金……金万城吃多了没……没事干?” 仇万千不理他,自以为是地道:“我看地上那个人不是上官云,只是长得像他。” 解千里摇头道:“世上哪有两个人长得这般像?” 仇万千更确信自己所言,道:“要是他与上官云是孪生兄弟,当然长得一模一样。” 庄不平不明其意,反驳道:“胡……胡说八道!就……就是两……两兄弟,也……也没长得一……一……一模一样的。” 仇万千懒得与其分辩,他壮着胆往人群中走去,说道:“到底他们是不是两兄弟,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庄不平大惊失色,叫道:“师弟,你莫……莫进去,小……小心有鬼。”他非常害怕,说完这个鬼字,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仇万千毫不理会庄不平,仍往人群走去。解千里一直心有不甘,倘若上官云死了,必然无法得到碧落赋神功秘笈,此时见地上之人俨然是上官云的模样,也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庄不平虽说胆小,但见仇解二人都不怕,他自认是所谓的大师兄,当然不能让两人将自己比下去。他心中一转念,与其像师父那般死不瞑目,还不如先看个究竟,免得死得糊里糊涂。想到此处,庄不平大步急奔过去,反而走在仇解二人之前。 三人来到上官云面前,庄不平蹲下身,他捧着上官云的脸,翻来覆去仔细察看。庄不平突然一跳而起,惊惶失措地指了指上官云,道:“有……有……有鬼,真……真的有鬼。” 解千里奇道:“怎么有鬼,他到底是不是上官云?” 庄不平打了个激灵,颤声道:“他死……死都死了,身……身上还是热……热的,不……不是鬼是甚……甚么?”周围看热闹的人闻言都哄笑起来。 仇万千觉得甚丢面子,扬剑怒喝道:“你们再不滚开,我就让你们死不瞑目。”众人见其凶恶,哪里还敢多留半刻,尽都骂骂咧咧往城内跑了。 解千里喜不自胜,道:“哈哈,上官云定然没死,只有活人身上才是热的,死人不会是这个样子。” 庄不平没好气道:“你……你们不是说……说,他不是上……上官云么?” 仇万千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上官云的鼻息,点头笑道:“他果然没死。” 解千里将上官云提了起来,道:“管得他是不是上官云,我们将他带回去,看看他知不知道那件事。” 庄不平半信半疑,仍然十分害怕,他退了两步,说道:“你……你把他带……带回去,那不成……成了引……引鬼上……上……上门?” 仇万千喝道:“就是被鬼吓死,也总比死不瞑目好,你莫忘了,师父死的时候,那个样子好吓人。” 庄不平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道:“我……我……我宁愿让……让鬼吓……吓死,也不要死……死……死不瞑目。” 三人将上官云带着,也不进城,径向东而去。这一路之上,三人悉心照料,上官云终于保住性命。 可他神魂震荡之下身心交瘁,以致心脉受损,其四肢百骸之内真气充盈,不但无法引入奇经八脉之中,却反让全身动弹不得,便是想要睁眼也是不能。 ------------ 267 云雨巫山情难却 07 开始时上官云时睡时醒,眼不能见,耳不能闻,后来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被人挟着穿山过水,到底落入何人手中都不知晓。当他神智清醒之时,就运功使两道真气在体内通行,怎知试了数次都无法将真气凝聚。上官云心中越发焦急,此时意识虽说清醒,可这身体就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他甚至心疑自己是否已经命丧黄泉。 走了十多天,终于来到江宁府一带,此时午时已过,仇万千三人辛劳多日,见道旁有间食肆,便带着上官云进去歇上一阵,顺便吃些东西解饿。 店中只有三张桌子,最里一张桌上,两人对面而坐,不过那里过于昏暗,店中也未点得有灯烛,看不清楚两人的模样。 还未坐下,庄不平就大声叫道:“店……店家,给我们弄……弄……弄些酒……酒菜。” 仇万千摆手道:“酒菜不要了,拿点馒头和茶水就好,我们还要赶路。” 店中伙计见三个蒙面人带着长剑,解千里肋下还挟得一人,上官云又不知生死,只道三人是强盗恶匪。他谁也不敢得罪,颇为难地道:“三位老爷,你们到底是要酒菜还是馒头,求三位莫要为难小的。” 解千里将上官云放在桌边,喝道:“有甚吃的都拿来,你还啰嗦甚么。” 伙计闻言哪敢再问,赶紧回去端来馒头、牛肉和烧酒,放好后他又战战兢兢道:“三位老爷先将就用着,那些热菜马上就来,小的再去催一催。” 三人着实饿了,将面巾往上一掀,抓起馒头牛肉,就着烧酒大口吃了起来。吃了一阵,伙计又端来几碟刚炒的小菜,他们仍旧狼吞虎咽。 伙计看得愣在一旁,他暗自腹诽,三人恐怕都是饿鬼投胎,不然何以没吃过一般。 解千里见其站在身旁,甚觉不自在,他喝道:“你还想要我们打赏你么?”伙计吓得面色发白,嘟囔着走开了。 很快三人将满桌子的酒菜馒头一扫而光,庄不平酒足饭饱,又见上官云落入自己手中,不禁大喜道:“两……两位师弟,若他醒……醒来后,将那……那……那件事告……告诉我们,我们就……就不会死……死……死不瞑目了。” 两人骂声放屁,仇万千接着道:“他到底是不是上官云都还不知道,再说他一直都没醒,万一他等下死了,又怎么告诉我们。” 庄不平急道:“不……不是你们说……说的,他是上……上……上官云吗?” 解千里笑道:“我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上官云,他定是怕我们逼他说出那件事来,所以一直装死。” 仇万千恨道:“他敢装死,我就一剑将他斩成两截,免得让他逃走了。”说着作势欲拔剑。 庄不平摆手道:“不……不行,你杀……杀了他,我……我们也……也会死……死……死不瞑目。” 仇万千想起这事,可他却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假作不在意道:“我只是吓吓他,看看他是不是装死,哪会杀了他。” 解千里愁眉苦脸道:“万一上官云真是装死,或是一直不醒,我们怎么才能让他说出来?” 另两人闻言都焦头烂额,先前一直未想过这件事,如今人到了自己手中,却拿他没有办法,若是杀了又舍不得,若是放了更觉可惜。 三人在商量怎样对付上官云之时,却未注意里面那桌上的两人双肩微颤,显然内心非常激动。 仇万千三人喝足茶水,这才打算离开,解千里将上官云提起,正准备迈步,那两人就扑了过来,一人以铁拳向解千里砸来,另一人就以宽大的衣袖当作兵器,扫向仇万千和庄不平。使拳那人面色漆黑,身材甚是魁梧,正是铁牛儿。另一人中等身材,武功极高,自然是天魔教前教主公孙霸了。 仇万千和庄不平识得厉害,不免大惊失色,幸好他们的武功也不算弱,两人后退避开,都拔剑向公孙霸斩去。 解千里以右臂挡了一招,只觉手臂都被震得酸麻,他趁铁牛儿换招之际,提起上官云就往食肆外急奔。 铁牛儿自然不会让其将人带走,虎吼一声又扑了过去,他双拳之上青筋暴起,呼呼攻向解千里后背。 解千里左手提着上官云,右手单手迎敌,他反手一挥,连着剑鞘斩向铁牛儿。铁牛儿不敢硬碰,双拳滑开,向解千里手腕打去。解千里运功入臂,手臂一振,就将剑鞘震成齑粉,他手臂略转,划向铁牛儿肋下。若是铁牛儿不避,解千里的手腕固然会断,铁牛儿却也要重伤在其剑下。 铁牛儿双臂急收,避让之时左脚一脚飞出,嘭的踢在解千里屁股上,印上老大一个脚印。解千里吃痛,险些让上官云脱手,他恼羞成怒,转过身来挥剑急斩而下,就如泰山压顶般劈向铁牛儿面门。这一剑气势十足,出招极快,哪怕你功夫再强也难以避开。 虽说金刚门被人灭了,铁牛儿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可他的功夫却不可小觑。就见他不退反进,右拳猛击解千里的左肩,左拳直向其胸口砸去,他竟要以身犯险,与解千里斗个两败俱伤。 解千里不愿与铁牛儿与命换命,侧退一步避了过去,他自己的招式也化为虚无。铁牛儿挥拳紧紧跟上,不让解千里有半分空闲时机,两人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公孙霸以一敌二,却仍是占据上风,他那长袖上带着浑厚的内力,便与宝剑钢刀相比也不让半分。仇万千和庄不平武功虽高,却不善机变,他们忌惮公孙霸的长袖,让其逼得不住后退。 五人战了小半时辰,拼了两三百招,仇万千三人渐渐不敌。尤其是解千里还提着上官云,更是被铁牛儿重重砸了数拳,还好他的内力深厚,并未受甚内伤。 铁牛儿步步紧逼,频频以铁拳攻向解千里的左臂左肩,欲使其丢开上官云。解千里的臂上中了两拳,肩上也被打得生痛,已是快抓不住上官云了。铁牛儿见其攻式越来越少,脚下也缓了些许,他知其快要不敌,一双铁拳使得如疾风迅雷,呼呼不断向解千里攻去。 ------------ 268 云雨巫山情难却 08 解千里苦苦支撑,他已是强弩之末,未过几招又让铁牛儿一拳砸在右臂。这一拳势大力沉,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宝剑,当啷啷掉在了地上。 铁牛儿不让其缓上一缓,靠上前去,又一拳打在解千里左胸,解千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抓住上官云的手也松开了。铁牛儿大喜,他一把提起上官云,脚下更是行走如飞,几下就奔出百十来丈。 公孙霸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他觑见铁牛儿手提上官云逃走,怕其独吞碧落赋神功秘笈,佯攻两招就转身追了上去。 仇万千三人力战一场,都觉疲乏不堪,连肚中也觉饥饿起来,他们自知不是铁牛儿和公孙霸的敌手,能保得一命已算万幸,哪里还敢再追。 公孙霸追出十多里地,终是将铁牛儿挡住了,他哈哈大笑道:“铁兄,你刚才打得甚是辛苦,又跑了这么远的路,想来你也非常疲累,还是将上官云交与我,你先运功调息片刻。” 铁牛儿哪里不知公孙霸打的甚么主意,他这几年甚为懊悔当年错过碧落赋神功秘笈的线索,如今上官云落入自己手中,他自然不愿白白送与他人。可他知晓公孙霸武功高强,若是与其撕破脸面,只怕自己性命不保,更别说夺得神功了。他眼光一瞥,先看准退路,笑道:“只怕累着公孙兄,铁某身子强健,上官云提着又不费力,还是不劳烦公孙兄了。” 公孙霸这几月在完颜宗望面前始终压着铁牛儿一头,偶而还对其颐指气使,万不料今日与其客客气气分说,铁牛儿却不给半点面子,竟用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回绝了自己。若换作平日,他定然已扑了上去,可他此时担心铁牛儿狗急跳墙伤了上官云,不得不有所顾忌,便摆手笑道:“本座倒不觉得疲累,只怕那三人追上来死缠不休,所以打算帮铁兄的忙。”说着便向铁牛儿走了过去。 铁牛儿不敢让其靠近身,他提着上官云跳到道旁的草丛中,说道:“公孙兄,我们不能走大道,走小道才是,若他们追来,也无法寻到我们。”话未说完,他就往不远的小山奔去。 公孙霸见其避着自己,更不敢过于紧逼,他一言不发,不紧不慢跟在数丈开外。 两人就这般你防我、我防你走了七八十里,终于来到长江边,除了渡江北上之外,已再无去路。铁牛儿见无前路可走,心中不免苦闷,他站在江边,笑道:“公孙兄,这里已是长江,依你的打算,是渡江北上还是如何?”他这话中的主意再明显不过,若是公孙霸打算渡江,他便返身南下,反之他便要一个人渡江而去。 公孙霸怎会上当,他嘿嘿嘿笑了几声,道:“本座数十年居于岭南,从未到过江南一带,这里的风土人情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对这里的舟车道路一点也不熟悉,是渡江还是如何,便让铁兄拿主意罢。” 铁牛儿摇头叹息,道:“唉,真是不巧,铁某乃是辽人,这也是第一遭到江南,不管风土人情还是舟车道路,都不比公孙兄熟悉,又拿得甚主意。” 公孙霸点头道:“既如此,你我不如就在江边歇上一宿,明日再说不迟。” 铁牛儿哪敢行此抱虎枕蛟之举,他摇头道:“上官云一直昏迷不醒,只怕吹了江风受了风寒,我与他两位师伯还算有旧,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手中。若他有甚不妥,铁某将来不好向莫兄和杨兄交待。” 公孙霸问道:“那铁兄的打算是?” 铁牛儿左右为难,沉吟了小半刻,他说道:“如今莫兄和杨兄定在天门山,我还是将上官云送过去,让他们看看还能不能解救。公孙兄与他们并无甚交情,便留在此地将大元帅交待之事办完,待铁某将人送到,便回来与公孙兄会合。” 公孙霸不料铁牛儿居然如此说,他笑道:“莫三味和杨一知也是我天魔教之人,本座身为一教之主,去探望探望属下也是应当,你我便一道过去。大元帅交待之事,晚些再办也误不了的,何必急在一时。” 铁牛儿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却又不敢与其翻脸,如今他骑虎难下,想要推托已是不能。他看附近江边无船,说道:“如此甚好,你我也有个照应。公孙兄,我要照看上官云,不便到处走动,不若你去找一只合用的大船来,你我溯江而上,路上也能省去不少艰辛。” 公孙霸看了看四周,目力所极之处,哪里有甚舟船,他心中盘算:“本座若听了你的,去寻甚大船,回来时必定不见你的身影,你当我公孙霸是三岁小儿那般好骗,可就大错特错了。”他长叹一声,说道:“铁兄,本座方才倒不觉得怎样,可在这站了许久,应是吹了凉风的缘故,现在竟觉得头昏目眩,身上也疲累不堪。不如你去寻船,我替你照看上官云,等你回来,我们便溯江往西去。” 唯今只能撕破脸皮,铁牛儿哈哈大笑,说道:“公孙兄的武功这般高强,吹了些凉风便头昏脑胀,这话说出来可叫人不大相信。” 公孙霸也仰天大笑道:“别说铁兄不相信,就连本座自己也不相信,你我都知对方的心思,何必再惺惺作态。上官云身上的神功秘笈你我都想要,就看谁有本事能拿了。” 铁牛儿自知不是公孙霸的敌手,可上官云已被他抓到手中,自然不愿白白送人,他冷哼道:“公孙兄,今日大不了鱼死网破,铁某自知打不过你,将上官云杀了倒是简单得很。” 公孙霸脸色大变,他怒目圆睁,喝道:“铁牛儿,你敢!” 铁牛儿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试一试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公孙霸怕其真的杀了上官云,按捺住心头怒火,问道:“铁兄想要怎样?” 此时两人已彻底拉下脸面来,铁牛儿也顾不得了,他说道:“公孙兄要往哪去,铁某管不着,不过铁某独来独往惯了,更不愿让人惦记着,还请公孙兄莫要再跟着铁某。” ------------ 269 云雨巫山情难却 09 公孙霸眼露杀气,却反而大笑道:“铁兄说出这话,不觉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么?” 铁牛儿往江边退了两步,他长伸提着上官云的手臂,将其放到水面上,说道:“只要铁某手上一松,上官云休想活命,铁某既然得不到碧落赋神功秘笈,公孙兄也休想成事。” 公孙霸岂能让人威胁,与其让铁牛儿得了碧落赋神功秘笈,他还不如让上官云死了算了。他身随心动,不发一言扑向铁牛儿,双臂的长袖也挥得猎猎作响,双掌一左一右攻向其双肩。 铁牛儿还以为公孙霸定会投鼠忌器,哪料其一言不合就攻了过来,他右臂急挥,将上官云当作兵器扫向公孙霸,左拳紧随其后,往公孙霸胸前打去。 公孙霸终是舍不得碧落赋神功秘笈,他缩掌护住胸口,左脚前踢,向铁牛儿膝盖攻去。铁牛儿见膝盖被制,赶紧侧跨开来,他不敢与公孙霸拳掌相接,左拳下滑又砸向公孙霸腹部。公孙霸见其忌惮,右掌推出,迎向铁牛儿的铁拳,左手变掌为爪,要将上官云夺过来。 铁牛儿避让不开,只能与公孙霸对了一招,嘭的一声拳掌相接,铁牛儿被震退两步,险些掉到江中,上官云也被公孙霸顺势抓到手中。铁牛儿不甘心将上官云白白送人,呼的一拳砸向上官云的后背。 公孙霸数招之间就得了手,心中正喜不自胜,此时见铁牛儿欲杀上官云,不禁大惊失色。他已来不及让上官云避开,干脆右掌往铁牛儿推去,若是上官云被杀,也要叫铁牛儿尝尝厉害。 铁牛儿再是不甘心,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他暴喝一声,双拳如猛虎出山一般迎向公孙霸的右掌。 公孙霸顾及着上官云的安危,右掌上至多只有五成功力,铁牛儿这两拳来势汹汹,让他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他右臂回收,脚下也后退一步,堪堪避过铁牛儿的双拳,趁其还未出得下一招,左脚飞踹过去,踢向铁牛儿下阴。 铁牛儿不料其使出这等阴狠招式,痛骂一声赶紧跳开,一落地又是一拳向下猛击,意图报复公孙霸,将其左脚打碎,公孙霸心下忌惮,忙收脚回来。 两人在这江边你来我往,都欲夺了上官云,斗了十多招,铁牛儿见久攻不下,干脆横下心来,铁拳尽向上官云身上攻去。公孙霸提得一人,只能单手迎敌,加之又要护着上官云的周全,竟只能与铁牛儿打成平手。 公孙霸向来性情乖戾,此时被铁牛儿逼得手忙脚乱,不由羞恼成怒,他恶念顿生。公孙霸一掌将铁牛儿逼开,顺势就向上官云胸口拍去,嘭的一声,上官云就飞出数丈,接着便扑通一声掉在了江中。公孙霸怒极而笑,说道:“铁牛儿,你逼得本座杀了上官云,今日本座就让你给他陪葬。”说着就扑了过去。 铁牛儿愕然,他万不料公孙霸会将上官云杀死,此时两人已成意气之争,再斗下去也无甚必要了。铁牛儿一边后退避让,一边意兴索然地道:“公孙兄,上官云都让你杀死了,你我再斗也无甚意思,不如都罢手罢。” 公孙霸闻言攻势更盛,恨道:“若不是你,本座岂舍得杀了上官云?今日不杀了你,本座誓不罢休。” 两人生死相拼斗得极是热闹,却未注意到江中上官云的情形。 上官云原本穴脉不通,体内真气不畅,若要让他自己好转,定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在百花谷中吃下那么多麝鹿九妙丹,他的功力已极其深厚,就在公孙霸一掌击在其胸口之时,他体内的真气自行护体,奇经八脉也重新通畅起来。经脉一通,真气运转更加顺畅,上官云也神魂归位,身体自然而然就能动弹了。 公孙霸盛怒之中,也未注意到上官云胸口真气反弹,见其飞出数丈,他也只道是自己一掌之功,哪里想到杀人不成,反成救人之举。 上官云在江中被冷水一激,加之穴脉通畅真气充盈,饶是刚刚还处在昏迷之中,此时也立即醒了过来。他还未睁开双眼,就觉浑身冰凉,口鼻也无法呼吸,身子也不由自主慢慢下沉。上官云心道莫非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寒冰狱,要不然为何这般模样?他不经意睁开双眼,只觉光亮刺目,心念一动,手脚也能动弹了,上官云突然醒悟过来,已知身之所处。 他屏住口鼻,奋力浮上水面,又将体内纯阳真气运行至四肢百骸,终是缓解了寒冷之状。上官云听见岸上两人打斗之声,忙扭头看去,只见公孙霸与铁牛儿正生死相向。他运足真气,展开轻功一跃而起,看着又要掉到水中时,他双掌击出,在水面一按,又往前跃出数尺。上官云来到岸边,左右双掌分别攻向两人,要将两人拆开。 上官云还未上岸时,公孙霸与铁牛儿便已察觉异状,他们不料上官云中了一掌还能如此厉害,心中都极为震惊。不过两人正在生死相拼,谁也不敢缓上一招去察看究竟,这时让上官云挥掌拍来,他们竟然同仇敌忾,极有默契地同时收手,都转向上官云攻去。 三人拳掌相接,嘭嘭两声大响,公孙霸和铁牛儿竟被上官云打得各退几步,而上官云以一敌二,竟只是微微晃了晃,其内力之强,已非公孙霸和铁牛儿可比了。 公孙霸大惊失色,这才多久未见,上官云的武功居然高强至此,这碧落赋果然非同凡想。他不敢再打甚主意,强自说道:“上官云,本座还有要事,今日便放你一马,日后本座定会取你性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铁牛儿声音微颤,说道:“上官云,我念着与杨兄的交情也不为难于你,我们后会有期。”他想起这后会有期便是日后又要相见,又改口道:“你我分属宋金两国,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不要再相见的好。”他说完转身便走,公孙霸也不敢再停留半刻,两人都狼狈逃窜。 ------------ 270 云雨巫山情难却 10 上官云见两人刚才还恨不得杀了对方,此时却又行作一路,暗叹果真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他不知时月,也不知身在何处,打算寻人问个明白,便沿长江往东走去。 他缓缓东行,心中终于想得明白,将自己与柯青青宁玖儿三人的纠葛也理出个头绪来。上官云对柯青青旧情难却,宁玖儿对他也一往情深,若换作以前,他是定然不会招惹宁玖儿的。可如今两人已行了周公之礼,若非宁玖儿舍身相救,只怕上官云已经爆体而亡了。虽说情义两难,上官云心中对柯青青那份深情甚难割舍,他却不愿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上官云打定主意,哪怕宁玖儿不要自己,日后也不会另娶他人,与柯青青那份情愫只有忍痛割舍了。这些江湖之事一完,他就要回去寻觅宁玖儿的行踪,让谷清河等人出面保媒,请两位师伯为自己与宁玖儿操办婚姻之事。他主意一定,心中甚觉畅快,见自己身上还在滴水,哪怕不觉寒冷,仍运功将衣裳干透。 约走了三十多里,不远处有条渔船靠在江边,船上一名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握着竹竿钓鱼。上官云走到近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客客气气地道:“老丈,向你打听打听,如今是几月时节?此处又是哪里?” 那老翁头也不抬,笑道:“你这小哥倒还奇怪,年纪轻轻就活糊涂了,时节不知道不说,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清楚了么?” 上官云听那老翁说话时中气颇足,知其定然身具功夫,他不愿招惹出是非来,便坦然道:“在下前些日子在昏迷中,被人带到这大江边,也不知过了几天,是以不知时节,这地方在下也是头次见到,以前从没有来过。” 那老翁哦了一声,仍是不抬起头,他缓道:“今天二月廿九,明天就是三月了,我们这里是润州,属两浙路管辖,你如今正站在长江边上。” 上官云惊道:“今天都二月廿九了?我怎会被他们带到江南来?” 那老翁又笑道:“这事若是小哥要问我这糟老头子,只怕我答不上来。” 上官云又作了一揖,道:“多谢老丈,敢问老丈知不知晓江南七十二商号的所在?” 那老翁手中的渔竿轻颤了一下,不过他却未拉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有鱼咬饵,老翁问道:“小哥找江南七十二商号作甚?” 见其这般问,上官云心知有异,答道:“在下专程前来报信。” 那老翁道:“小哥若是报信,往东南一直走到海边便是,那里都是江南七十二商号的盐场,他们得知消息,自会禀报上去的。” 上官云摇头道:“也不知赶不赶得及,我哪里还能耽搁时日,老丈若是知晓确实的所在,还望老丈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那老翁奇道:“你有甚事这么着急?” 上官云不答反问道:“老丈,江南七十二商号近来可曾发生大事?” 那老翁道:“没听说过。” 上官云心道:“如此说来,金万城他们应还未到,只要赶在他们之前,定能阻止金万城。”他坦承道:“我听闻有人要来对付江南七十二商号,所以自荆湖路专程赶过来报信,让他们早做防备,以免遭遇不测。” 那老翁闻言站起,问道:“小哥可知甚么人要对付江南七十二商号?” 上官云听其言语关切,显然与江南七十二商号关系非浅,直说道:“便是金城派掌门金万城,他要一统江湖称霸武林,若是江南七十二商号不从其令,只怕他会下毒手。” 那老翁哈哈大笑,他又坐下来,不以为然道:“我还道是天魔教那帮魔头,小哥莫是听错了,若是金万城金掌门,他岂会对付武林同道。” 上官云问道:“不知老丈是不是江南七十二商号之人?” 那老翁答非所问,道:“小哥还请回罢,以后切莫再危言耸听,若是惊了这江中的小鱼小虾可就不妙了。” 上官云认定其必是江南七十二商号之人,干脆直说道:“金万城已经重创天魔教,还杀了洞庭水寨的白寨主,又将百花谷灭了。当今天下各门各派中,能与其抗衡的已经没有了,他的武功也几近无敌,江南七十二商号再是势大,也定然斗不过金万城。” 那老翁又站起急道:“小哥到底何人?刚才所说可是当真?” 上官云毫不遮掩,说道:“在下天魔教上官云,刚才所说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定叫在下不得好死。” 那老翁一把将斗笠摘去,喝道:“你就是当年那上官云?如今的天魔教教主?” 上官云见状惊讶万分,原来这老翁正是江南七十二商号总掌柜陆荣翁,上官云点头缓道:“陆掌柜,正是在下。” 陆荣翁疑道:“你这魔头又打甚主意?莫非你发了誓老夫就要信你?” 上官云态度诚恳,说道:“如今金万城野心勃勃,意欲一统江湖群雄,稍不如其意便要害人性命。在下不愿见江南七十二商号重蹈覆辙,是以前来报信,并无甚阴谋在内,还望陆掌柜明鉴。” 陆荣翁虽见其说得诚恳,却仍不大相信,他说道:“上官云,几年前皇上还是太子时,得你相助,在皇后面前帮他解围,说来你也还有几分侠义之心。今日你既已入了魔教,你我分属正邪两道,自古以来都是势不两立,有甚恩怨你我斗上一场便是,大不了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可你偏拿这些话来哄骗老夫,你到底想要怎样,还不如从实说来。老夫早就听闻你的英雄事迹,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老夫已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之人,对这世上也无甚留念,与你拼个三招两式倒还撑得住。” ... ------------ 271 云雨巫山情难却 11 上官云与其无恩无怨,自然不愿与陆荣翁动武,他如今武功大进,已不怕与金万城动手,心想:“我信已带到,你却偏偏不听,不如先假意离开,等下我再悄悄折返回来,若是金万城他们来与你为难,那时我再出手救你。”上官云拱手道:“陆掌柜,在下既已将信带到,也算仁至义尽了,陆掌柜自己小心防备,莫要着了金万城的道,在下这就告辞,免得再生误会。”说完他转身便走。 陆荣翁暗道:“天魔教的魔头向来诡计多端,若你走了又悄悄回来,那才是防不胜防,不若先将你稳住,等下再慢慢计议。”他大声道:“上官教主请留步。” 上官云停住脚步,转身问道:“陆掌柜有何指教?” 陆荣翁笑道:“老夫真是愚不可及,以致一时糊涂,不信上官教主之言。上官教主不远千里前来送信,这份情义甚是难得,江南乃是我商号的地界,若老夫不尽地主之谊,日后只怕江湖中人笑话。” 上官云心中明了,他武功高强,也不怕陆荣翁耍诈,正好还可留在这里,以防金万城害其性命。上官云抱拳道:“既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荣翁自然不敢让其靠近自己,他面带歉意,笑道:“本想与上官教主同乘一舟,可我江南七十二商号富甲天下,用这小船来招呼上官教主实是不太像话。上官教主稍等片刻,老夫这就叫人用大船来接你。” 上官云任其施为,笑道:“在下却之不恭,便在此等上一等也罢。” 陆荣翁自袖中拿出一支响箭,向上用力抛去,吱的一声,那响箭就飞上数十丈。陆荣翁笑道:“我商号的人等下便来,上官教主莫要着急。” 不多久,果见下游上来一条朱色大船,那大船长近十丈,其上三层楼阁雕窗刻牖,看着极是奢华,虽只一船,只怕比起老大一个庄院还要费上不少银钱。那船虽大,又是逆水而上,走起来却甚快,不多时已到了两人近前。 船首一名干练的青壮汉子大声道:“总掌柜,今日可钓得有甚大鱼?” 陆荣翁笑道:“鱼未钓到,不过却有贵客在此,郑昂,你快将上官教主接上船来。” 原来这青壮汉子正是让上官云救了一命的郑昂,他这时才认出岸上之人,赶紧躬身一揖,说道:“原来恩人在此,请受郑昂一拜。”他站直身子,又客气道:“上官教主请快快上船,这回郑昂定要好好谢你一回。”说着就吩咐手下将木板搭到岸上,好让上官云上船。 其实大小两条船距岸边都只有两三丈远近,哪需搭上木板这么麻烦,只是上官云不欲显露功夫,他等木板搭好了,这才慢慢走到大船上。 郑昂甚是热情,忙安排下人置办酒菜,他大喜道:“上官教主请入舱中就座,我们这就开船回太湖去。” 陆荣翁闻言假咳了两声,他笑道:“郑昂,上官教主专程来送信与我们,岂能让上官教主长途劳累,不若就近到江宁府好生招待一番,何需舍近求远跑到那去。” 郑昂心知有异,他虽感激上官云救命之恩,但陆荣翁的话也不得不听,便笑道:“上官教主莫要见笑,我也是高兴得糊涂了,到太湖又要费上几天功夫,的确是到江宁府才对。” 上官云猜出情由却不便道破,也客气道:“俗话说客随主便,但凭陆掌柜和郑兄安排。” 陆荣翁也不上大船,他收了鱼竿,抄起木桨往上游划去,一边说道:“老夫闲散惯了,凡事必亲力亲为,便不上大船陪上官教主,还望上官教主见谅。” 对方心存忌惮,上官云却不点破,拱手笑道:“陆掌柜老当益壮,实令在下佩服,上官云有郑兄相陪足矣,陆掌柜请自便。”说着他便往舱中去了。 两船溯江而上,走了五十多里,就见一条小船自上游飞驰而来,那小船上之人见着大船,离得老远就大声呼喊。 郑昂本在舱中陪上官云饮酒,他听见外面声音,笑道:“上官教主稍坐,我出去看看究竟就来。” 上官云不便打听人家门派中的消息,便点头笑道:“郑兄自去便是,何需与在下客气。” 郑昂起身出去了,没过多久,上官云在舱中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显然出了甚了不得的大事。很快陆荣翁便闯了进来,郑昂紧随其后进了舱中,陆荣翁急道:“上官教主,你刚才所说可是当真?百花谷真被金掌门灭了?” 上官云站起身来,他神情甚是肃穆,痛声道:“百花谷如今除了花谷主和百花四仙五个人外,其余人等全被金万城他们杀了,就连谷中的房舍药田、谷口的九宫八卦阵也被毁坏殆尽。”他见陆荣翁这话来得突然,又说道:“陆掌柜想必收到了甚消息,如今应该相信在下所言了罢。” 陆荣翁面色尴尬,假咳了一声,拱手道:“老夫一时糊涂,还请上官教主担待着些。” 郑昂神色严峻,道:“商号到洞庭一带采买之人带来消息,说是洞庭九十九水寨的白寨主被金城派害了性命,这与上官教主所言不谋而同,上官教主可知金掌门为何要害白寨主么?” 上官云恨道:“金万城想要一统江湖,定是打着独霸天下的主意,只因白寨主不愿将洞庭水寨人马交与他统率,他便怒生恶念,将白寨主一剑斩首。百花谷也是这般,幸得花谷主她们未在谷中,不然也定会惨遭毒手。”他不愿邀功,更不能让人知晓当初百花谷中之情形,这才不得已含糊其辞。 郑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日前已听闻天魔教被重创,只道正邪相争必有一伤,万不料金万城会向洞庭水寨和百花谷下手。如今天下之势极其纷乱,我等虽欲力挽狂澜,怎奈力不从心,只有望洋长叹了。” 上官云道:“江南七十二商号富甲天下,贵派中的高手也不少,金万城欲震摄群雄,定会拿贵商号练手。他在百花谷时,便说要到江南来,他们近日定然会找上门,贵派还要早作防备,以免重蹈覆辙。” 陆荣翁心急如焚,问道:“郑昂,太湖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郑昂摇头道:“师父未曾传来甚消息。” 陆荣翁急道:“快调转船头,我们赶回去看看,要是金万城真的来了,只怕凶多吉少。” 郑昂依言出舱安排去了,陆荣翁拱手道:“上官教主不念正邪之别,亲自前来送信,这天大的恩情,老夫来日定当重报。”他这话说得客气,里面却含有深意,那便是说你我各为正邪,请上官云自行离开,免得日后被人说嘴。 上官云明白其意,笑道:“陆掌柜,先前已打扰多时,你既要回太湖,在下却还有要事,你我日后再会。” 陆荣翁喜上眉梢,他却假意挽留道:“老夫还未能尽地主之谊,上官教主不必走得这么急,待我派中事物一完,老夫便好好陪上官教主看看这江南风土人情。” 上官云拱手道:“陆掌柜盛意拳拳,按说在下不当拒绝才是,不过在下的确身有要事,这就告辞!”他走出舱外,见大船离岸不过四五丈远近,纵身便跃了过去。跳出三丈许时,他的身子便落了下去,上官云双掌连拍,在水面上轻轻按了两下,借着一点反冲之力便跃到岸上。他抹了抹手上的江水,抱拳大声道:“多谢郑兄款待,你我日后再痛饮一番,后会有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荣翁在船头看见,心中震惊不已,上官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轻功更是难逢敌手,若刚才真要害他性命,他哪里还能逃脱。 郑昂早已见识过上官云的轻功,又被其救过一命,是以极佩服上官云的武功为人,他内心之中,实已将上官云当作至交,只不过正邪殊途,表面上不得不疏远了些。他见上官云要走,不由脱口而出道:“上官兄弟多保重,日后郑某定与你不醉不休。”他竟是连上官教主也不叫了。 ------------ 272 壮志殉国靖康耻 01 上官云与郑昂、陆荣翁告辞后,沿着长江往西走了两里多地,俗话说‘救火须救灭,救人须救彻’,他若是这样一走了之,只怕江南七十二商号被金万城所灭,郑昂与陆荣翁也难保性命。他不忍见此惨事,又折返回头,将迷踪鬼步施展出来,直往太湖而去,走了两天,已是到了苏州。上官云欲打听打听江南七十二商号到底何在,便来到一间地处十字路口的茶肆,看看能否得知些消息。 这里说是十字路口,其实是两条水道交叉之处,苏州地处江南,到处水网密集、河道纵横,这河道便与中原一带的车道无甚区别。河中船来船往,两岸的人家也都是靠小船出行,车马在这里反而无甚用处。 茶肆临河而建,那倚栏之下就是河水,茶肆还自建了一座小码头,而茶肆另一边才是一条窄窄的小道。这茶肆地处交通要塞,各色人等在此会集,三教九流不乏其数。渔夫行商在此歇脚解渴,州官墨客也在这说文谈笑,偶尔也见佩刀弄剑的江湖豪客。 此时还是上午,上官云坐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就着茶水吃着糕饼,侧耳细听这些人的言语,却无人提到江南七十二商号的事。快到日中,就见两只乌棚小船往码头靠来,当先那条船上跳下两人,看样子是两名商贩,却是不知贩的是甚货物。 那两人几步进了茶肆,还未坐下就催促着上酒上菜,鸡鸭鱼肉、酒菜果蔬要了不少。伙计见来了大主顾,腿脚甚是麻利,几下就将两人的桌上堆得满满当当。那两人等菜上齐,却都恭恭敬敬坐着,并不动筷,只是不时端着茶水轻嘬两口,看来他们似在等人。 等了小半时辰,河上又过来一条乌色小船,船未停稳,一人就跳了下来,那人几步迈到先前那两人跟前,小声说了两句。先前那两人神色大惊,其中一人自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足足有百来两,他放在桌上,就与另两人往外走去。 茶肆中的伙计赶紧走了过来,见银子多了,忙叫道:“客官莫忙走,你给的太多了。”那三人头也不回,跳上船就催着赶紧走,伙计见状喜笑颜开,赶紧收拾起桌上的银子和酒菜。 上官云暗觉奇怪,那两人进来就叫那么多菜,一口未尝就忙着离开,银子给多了也不计较,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这两人行事也太令人称奇了。上官云赶紧会了帐,沿着河岸跟在那三人身后,打算看个究竟。 走了三十多里地,就见三只小船对面来了一艘黑漆大船,这大船虽无郑昂和陆荣翁所乘的朱色楼船奢华,却也非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三只小船还未靠到近前,那三人就高声叫道:“二掌柜!二掌柜!” 自大船的船舱中出来一人,就见他胖如圆球,一张脸满是麻子,鼻下留着一捋细须,正是江南七十二商号的二掌柜庄晏。上官云认出来人,心中喜不自胜,他藏好身形,以免被庄晏发现。 庄晏看见小船上的三人,脸上甚是厌恶,他不耐烦地尖叫道:“你们快快让开,我还有要事,哪有空听你们胡扯。” 小船上三人闻言哪敢再说一句,他们先将各自的小船退到一旁,都恭恭敬敬拱手立在船头,说道:“二掌柜走好!” 庄晏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收的盐茶,各人运到太原府去,日后是赚是赔,可莫怪我。” 三人闻言大喜,其中一人点头哈腰地笑道:“二掌柜金口一开,我们自然财源滚滚,绝不会赔的。” 又一人歉然道:“今日机缘不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谢过二掌柜的恩情。” 另一人拱手恭敬道:“二掌柜若是看得上我家的茶叶,改天我就亲自给二掌柜送上门去。” 庄晏鄙夷道:“就你家那劣茶,我还能喝么?” 打算送茶那人忙不迭道:“是,是,二掌柜喝的自然都是上好茶叶,我们那劣茶便是放在二掌柜面前,也会污了二掌柜的法眼。” 庄晏不愿再听其啰嗦,不耐烦地摆手道:“快走快走,若再不滚,太原府那边可就没人敢收你们的东西了。” 三人哪敢再说半句,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让庄晏的大船过去了。 上官云本藏在河边的一棵大树后,此时见庄晏的大船开走了,赶紧追了上去。跟了一两里路,见庄晏进了船舱,上官云趁着船上的桨手不注意,纵身就跃上了大船,藏身在舱外不显眼之处,只等庄晏将自己带到江南七十二商号去。 这船在河道中冲风破浪,走了近一天,就见对面过来一条朱色大船,正是郑昂与陆荣翁所乘那条楼船,黑船上的桨手远远看见,赶紧招呼庄晏出了舱。 庄晏来到舱外,先叫桨手调转船头,等朱色大船靠拢过来,两船便齐头并进。陆荣翁与郑昂也已出来,庄晏跳到朱色楼船上,向陆荣翁请了安,郑昂也向其行礼问好。庄晏喜道:“我还说到润州去寻总掌柜,不想总掌柜已回来了。” 陆荣翁满面狐疑之色,问道:“庄晏,你寻老夫是为何事?” 庄晏尖笑道:“也算不得甚事,金城派金掌门带了三百多英雄豪杰,正在洞庭山作客,他说有事,要与总掌柜商议一番。” 陆荣翁脸色大变,他看了看郑昂,见其也是满脸诧异之色,忙问道:“他们来了这么多人,莫不是要灭我商号?” 庄晏奇道:“总掌柜何出此言?虽说庄子中来的人多,可全都是正道的英雄豪杰,金掌门自到太湖就客客气气,追魂叟柯老前辈和凌霄子道长也都善言善语,又怎会灭我商号?” 陆荣翁略微放下心来,他缓缓说道:“洞庭九十九水寨的白寨主已被金万城杀了,百花谷也算让他们灭了,如今他们到我太湖洞庭山,只怕没打甚好主意。” 庄晏大惊失色,尖叫道:“这消息确实?” ------------ 273 壮志殉国靖康耻 02 郑昂道:“师父,白寨主被害的消息是我们的人带回来的,自然千真万确,百花谷那边,我们也是听天魔教上官教主所说,看模样也应当是真的。” 庄晏两只眼珠转了转,奇道:“金城派与洞庭水寨都是正道中的名门大派,两派又未曾结怨,金掌门为何要害白寨主的性命?百花谷不问世事,更不会得罪金城派,怎的也被灭了?” 郑昂叹了一口气,道:“据上官教主所说,金万城打算一统江湖,欲图独霸武林,白寨主不愿将洞庭人马交与其统率,是以被他害了性命,百花谷想必也是这般。” 庄晏却不大相信,说道:“上官云身为天魔教群魔之首,他的一面之辞岂能信得,当时情形到底如何,你我都不得而知。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若先赶回太湖,看看金掌门如何说。” 陆荣翁并不答话,踌躇半晌,才问道:“金万城有没有提过,他这次来我江南,到底所为何事?” 庄晏摇头道:“总掌柜不在,庄晏哪敢越俎代庖?!” 郑昂倒不甚担心,他说道:“总掌柜,师父,他们的人便是再多,太湖洞庭山始终是我们的地盘,再说我们已得上官教主提醒,大可早作防备,不如先去会会他们。” 庄晏点头道:“郑昂这话说得在理,总掌柜,若是我们不去,那不是怕了他们么?传出去定会让江湖中人笑话。” 陆荣翁长叹一声,只得道:“好罢,去看看金万城怎么说也好。庄晏,你安排一下,将商号中的高手都埋伏在洞庭山周围,若是金万城他们敢轻举妄动,定叫他们一个也走不出太湖。” 庄晏道:“总掌柜放心,我定会好好安排。” 两艘大船张帆急驰,日夜不停往太湖赶去,走了两天多,终于进入太湖,他们在湖中一座大岛上靠了岸,想必这定然就是洞庭山了。 上官云一路之上小心翼翼,终是未被人发觉,等陆荣翁、庄晏和郑昂都下了船,他才悄悄上了岸。此时天色已晚,也不担心被人发觉,上官云不紧不慢跟在三人身后,向岛中的一处大宅走去。 陆荣翁不发一言,脚下走得甚急,庄晏和郑昂知其担忧,可他们却无从劝解,只盼尽快弄清金万城到底打甚主意。不多久,几人到了庄中,刚一进门,就见园中数百英雄豪杰正在大声喧哗。要么吆五喝六,要么狂饮豪吞,要么打诨说笑,要么骂天咒地,群雄嘻笑怒骂、打闹吵嚷,真个好不热闹。众人见陆荣翁三人进得庄中,也不收敛半分,仍旁若无人般恣意妄为,陆荣翁的脸色越发难看。 庄晏对此不以介怀,还不时与相熟的豪杰打起招呼,更显得他八面玲珑。三人穿过两重花园,这后面终于清静许多,只是偶尔有几名豪杰在此舞刀弄枪。不过他们都恭敬有礼多了,非但不敢大声喧闹,见着三人也停下手脚抱拳招呼。 上官云将迷踪鬼步施展开,就在庄中的树梢、院墙、房顶上行走如飞,他奔行起来速度奇快,加之正是黑夜,并无人察觉有人悄悄进了庄中。 陆荣翁与庄晏师徒穿过花园,刚走进一间大屋,就听得里面传来朗声大笑,看来金万城便在此处。上官云小心翼翼纵上房顶,如今金万城的武功盖世,他也不敢乱动,就伏在房顶侧耳细听。 就听庄晏尖声笑道:“如今金城派威震天下,赛诸葛金掌门更是义盖云天,可谓群雄归心、江湖一统,我等区区行商走贩,真是自愧不如。” 金万城朗声大笑,说道:“庄兄谬赞了,金某哪里当得起义盖云天这几个字,金某只不过看天下纷乱,不欲让黎民百姓受这战乱之苦,故而略尽绵力罢了。” 郑昂生性直爽,不欲与其绕弯子,他单刀直入,问道:“金掌门,我们商号虽在江湖中有点名声,说来说去却是做些贱买贵卖的勾当,商号中人的武艺在江湖中也只算末流,不知金掌门率群雄远道而来,到底所为何事?” 金万城清了清嗓,大义凛然地道:“如今女真南侵,大宋京都汴梁已破,天下黎民终日惶惶。我等虽是江湖中人,始终是大宋子民,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女真蛮子欺我大宋,你我既是宋人,自当为大宋排忧解难。金某三个月前得河北兵马大元帅之手令,组织义军抗金保宋,故而金某千里奔波,联络正道英雄豪杰,打算组成义军北上抗金,不将女真蛮子逐出中原,金某誓不罢休。” 陆荣翁赞道:“金掌门大仁大义,实在令我等佩服。”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商号中人做些买卖倒还拿手,但会武功者却不算多,老夫虽有绵力,但年事已高,只怕当不得事。” 金万城笑道:“陆掌柜莫要误会,金某得天下英雄信任,被共推为盟主,如今义军初成,只待发兵北上,便可与鞑虏一决生死。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数千英雄豪杰声势虽大,胃口却也不小,金某此番前来,乃是专为筹集钱粮,再无其他。” 庄晏嘿嘿笑了几声,尖声说道:“金掌门果真看得起我们商号,江南七十二商号虽说在天下行商走贩中数一数二,可也是做那一分一毫的小本生意,若是突然拿出那么多钱粮来,只怕商号也经受不住。我们还要养活那么多伙计人工,要是商号没了,他们又拿何营生?” 柯青神愠色道:“几年前你们商号还只在江南一带做些买卖,要不是皇上开了金口,你们哪能有如今这般大的家当。庄二掌柜,做人莫要忘本,如今皇上有难,正是你商号报恩之时,你们便是倾家荡产,那也是理所当然,又何来推托之辞?” ------------ 274 壮志殉国靖康耻 03 郑昂抱拳道:“柯老前辈,我师父他只是担心商号无法支撑下去,这才说出此话。如今大宋有难,我们身为大宋子民,自当出上一分气力,绝不会有推托之辞,还请柯老前辈明鉴。” 陆荣翁笑道:“金掌门若是说别的,恐怕老夫还无能为力,不过这钱粮嘛,我商号虽不富足,却还能拿得出一些来。金掌门但管开口,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定然不敢推辞半分。” 金万城哈哈大笑,大喜道:“陆掌柜果真深明大义,贵商号能慷慨解囊,金某感激不尽,日后将鞑虏逐出中原,复我大宋河山之时,陆掌柜定当首功。” 陆荣翁摆手笑道:“首功二字除金掌门外,这天下无人当得,金掌门还是莫要取笑老夫。” 金万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向陆荣翁面前递去,他正色道:“金某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明了义军所需,请陆掌柜过目一观。” 陆荣翁接过纸条却不打开,而是说道:“老夫有一事不明,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金万城奇道:“哦?陆掌柜但说无妨,金某知无不言。” 陆荣翁道:“日前老夫听到江湖传闻,说洞庭九十九水寨的白寨主遭人害了,据说是金掌门所为,也不知是真是假。” 金万城痛心疾首,神色极其痛苦,他缓缓点头道:“不瞒陆掌柜,白寨主的确是金某亲自动的手。” 陆荣翁惊讶道:“是么?老夫还以为是江湖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知金掌门为何要取白寨主的性命?” 金万城怅然若失,他摇头长叹一声,又痛声说道:“唉,如今世道艰难,人心思变,洞庭九十九水寨竟与天魔教那帮魔头同流合污,他们不愿发兵抗金保宋,只怕日后必有所图,金某不愿天下大乱,实是不得已而为之。非但白寨主被金某正法,百花谷也是因这般缘故而灭,我等身为武林正道,岂能容他们舍正从邪?” 柯青神恨道:“也不知上官云那个魔头使了甚妖术,以致洞庭水寨和百花谷都弃明投暗,这两派原本是我正道之砥柱中流,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实是武林正道一大损失。” 凌霄子道:“无量天尊,洞庭水寨和百花谷助纣为虐,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等虽不愿杀人见血,为了天下苍生却也顾不得了。” 陆荣翁庄晏和郑昂虽早知这些消息,此时也都惊讶万分,这里面的是非曲直固然说不清楚,不过白从鄂确实是让金万城给杀了,百花谷也名存实亡。陆荣翁略一沉吟,又说道:“几位能为武林正道除去心腹大患,实是美事一件,老夫自知不敢与几位相提并论。如今天下有难,老夫出不了多大力气,反正商号中还有点余钱剩米,便做个人情,尽数赠与金掌门,以做抗金之需。” 金万城哈哈大笑,抱拳道:“金某替天下苍生谢过陆掌柜的大恩大德” 陆荣翁摆了摆手,他顿了一下,看了看屋中几人,道:“金掌门,此处说话不大方便,这等军机大事,你我还是到里屋详谈,请”他站起身来,示意金万城到后面的小屋细谈。 现在陆荣翁愿筹措钱粮,金万城不免喜形于色,见其相邀,当下也不客气,就大大方方往里面走去。 庄晏见两人进了里屋,脸上神情似笑非笑,陆荣翁既然如此,定有其深意,他虽是商号中的二掌柜,却也不敢违背陆荣翁半句。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金万城才笑容满面地出来了,他意气风发地道:“柯老前辈,道兄,陆掌柜和金某已经说定了,不日便会发放粮草。如今万事俱备,东风也起,我们这便赶回汴梁,誓与鞑虏决一死战。”柯青神与凌霄子闻言都开怀大笑起来,金万城又抱拳道:“庄二掌柜,我等已打扰多日,款待之情来日再报。金某还要北上,以免汴梁生变,这便告辞。” 庄晏客气道:“晚上赶路不大方便,金掌门不若等天亮了再走。” 金万城不愿再停半刻,拱手道:“庄二掌柜的盛意金某心领了,只因事态紧迫,金某实在不敢再耽搁时日,后会有期。”他说完便向外走去。 庄晏忙说道:“郑昂,替为师送金掌门。”郑昂闻言赶紧出去相送。 上官云见他们未起冲突,终是放下心来,待金万城走得稍远,他也悄悄出庄去了。来到码头,等金万城等人全都离开,他也跳上一条小船,抄起木桨就将船划了出去。上官云刚划出五六百丈远近,身后的洞庭山便喧闹起来,听着甚是吵杂,也不知发生何事。 没过多久,自洞庭山就驶来十来条小船,庄晏站在当先那船的船头,神情甚是焦急。虽说这些小船快如离弦之箭,庄晏却不停催促,仍是嫌走得慢了。 上官云心知有异,赶紧伏在船舱中,以免被庄晏看见引起误会。 很快庄晏就越过上官云,他许是将上官云当作是湖上的渔夫,认为其正趁月夜撒网捕鱼,并未上来察看。 上官云等他们走出两三百丈,将自己的小船也划得飞快,他远远跟在庄晏之后,打算看个究竟。走了二十多里,庄晏他们就靠了岸,上官云将船划到另一边,悄悄下船跟了上去。 庄晏在岸边察看了一阵,带着人又向北而去,这一走便走了三四个时辰,几近午饭时刻,一行人到了苏州城外。还未进城,就见自城内出来一僧一俗,却是天龙和尚和郑昂两人。 庄晏赶紧走上前去,急道:“郑昂,金万城他们走了么?” 郑昂作揖行了一礼,才说道:“他们一大早就骑马往北走了,师父找他们做甚?” 庄晏跺脚恨道:“晚了,晚了,这个仇报不了啦。” 郑昂脸色大变,惊道:“师父说要报甚么仇?莫非我商号出了甚事?” 庄晏痛声道:“总掌柜他,他给金万城害了性命。” ... ------------ 275 壮志殉国靖康耻 04 郑昂急道:“昨晚他们还谈得颇为投机,金掌门怎会害了总掌柜?” 庄晏痛不欲生地道:“具体为何我也不知,等你们走后,我见总掌柜老不出来,叫他他也不应,等我进到里屋,就见总掌柜早已中剑身亡多时了。” 上官云虽躲得老远,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震惊万分,不想陆荣翁依金万城之言行事,也让其害了性命,金万城果真丧心病狂。他暗下决心,日后定要揭破金万城的真面目,免得金万城欺世盗名,背后尽干些卑鄙龌龊的勾当。 天龙和尚双手合什,他缓缓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听得洞庭水寨白寨主被金掌门伤了性命,又得知他们来了江南,便一路追了过来。贫僧打算对金掌门晓以大义,免得他再伤人命,寒了江湖英雄的侠义之心。听得贵派与金掌门相安无事,贫僧还以为陆掌柜逃过一劫,又得知贵商号愿出钱粮相助义军,贫僧甚感佛祖慈悲。若大事能成,贵商号也算是立一大功,哪知陆掌柜还是让人害了性命,唉,这都是命中注定,真是造化弄人,远非人力可补。” 郑昂思索片刻,他摇头道:“不会的,金掌门一心想让我们助他抗金保宋,总掌柜也答应了会助他一臂之力,他杀了总掌柜,我们岂会再帮他?再说他若真要杀总掌柜,大可在我们面前动手,以金掌门的武功,我们定然阻挡不了,他何必多此一举,到里屋再动手。” 庄晏面色微变,他不悦道:“我亲眼见到总掌柜胸口上的剑伤,那屋中当时只有他二人,不是金万城还能是谁?难不成总掌柜自已不想活了?” 天龙和尚道:“庄二掌柜,郑施主,此案之中,金掌门乃是首疑,贫僧实不忍见金掌门一错再错,请恕贫僧不能为陆掌柜焚香点蜡,告辞。” 郑昂忙道:“大师要到哪去?” 天龙和尚道:“贫僧自然要去寻金掌门,与他讲一讲道理。” 郑昂断然道:“大师万不可去,此案疑点重重,我们不可武断行事。” 天龙和尚奇道:“郑施主可有甚证据说不是金掌门所为?” 庄晏怒道:“郑昂,你连为师的话都不信么?这几年为师对你好生照顾,一向提携于你,莫非你的良心被狗吞了么?” 郑昂默然不语,半晌才说道:“大师,师父,总掌柜被害,有一人最是可疑。” 庄晏喝道:“郑昂,你无凭无据就在这胡乱猜测,还想为真凶洗脱罪责,总掌柜泉下有知,定不会饶了你的。” 天龙和尚道:“何人最是可疑?” 郑昂看了看庄晏,道:“师父,我们走后,就只有你与总掌柜在一起,当时情形只有你才知晓,所以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庄晏勃然大怒,他恨道:“郑昂,为师待你不薄,你竟敢做欺师灭祖的勾当?!” 上官云闻言大惊,他与郑昂虽只见了两面,却知其心地正直,郑昂此时说出这话,必然事出有因,陆荣翁的性命也定是庄晏所害,只是具体为何却不知晓。 天龙和尚惊讶万分,这两人师徒以相称,今日居然祸起萧墙。虽说是人家的家事他不便开口,但见两人不顾伦常反唇相讥,他已知其中大有情由。天龙和尚向来嫉恶如仇,如今见郑昂违师背德,竟说陆荣翁之死与其师有关,他定然是要多嘴要管上一管。天龙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缓道:“郑施主,贫僧身为出家人,这纲常伦理却也是要守的。你身为庄二掌柜的徒弟,更当尊师重道,怎可无端诬蔑你的师父?” 郑昂痛心切齿道:“师父,你的恩情徒儿不敢有一刻忘记,可如今你做错了事,徒儿也不得不大义灭亲了,便是以后背上这欺师灭祖的罪名,郑昂也要将这事说出来,否则总掌柜定然死不瞑目。” 庄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郑昂,如今总掌柜已被人害了,商号中还需人来主持大局,原本为师还打算让你做商号的二掌柜,可你却自寻死路诬蔑为师,你到底安的甚么心?”他话中说得明白,若是郑昂不乱说话,日后定会让其做江南七十二商号的二掌柜。 郑昂愁苦道:“师父,事到如今你还是自己说出来罢。” 庄晏利诱不成,改用威逼,他怒道:“郑昂,你觊觎总掌柜之位,居然要做欺师灭祖的勾当,你一心害为师的性命,为师岂能容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话音刚落,手中的算珠便嗖嗖嗖弹了出去,所攻全是郑昂身上的要害。 虽然天龙和尚近在咫尺,可他一心认定是郑昂诬蔑庄晏,是以装作并未看见,就由得庄晏教训教训郑昂这反师背祖之徒。 庄晏已生杀意,出招既快又狠,那些算珠虽小,伤人倒不在话下,郑昂的功夫又是庄晏所授,他哪里还避得开。郑昂只来得及将双眼挡住,噼噼啪啪几声过后,他身上已挨了好几颗算珠,当即倒地不起。 就在庄晏的算珠刚刚出手之时,上官云便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可是他离得稍远,哪怕他轻功当世无敌,也是赶不及了。他几步冲到郑昂面前,一把将其提起,庄晏的算珠恰好又打了过来。上官云神功大进,也不再怕庄晏的算珠,他反手一抓,就将几颗算珠尽数接下。啪啪几声过后,庄晏便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地滚来滚去,上官云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威力可比庄晏所使要大得多了。 天龙和尚认出来人,暴喝一声就用双拳打来,上官云侧身让开,左掌攸地推出,波的一声,两人拳掌相对,天龙和尚噔噔噔连退三步,而上官云单手迎敌,居然只是晃了晃。天龙和尚大惊,不过很快就收住脸上诧异之色,他合什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的碧落赋神功果然厉害,短短数月功夫,上官施主的武功居然高强至此,贫僧再领教施主的高招。”说完他身上的气势陡变,原本慈辈为怀的一代高僧,转眼间化成斩妖除魔的金刚杀神,天龙和尚将金刚伏魔拳使了开来,呼呼呼向上官云身上招呼。 ------------ 276 壮志殉国靖康耻 05 上官云虽被其误会,但他知天龙和尚只是一心除恶,是以不愿伤了天龙。他见天龙和尚出招带着风雷之声,知其拳法厉害,也不敢大意,他一掌将郑昂轻轻推开,双掌上真气吐出,就向天龙和尚迎了过去。上官云内力虽强,却未习过甚掌法拳法,只是莫三味和杨一知传授了三招两式,这时与天龙和尚相拼,全靠掌上的真气力拼。 天龙和尚的金刚伏魔拳可谓得拳法大成,他内力不及上官云,但招式极其厉害。上官云掌上真气浑厚,却无法挨到他身上,天龙和尚凭借一双铁拳,反而时不时将上官云逼得手忙脚乱,两人硬是战成了平手。 两人都知遇上了劲敌,天龙和尚可谓以弱战强,上官云吃亏在没有精妙的招式,他每一招都以内力全力相拼,否则定然敌不过天龙和尚的铁拳。斗了小半时辰,上官云已是大汗淋漓,幸得他内力深厚,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天龙和尚越打越轻松,他双拳若虚若实,拳上劲道时而如猛虎出山,时而又如游龙入海,他一招一式地稳扎稳打,渐渐占据了上风。 另一边郑昂兀自未醒,庄晏身上的疼痛却缓减了不少,他见上官云与天龙和尚正在力拼,爬将起来就尖声冷笑着向郑昂走过去。庄晏挥起右掌,恨道:“你这逆徒,为师待你一向如亲子一般,你却恩将仇报要害为师。今日我就清理门户,要怪就怪你自己,你到了黄泉可莫赖我。”说着就一掌拍了下去。 上官云早已觑见庄晏的动静,他不顾天龙和尚打来的重拳,转身就扑了过去,他大喝一声:“住手!”双掌上聚了十成功力,向着庄晏身上拍落。 庄晏顾得自己性命,眼看将要拍到郑昂身上,仍是将掌收了回来,他上身略微后倾,抬掌就向着上官云迎来。 天龙和尚哪会让上官云害了庄晏,他手臂一伸,无形之中似是长了一截,脚下也紧跟而上,呼呼两掌就向上官云背后砸来。 嘭嘭嘭几声大响,天龙和尚的双掌先打在上官云的背上,上官云也与庄晏对了一掌。上官云踉踉跄跄窜出五六步,噗地吐出血来,他已被天龙和尚的铁拳打成了重伤。 庄晏也口喷鲜血,不过却还未死,只是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上官云被击中之后,掌上的力道已减了好几分,庄晏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天龙和尚走到上官云面前,合什缓道:“阿弥陀佛,贫僧救人心切,是以不得不背后伤人,还望上官施主宽宏大量恕贫僧之过。” 上官云擦净嘴边血迹,昂然道:“金刚伏魔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心服口服,大师一向慈悲为怀,上官云哪敢有半点怨言。这庄晏并非如大师所想的正人君子,郑昂也不是甚么欺师灭祖之徒,上官云虽不知晓个中缘由,却还能猜出数分来,不若先让郑昂说个清楚,大师再慢慢定夺不迟。” 天龙和尚道:“上官施主身为魔道中人,贫僧哪敢相信施主的言语。” 上官云道:“想当年大师在铁剑山庄为铁牛儿助拳之时,便当着数百正道群雄论了一番佛魔之说,今日大师何以就将天魔教认作魔道,而将自己认作正道?” 天龙和尚一滞,他合什施了一礼,笑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身在魔教却深知佛性,佛祖常言‘即心是佛’,只要施主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将来必成正果。” 上官云叹道:“在下虽说是天魔教中人,却从未做过一件负恩昧良之事,奈何天意弄人,更是无端被人诬以凶手之恶名,以致臭名远扬。成不成正果在下觉得无所谓,但寻出真凶,为铁剑山庄报仇之事,在下倒是非做不可。如今陆掌柜尸骨未寒,死得又蹊跷,庄晏意欲杀人灭口,上官云定然不会让他得手,在下已背负骂名,岂会让郑兄落得这般下场?” 天龙和尚闻言怒道:“铁剑山庄一案罪证确凿,上官施主既已做了,又何必抵赖不认,郑昂背师忘祖更是贫僧亲眼所见,莫非施主还能说得出甚花样来么?” 上官云实说道:“数月前我背上了铁剑山庄罪魁的恶名,便到燕京寻探辛坎的消息,机缘巧合之下,在燕京离宫中遇到了庄二掌柜。他身为大宋子民,却背地里相助金人灭宋,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大师还认为算得好人么?” 天龙和尚不大相信,问道:“那时完颜宗望已经挥军南下,庄二掌柜到上京作甚?” 上官云指着地上的庄晏,冷道:“大师一问便知。” 天龙和尚伸手将庄晏提起来,他不怒自威,说道:“庄二掌柜,上官施主与贫僧的话你已听得明明白白,到底是如何回事,你快从实说来。” 庄晏神色慌张,可他仍自嘴硬道:“天魔教的魔头向来诡计多端,上官云的话岂能信得?” 上官云喝道:“庄晏,这几月来,江南七十二商号大肆收刮宋地的冬棉布匹和铜铁,最后运到哪里去了?我可清清楚楚记得,你将三十万斤冬棉和七万丈布匹运到金人那边了。” 庄晏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官云,你休要含血喷人,我庄晏向来行得正走得端,可不会怕你诬陷于我。” 天龙和尚脸色大变,他皱眉道:“莫非真是如此?贫僧数月前听闻天下冬棉布匹奇缺,连朝廷的大军也欲求不得。” 上官云恨道:“庄晏依完颜氏之命收尽天下冬棉布匹,为的就是让宋军无衣物御寒,当时天寒地冻,宋军哪里还会是金军的对手?收刮铜铁也是为了这般,庄晏一心助金灭宋,其心可诛。” 天龙和尚勃然大怒,他大喝道:“庄晏,果真如此?” 庄晏吓得面如土色,体如筛糠,支支吾吾道:“我,我没做过,上官云他,他诬陷于我。” 天龙和尚哪里还不明白,他怒从心来,伸掌就欲拍下。 ------------ 277 壮志殉国靖康耻 06 上官云忙拦住,劝道:“大师且慢,让郑昂将这事说清楚不迟,免得日后江湖中说你我不问清情由,便取了庄晏的性命。” 天龙和尚将庄晏往地下重重掼去,将其摔得头破血流,庄晏龇牙裂嘴,却不敢哼出声,天龙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险些酿成大错,罪过罪过。” 上官云扶起郑昂,又为其推宫过穴,很快郑昂醒了过来。他见庄晏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心中甚觉不忍,便扭头不再看庄晏。 天龙和尚徐徐问道:“郑施主刚才说陆掌柜乃是庄晏所害,不知可有何依据?” 郑昂长叹一气,痛心疾首道:“郑某历来都跟在总掌柜身边,总掌柜待郑某,一向如亲子一般。可不知为何,近几个月总掌柜总对我们师徒有所防备,连话也少了许多。后来郑某听闻些许风声,说师父他几个月前曾运了大批冬棉布匹以及铜铁到燕云一带,还说师父此举乃是为了助金灭宋。郑昂自然不信,听了也是一笑置之,岂料昨晚竟然发生这等惨事,郑昂真是悔不当初。” 上官云喟然叹道:“陆掌柜已答应出钱粮助金万城的义军抗金,加之陆掌柜又对庄晏生疑,庄晏定然心存忌惮,是以一不做二不休害了陆掌柜的性命。” 天龙和尚又将庄晏提起来,伸掌喝道:“庄晏,你罪大恶极,竟然还诬陷他人,真是人神共愤。贫僧虽是外人,却看不过你行恶犯奸,你要怪贫僧的话,也由得你了。”说着便一掌拍了下去。 庄晏早瘫作一团烂泥,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被天龙和尚就地正法。 天龙和尚将手中的尸体一把抛开,合什道:“阿弥陀佛,元凶已亡,罪恶已消,贫僧也该走了。上官施主,贫僧暂且相信于你,日后再与你算铁剑山庄的人命官司。”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迈去,很快就到了两三里外。 郑昂抱起庄晏的尸体,道:“上官教主,我师父再怎样不是,他终是我的师父,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要回洞庭山安葬他与总掌柜,请恕郑昂不能相陪。” 上官云见其有情有义,加之其心地正直,他心下大是欢喜,拱手道:“在下也还有事,郑兄,后会有期” 两人在苏州城外分别,上官云又向西去,他打算寻到宁玖儿,给其一个名份。走了两天,又来到长江边,上官云转走水路,他乘着江南七十二商号的货船溯江而上,二十天后,终是来到洞庭一带。上官云心道:“寻玖妹之事一时不急,我和钟相杨幺还有些情分,洞庭水寨白寨主已死,当初未能救得其性命,不如顺道去祭奠祭奠。”他下了船,又往洞庭湖西边的崇孝园而来。 如今洞庭九十九水寨已将上官云当作生死之交,此番他再没费多大麻烦就到了崇孝园。白从鄂已死,钟相杨幺又不在,夏诚就在寨中管事,两人带了些香蜡纸烛,来到白从鄂的坟前。 上官云神情肃穆,他点了一柱清香,对着坟头拜了数拜,将香插入坟前的香炉中后,半晌才叹道:“白寨主纵横江湖多年,虽是武林中人却心系天下黎民,更让寨中人马驰骋沙场奋勇杀敌,我上官云甚为钦佩,不想白寨主英年早逝,还死得这般冤枉。” 夏诚见上官云真心诚意拜祭白从鄂,心中甚觉欣慰,他感激道:“上官教主对我等情深义重,洞庭水寨上下无以为报,今后若有差遣,我夏诚万死不辞。”接着他又恨道:“金万城杀我家寨主,洞庭水寨定与他不死不休,哪怕他武功高强,夏诚将来也要会一会他。” 今日洞庭水寨无人是金万城的对手,上官云怕夏诚白送性命,劝道:“夏兄,金万城的功夫高强,他已是如日中天,威势之盛非你我可敌,报仇之事不在一时,夏兄先忍上一忍,待江湖人物与其离心之后方可行事。” 夏诚点头道:“夏某清楚这个道理,所以还留在寨中操持,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我等出力之时,这报仇一事只得缓上一缓了。” 上官云放下心来,说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让金万城再猖獗几日。” 夏诚问道:“上官教主有何打算?” 上官云不好直说,便含糊其辞道:“我打算先回天魔教看看。” 夏诚道:“夏某还以为上官教主要去汴梁。” 上官云奇道:“夏兄何以这样认为?” 夏诚惊道:“上官教主未收到消息么?”他见上官云摇了摇头,又说道:“夏某收到老幺他们传来的消息,如今鞑子已立了张邦昌做了皇帝,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还打算将太上皇和皇上掳走,以绝大宋黎民之望,老幺他们正随岳飞将军阻止此事。若真让鞑子将二帝掳去,大宋也就完了,自太祖太宗开朝以来,我大宋历经九帝一百六十多年,没想到却在我辈手中丢了江山。”夏诚说到后面越发颓丧,显然他十分伤怀。 上官云闻言大惊,急道:“夏兄何时收到的消息?” 夏诚叹道:“便在两天之前,算来老幺他们半月前就得知这个消息了。” 上官云拱手道:“夏兄,在下需得去助岳大哥一臂之力,不能再与你把酒言欢,告辞。” 夏诚见其行事洒脱,言语间又甚着急,他也不挽留,就让上官云离去了。 这一路上官云日夜兼程,虽说异常艰辛,他却不愿耽误半刻,费了十多天功夫终是到了汴梁。还在城外数十里,便见不少颓垣破壁,房舍楼屋焚毁无数。更惨的是。到处都有无人收拣的尸骸断肢,阵阵恶臭传来,令人几欲呕吐,上官云心中骇然,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终究还是食言了。 上官云撕下一条衣袖捂住口鼻,大步向城内急奔,来到南薰门外,就见数万衣衫褴褛的百姓官员身服缟素,众人神情伤心欲绝,遥望北方涕泪俱下。 ... ------------ 278 壮志殉国靖康耻 07 骤见这等情形,上官云心中不禁一凉,他走上前去问道:“各位父老,你们为何都身着丧服,到底发生何事?” 一名四十来岁的官员自人群中走出来,痛哭流涕道:“三天前,那些女真鞑子已分成两路,将太上皇和皇上掳去了,他们将府库蓄积收刮一空,还将汴梁城中的青壮男女尽数带走,皇族子弟更是一个都未留下,我大宋如今已名存实亡。” 另一老者痛恨道:“非但如此,完颜宗翰还允手下兵将烧杀掳掠,鞑虏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汴梁城外房舍尽毁不说,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这些地方的百姓没一个自鞑子的刀下逃脱,他们杀人如刈麻,以致如今臭闻数百里。女真鞑子罪行滔天,手段令人发指,只恨老天不长眼,让他们这些恶魔横行。” 数万人悲不自胜,人人嚎啕大哭,个个愤不欲生,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抓耳扯发,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怒眉睁目。大宋赵氏虽则不肖,可天下汉人仍是归心诚服,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此举,真让天下汉人伤透了心。 这几月以来,上官云先见了金人的恶举和残忍手段,再经历与岳飞等人抗金保宋,他已渐渐认可自己是汉人。此时他感同身受,不由勃然大怒,他咬牙恨道:“完颜氏狼子兽心,欺我汉人太甚,上官云不报此仇,誓难为人。”他也不再进城,而是又向北奔去,打算觅机将徽钦二帝救回。 上官云沿途打听,原来金人兵分两路,一路由完颜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各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提前三日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子弟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几个不肯屈服的官员,沿郑州北行。上官云暗道:“完颜宗望破汴梁之前是钦宗主政,徽宗赋闲已久,民心所向仍是当朝天子,如今要救人也需得先救钦宗,好让他统率天下军民,到时齐心抗金。”主意打定,他便往西北赶去。 走了三天,这日到了潞州东边的伏牛山,就见一彪人马自山上冲了下来。那队人马虽说只有几千,却如猛虎下山一般神勇非常,阵形也严谨有度,几面大旗上都写着大大的‘岳’字。上官云心道:“那莫不是岳大哥所率的洞庭人马?”他迎上前去,果见岳飞一马当先,身后正是跟着钟相杨幺等人,上官云大叫道:“岳大哥——,钟兄——,杨兄——” 岳飞率人马奔了过来,只见他眉宇间甚是愁苦,脸上也尽显疲态。 还不等座骑停稳脚步,杨幺就跳了下来,他握住上官云的手,痛声道:“上官教主,你不远千里为我水寨送信,这个大恩杨老幺一辈子都记得,日后你若有甚差遣,杨老幺哪怕拼了这一条命也绝不推辞。” 钟相咬牙恨道:“等鞑子一退,我们定会找金万城报这个大仇。” 岳飞强作笑颜,问道:“上官兄弟,好久不见,你怎的到了这里?” 上官云叹道:“我在洞庭湖听夏兄说,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要将二帝掳走,又念着以前数次随岳大哥与鞑子作战,所以一路赶来看看能否阻止。哪知到了汴梁,才知鞑子已经走了好几天,我又追到这里来,想看看有无机会救人。岳大哥,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岳飞惘然若失道:“几天前完颜宗翰押着皇上他们从这里经过时,我们打算救皇上脱离魔爪,与鞑子大战了一场,怎奈寡不敌众,我们又怕完颜宗翰一怒之下伤了皇上的性命……”过了好一阵,他又颇歉疚地道:“岳飞救不了皇上,那便要多杀几个鞑子,让这些女真蛮子知道,我们宋人也不是好惹的。” 上官云知其心中定然极为难受,他不愿再让岳飞伤怀,凛然道:“岳大哥,完颜氏掳我大宋天子,实为天下汉人之耻,俗话说‘知耻而后勇’,只要我们心存必胜之念,重振大宋军民之心,又何惧鞑虏凶残?” 钟相和杨幺都大受鼓舞,岳飞一扫颓势,壮气凌云道:“今日靖康之耻,岳飞日后定率我大宋男儿,踏破他女真河山,饥餐胡虏之肉,渴饮匈奴之血,不为大宋报仇雪恨,我岳飞誓不罢休。”岳飞所率数百洞庭人马闻言也气壮山河地道:“报仇雪恨,誓不罢休。”不想这一番豪言壮语,日后竟让岳飞成就精忠报国的千古美名。 上官云心中感动,他昂然挺立,也豪气干云地道:“岳大哥,钟兄,杨兄,我要北上,看看能否将皇上救回来,如今形势急迫,我无法久留,日后再与几位聚首。” 岳飞喜不自胜,道:“上官兄弟武艺高强,若你要出手,救皇上之事定然能成。我在此左右无事,不如与上官兄弟一道北上,你我也好互相照应着些。” 上官云见岳飞一片忠心赤胆,慨然允诺道:“岳大哥愿往,那再好不过,我们这便出发。” 岳飞威风凛凛道:“钟相,杨幺。” 钟相杨幺闻言齐声道:“在!” 岳飞下令道:“你们仍留在此处,截杀过往的鞑虏,以便日后接应我们,记住不可贸然进击,保住我方人马的性命为上。”说完他又叫人牵了一匹枣红马来,让上官云骑了,两人与洞庭水寨人马告别,纵马奔驰而去。 两人纵马走了十来天,终是追上了完颜宗翰所带的金军,远远望去,只见数万人马迤逦北行;沿途之上,兵燹所过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真个满目疮痍,让人更觉凄凉。 岳飞见到大宋战败惨状,加上满腹家国之恨,真个痛不欲生,他恨得咬牙切齿,唇上都流出血来。岳飞恨道:“女真胡虏凶残成性,掳了我大宋天子不说,还到处烧杀抢掠,岳飞拼尽一生,誓要灭他完颜氏。” 上官云道:“岳大哥,如今完颜宗翰势大,你我不宜大张旗鼓前去救人,不如混进金军之中,再伺机救出皇上来。只要皇上得救,完颜宗翰必然会乱了阵脚,到时岳大哥便可率兵徐徐图之。” 岳飞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你我莫要离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 279 壮志殉国靖康耻 08 两人远远跟随,到得天黑,他们便弃马悄悄来到金军营中。上官云悄悄杀了两名金兵,与岳飞换了衣甲扮作金兵的模样,两人大摇大摆,在金营中寻找钦宗等人的下落。走了没多久,就听前方传来嘻笑之声,其间还夹杂有女子的哭泣哽咽。 上官云与岳飞大步走上前去,就见数名金兵围做一处,正调戏一名衣衫单薄的汉人女子。上官云怒从心来,几步赶过去,将那几名金兵踢得满地乱滚。其余金兵虽然看见,可他们平日打斗惯了,只疑几人争风吃醋,是以并未在意。 岳飞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悄声问道:“你原是宫中的女子?” 那女子听其说的是汉话,知岳飞定是汉人,便止住哭泣说道:“嗯,我是当今陛下原配,娘家姓朱。” 岳飞惊道:“你是朱皇后?!” 朱皇后点了点头,她未再说话,双眼不住流下泪来。 岳飞勃然大怒,他走到那几名金兵面前,一个一脚,将几人踢得只有出气再无进气,那几名金兵已是活不成了。上官云怕引得金人生疑,干脆掀翻了装着草料的大车,跟着一把火将那几名金兵烧成几具焦炭。其余金兵见状,赶紧上来扑火,哪里还想到要抓住纵火之人。 上官云与岳飞趁乱将朱皇后带到一边去了,朱皇后见他们为自己惩凶除恶,知他们定是宋人无疑,便带着他们来到监押钦宗的所在。 就见钦宗头戴毡笠,身着单薄的青布衣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泪流满面,时而仰天号泣,旁边的金兵见状,当即大喝制止。岳飞见钦宗这般模样,不由怆然泪下,周围金兵不下百人,他也不敢上前相认,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上官云数月前在汴梁见过钦宗,万不料这几个月过去,钦宗的境遇竟变成这般模样。以前钦宗乃是天下之主,生杀予夺但由其心;如今却成阶下之囚,就是一名普通的金兵也会对其大声喝斥,更惨的是连皇后都让金兵调戏捉弄。 如今时至四月,江南和洞庭倒不觉怎样,这北方的黑夜却非常寒冷,朱皇后的衣裳又极是单薄,直冻得她瑟瑟发抖,牙关也磕得格格作响。钦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旁点着一堆柴火取暖,那里面并非木柴焦炭,而尽是枯枝茅草,显然都是他自己拾来的。朱皇后冻得实是受不住了,赶紧走过去烤火取暖,钦宗看见皇后回来,不由又仰天长叹一声。 过了不多久,几名金兵拿着几把麻绳走到钦宗面前,他们将钦宗和朱皇后手连手、脚并脚缚在一起,然后一把将两人推倒在地,又大声喝斥了几声,这才扬长而去。钦宗和朱皇后定非头回被他们如此对待,就见钦宗叹了几声,朱皇后轻轻抽泣,两人就这样卧在地上,慢慢睡去了。 上官云和岳飞本欲救人,怎奈金兵看守得紧,等了一整晚都未找到机会,便连话也无法与钦宗说上一句,两人只得暂时作罢。第二天一早,金军又拔营北行,大白天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过了五天,已是来到宋金两国交界之处,两国以河为界,界河名为白沟。虽说已是四月底,这里犹自飒飒风寒,到处草木不春,一派萧索凄凉的景象。钦宗、张叔夜等数十君臣见了,心中更觉悲戚,个个泪流满面,人人长叹号泣。 上官云与岳飞二人也随着金军登船渡河,他们与钦宗所乘船只首尾相接,眼中所见甚是凄惨,心中更觉悲愤难当。岳飞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可金兵看守得紧,他仍是不能上前与钦宗相认。 张叔夜抹去泪水,他见船夫一副汉人打扮,想必是原来辽地一带的汉人,便问道:“船家,此处是哪里?” 那船夫叹道:“这里就是界河啦!” 张叔夜闻言再按捺不住满腔悲愤,他矍然起立,在船上翘首南望,接着又仰天大呼。过了不多久,钦宗君臣所乘之船便到了北岸,金兵押着钦宗君臣下船。张叔夜却不愿下船,他伏地稽首,泣涕道:“皇上,嵇仲生为宋臣,死为宋鬼,终一生不离宋境,至死不入鞑虏之土,嵇仲先行一步,皇上保重!皇上保重啊!”他说完便一跳而起,接着一头撞在囚车的车辕之上,当即脑破血流,再也未动弹一下。 如今死了人,那些金兵却毫不在意,船头的百夫长招呼一声,几名金兵走了过来,欲将张叔夜的尸体踢入白沟之中。 就在这时,两名三十多岁的小将飞身扑上前去,岳飞倒是认得那两人,正是张叔夜之子张伯奋和张仲熊。他们两兄弟扑到张叔夜尸身面前,长号一声便扑向金兵,将几名金兵打落水中后,他们抽出自金兵那里夺来的弯刀,刷的一刀就向自己颈中割下,两人当即身死。其余金兵不敢再有辱张叔夜父子三人的尸体,只得抬入囚车之中,准备带到金国好好安葬。 钦宗、秦桧等君臣见张叔夜父子悲愤殉国,都忍不住呜咽流泪,金兵见状又大声喝斥,他们不敢有违,只得又往船下走去。 上官云不料张叔夜竟带着未酬的报国之志溘然逝去,他心中感伤莫名,也更加钦佩张叔夜那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岳飞瞪目欲裂,牙关紧咬,愤慨悲怆之情溢于言表,若非怕金兵伤了钦宗,他定然已扑了上去。 渡河后走了四五十里,天色又暗,金军就在野外扎营。上官云和岳飞不欲再耽搁,待到半夜,二人趁金兵熟睡,冒死摸到钦宗的囚车前。岳飞伏地泣涕而拜,上官云躬身行了一礼,又轻轻叫了声皇上。 钦宗亡国成囚,心中悔恨交加,常常彻夜不眠,他听见动静,立即翻身坐起,看了看来人,也认出上官云。钦宗还以为上官云是来奚落自己,不禁羞愧难当,他背过身去叹了口气,默然流泪不语。 ------------ 280 壮志殉国靖康耻 09 岳飞匍匐在地,觑见钦宗脚踝已被麻绳磨破皮肉,此时正流血化脓,他心中一痛,忙伸手欲将钦宗脚上麻绳扯断。 钦宗赶紧拦住岳飞,他摇了摇头,哀求道:“求你们莫要这样,等下金人看见,只怕变本加厉折磨我等。” 岳飞不敢有违,他忍住心中悲痛,伏首道:“臣乃宗泽元帅前军刘浩将军麾下小校岳飞,臣到金营已有数日,一直无法前来觐见,请皇上恕岳飞无礼之罪。” 钦宗这才明白二人所来情由,他叹道:“如今我已是阶下之囚,你不用多礼,快起来罢。” 岳飞站起身来,道:“皇上,我们此来,专为救皇上逃离鞑虏的魔爪,臣先为皇上解开绳索。”说完他便俯下身去,又打算将钦宗脚上的麻绳扯断。 钦宗又伸手挡住,他泪流满面,摇头道:“岳飞,上官云,你们都回去罢,我已铸成大错,无颜再见大宋子民。我要是与你们走了,只怕完颜宗翰他们发狠,杀了皇后与众大臣,到时大宋也永无宁日。当初我自愿进金营求和,也是为了大宋天下黎民,我自己酿成的苦果,只有自己尝了。若能以我赵桓一人之身,换得天下太平,想来也算值得。” 上官云和岳飞都不料钦宗居然不愿离开,岳飞急道:“皇上,虽说大宋已一败涂地,可只要皇上随我们一道回去,大宋军民必然振奋,日后重图再举,定能一雪今日之耻。” 钦宗长叹一声,道:“唉,如今金人猖獗,大宋积弱多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现在虽然明白了,可是为时已晚。我心意已决,定不会与你们走的,你们自已回去罢。”上官云与岳飞再劝,钦宗仍坚不肯走,两人无法,只得忍痛离去。钦宗见他们要离开,问道:“岳飞,你们可知太上皇和母后他们如今怎样了?” 岳飞摇头道:“臣并未去见太上皇,是以不知情。” 钦宗心念父母,不由又流下泪来,他说道:“岳飞,我拜托你们,去看看太上皇与母后,若是他们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岳飞伏地再拜稽首,他眼含热泪,颤声道:“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两人与钦宗告别,悄悄出了金营,他们又向北行,天亮后才打听到完颜宗望已于几天前抵达燕京,两人便直扑燕京而来。 上官云一路之上暗忖:“钦宗见到金人威势,已是吓破了胆,虽有悔恨之心,却再无雪耻之志。赵氏皇族子弟除康王赵构一人外,如今均被金人掳走,大宋黎民虽然心念赵氏,可是事与愿为,大宋也真的名存实亡了。”他心中感慨,这才仅仅数月时间,传承百多年的帝王之家便没落至此,真个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反复无常。 两人来到燕京,等到晚上才进了金营之中,他们寻到囚禁徽宗之处,还未走到近前,便见徽宗双手捧着一幅画像凝视不语。 岳飞正要上前相见,上官云眼尖,见不远处走来一名瘦弱的金兵,看他走路时柳腰轻摆,身姿婀娜不似男儿。上官云赶紧将岳飞拉住,指了指那瘦弱的金兵,两人躲到一乘大车之后,欲看那人到底意欲作甚。 金营中虽说到处燃得有篝火,那金兵却背对着火光,是以看不清他的模样。那金兵径直走到徽宗跟前,徽宗仍无所觉一般,还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像,那金兵轻咳了一声,俏声道:“这么多年你还没忘了么?” 上官云与岳飞虽听出那人是个女子,可她却用了假声,并无法认出到底何人。 徽宗闻言抬头看去,他突然站起来,又大惊失色道:“你,是你?!”徽宗声音颤抖,情绪极其激动,连那幅画像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显然他与这女子有甚了不得的干系。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还好么?” 徽宗低头苦笑,他指了指自己这副模样,哀叹道:“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说完他又俯下身去,将画像拾了起来。 那女子沉默半晌,又说道:“当年一别,到如今已快二十年,你我不通音信,竟在这般情形下才能再见一面。” 徽宗怨恨道:“当年你不辞而别,朕数年间派人到处寻访,打算将你接进宫中,可你却音讯全无。你我当初海誓山盟,结果却劳燕分飞,最终天各一方。这二十年来,朕无日不在想念着你,你明明知道朕就在汴梁,却不来看上一眼,你真是好狠的心肠。” 那女子闻言恼怒道:“若非你那般不中用,我又岂会到处躲藏你赵家派来的人?假使我稍放松些许警惕,定然已经身首异处,那时怎未见你派人来寻我、来护我?”徽宗默然不语,她又接着道:“我真是天真无知,天下那么多热血男儿,竟然看上了你,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你我在一起时的模样?” 徽宗将手中画像向着那女子展开,幽幽怨道:“你离朕而去,朕便寄情于丹青之术,费了几年功夫,才将你的模样画得如此逼真。每到想念你的时候,朕便将这副画像看上一阵,以减心头相思之苦。朕自问对你一往情深,心中无一日忘怀当年之点点滴滴,八年前终于寻到你的消息,朕又让人去找你,你却推辞不见。朕听闻你那里是穷山恶水之地,还让人从宫中运去米粮以及日常应用之物,好让你过得舒坦一些。朕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可你如今却还怪朕,朕……朕对你又有哪点比他人差了?!” 那女子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几年前我便派双秋她们送信与你,让你放下儿女之情,以天下大事为重,还给了你十条振兴之道,你却不予理会。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若你还是当年那位收复青唐的圣仁君主,断不会沦为阶下之囚。” ------------ 281 壮志殉国靖康耻 10 上官云恍然大悟,原来她便是百花谷谷主花想容,几年前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确实专程送信到汴梁,让徽宗励精图治振兴大宋。怎奈徽宗仍是对花想容念念不忘,将朝政要务都抛诸脑后,日后金人南侵时更将皇权扔给钦宗,他自己却退避一边参道修仙去了。 那副画像定然是那少女舞剑弄蝶像,不用多说,也知那少女便是花想容了,万不料徽宗和花想容还有这段情缘。也怪不得施州那家米铺在那偏远之地卖着皇宫御用之物,原来一切都是徽宗的安排。上官云虽不愿偷听两人的情爱纠葛,可是想到花想容与萧莹莹的背影如此相像,只怕里面还有更大谜团,事关好友的身世,他做上一回小人也罢了。 徽宗忿怨交加道:“你要真是牵挂着朕,几年前为何不亲自前来?要是你回到朕的身边,朕断然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不说十条振兴之道,便是百条千条,朕也定会依你之言施行。” 他哀叹了两声,似悠然神往一般慢慢忆着当年之事:“想当年朕与你在泰山脚下一见钟情,朕虽微服出行,你却一眼认出朕是当朝天子,还夸朕是人中龙凤,是一代圣帝明君。你我一路游山玩水,情意日浓,后来终于暗结连理,山盟海誓要厮守终生,朕与你郎情妾意,如胶似漆,恨不能生死相依。” 花想容讥道:“你怎不说你后来所为?” 徽宗长叹一声,道:“朕本打算回汴梁后便与你奉礼成婚,可惜事与愿违,皇后她们哪里容得下你一江湖女子。唉,只怪朕当年懦弱,怕得罪皇后娘家那一干朝臣,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皇后她们施为。若是朕不顾他们反对,诏告天下纳你为妃,朕定然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这些事的确是怪不得你的。” 花想容双肩颤动,默然流泪不语,半晌,她才说道:“离你而去后,我东奔西逃,又怕谷主责罚,便不敢回到谷中,一个人自汴梁逃到江南。路上我才发觉腹含珠胎,心中更觉惊惶莫名,后来在杭州西湖边遇见金万城和萧剑同游。” 徽宗微微点头,道:“怪不得你不与我相见,原来你已移情他人。” 花想容呸了一声,道:“你休要乱猜,萧大哥对我有意,怎奈我已非清白之身,自然不敢与他再生情愫,日后便与兄妹相称。他知我身份,数月后又见我小腹隆起,已猜出数分,便帮我避过宫中派来杀手,还帮我躲过百花谷中的姐妹。过了几个月,我产下一个女婴,虽说心中不舍,却只得忍痛割爱,将她交给萧大哥抚养成人,自己又一个人回谷去了。” 徽宗忽地站起,指着花想容,道:“你,这二十年来,你竟未让我知晓还有一个女儿,你好狠的心。” 花想容抹了抹泪水,道:“自分别后,连女儿长得是甚模样我也未曾见过,这件事二十年来我不敢提上半字,一则怕江湖中人笑话,二则怕谷中对手害了女儿的性命。我终日以泪洗面,为了恕罪,常年布衣粝食,住处也是一间茅屋。要是你当年稍有些男儿威风,我们母女绝不致近二十年无法见面,你只说我心狠,却不知我这些年我心里的苦处。” 虽说上官云猜出花想容极有可能是萧莹莹的生母,可他还只道萧莹莹乃是萧剑所出,却不料其父乃是徽宗赵佶,上官云极为震惊,萧莹莹的身世果真离奇。 试想花想容年纪轻轻,当年见徽宗英武不凡,只道遇见圣明帝王,便以身相许意欲下嫁徽宗。结果徽宗辜负了花想容的一番情意不说,还致花想容招来杀身之祸,若传出去,只怕百花谷也将成笑饼。 还好萧剑侠义心肠,助花想容到处避祸,日后还为其抚养爱女,更是将萧莹莹当成亲女照看,真个是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花想容这些年来不敢与亲女相见,哪怕在百花谷中也终日蒙面,以防冷双秋等人心生疑问,她难消心中相思之苦,对爱女萧莹莹心生歉疚之情,便折磨自己以求一丝解脱,二十年来食淡衣粗,睡的也是茅屋旧床,其苦自然可知。 花想容与徽宗忆诉前情之后,情绪都缓和了不少,两人都悔恨交加。花想容悔不该轻易与徽宗私订终生,恨不能与爱女相亲相依;徽宗悔不敢直面皇后宗亲,与情人对窗剪烛挑灯夜谈,恨无法重头再来,好整肃朝政,以保河山不失,赢回至爱之心。 徽宗叹了一声,问道:“我们那女儿如今可还好么?” 花想容摇头痛道:“几月前她被人掳走,再也不知下落,我也不知她的生死。” 徽宗似无所觉一般,缓道:“也是她命该如此,你我当年就不该生她出来,免得她受这些磨难。” 花想容见他丝毫不关心女儿的安危,冷笑道:“这二十年来你对她一无所知,有她没她当然都一样了。她是我怀胎十月所生,我们母女分别后,虽从未再见过一面,不过我们却血肉相连,我巴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好弥补一下这二十年来的分离之苦。” 徽宗自知失言,他沉默了一阵,说道:“这些年朕的确对不住你们母女,可朕也是身不由已,你要怪朕的话朕无话可说。” 花想容痛恨道:“本来我还打算将你救回大宋,只要你雄心不灭,日后还有东山再起之时。可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心中除了儿女情长以外,已再无天下黎民,你整日就知悔恨哀怨,却不晓得谋图雪耻,你还做得了甚么皇帝?保得了甚么江山?” 徽宗让她数落一番却无言反驳,支支吾吾道:“我,我……” 花想容不等其说出来,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了。 徽宗伸长脖子,本想开口阻拦,却终是未说出话来。 ------------ 282 江山社稷如粪土 01 上官云与岳飞躲在一旁,他们偷听了徽宗与花想容的旧事,自然不便立即上前觐见徽宗,以免让其尴尬。待花想容走后,直等到下半夜,他们才自藏身处出来。两人刚往徽宗那边走了几丈,就听见大队人马赶了过来,他们不敢冒失,又返身回来藏好。 不多久,数百身着重甲的金兵拥着几人走了过来,离徽宗还有二三十丈时,众金兵便停住脚步,当先那四人中有一人径向这边走来,其余人等都停在那里了。上官云只觉那人身形极是眼熟,但晚上看不真切,是以未认出来人。 到得近前,那人咳嗽一声,朗声道:“皇上,哦,不,该叫太上皇才是。” 上官云大惊失色,来人竟然是金城派掌门金万城,如今宋金交锋,也不知他到此来作甚。 徽宗心中忧伤,他方才一直看着花想容的画像,并未入睡。这时听闻声音,他抬起头来,诧道:“是你?!你到此作甚?” 金万城笑道:“金某专程来看太上皇如今的模样。” 徽宗甚是不悦,他没好气地道:“你们都跑来看朕,朕如今这副模样,有甚好看的?” 金万城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依金某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是与你相符相称。” 徽宗怫然大怒,喝道:“金万城,你敢看朕的笑话?” 金万城哈哈大笑,他上前两步,朗声道:“看你笑话而已,金某有甚不敢的?你堂堂一国之君,今日却成阶下之囚,这真是天差地别。若是金某的话,早已羞愤自尽了,你却还有脸面活在世上,真是没羞没臊,赵佶,你真是枉为人君。” 徽宗气极,破口大骂道:“金万城,你身为宋人,竟敢对朕无礼。你,你,你丧德败良,你无父无君,天下黎民都以你为耻。” 金万城更是仰天大笑,良久才说道:“赵佶,你骂够了么?只怕你等下骂不出来了。” 徽宗骇得后退不迭,颤声道:“你,你要作甚?” 金万城嗤之以鼻,鄙夷道:“金某要杀你的话,你还躲得过么?”他冷笑两声,又接着道:“赵佶,你可知你赵氏为何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徽宗听其说不会杀自己,终于放下心来,他叹了一口气,颓然道:“如今朕知不知晓又有甚用,还不是无济于事。” 金万城嘿嘿嘿笑了一阵,道:“对你来说是无济于事,对金某来说可有用得很。” 徽宗奇道:“对你而言又有甚用?” 金万城笑道:“只要金某看见你追悔莫及的模样,便会倍感畅快,如此遂心快意之事,不是大有用处么?可你要是懵然不知,又怎会追悔莫及,金某还看甚笑话?” 徽宗恨道:“朕与你无仇无怨,仅在几年前有过两回交集,你为甚要看朕的笑话?” 金万城哈哈大笑,道:“赵佶,你身为帝王之尊,今日却沦为阶下之囚,居然连为甚落到这般下场都不知晓,当你明白一切之后,只怕会气绝而亡。” 徽宗听得其话中有话,问道:“这一切还有甚内情不成?” 金万城不答反问道:“你手中拿着的画像可否让金某看看?” 徽宗低头看了一眼,画像中花想容的面容还是那般清丽脱俗,他幽幽道:“朕对着容儿的画像近二十年,仍是看不够,她确非凡人肌骨。” 虽然徽宗未将画像递来,金万城倒也不强人所难,他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她的确是仙人之姿,远非这世上一般女子可比。” 徽宗叹道:“唉,这些年来,当朕念着她时,便对着这画像回想当年与她的一点一滴,这才稍减心中思念之苦。”说着便将画像递了过去。 金万城接过画像,细细端详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果真与她一模一样。” 听得其夸赞,徽宗喜不自胜,点头道:“朕费了几年心血,这才将她画得似真的一般,便是她身上那股脱俗不凡的气质,朕也画了出来,不信你就再仔细看看。” 金万城闻言反而收起画像,他也不还给徽宗,而是问道:“赵佶,这些年来,你可后悔结识了她?” 徽宗摇头道:“朕只后悔未将她留在身边,又岂会后悔结识容儿?” 金万城冷笑道:“你如今沦为阶下之囚,却是与她有关,难道你也不后悔?” 徽宗长叹一声,道:“这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这些年来,容儿她也受了不少苦处,朕哪会怪她?!” 金万城哑然大笑,他朗声道:“你要是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虽说不会怪她,却也会悔不当初。” 徽宗见其两次三番说出如此言语,喝道:“金万城,你到底要说甚么?” 金万城似戏谑一般看着徽宗,说道:“金某不愿让你到死都做个糊涂鬼,所以特地来搭救于你。” 徽宗愤恨道:“你有甚话就说,不然就请回罢。” 金万城笑道:“你真不愿知晓么?” 徽宗伸出手来,又将头扭过去,说道:“将容儿的画像还给朕,你走罢,朕不愿再听你冷讥热嘲。” 金万城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他却不递出去,而是走到徽宗身后,徐徐说道:“二十年前,金某正当年少,与好友在江南闯荡之时,便遇见了她。虽然她当时面容憔悴,神情也极慌张,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金某却对她一见倾心,真个惊为天人。后来与她混熟了,方知她是来自百花谷的女子,正在躲避仇人追杀。” 徽宗转过头来,幽幽道:“当年都是朕一时糊涂,致使她流落江湖,险些性命不保。” 金万城冷哼了一声,道:“百多年来,百花谷的女子都以艳美绝俗驰名天下,非人中龙凤,她们绝不下嫁。金某对她一见倾心,加之她是百花谷之人,是以对她极为看中,只欲与其百年欢好,永结连理。” 徽宗接过话头,道:“容儿她清雅脱俗,远非凡人可比,世上男儿见了她,只怕都难以自拔,你对她倾心,那是再正常不过。 ------------ 283 江山社稷如粪土 02 金万城这回倒认同徽宗所言,他点了点头,道:“怎奈好友捷足先登,先金某一步向她诉说了心中情愫,唉——”他长叹了一声,说道:“不料好友竟遭她拒绝,金某还以为自己许有机会,正欲向其倾吐衷肠,却发现她小腹日渐隆起,自然明白她非清白之身。后来几经询问,她才道出实情,金某只觉如晴天霹雳。这真是时不与我,若金某先上几月认识了她,她又岂会看上你这无用昏君?” 徽宗怅然若失,道:“朕的确辜负了她垂青之情,你骂朕是昏君,也是应该。” 金万城摇头苦笑,他又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虽是一国之君,可你哪里算得上人中龙凤,一切全靠着沾了祖辈之荣光,若你生在黎民之家,她哪里看得上你?” 徽宗无言以对,他又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金万城愤恨难平,大声道:“金某虽是一介江湖,可金某自问,不论才智谋略,还是武功雄心,都不比你赵氏太祖差上半分。金某一代少年英雄,便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竟无法得到她的垂青,她偏偏看上了你这一无是处的亡国之君。” 徽宗极其痛苦,道:“你说得不错,容儿她的确看走了眼,都怪朕不好,让她失望了。” 金万城傲然挺立,胸中似有万丈豪气一般,朗声道:“金某心怀雄心壮志,誓与当年的赵氏太祖一较高低,好叫天下人知晓,金某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更要让她明白当年看错了人。太祖当年不过趁着柴荣病逝,才以陈桥兵变夺了柴氏的江山社稷,金某今日已远胜于他,在你赵氏方昌未艾之时,金某便深谋远略,让你赵氏丢了天下,还让你这个昏君沦为阶下之囚。” 徽宗并不相信,他冷笑了两声,讥道:“真是无稽之谈,你区区一介凡夫,岂能夺得了我赵氏天下?如今之势,都是天意使然,你却说是你一人之功。金万城,你果真厚颜无耻之极,想让朕后悔结识容儿,朕看你是白日做梦。” 金万城仰天长笑,半晌才收了笑声,他冷冷地道:“赵佶,你自己想想看,当年宋金海上之盟是谁从中牵的线?” 徽宗嘿然不语,面色却越发难堪。 金万城更加意气风发,说道:“这些年来,金某东奔西走,为的就是夺你赵氏江山。宋金海上结盟之时,金某便与完颜氏相约,灭辽之后,女真便南下攻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赵氏皇族尽皆被擒。金某只需振臂一呼,然后统率群雄,将金人逐出中原,金某的声威必然驰名天下。那时黎民百姓定会真心推崇金某,只要金某成为天下之主,天下再无人会念着你赵氏一丝一毫?一旦金某登上帝位,这天下的女子,又有哪个是金某得不到的?” 不论是徽宗,还是上官云,抑或是岳飞,听了金万城之言都极为震惊,万不料如今的局势竟是其谋划而成,这一切竟因其妒而生恨引起。此人觊觎大宋江山,硬花费十数年功夫,先联金灭辽,后又让女真南侵。待时机成熟,这才出面平定天下,以收渔翁之利。 其心机之深沉,谋略之远大,设计之机巧,远非常人可及,真个是雄才盖世,绝对称得上智勇无双,这赛诸葛之诨名果然不虚。只可惜金万城心性不正,虽满口仁义道德,腹中却尽是奸谋诡计。他为了一已之私,竟挑得天下大乱,黎民百姓深受其害,他虽有盖世奇才,可心地也太过歹毒阴狠,终不能成为一代仁君圣主。 上官云震惊之余,不禁又增疑惑,辛坎身具金城派的功夫,只怕也与这阴谋有关,也不知辛坎到是底何人。铁剑山庄一案说不定也是金万城指使,就连萧莹莹的下落,看来也要着落在其身上了。 上官云打算要将一切弄个一清二楚,救出好友的同时,也为自己洗刷冤情。他虽恼恨之极,可是他与岳飞只得两人,金万城的功夫高强不说,不远处还有数百重甲金兵,他深知不能心急,以免擒贼不成反遭其害。上官云暗下决心,要尽早将金万城的阴谋昭然于天下,万一群雄真拥其为帝,这阴谋便得逞了。 徽宗泪如雨下,他喃喃自语道:“不会的,金万城,你在诓骗朕,你定是诓骗朕的……” 金万城长笑数声,说道:“金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恐怕你心里早已有数,过不了多久,金某就要自称朕了,而你只是个亡国之君,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扬长而去,走到篝火旁时又顺手一丢,徽宗亲手所绘的少女舞剑弄蝶图,就这样让他扔到火中,可惜了那一副旷世神作,转眼间化成灰烬。 徽宗痛不欲生,他大声哀嚎着,直欲扑入火中抢出画像来,可哪里还来得及。 上官云与岳飞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见金万城与那些金兵会作一路,怕其又有甚阴谋,便悄悄跟了上去,离得稍近些,才见带头几人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公孙霸和铁牛儿四人。 完颜宗望见金万城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拱手笑道:“金兄志得意满,如今事事称心,你整个人都神采焕然,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金万城哈哈大笑,他摆手道:“完颜兄莫要取笑,金某的大事未完,离志得意满还早得很哪。过些时候,还要完颜兄再搭一搭手,金某才能名正言顺坐上金銮。” 完颜宗望沉吟不语,完颜宗翰颇为难地道:“金兄,南朝已立张邦昌为大楚皇帝,若我们再助你登上帝位,不成了朝令夕改么?我大金的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完颜氏?” 金万城愀然变色,不悦道:“完颜兄这话是甚么意思?” ------------ 284 江山社稷如粪土 03 完颜宗翰略一示意,南宫破和铁牛儿便一左一右挡在他与完颜宗望的身侧,他见自己安危无虞,这才说道:“我刚才已说得明白,你我之盟约至此为止,日后大金决不会再助金兄,金兄若要夺帝王之位,还需自己动手。” 金万城勃然大怒,喝道:“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你们堂堂万军之统率,竟然无信无义。当初若非金某助你完颜氏,恐怕你们已让辽宋合谋灭了,早葬身在辽东的密林之中,还谈甚灭辽攻宋?又岂能夺得大宋的半壁江山?” 完颜宗翰冷笑道:“你身为宋人,却觊觎大宝,在江湖中沽名钓誉,暗地里阴谋使尽,图谋夺人天下,我看金兄更算不得有甚信义。” 完颜宗望叹了口气,抱拳道:“金兄,你雄心勃勃,所图甚大,才智武功更是天下无双,他日若你成为帝王之尊,只怕我大金不保,皇上思虑再三,终是不敢养虎为患。若金兄是信义之士,不用金兄开口,我们也会立金兄为帝,以替赵氏,又岂会舍近求远,找那张邦昌做我大金的傀儡。” 金万城眼中喷火,他怒恨交加,咬牙道:“你完颜氏过桥抽板,将金某一脚踢开了事,这也想得太美了罢?!” 完颜宗翰讥笑道:“金兄雄才伟略,可又心术不正,要是让你声势渐大,你定会觊觎我大金的江山,说到谋略二字,我们岂是你赛诸葛的对手?与其如此,我们不若先发制人,这一切也是迫不得已,还请金兄担待着些。” 金万城拔出赤血剑,暴喝道:“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你们自己找死,休怪金某不讲人情。”话音刚落,赤血剑上就透出寸许寒芒,哧的一声,一道玄色剑影闪过,直指完颜宗翰而去。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二人距金万城本在丈许开外,他们又早有防备,这一剑虽快,却是伤不着他们。只见公孙霸长袖挥出,迎着赤血剑就卷了过去,铁牛儿双拳如有万钧之力,向金万城左肩猛砸,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趁机退到金兵阵中了。 金万城不愧是武功盖世,饶是公孙霸的长袖上带着其深厚的内力,仍是未能让赤血剑缓上半分。哧哧哧哧数声过后,公孙霸就闷哼一声捂住手臂,其长袖上已留下了数十个拇指大小的小孔,竟是剑气穿过而造成。金万城左掌反拍,啪的一掌将铁牛儿的右拳打得血肉模糊。他转瞬之间连伤两大高手,金万城大步前跨,向金兵阵中的两人追去。 完颜宗翰显然未料金万城的功夫已如此高强,他惊恐万状,慌里慌张向金兵阵后急退。就连完颜宗望也面带惊容,赶紧叫金兵护住自己二人。众金兵见主帅遇险,个个悍不畏死,喊叫着便扑了上来,若是换作武功稍差之人,定然已被生擒活捉了。 赤血剑果真是绝世神器,金万城见金兵扑到自己面前,轻轻一挥,便将一名金兵拦胸斩成两截,那精钢打造的重甲在赤血剑面前竟如无物。金万城突入金兵阵中,宝剑连斩,转眼间杀了七八人,金兵虽说英勇,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便是手中的长矛弯刀也近不了金万城的身。 金万城剑斩掌劈,一路冲杀过去,很快身后就倒下了近百具尸体。可这些金兵仍不知死活一般冲上前来,金万城武功再厉害,一时间也无法追上完颜宗望二人。 饶是上官云和岳飞斩敌无数,看见如此惨景,他们也觉头皮发麻,这哪里是在作战,明明就是屠宰牲口一般。上官云暗自钦佩不已,这些金兵武功虽低,可为了保护主帅,明知必死却英勇赴义。他见完颜宗望遇险,今日正好报恩,道:“岳大哥,四年前完颜宗望救过我一命,今日虽为敌我,上官云却不能背恩弃义。他如今有难,我正好将恩情还与他,日后若再相见,也不用再向他卖人情。” 岳飞点头道:“上官兄弟,完颜宗望乃是金国元帅,他手握金国兵马大权,你救了他之后,让他将皇上和太上皇放回大宋,我看他并非绝情绝性之人,定会念着你的情谊。你千万小心!” 上官云道声知道了,接着便冲出藏身之处,虽说他赤手空拳,可他武功大进,还能与金万城斗上几招。上官云几步奔到金万城身后,大喝一声,抄起一根长枪刺了过去。 金万城听得背后风声,知来人武功不弱,他也不转身,回手轻轻反挑,将赤血剑迎着枪尖挑了过来。上官云不会长枪,这一招却气势十足,当的一声,赤血剑就将枪尖削断,但枪柄仍向金万城的后背刺去。 这枪柄虽只算是一截断木,可上官云武功高强,威势不比宝剑利刃差上半分,竟带着破空之声,向金万城后背急刺。金万城大惊失色,将赤血剑绞成一片寒光,转眼之间木屑纷飞,剑气哧哧乱窜。 上官云右臂暴长一截,手中的断木去势更疾,他手掌松开,嗖的一声,将断木射了出去。 金万城不及挡开,只得侧头避过,他身后一名金兵躲闪不及,转眼间就被穿胸而过。金万城认出来人,喝道:“上官云,你还没死?!你到这来做甚?” 上官云冷笑道:“金万城,你又到这来做甚?”说完一脚又挑起一根长枪,伸手一接,顺势又捅过去。 金万城一边避过来招,一边大义凛然地说道:“金某此来,自然是要杀金军统率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 上官云哈哈大笑道:“金万城,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么?” 金万城疑道:“你在一边偷听?” 上官云恨道:“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铁剑山庄一案,也是你指使的么?莹莹如今在哪?” 金万城并不回答,他见上官云竟能与自己拼上几招,惊道:“你非但未死,连武功也有进益?”话虽如此,他手上剑招仍连绵不绝,一心欲致上官云于死地。 ------------ 285 江山社稷如粪土 04 上官云将长枪耍出剑招,避过赤血剑的利刃,与金万城以命相搏,他说道:“金万城,上官云能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我会好好谢你的。” 金万城冷笑道:“就看你有没这个本事了。”说着剑芒更盛,他划出大片寒星,将自己身周罩住,剑影不时一闪而过,不是杀死一名金兵,上官云手中的枪柄就会被削掉一截。 这些金兵虽不畏死,奈何连金万城的身都挨不着,更别说杀敌救主了,但他们仍蜂拥而来,以血肉之躯阻挡一时,好让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逃出险境。幸得上官云将金万城牵制住,否则这几百重甲金军定然全军覆没,便连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性命也将不保了。 上官云心中暗苦,若赤血剑在自己手上,能不能与金万城打成平手都是未知,何况现在以枪柄当剑。如今金万城的武功出神入化,剑法极是高明,其手握绝世利器,更是如虎添翼,已极难对付。 很快上官云手中的枪柄就只剩两尺许,还好碧落剑法厉害,是以挡得一时,不然他定会死在赤血剑之下了。他将真气注入枪柄之中,避过赤血剑的利刃,以‘粘’、‘封’二诀的剑招,将金万城的招式一一化解,虽是如此,想要攻出一招却是艰难。 二人一守一攻,斗了近百招,竟然未分胜败。俗话说‘攻必克,守必周’,攻之一字重在伤敌,而守却要料敌之先,方能立于不败。金城派剑法向来以出剑迅急、招式诡异多变著称,上官云年纪轻轻,与人交战经验算不得丰富,又哪里能时时料敌之先,他只是仗着碧落剑法精妙,这才与金万城斗了百来招。 到得此时,金万城已渐渐摸透上官云出招的玄机,他见上官云一心化解自己的招式,剑诀一转,每一招使出时,变化更加诡异,加之赤血剑这绝世利器在手,他渐渐占据上风,将上官云逼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上官云只感金万城剑招的威力倍增,他不住后退避让,手中枪柄转眼也被斩断,想要再拾一支长枪已来不及。上官云将迷踪鬼步施展开来,后退之中以凌空掌劈出,将金万城逼得缓上一缓。 两人你追我赶,就在这些金兵之中游走拼斗,金万城仍有余暇,但有金兵靠近自己,定然一剑取了其性命,不多时这些重甲金兵就只剩下了五十来人。 金营中的将领发现这边打了起来,赶紧率着数千金军赶到近前,他们见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狼狈逃窜,又见保护主帅的重甲金兵死伤无数,自知不是对手,也不冲到近前。几千金军纷纷抽箭控弦,若一下令,转眼间就会有千万利箭射来,二人势难逃脱。 完颜宗翰见来了援军,大叫道:“放箭!放箭!” 完颜宗望早认出上官云,他爱才心切,喝道:“没本帅的命令,擅自放箭者斩!”众金兵闻得主帅之令,哪敢松手放箭。 完颜宗翰也不敢有违,他见公孙霸与铁牛儿一人捂臂,一人捂拳在旁愁眉苦脸,叫道:“公孙霸,铁牛儿,如今正是你们出力之时,你们岂可退缩不前?” 完颜宗望道:“上官云是来相助于我,你们不可伤了他。” 公孙霸和铁牛儿虽说受了伤,闻言却不敢违,他们纵身跳到场中,与上官云一道对付起金万城来。两人一掌一拳,尽往金万城身上招呼,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虽都是单手出招,金万城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金万城攻势略缓,他将自己周身上下护住,以免伤在三人手下。虽说以一敌三,他却毫不慌乱,一招一式有条不紊使将出来,竟与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上官云终于缓得一缓,他又抄起一支长枪来,这次不再让金万城削断,自己便一掌从中劈成两截。他手握留有枪头那段,剑诀一引,碧落剑法使了出来。有公孙霸和铁牛儿在旁相助,他已不用处处避让,碧落剑法十诀尽出,精妙招式层出不穷。那枪尖上透出寒星,利芒闪现之中,越加逼近金万城周身上下。 金万城陡感招架不住,他见周围数千金兵虎视眈眈,要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已无可能,便是他自己只怕也难保性命。金万城不敢恋战,刷刷刷连出数剑,刚将三人逼退些许,他脚下就不沾地般退出数丈。金万城奔出弓箭射程之外,回过头来咬牙道:“上官云,你坏我大事,日后定要取你性命。” 上官云深知穷寇莫追之道理,冷笑道:“金万城,不用你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算帐,你的阴谋诡计瞒得了天下人,可瞒不了我上官云。” 金万城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完颜宗翰还叫人去追赶,可哪里又追得上。公孙霸和铁牛儿见强敌已退,赶紧又挡在完颜宗望二人面前,以防上官云发难。 完颜宗望得上官云救回一命,他心中虽感激,却不敢走过来,只是远远笑道:“上官云,承你出手相救,本帅感激不尽。你想要甚,只要本帅办得到的,本帅无不应允。” 上官云正想如此,便说道:“几年前承你出手相救,上官云才捡回一条性命,如今总算还你恩情。按说上官云绝不该再向你任意索取,但如今之势,也由不得我了,我便做一回小人也罢。” 完颜宗翰不料上官云竟真贪得无厌,他冷笑道:“上官云,你既知以前我们救了你一命,这回也就两清,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如今宋金成仇,我们能让你离开,没将你杀了都算好的,你贪利忘义,怎当得起英雄二字?” 完颜宗望摆了摆手,示意完颜宗翰莫要再说,他笑道:“上官云,你但说无妨,本帅尽量满足你便是。” 上官云大声道:“岳大哥,你出来罢。” ------------ 286 江山社稷如粪土 05 岳飞自藏身处走了出来,他走到上官云旁边,对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拱了拱手,威风凛凛地道:“大宋河北兵马大元帅府,宗泽副元帅前军统制武翼大夫刘浩将军麾下,前锋小校武翼郎岳飞,拜见两位完颜元帅。” 完颜宗翰恍然道:“原来是你?!” 完颜宗望也拱了拱手,笑道:“本帅早就听闻,南朝宗泽元帅麾下有一员猛将,虽说职卑位低,却屡立战功。我大金男儿虽则英勇,却无一人及得上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岳飞虽在金营之中,又是当着敌军主帅,仍是毫无畏俱,他昂然挺立,大声道:“岳飞只恨不能与两位完颜元帅对战沙场,以雪大宋之耻。”这已是宣战之言,连上官云都不料岳飞会在此说出这话来。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讥讽道:“哼,不自量力!就凭你这小小前锋武翼郎,也配与本帅对战?” 完颜宗望不以为意,含笑道:“本帅便等着日后与岳将军一较高下。” 岳飞义正辞严地道:“你们侵我河山、杀我百姓、烧毁房屋,这也还罢了,如今竟将大宋皇族尽数掳走,真是欺大宋至甚。女真虽则凶恶,汉人也非个个懦弱无能,天下汉人怀雪耻之心,日后定然还施汝等之身。你若不想让女真覆没,速将二帝送归大宋,以结天下汉人之心,免得招来灭顶之灾,致你金国上下生灵涂炭。” 完颜宗翰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大言不惭,若你汉人都如我女真男儿这般英勇善战,南朝皇帝就不会成为我大金的阶下之囚了。” 完颜宗望闻言色变,他沉吟了一阵,才说道:“岳飞,上官云,赵佶、赵桓他们父子如今已在我大金腹地,我们已无法决定他们的去留,这件事请恕完颜宗望无法应承。” 上官云冷道:“你手握金国兵马大权,对你而言,只是放回两个俘虏而已,怎会无法应承?” 完颜宗望扭头看了一眼宗翰,断然拒绝道:“上官云,你是江湖中人,哪知一国朝政之繁杂,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本帅万不能答应。” 完颜宗翰冷笑道:“赵氏气数已尽,全无帝王之相,赵佶赵桓父子更是无能之辈,他赵宋便是今日不亡,想必也过不了多久了。便是我们放他父子回去,他们又能有甚作为?还不是要让人夺了天下。” 上官云也知徽钦二帝大势已去,他看了看岳飞,见其默然不语,道:“无论如何,他们终是汉人的皇帝,就是让人夺了天下,也是汉人之事,与你女真并无干系。不管将来谁当皇帝,只要天下太平,黎民百姓不再受苦,上官云心愿足矣。可如今你们挑得天下大乱,金兵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天下百姓受尽战乱之苦,无端端丢了性命的不尽其数。上官云虽一介江湖,却也看不过去,当然要阻止你们为凶作恶。” 完颜宗望叹道:“上官云,南朝不若另立贤君,何必对赵氏念念不忘?本帅与你虽算不上深交,但见你武功盖世,又心怀天下黎民,看你也是仁善之士。不若你自立为帝,我大金也将助你一臂之力,待收拾南朝河山之后,你与我大金互不侵犯,南北两朝结为唇齿之邦,这天下定能太平。” 岳飞闻言急道:“上官兄弟,你切莫听他挑唆……” 上官云伸手打断岳飞,示意其不要再说,他对完颜宗望之言毫不经意,摇了摇头,处之泰然道:“完颜元帅,上官云在江湖中浪迹惯了,哪怕粗茶淡饭、弊衣漏屋,只要能过得自由自在,我也心满意足了。” 完颜宗望并不死心,又劝道:“上官云,你可知何为一国之君?说是权倾天下,也算得轻了!生杀予夺全在一人之言,富贵荣华享之不尽,金银美人应有尽有,但凡人世间的一切种种,都只属一人。他金万城求而不得,你却想也未想便加拒绝,若换作任一人,早已喜极而泣。上官云,你再好好思量思量,只要你开口,本帅定然助你登上大宝。” 上官云毅然决然地道:“上官云绝无称帝之心,对权势富贵无甚兴致,只欲浪迹天涯,做那无忧无虑的闲云野鹤,完颜元帅休要再提此言。” 完颜宗望摇头叹道:“唉,本帅识人无数,今日总算大开眼界。”他又抱拳道:“上官云,不想你能有如此胸怀,视权势荣华如粪土,本帅十分佩服。”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岳飞躬身一揖,歉然道:“上官兄弟,岳飞刚才疑心于你,实在大为不该。你不恋大权,心系天下黎民,岳飞自愧不如。” 上官云被他二人夸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道:“岳大哥,切莫这样讲,你对大宋忠肝义胆,率军奋勇杀敌,上官云又哪里及得上。我一介武夫,只愿做一闲散之人,这些大事我也不懂的。”如今救徽钦二宗无望,他便对完颜宗望道:“完颜元帅,我有一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上官云。” 完颜宗望朗声道:“你但说无妨,刚才本帅已说过,只要本帅自认能做到之事,定然不会推辞。” 上官云正气凛然道:“宋金交战,致天下死伤无数,黎民何罪,竟遭如此大难?如今二帝被囚,宋室无主,大宋人心惶惶。完颜元帅能否答应上官云,日后不再攻宋,两国井河不犯,让黎民百姓过些安生日子。” 完颜宗望沉默不语,完颜宗翰冷道:“金万城意图害我二人性命,我们岂会饶他?过不了多久,本帅定当挥军南下,除去这心腹之患。” 上官云豪气万丈,说道:“金万城武功高强,你们挥军南下也无济于事,只怕未将其擒杀,反而引来大祸。他狼子野心,阴谋夺取江山社稷,我回去之后,便会揭露他的真面目,然后将他除去。到那时,你们自然高枕无忧,何需担心他前来报复?” ------------ 287 江山社稷如粪土 06 完颜宗望心中明白,哪怕有千军万马,完颜氏日后也不能安枕,要杀金万城,只有武功盖世的江湖中人才能得手。此时上官云愿为其除去大患,他当然慨然应允,完颜宗望爽快地说道:“本帅应承你便是,如今赵氏已亡,仅余赵构一支血脉,想来也成不得事。只要你将金万城除去,我大金兵马绝不越过雁门关半步。” 见其终于应承下来,上官云道:“完颜元帅可莫要再食言。” 完颜宗望正色厉声道:“完颜宗望若有违此言,定当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上官云看他发了毒誓,想必也不会有假,喜道:“上官云替天下百姓谢完颜元帅之恩情。” 完颜宗望叹道:“不论宋金,天下都是一般,只要打起仗来,受苦受难的自然是黎民百姓。本帅虽手握兵权,却非好战之人,若能与南朝休兵止戈,本帅也求之不得。” 上官云见其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也叹道:“若天下真能太平,上官云哪怕舍却自身一条性命又有何妨,唉,只可惜世事不由人。” 既得完颜宗望承诺不再南侵,岳飞也不欲久留是非之地,他说道:“上官兄弟,如今杀金万城要紧,你我尽快赶回大宋,免得日久生变。” 上官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完颜元帅可否告知辛坎到底是何身份?” 完颜宗望摇头道:“本帅先已失信于金万城,绝不可再透露辛坎之身份,你若杀了金万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完颜宗翰恨道:“辛坎是他金城派之人,你往他金万城身上好好想想,便知端的。” 上官云也不强人所难,既已确定辛坎是金城派之人,铁剑山庄一案和萧莹莹的下落也就有了眉目,他拱了拱手,道声告辞便与岳飞扬长而去。 两人离了金营,日夜兼程南行,这时已入五月,他们终于到了大名府一带。两人都以为赵构所率大军仍在大名府驻扎,一打听,才知赵构早已率军南下。此时河北一带还驻有不少金军,赵构身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竟率军南逃,将黎民百姓弃于不顾,他自己却谓之转战。 上官云和岳飞又向南行,渡过黄河后,得知赵构于前一天在南京应天府登基为帝,史称为宋高宗,便是南宋开国之君。又听闻金万城夺了汴梁,已将张邦昌赶出城去,金万城不但拥兵固守城池,如今正广邀天下英雄豪杰会聚汴梁,要召开武林大会,想来是要自立为帝了。 两人虽早料金万城会自立,却也震惊万分,又赶紧往汴梁赶来。到得汴梁城外,就见城墙上下有不少江湖豪杰驻守,金万城果然已将汴梁纳入囊中。两人正欲乔装一番混进城中,一名难民模样的中年走了过来,他在上官云的面前半跪下,口中说道:“属下董复参见教主。” 上官云认得这人,先前在丹霞山百劫谷时便为其治过伤,他轻声道:“董复,你无需多礼,快起来罢,谷长老他们来了么?” 董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谷长老与地、火二使在总坛坐镇,霍长老和裴护法率水、风、雷、电、雨五使及数十弟兄,已在汴梁等了教主好几天。” 上官云听得宁玖儿也来了,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他静下心神,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董复道:“还请教主乔装一番,我们混进城中,再与他们会合。” 上官云不愿打草惊蛇,便与岳飞都化作董复的子侄,三人一道往城内而来。众人见面后自然寒暄一番,上官云也将金万城近十年的阴谋诡计为众人分说明白,又说了与完颜宗望之约。 裴近元叹道:“金万城登基便在这几天,他如今声势壮大,但凡正道英雄都以他为尊。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好手中,不弱于裴某的就有数十人,各路豪杰加起来,只怕已经上万,你我便是武功高强,只怕也难以匹敌。” 霍无羽也颇为难地道:“若是单打独斗,霍某自然不会怕谁,但你我这一去,那些所谓正道英雄必定蜂拥而来,你我武功再高强,又有甚用?唉,要是莫兄和杨兄在此倒是无虞,他们有一手使毒的功夫,便是千军万马也不惧。” 白如姣笑道:“宁姑娘不是会使毒么?她与教主本就是一对,让他们二人同去便是了。” 宁玖儿面色通红,却看也不看上官云,她低下头来,道:“我使的都是些浅显功夫,哪里及得上莫长老他们,只怕助战不成反为累赘。” 上官云悄悄看了一眼宁玖儿,只觉其容颜娇美,艳若桃李,羞涩之态更显其妩媚,真个是风情万种、勾人心魄。相处数月来,上官云居然未发现身边这女子如此妖娆动人,他心荡神摇,一时间竟不能自持。 霍无羽见上官云痴痴呆呆,还以为其在思量如何对付金万城,他轻咳一声,道:“教主勿庸担忧,好像莫兄他们快将那人治好了,说不定还赶得及。只要能让天下英雄知晓金万城背地里做了些甚么勾当,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定然不会让金万城做成皇帝。” 宁玖儿心中明白上官云为何如此,她偷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借口道:“我去看看教中兄弟都打探到甚么消息。”说完便出门去了。 眼见宁玖儿要出门,上官云心中有些不舍,可又无借口将宁玖儿留住。他本想与宁玖儿诉说心事,但见宁玖儿有意躲着自己,话到嘴边也只得再咽下去。此时大事要紧,他不好将儿女私情摆在前头,心中打算着待事情一了,就将此事告知几位长辈,好与宁玖儿尽快结成姻缘。 滕五姝身为妇道人家,上官云与宁玖儿眉来眼去的模样,自然未逃过她的眼睛,但她只是会意地笑了笑,并未开口说出来。 ------------ 288 江山社稷如粪土 07 等宁玖儿走了,上官云才收住心神,他愤恨不平地道:“金万城自视甚高,野心也极大,他意欲胜过太祖当年的盖世奇功。若他明正言顺地成为天下之主,只怕会穷兵黩武南征北伐,将来兵祸不断,不但大宋难保,金西夏吐蕃大理以及高丽几国恐怕也会深受其害。天下百姓一则要投军效力,二则要纳徭贡赋,长年征战下来,定然苦不堪言。我等怎忍见黎民受这般磨难,何况我与完颜宗望有约在先,必得去阻止于他,免得他日后势大难制。” 岳飞也赞同此举,说道:“他召开武林大会,定然群雄毕集,如此机会的确难得,正好将其一网除尽,可是你我势单力薄,只怕揭其阴谋不成反受其害。宗泽元帅所率大军离此不远,钟相杨幺在伏牛山也带得有几千兵马,我去将他们带来,先夺下汴梁,以断金万城之根基。之后我们再当众揭露其阴谋,定要将他的真面目昭然于天下,只得如此,大事方成。” 若岳飞率军夺了汴梁,金万城他们必定着慌,如此一来,天魔教众人便是深入虎穴也无后顾之忧,上官云大喜道:“有宗泽元帅和岳大哥相助,此事必成。” 裴近元不以为然道:“裴某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金万城他们如今势大,来的又都是武林中人,宋兵积弱已久,只怕无以济事。” 霍无羽也知此事大不容易,他叹道:“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岳将军若夺下汴梁,我们就当着众人之面,揭露金万城的阴谋诡计,若让他收拢民心,那便再制他不住了。” 岳飞恨道:“二帝被鞑子掳走,如今回宋无望,康王是赵氏仅留的血脉,若说收拢民心,康王才是不二之选,可他日前却不战而逃,致天下军民大失所望。如今他在南京登基为帝,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只要新皇回銮汴梁,再诏告天下军民合力抗金,到时天下归服,军心必振,非但可退鞑虏,河北一带也尽可收复。” 上官云点头道:“岳大哥此言大是有理。” 岳飞抱拳道:“上官兄弟,汴梁如今被金万城强占,河北一带不下十万鞑子兵马,我还要去联络宗泽元帅和洞庭人马前来夺城,不便到南京劝解新皇。你轻功极为厉害,岳飞修书一封,麻烦你带给皇上,让皇上回銮汴梁,以作天下表率。” 如今岳飞仅仅是刘浩手下一名小小校官,按理根本进不了朝堂,更遑论参议朝中大事,此举往轻了说是不自量力,往重了说便是大逆不道越职无礼,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上官云见岳飞不顾自己官卑职低,斗胆进言上书,当即慨然应允,群雄也都暗赞岳飞赤胆忠肝,真个是精忠报国之良臣猛将。 岳飞找来纸笔奋笔疾书,几下写好手札,他递给上官云,又千叮万嘱一番,然后便与上官云各奔南北,岳飞到河北一带寻宗泽及洞庭人马,上官云则孤身到南京应天府送信。 上官云告别众人,出了南薰门,展轻功往南急赶,整整走了一天一夜,终是到了南京应天府。还在城门外,就见一宽袍大袖的中年和一名魁梧的黑脸汉子进了城中,正是公孙霸和铁牛儿。上官云心中奇怪,金万城与完颜宗望已经反目,完颜宗望已承诺不会再南下,这两人怎的到了这里,他怕其中又有阴谋同,赶紧追上前去看个究竟。 迷踪鬼步乃是轻身功夫之中的绝学,加之上官云内力深厚,施展开来真个是疾如流星。上官云几下赶到公孙霸和铁牛儿前面,他伸手将二人一挡,笑道:“公孙霸,铁牛儿,你们不是给金人做了奴才么,现在到这来作甚?” 公孙霸满脸怒色,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铁牛儿道:“上官云,你我道不同不想为谋,赶紧让开,莫要误我们的大事。” 上官云一听大事二字,就知二人此来事出有因,他打算将内情套出来,便说道:“你我如今都与金万城为敌,他的武功已极为高强,单凭你我,都不是金万城的敌手。不如我们联手将他铲除,日后大家没了这个心腹大患,如此岂不是好?” 铁牛儿叹道:“此一时彼一时,江湖之中无永世之仇,也无恒久之敌。上官云,我们不会与你联手对付金万城,你莫要痴人说梦。” 公孙霸喝道:“铁牛儿,你说这些做甚?若误了大事,元帅怪罪下来之时,你可莫赖上本座。” 上官云听出由头,冷笑道:“完颜宗望又在打甚主意?” 公孙霸冷哼道:“我们只是奉令行事,再说这与你无关,你快让开。”他本想说再不让开就不客气等语,可如今上官云武功大进,他自认不是对手,便硬生生吞回了肚中。 上官云岂肯善罢干休,他哈哈大笑道:“公孙霸,铁牛儿,亏你们以前还是一派之主,如今居然死心踏为他人当狗作奴,你们知不知羞耻?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滚回你家主人那里罢,休要在此丢人现眼。” 铁牛儿面现惭愧之色,他叹了一声,说道:“唉,人各有志,铁某何尝不想纵横江湖,可惜时不与我……” 公孙霸被上官云这般大骂,哪里还忍得住心中那口恶气,他暴跳如雷,挥掌便拍了过来,口中喝道:“若非是你将南宫破放了出来,本座岂会落到这般下场?” 上官云挥掌迎上,冷笑道:“你多行不义,却要怪责他人,还是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罢。” 铁牛儿见状也挥拳打来,三人斗做一团,上官云只欲阻止二人为完颜宗望办事,是以未下杀手,每招都点到即止。 斗了十多招,公孙霸见上官云似如儿戏,心中越发恼怒。他恶念顿起,拼着十成功力,全身上下真气鼓荡,长袖内劲风吹出,双臂呼呼呼向着上官云急攻。 铁牛儿不甘落后于人,一双铁拳现出风雷之声,他专攻不守,如流星坠地般狠砸而来。 ... ------------ 289 江山社稷如粪土 08 俗话说困兽犹斗,何况两名武功高强之人发狠,上官云功夫虽强,对手却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人状若疯狂,猛打猛攻,他一时间竟只有还手之力,想要回敬一招却是不能。 公孙霸双掌幻出一片黑影,将上官云身前身后罩住,两只肉掌上下翻飞,长袖更是左冲右突,不时攻到上官云面前。 铁牛儿左右双拳如猛虎出山,又如蛟龙出水,金刚门这套拳法让他耍得声势十足,便是比起天龙和尚的金刚伏魔拳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此时上官云双拳难敌四手,空有一身武力却疲于应付,顾了身前顾不了身后,他不禁苦叹,早知如此就不该生小觑之心,这天下的英雄豪杰哪是可以小看的。三人斗了百多招,上官云越发狼狈不堪,幸好他内力精深,公孙霸和铁牛儿猛攻之余还有所忌惮,要不然他定然被两人毙于拳掌之下了。 公孙霸占了上风,招式越加狠辣,他左臂一挥,长袖向上官云颈项横扫过去,与此同时,右臂的长袖劲射而出,直扑上官云胸口。 上官云右掌拍出,将公孙霸的左袖拍开,左手反掌横胸,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嘭的一声,上官云后退两步,他嘴角也冒出血丝来,显然受了伤。 铁牛儿不等上官云站稳,呼呼两拳砸向其后背,与此同时,公孙霸也一脚踢了过来,意欲将上官云膝盖踢碎。 上官云前后受敌,避无可避,他忍住体内真气乱行之苦,左右双掌一前一后推出,竟要与公孙霸和铁牛儿两败俱伤。 铁牛儿上身微侧,左臂暴长一截,虽减了数分力道,仍是嘭地砸在上官云背上,上官云一个踉跄,直向公孙霸扑去。 公孙霸甚是忌惮上官云的肉掌,早已侧退避开,见上官云向自己扑来,仓促之中又顺势一袖扫在其肩头,将上官云打得摔倒在地。 上官云不待起身,翻身滚出丈余,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吐出一大口血,恨道:“公孙霸,铁牛儿,真当我斗不过你们么?” 公孙霸嘿嘿冷笑道:“上官云,你若有那本事,还用得着等到现在?”说着又扑上前来。 铁牛儿双拳打出,怒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们可没要你手下留情。” 上官云动了真火,这次再不容两人占了先手,他凝十成功力于双手,右掌呼地拍出,向着公孙霸胸口打去,左手化掌为拳,要与铁牛儿拼个上下高低。 公孙霸还只道上官云仍如方才那般不堪,纵上前来就是一掌迎上,嘭地一声,他便如脱弦之箭倒飞而出,接着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铁牛儿本就缓了一步,这时见状大惊,他拳到中途,硬生生收了回去。劲力反冲之下,他只觉口中一股甜意,接着噗地就吐出血来,铁牛儿已是受了重伤。 上官云刚将公孙霸伤了就已后悔,两人虽有仇怨,却不致生死相向,不成想伤了其性命。上官云不愿再伤铁牛儿,他左拳略转,嘭地凌空击出一拳,真气迸射而出,哗啦啦将旁边一间店铺砸得粉碎。 铁牛儿捡得一条性命,顾不得公孙霸,赶紧出城逃命去了。 上官云来到公孙霸面前,见其面色苍白,右肩上连骨头都冒了出来,进气不多出气倒不少,已是没得救了。他摇了摇头,叹道:“公孙霸,我本无意伤你性命,怎奈一时冲动,唉,你终是我天魔教之人,我们却自相残杀,致你身亡。” 公孙霸强打精神,咬牙道:“上……上官……云,本……本座败……败便败了,你……你何……何必……来……来奚落……于我。” 上官云感叹道:“你一心独霸武林,又仗着功夫高强,多番欲夺碧落赋神功秘笈,却不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此报应也是必然。可你万万不该与金人为虎作伥……” 话未说完,就听一人痛声叫道:“教主——”上官云回过头去,就见一独臂汉子提着钢刀赶了过来,正是雷震声。 雷震声人还未到,便一声虎喝,独臂也挥刀斩来,上官云不欲再伤人性命,干脆展轻功往城中退走了。雷震声一则牵挂公孙霸的伤势,二则轻功不及上官云,他也不再追赶。 上官云避过雷震声,打听到赵构在应天府的离宫中,他来到这片皇家宫苑外,将来意说明,守卫禀报进去,不多久黄潜善便走了出来。 黄潜善认出上官云,面色甚是不善,但听得其自汴梁带来书札,终是让上官云进去了。 上官云随黄潜善来到离宫中的花园,刚进园中,就听一人放声悲泣,上官云暗觉奇怪,进到花厅,就见一人伏地恸哭不止。赵构面色难看至极,正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踱着方步,汪伯彦恭恭敬敬站一在旁不敢出言。 黄潜善见状,示意上官云等在一旁,他自己也不敢上前半步。 地上那人头也不抬,泣涕道:“臣再三推却,奈何金人逼得甚紧,他们扬言,臣若不遂他们之意,便要杀害朝中大臣,之后还要纵兵血洗汴梁。臣不得已,这才勉强遵循金人之意,臣也是一时权宜之计,以纾国难,绝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望皇上明鉴。” 赵构怒喝道:“张邦昌,自我父皇以来,你自大司成一路提拨,对你委以重任,已位列卿相,可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大宋何曾对不住你,你竟然忘恩背德,与女真鞑子做那走狗奴才?” 原来伏地请罪之人是张邦昌,他被金人立为大楚皇帝,后来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率大军北退,又被金万城赶出汴梁,他听闻赵构在应天府登基为帝,便脱下帝袍南来请罪。 汪伯彦恨道:“南逃的宫人盛传,说你在延福宫玷污宫人,可有此事?” 张邦昌摇头泣道:“皇上,臣虽在皇宫,却不敢在正殿办差,更不敢自称朕,可谓行规步距,小心谨慎之至。臣一听得皇上登基,便马上赶来请罪,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江山,绝不会给金人做走狗奴才。延福宫乃后宫佳人所居之处,臣更不敢踏入半步,皇上切莫听信人言。” ------------ 290 江山社稷如粪土 09 赵构愤恨不已,大喝道:“你滚远些,朕等下再慢慢处置你。”说着就一脚踢去,不料这一脚却踢滑了,眼看便要摔倒,汪伯彦年纪虽老,却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扶住。 张邦昌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出厅去了。 黄潜善等赵构气消了些,这才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岳飞派人送了书札过来,皇上要不要先看看?” 赵构闻言稍露喜色,他认出上官云,点头道:“呈上来罢。”上官云将书札递了过去,黄潜善接到手中,正准备拿给赵构,赵构不耐烦地道:“念罢。”他如今做了皇帝,虽说是在逃亡之中,神情却十分傲慢,一副颐指气使之态。 黄潜善将书札展开,清了清嗓,念道:“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已足伐敌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臣愿陛下乘敌穴未固,回銮汴京,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二帝归宋有望。” 此书虽只寥寥数言,却充盈着岳飞的拳拳忠君爱国之心,真可谓披肝沥胆、丹心碧血。 赵构越听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听到‘二帝归宋有望’六字之时,他龙颜大怒,喝道:“放肆,岳飞区区小臣,越职无礼至甚,非所宜言。” 汪伯彦被岳飞骂了一通,他也恼恨至极,进言道:“皇上,岳飞自恃军功,三番两次不将皇上放在眼中,不给他一个教训,他日后定然更加张狂。他目无尊上,蔑视王法,真是狂妄无礼,不若将他革职除名,以儆效尤。” 黄潜善也说道:“如今鞑虏又在河北集结,只怕不日就要南下,皇上还是南巡为上,万不可回銮汴梁,以免落入虎口,招致不测之祸。如今危急之时,岳飞却作此言语,他居心叵测,万万不可相信啊,皇上。” 上官云不料岳飞一片丹心,竟换来三人这番言语,他怒从心来,大声道:“数月以来,岳大哥食不知味,卧不安枕,在黄河一带领军杀敌,如今已是身心俱疲。他对大宋忠心耿耿,你们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说还好,这一说赵构反而眼生杀意,他恨道:“上官云,你非朝廷中人,这些事与你何干?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向来不将王法放在眼中,稍不如意便挥刀杀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岳飞目无王法,便是因你而起。今日若不将岳飞杀了,朕日后还如何治理天下?” 上官云闻言心生悔意,不过他也非怕事之人,他恶向胆生,上前一步,怒喝道:“赵构,你若敢杀了岳大哥,我上官云定要叫你陪葬。”这一吼声震屋瓦,真个威风八面。 赵构被其雷霆一怒吓得面如土色,他强作镇定,戟指喝道:“上官云,你,你敢威胁朕?” 上官云又前跨一步,横眉瞪目道“我有甚不敢?” 黄潜善和汪伯彦见状赶紧拦在赵构面前,黄潜善劝道:“上官云,皇上只是一时气愤,岳飞虽说无礼,可他战功赫赫,皇上念在其功,断不会杀他的,你快走。” 汪伯彦喝斥道:“上官云,你若敢做弑君这大逆不道之事,天下定无你容身之所。” 上官云按捺住心中怒火,虎喝道:“赵构,你自己说,你会不会杀岳大哥?” 赵构虽吓得哆哆嗦嗦,却不愿退步,道:“传……传朕的旨……旨意,岳飞革……革职除名,即日劝归原……原籍。” 黄潜善听得赵构旨意,又劝道:“上官云,皇上已开金口,定然不会再杀岳飞,这里已无你甚事,你快走罢。” 上官云知事不可为,长叹一声便扬长而去。 只因岳飞今日这一封小小书札,便让赵构怀恨在心,十多年后,竟弄出一桩千古难平的奇冤来。 上官云急赶而回,又花了一天一夜,终是到了汴梁,他已累得浑身脱力,连话都不想说了。 宁玖儿悉心照料,群雄在此又等了一日,打听消息的天魔教兄弟回来禀报,说明日金万城将在汴梁皇宫紫辰殿广聚天下英雄豪杰,一则为养子金天泑完婚,二则与群雄商议天下大事,不用细说,金万城定是打算登基为帝了。 上官云将息了一天,元气尽复,他忙安排人联络岳飞,让其尽快率人马夺城,以便里应外合,先破汴梁,到时再揭露金万城的阴谋。 待到第二日一早,天魔教一行人乔装打扮之后,就三三两两混进了皇宫之中。此次武林大会果真是广聚天下群雄,无论来自三山五岳的各派掌门弟子,还是行走五湖四海的各路英雄豪杰,便连大理、吐蕃、西夏的习武之人都来凑这个热闹。僧道尼乞,高低肥瘦,黄童白叟,红男绿女,各色人等将诺大一间紫辰殿挤得满满当当。声势之浩大,盛况之壮观,远非以往可比,金万城今日的威势果然当世第一。 今日紫辰殿中再未给所有英雄豪杰安排酒席,仅有各派掌门以及声名显赫的高强之辈才能入座,余人都或坐或站,不过酒肉果蔬倒是准备充足,群雄倒也不以介怀。 上官云与霍无羽、裴近元共三人作一路,他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放眼看去,紫辰殿中已来了上千英雄,殿外的御花园中还有数千豪杰,不过并未见金万城、柯青神等人。 这时上官云头乱脸花,加之这半月仆仆风尘,他身上早已脏得不成样子,确实像个乞丐一般,倒不怕人认出来。 群雄吵吵嚷嚷,上官云侧耳细听,原来这些人为立谁为帝之事意见不合,有些人打算将赵构杀了奉金万城为帝,有些人意欲以赵氏这最后一支血脉为尊,有些人干脆两不相帮,打算各回山头静观其变,还有的打算自立为王各霸一方,群雄七嘴八舌,说甚的都有。 ------------ 291 江山社稷如粪土 10 群雄等了近半时辰,直到进入戌时,这才听得花园中人声鼎沸,很快金万城便带着数十英雄走了进来。 金万城龙行虎步,昂然而入,他神情严峻庄重,双目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无上的威势,果真有帝王之相。群雄被金万城的王霸之气镇住,都不敢再大声吵嚷,紫辰殿的喧闹之声渐息。 金天泑身着大红喜袍,今日对他来说,可谓双喜临门。他面带笑意,傲睨自若,视殿中群雄如草芥一般。金万城如今并无子嗣,若真登基为帝,金天泑必成太子,日后早晚会做皇帝,他这般傲视群雄,虽说显得轻浮,却也有他的本钱。 夺命叟柯青神、凌云观凌霄子、太原五行拳钱禛、成都六合门陈完、杭州天目山神机道人、江陵万福堂罗通、断魂刀方笑鸣、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金城三杰郑天渡、陶天澈和薜天沐、以及各派掌门紧随金万城父子之后,群雄神色各异,但眉宇间都带着些喜庆之态。 群雄依次坐好,金万城来到厅中,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英雄赏脸,前来参加这次大会,金某在此谢过。此番金某广邀天下英雄豪杰,一则为小儿完婚,二则金某要与各位英雄商议抗金之事。金某知事有轻重缓急,与众英雄商议完之后,再为小儿举行婚礼,各位英雄也好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喜酒。” 紫辰殿中的英雄豪杰闻言都大声叫起好来。 金万城示意群雄安静,又痛心疾首地道:“想当年,赵氏太祖英雄盖世,自陈桥兵变得登帝位。日后又南征北战,方能一统天下,奠定了大宋的百年基业。其功荫后世,当为我辈英雄之楷模。自太祖太宗开朝以来,大宋历经九帝一百六十多年,没想到今日二帝懦弱无能,丢了我汉人的江山不说,连他们自己都被人掳走,竟成阶下之囚,天下汉人深以为耻。” 群雄闻言愤懑填膺,或黯然神伤,或长声叹息,或咬牙切齿,或愤恨怒骂,个个恼恨金人凶残,人人喝斥二帝无能。 金万城正要群雄如此,他大声道:“如今二帝已被囚禁在异国之土,只怕归宋无望。赵构虽说已经称帝,可他在河北之时,便不战而逃,只怕过不多久又将辗转南迁。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天下英雄群龙无首,军中将领也各自为战,若再无人出面统率天下军民,只怕抗金大业难以为继,我汉人的天下也将被女真鞑虏尽数夺去,你我就成亡国之奴了。”他说到后来,已是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悲痛愤恨无以复加。 群雄纷纷交头接耳,对金万城之言都感同身受,方笑鸣站起身来,尖声叫道:“赵氏无能至极,已不足以继承天下,我们不若另立新君,统率天下汉人,与鞑虏决一死战,以雪前耻。” 群雄闻言震惊者有之,摇头叹息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不过大多数都点头表示赞同。 木方春也推波助澜,道:“如今赵氏仅余一脉,赵构乃无胆无信、无勇无义之小人,虽则称帝为尊,却只知南逃,而不驱逐鞑虏。如这般帝王要他何用,你我不若将其除去,以断天下人之念。我等都是驰骋江湖的英雄豪杰,常言道雁过留声,人死留名,今日我等聚义一堂,不如效当年太祖,创一番伟业。到时天下归心,军民臣服,鞑虏再是厉害,又如何与我汉人为敌?” 申华生趁热打铁,道:“承天之祐,如今我汉人之中,又出了一位盖世英雄,才略武功当世无敌,为人更是行侠好义,便是比之当年的太祖来,也不让半分。我们不若就推举这位英雄为帝,好让他率我等报仇雪耻,创一番千秋伟业。我等虽是江湖中人,日后也能名留青史,美名颂扬千世万代。” 三人你言我语,蛊惑群雄之心,将赵氏说得一无是处,另立他姓为帝只在一举,金万城已是呼之欲出了。 有人问道:“你到底说的是哪位英雄?只要他能率我等雪耻报仇,让他当了皇帝也无不可。” 又有人道:“当今天下英雄之中,有帝王之姿者不下十人,要是你说的这人服不得众,恐怕他也做不了几天皇帝。” 还有人道:“我等乃是武林中人,万事以武为先,不若比武选能,哪个武功最高,哪个就做皇帝,大伙儿说好不好?” 更有人大言不惭道:“这皇帝嘛,哪个都当得,我看我自己也有几分帝王之相,说不定就是个皇帝命,要不然,你们推举我做皇帝算了。”群雄闻言哄堂大笑。 申华生对这话不以为然,他说道:“金城派金掌门的武功出神入化,试问在座的英雄,你们有哪位比得上?更不消说金掌门足智多谋,赛诸葛之称岂是浪得虚名?金掌门绝对称得上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他心系天下黎民百姓,近十年来东奔西走,为我汉人的江山费尽心血。金掌门雄才伟略,正当为天下之主,这皇帝之位,除了金掌门谁还有资格坐?” 他左一个金掌门,右一个金掌门,将金万城夸得真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木方春点头道:“正是如此,论武功,道人品,说谋略,谈才智,在座无一人能比得上金掌门。除金掌门外,再无一人统率得了天下英雄,皇帝之位自然非金掌门莫属。” 方笑鸣、郑天渡、陶天澈、薜天沐等人都大声叫好,连柯青神、凌霄子、钱禛、陈完、神机道人和罗通都频频点头,显然这些人早已商议好了,今日要推举金万城为帝。 金万城抱了抱拳,朗声笑道:“金某德薄才疏,不堪大任,天下英雄中,胜得金某的大有人在。各位还是另请高明,金某绝不敢存非分之想。” 柯青神起身说道:“如今鞑虏正打我汉人江山的主意,天下正需一位英明之主,好统率军民。金掌门德才兼备,我等诚心推举,大丈夫当仁不让,何必过谦?” ------------ 292 江山社稷如粪土 11 凌霄子、钱禛、陈完、神机道人、罗通、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等人固请,紫辰殿的群雄自然明白过来,也都再三劝解。金万城见人心归向,知大势已成,这才点头答应了。 这都是一帮草莽英雄,也不懂得甚仪礼规矩,金万城将紫金龙袍一穿,束上黄金翡翠腰带,再将帝冠戴上,往龙座上一靠,群雄齐齐跪下山呼万岁,这便算成了礼。 上官云本欲上前揭露其阴谋诡计,怎奈自己身为天魔教之主,群雄定然不信。又无人来传消息,如今汴梁未破,金万城势大难制,一时也不得法。他心急如焚,只盼宗泽岳飞早些破城,以免日后再难遏制金万城。 金万城刚叫群雄平身,就听殿外一人道:“阿弥陀佛,金掌门且听贫僧一言。”原来是天龙和尚来了,很快天龙和尚就和萧垟走进殿中。 方笑鸣尖声喝道:“放肆,皇上已经登基为帝,你称皇上、陛下或是万岁均可,岂能再叫金掌……再像那样称呼皇上?”他想起若说出来的话,自己也就等于叫了金掌门,便立即改了口。 木方春作厌恶之状,道:“天龙,你一出家之人,各人去吃斋念佛,怎的来管俗家之事,快走快走。” 申华生也大声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小心我等将你拿下治罪。” 金万城示意几人闭嘴,朗声笑道:“半月前金某得大师好言相劝,自知许多事情做得过了些,心中深感不安。今日大师前来,不知又有何教益?” 天龙和尚走到金万城近前,先合什一礼,才缓缓说道:“阿弥陀佛,金掌门的威势如日中天,各路英雄豪杰诚服归心,成为天下之主也是应该,善哉善哉。”他念了几声佛号,顿了顿又接着道:“贫僧有几言相劝,不知金掌门能不能听得进去。” 金万城见其不是来捣乱的,自然放下心来,抱拳笑道:“大师请讲,金某洗耳恭听。” 天龙和尚微微点头,道:“阿弥陀佛,如今天下乱世,宋金交战,以致烽火连天,黎民百姓受尽磨难。金掌门既登大宝,掌握天下大权,还望金掌门心中念着天下黎民,与女真休兵止战,让百姓休养生息,还天下太平之治。” 金万城冷哼一声,恨道:“女真鞑虏欺我汉人太甚,南侵以来,金兵所过之处,烧杀抢夺、奸淫掳掠,真个无恶不为。先将二帝掳走囚禁,又收刮黎民的金银财物,还将我汉人看得如猪狗一般,竟将十万青年男女被他们带到北方为奴为婢,此仇不报,我金万城何以为帝?天下汉人还何以立足?” 群雄闻言都愤慨填胸,不少人斥责天龙和尚懦弱无能,甚至扬言要杀了天龙和尚,血祭那些惨遭金兵杀死的汉人。 天龙和尚力劝:“金掌门万不可妄动干戈,当今天下民心不稳,难以匹敌金人。女真杀戮成性,若是挑起事端,只怕他们下手更加凶狠,大宋黎民百姓更遭惨祸。” 金万城不以为然,道:“恰因汉人都惧女真鞑虏,是以赵氏被灭,天下黎民也遭惨祸。金某正是要效仿当年太祖,重振军心征讨四方,收回燕云之地不说,还要直捣黄龙,尽灭女真鞑虏。只得如此,四方狄夷才不敢小觑我中原华夏子孙,金某方才不负黎民之望。” 群雄齐声叫好,真个声彻云霄,喧闹声中,就听一人道:“阿弥陀佛,今日金掌门已算功高盖世,又何需与当年太祖相较?若再挑战事,是胜是败还未可知,只怕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黎民百姓深受其害。” 殿中虽则人声鼎沸,所有人却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就如来人在自已耳边所说一般,显然那人武功不低。 紫辰殿中的数千英雄豪杰都感奇怪,不知何人的武功如此高强,人人都闭口息声,尽往门外看去,偌大一间殿宇中,竟然鸦雀无声。 很快就见一名老僧走了进来,上官云认出是空明,不由轻声喜道:“空明大师?他怎的来了?” 天龙和尚看了看空明,再也没了宝相**的味道,惊疑道:“是你?!”他自知失态,又敛容合什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三十年一别,叶施主也成了我佛门中人,真是可喜可贺,善哉善哉。” 空明合什还了一礼,他笑道:“空明能有今日,也是得天龙师兄所赐,这一因一果,真真是造化无穷。” 天龙和尚以为空明是在讥讽自己,不由面带愧色,他闭眼合什,摇头叹息不已:“阿弥陀佛,贫僧苦修三十年,无一日不悔过自忏,仍未参透这因果二字。空明师兄休要再提当年之事,贫僧自知罪孽深重,空明师兄要报仇的话,还请动手,贫僧绝不躲避。” 空明闻言一滞,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空明得师兄点化,今日已得正果,心中再无报仇之念。若真要报仇,当年死在贫僧手中之人不少,也该他们先找贫僧算帐才是。” 天龙和尚奇道:“贫僧当年一念之差,害了叶施主至爱之性命,空明师兄不怪贫僧么?” 空明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所谓红颜易老,终成枯骨,红娘也是命之所然,哪能怪得了天龙师兄。空明心存执念,为红娘一人,害了多人性命,若非天龙师兄出手,空明的罪孽还要更深,只怕佛法也不能化解。这一因一果,也是天理使然,空明怎能怪罪天龙师兄?!” 原来空明俗名叶清风,三十多年前,因妻子阮红娘体弱多病,他携妻子四处奔走,寻访救治之方。在阮红娘垂危之际,终寻得名医,讨了一副药方,却要数十钟灵药才能配成。他救妻心切,便四处抢夺,其间杀人无数,终是凑齐药方所需。 恰在此时,天龙和尚得知消息,一路追杀过来,两人大战一天一夜,最后不分胜败。天龙和尚不能惩奸,一怒之下,竟毁了灵药。 ------------ 293 江山社稷如粪土 12 叶清风伤心之余,忙携妻退走,阮红娘无药可医,又受尽路途颠簸,终于溘然而去。临死之时,阮红娘劝解叶清风,让其不要再伤人性命。叶清风数年功夫白费,爱妻又死,终大彻大悟入了佛教,法号空明。 后来天龙和尚终于得知事情原委,他知自己误害人命,不禁心灰意冷,便退隐江湖,三十年不出寺院。 这些隐情已是三十多年前之事,江湖中人甚少知晓,但这都是天龙和尚与空明之事,群雄虽则心中疑惑,却是不好打听。 今日毕竟是金万城登基为帝的大好日子,他见两人在此叙起旧来,心中难免不悦。金万城站起身,他声色俱厉,道:“朕今日登基,两位大师不来道贺便也罢了,你们却反来阻止朕,不让天下英雄驱逐鞑虏报仇雪耻,你们是何居心?” 方笑鸣知时识务,闻得此言,忙尖声道:“他们莫不是收了鞑子的好处,见我等声势浩大,怕鞑子被我等斩尽杀绝,这才专程来阻止我等。” 申华生大声道:“几年前这天龙贼秃便相助辽人铁牛儿,今日再助鞑子不足为奇,空明秃驴也是辽人应州佛宫寺中出来的,与天龙贼秃自然是一丘之貉。” 木方春喝道:“你们两个卖主求荣的贼秃,还不从实招来?!” 群雄一听此言,那还得了,个个愤然作色,人人怒火冲天,恨不得将天龙与空明两人碎尸当场。 上官云哪里还忍得住心中那口气,他几步跨到二僧旁边,略一拱手便大声道:“各位英雄豪杰,你们千万莫让金万城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狼子野心,觊觎大宋江山。如今大宋山河残破,二帝被掳,天下黎民受尽苦难,都是被他所赐。” 方笑鸣自然不容人中伤金万城,他尖叫道:“放你娘的狗屁,哪里来的叫花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群雄也一片骂声。 上官云并不介意,仍大声道:“金万城图谋大宋的江山社稷,早已谋划多年,先是联金灭辽,除去金人的后患;然后又暗使阴谋,让他门下弟子辛坎杀了张觉全家,逼得张觉反金降宋,金人再以张觉之事为借口攻宋;那郭京以六甲阵破了汴梁,这等奸谋也是他所为;铁剑山庄三百多条人命,只怕也与金城派有关,许是萧庄主已发现其奸谋,是以惨遭灭口。” 金万城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台真会说笑,照你说来,这天下的坏事都让金某做尽了?” 上官云一把抹去脸上的面泥假须,冷道:“金万城,你看看我是谁,你瞒得了天下人,可瞒不了我。只因白寨主不尊你号令,你便愤而杀人,百花谷也因这般被你所灭。你恶贯满盈,罪行滔天,真正称得上是人面禽兽,我等英雄儿女,岂能奉你为天下之主?” 金万城眼中喷火,却冷笑道:“嘿嘿,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魔头。” 申华生也附和道:“上官云,你们魔道中人向来花言巧语,更是时常弄虚作假,你少拿这些话来哄骗我等。” 方笑鸣吐出老大一口浓痰,叫道:“休要妖言惑众,你自己恶贯满盈,意敢诬赖他人?” 木方春鄙夷道:“随你舌上生花,这天下也没人信你。” 群雄尽皆痛骂,并无人相信上官云所言。 在苏州时,上官云不顾自身安危,舍已救郑昂,天龙和尚对其看法大有改观。此时闻言,天龙和尚大惊,他沉吟一阵,问道:“上官施主所说千真万确?” 空明向识人心,数年前已认定上官云乃侠义之士,自然相信其言,他双手合什,摇头叹息不已。 上官云断然道:“天龙大师,上官云所言千真万确,句句确凿。不久前,我与岳飞将军打算去救二帝,在燕京亲眼见到金万城,他奚落太上皇之时,已将一切实情吐露出来。他又要完颜宗望助其登上帝位,却因野心太大,遭完颜氏忌惮,是以被拒。否则他定已率群雄,将金人‘逐’出中原了。”在说那个逐字时,上官云故意说得重了许多,天龙和尚和空明自然已明白其所指。 金万城冷笑道:“一派胡言,明明是你自己与鞑子勾结,却反说成是金某,上官云,你说谎扯白的本事倒还不小。” 方笑鸣尖声道:“你天魔教中尽是歪魔邪道,花言巧语自是说惯了的,我等岂会信你。陛下一心为宋,天下英雄有目共睹,你想诬蔑陛下,却是痴心妄想。” 柯青神怒瞪双目,道:“上官云,你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金掌门所为,可有何凭证?” 上官云恨道:“我与岳飞将军亲眼所见,岂会有假?若有人敢到金营中与太上皇见上一面,自然知晓上官云句句属实。” 金万城大义凛然地道:“你当我中原群雄个个无能,没人敢到金营中去么?上官云,你天魔教前教主公孙霸已投靠完颜宗望,如今再加上你,说来也算不得稀奇。你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等岂能任你摆布?” 方笑鸣尖笑道:“这根本就是无凭无据,空口白话就想挑拨我等。” 此时上官云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只得道:“那辛坎就是你金城派之人,你将他交出来,与我当场对质,看看谁说的是真,哪个说的是假。” 金万城哈哈大笑:“你这谎话越说越不着边际,硬生生将甚辛坎说成是我金城派之人,这样就想冤枉金某。上官云,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些,你自己问问在座的英雄豪杰,可会信你一言半语?!” 几人争执之间,天龙和尚已将一切想得明明白白,他合什道:“阿弥陀佛,金掌门,贫僧倒觉上官教主所言不虚,这一切定然有人从中谋划。不想这千头万绪,贫僧今日才终于弄清楚,唉,真是造化弄人,罪过罪过。” 空明也说道:“虽说贫僧早已遁迹方外,对江湖中的种种还算看得明白,上官施主他为人正直,心系天下黎民苍生,贫僧也是要信上官施主所言的。” 柯青神冷哼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上官云乃是天魔教一干魔头之首,他的话若是信得,那天下谎言尽都信得,以后还何来真假之说。” ------------ 294 江山社稷如粪土 13 凌霄子恨入心髓,他摇头痛惜,道:“无量天尊,两位大师都是得道高僧,如今竟让上官云这魔头迷了心智,实为我正道一大损失。你们万不可听信这魔头之言,否则枉费多年苦修,日后追悔莫及。” 方笑鸣叫道:“他们已入魔道,不若将这几个魔头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申华生蠢蠢欲动,大叫道:“快将这几个魔头围住,莫让他们走脱了。”他叫得虽厉害,却只是作势装腔,并不敢上前半步。 木方春拔剑在手,喝道:“我等身为正道,正应斩妖除魔,以绝后患,否则怎能全力抗金?”群雄闻言就欲动手。 霍无羽裴近元侯其末唐易白如姣滕五姝宁玖儿几人见这阵势,几步赶到场中,霍无羽挡到上官云身前,威风凛凛地大喝道:“要动手的,先过霍某这一关。” 裴近元也怒吼一声:“不知死活的,就上来试试。” 宁玖儿双手各抓一大把毒蛇,数十个蛇头张口吐信,身上五彩斑斓,看着甚是骇人。 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见天魔教的声势慑人,吓得小腿发抖,他们哪里还敢上前,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将大侠风范早丢到九霄云外,更遑论斩妖除魔了。 群雄不意天魔教来了这么多人,又见这些人有恃无恐,只道天魔教已将紫辰殿团团包围,心下不免惴惴。 江湖中向来谈魔色变,那些正道英雄都将天魔教视为心腹大患,可他们虽有斩妖之心,却无除魔之胆。百多年来,少有人敢越过南岭,到丹霞山去找天魔教的麻烦。这些年天魔教少在江湖行走,虽说上官云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但有缘见过魔教中人的豪杰,算起来真是少得可怜,对天魔教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 有人以为在天魔教中,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衣冠禽兽,有人以为这些魔头都是魔功盖世的绝顶高手,还有人以为天魔教中人人都会些杀人无形的妖法鬼技。 此时见了这近十人的模样,特别是宁玖儿手中那些蠕动着的斑斓毒蛇,个个骇得面如土色,人人惊得背脊发凉,双腿虽在打颤,却只欲夺路而逃,哪里还愿留在这里半步。 金万城见紫辰殿中群雄的模样,知今日不将天魔教的威风扫干殆尽,自已的皇帝定然也做不成,他哈哈哈大笑数声,朗声道:“好,上官云,你我正邪殊途,早晚会有一战,今日金某就会一会你天魔教。” 群雄听得要斩妖除魔,都大声叫起好来,喧嚣之中,就听一女子冷道:“一帮乌合之众,也想效仿当年太祖,真是不知自量,毫无羞耻之心。” 听这声音,正是百花谷谷主花想容,她持剑走到紫辰殿中,怒喝道:“金万城,你会天魔教之前,先与我百花谷把账算一算,免得让你死便宜了。”冷双秋商玉篁林傲雪和秦兰心这百花四仙也紧随其后进了殿中。 金万城冷笑道:“花谷主的确有自知之明,你们来得刚刚好,免得金某再费周折,反正你百花谷与天魔教早就同流合污,今日正好与你们算一算帐。” 群雄听闻是艳名远播的百花谷众女,都忍不住翘首张望,意欲一睹众女的风采,将刚才那恐惧之心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花想容仍身着粗陋的布衣,脸上也蒙着面纱,她走到上官云面前,不冷不热地道:“上官教主相救之情,我记在心上了,日后定然还你恩情。” 上官云面含笑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兰心看见宁玖儿在场,不由偷偷看了一眼上官云,她羞得面上微红,又轻轻问道:“宁姑娘,你,你好些了么?” 宁玖儿闻言面红耳赤,但人家好言相询,也是关心自己,她只得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秦姑娘,我没事了。” 商玉篁看见宁玖儿手上五彩斑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按她的性子,定然要出言相讥。可上官云和宁玖儿总算救得她们几人性命,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是退开两步冷哼了一声。 花想容走上前去,恨道:“金万城,你我相识近二十年,你却不念往日情谊,诬蔑我与天魔教同流合污,进而杀我百花谷之人,尽毁百花谷。你无非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有本事就与我单打独斗比上一场,看看谁优谁劣。” 金万城冷哼一声,正义凛然地道:“你们与天魔教勾结日久,若金某不将你们铲除,只怕日后成为大患,我等身为正道,自当斩妖除魔。花想容,你要算帐,金某也不怕你,你有甚本事就使出来,金某奉陪便是。” 花想容呸了一声,恨道:“金万城,你人前装神,背后扮鬼,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金万城嘿嘿冷笑,说道:“花谷主难道不是在人前人后装神弄鬼?想当年,花谷主还有一笔风流债……” 花想容戟指喝道:“金万城,你污我清誉,我岂能饶你。” 金万城毫无畏惧之态,他冷哼了一声,却未再开口。 凌霄子冷道:“花谷主,杀你百花谷之人,贫道也有份,你要算帐,可莫将贫道忘了。” 柯青神声色俱厉,道:“百花谷执武林正道之牛耳近百年,历代门人虽为女流,却向为天下英雄之表率。如今花谷主不惜背上千古骂名,与天魔教这一干魔头串通一气,意欲与我正道争雄,你怎对得起你百花谷的历代祖师?” 方笑鸣这时心神已定,他看了看上官云与秦兰心,尖声叫道:“百花谷与天魔教狼狈为奸,其中定然有甚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自然心知肚明,可我们却也知晓些许内情。” 申华生明白其意,也大声道:“百花谷艳名远播,天魔教这些魔头定然早已上了手,不然他们哪会互相勾结。” 木方春嘿嘿冷笑道:“他们若未上手,上官云这魔头哪里出得了百花谷,只怕早已血气过盛,经脉寸断而亡了。”知晓内情的英雄豪杰都大笑起来。 上官云恨得咬牙切齿,可他若出手教训这三人,只怕江湖中人更要说嘴,便只有忍了下来。秦兰心羞得脸上通红,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眼中也滴下几滴清泪。 花想容不怒反笑,她说道:“好几条满口喷粪的看家之犬,我先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她话刚说完,群雄就见人影一晃而过,接着就听啪啪啪啪好几声响。花想容仍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她拍了拍手,道:“金万城,你这几条看家之犬可养得不好,污了我一手的泥。” 方笑鸣三人似哭似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被花想容赏了几个耳光,虽不甚痛,两边脸上却都留下了清清楚楚的掌印,嘴中也都掉了几颗烂牙,真是丢人到家,简直颜面无存。 ... ------------ 295 玉殒香消归极乐 01 金万城见方笑鸣三人欲哭无泪的模样,不由心中恼怒,他冷哼了一声,朗声道:“花谷主既想要考较我等的功夫,我们便堂堂正正比试一番,如此打人脸面,又是甚么意思?” 花想容嫣然一笑,道:“我倒忘了,俗话说‘打狗需得看主人’,我虽不喜欢听他们犬吠,的确不该打他们的狗脸,这与伤了金掌门的人面又有何异?我等女流之辈不识诗书,不知这‘人面兽心’四字是不是就是指金掌门?” 被其讥讽一番,金万城却似毫无介怀,他不怒反笑,坦然自若地道:“花谷主若要比试这嘴上的功夫,金某甘拜下风。自今往后,百花谷斗嘴功夫盖绝江湖,想必过不多久,花谷主便能推陈出新,我等自愧不如。”群雄闻言哈哈大笑。 花想容冷道:“金万城,你以为你的功夫天下无敌,可就大错特错了。金城派的剑法也不过尔尔,恐怕你还未明白甚叫剑法真意罢,等下我就让你看看,甚么才配叫真正的剑法。” 金万城嘿嘿冷笑道:“若说别的功夫,金某许是不敢夸口,金某苦练数十年,对剑法倒还略通一二,也不见得便弱于你了。” 花想容哈哈大笑一阵,止住笑声后,她又冷道:“真是大言不惭,剑法岂是靠你苦练就能练成的,若是这样,天下这么多习武之人,岂不是个个都成了剑道高手?” 金万城故作惊疑之状,接着又笑道:“金某用剑数十年,还未听说过哪门剑法不是靠苦练得来,花谷主今日让金某大开眼界,真是幸甚!幸甚!哈哈哈哈……” 群雄中那些用剑的行家也都大笑起来,众人只觉花想容神智错乱,竟说出这等无稽之言。 上官云心中却震惊不已,他的碧落剑法一直未至大成,尹中天在剑谱最后却有一句:碧落剑法,剑无定招,势无定形,若得剑意,自然天成,其中也提到剑意二字,花想容这般说出来,莫非她已领略了剑法真意? 当初上官云被花想容一挑将退路阻断,以致生机隔绝,在天魔教时,也险让金万城那杀意冲天的一剑取了性命,那两剑虽出自不同人物之手,却都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意境在其中。一旦被那股无上剑意制住,浑身上下想要动弹一分也甚艰难,哪里还能与敌对战。 上官云心中越发肯定,花想容所说剑意便是那般,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若真能领略那等境界,只怕天下难逢敌手了。 花想容见群雄不信自己之言,甚是鄙夷地道:“你们井蛙之见却不自知,还敢笑话于我,真是恬不知羞。” 金万城冷道:“是真是假,你我手上见真章,光凭一张口,又有甚用?” 花想容恨道:“金万城,你害我百花谷百条人命,今日一并找你奉还。” 金万城嘿嘿嘿笑了几声,道:“金某岂会不认账,杀你百来个魔道中人,又算得甚事?今日正好将你们这些魔头一并除了,免得你们再生祸事。”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便要打将起来,上官云暗忖道:“金万城武功高强,花谷主不知其底细,只怕要吃亏。我的碧落赋神功已练至下篇第二重,功力与金万城相差不多,不如先与他打上一场,让花谷主看了有个防备。”主意打定,他便说道:“金万城,你与花谷主算账之前,可得先将我天魔教这笔帐算一算。” 金万城冷哼道:“找死还急个甚么,等下金某自会送你上路。” 花想容淡然道:“上官教主,你们虽比我百花谷来得早,可我百花谷百条人命死于金万城之手,我定然不会让你先与他动手。” 上官云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道:“花谷主,我自知不是金万城的敌手,这才要先跟他打上一场,我输了之后,花谷主再上不迟。要不然等花谷主先取了他的性命,我天魔教又去找谁算帐?”这话无形之中,已将花想容抬高了数分,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由不得花想容不答应了。 花想容仍是不冷不热,口气却已缓和了许多,她说道:“天魔教与他金万城仇怨不小,上官教主想打头阵,就请自便,我稍等一刻就是。” 上官云躬身一揖,算是道了谢,他转过身来,义正辞严地道:“金万城,虽说我上官云是天魔教之人,但铁剑山庄萧庄主之女乃是我的好友,你害了铁剑山庄三百一十八条人命,我自然要替好友讨个公道。” 金万城嘿嘿嘿冷笑,并不反驳,柯青神怒喝道:“一派胡言!上官云,铁剑山庄一案乃杨一知与莫三味所为,你休要赖上他人。” 上官云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萧莹莹萧姑娘如今下落不明,我已得到确切消息,她是被辛坎擒了。金万城,那辛坎乃是金城派之人,我若侥幸胜得两招,还望你将萧姑娘放出来。” 花想容听得铁剑山庄一案与金万城有关,眼神中便带着一丝杀气,此时听得萧莹莹落入金万城之手时,她不禁双肩微颤,双眼似要掉下泪来,但在群雄面前,她不敢表露半分。 金万城长声大笑,道:“哈哈哈,上官云,你还有甚帐要赖到金某身上,还请继续说来,金某洗耳恭听。” 群雄一片骂声,都说上官云厚颜无耻,堂堂一教之主,竟当着天下英雄诬陷他人。 上官云对这些叫骂充耳不闻,又说道:“天魔教近年退居岭南,甚少踏入中原,你纠集群雄挑起事端,害我天魔教数百人命,这笔账我也要找你算个清楚。金万城,你野心勃勃,觊觎大宋江山社稷,挑得天下大乱。以致烽火连天,黎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上官云当仁不让,也要为天下黎民讨个说法。你划出道来,你我这一场,到底要怎样比?” ------------ 296 玉殒香消归极乐 02 群雄自然不会相信,上官云说一句,紫辰殿内就叽叽喳喳吵嚷一阵,有人说大放狗屁,有人说胡说八道,有人说一派胡言,有人说妖言惑众,群雄激忿填膺,都大叫着要将上官云这干魔头就地正法。 金万城击掌笑道:“果真说得头头是道,上官云,你将一切罪名都推到金某头上,无非是想挑拔我正道英雄。今日有你无我,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你我不若先比拳脚,再较内力,最后兵器,你觉得如何?” 先前在燕京与上官云交手之时,金万城便看出其拳脚功夫差强人意,他又忌惮上官云的碧落剑法,所以打算以这个顺序拼上一场。 上官云丝毫不惧,慨然应允道:“好,我就先领教领教你拳脚上的高招。” 霍无羽有些担心,他上前说道:“教主,拳脚功夫并非你所长,不若霍某替你走上一遭。” 上官云摇头道:“霍伯伯,我与金万城仇深似海,怎能要你替我出手?再说他的武功高强,你定然敌不过他,还是让我自己来罢。” 天龙和尚与上官云在苏州城外斗过一场,知其拳脚功夫不怎样,他走到上官云身旁,合什道:“阿弥陀佛,上官施主出掌之时,切莫再以蛮力相拼,切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明这十六字之意,便是不会拳掌功夫,也能与金掌门斗上一场。” 空明也说道:“天龙师兄所言有理,所谓‘招无定招,势无定势’,只要上官施主活学善用,有无这拳法掌法已无关紧要了。” 上官云心中虽不甚明白,却仍感激莫名,他躬身一礼,恭敬道:“上官云能得两位大师信任,已是感激不尽,如今两位大师竟不顾正邪殊途,不吝赐教,悉心加以指点,上官云无以为报,只得舍命一拼而已。” 天龙和尚闻言忙劝道:“上官施主切勿急躁,空明师兄与贫僧方才之言,施主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万不可鲁莽行事。” 空明缓缓说道:“上官施主,武功二字拆解开来,是为两种武学,武之一字便指招式,包含拳脚功夫与十八般兵器的套路,而功之一字专指内力修为,这二者一内一外,相辅相成。数百年来,江湖中人都以为内功才是上乘,可在那些绝顶高手中,却并非人人都有深厚的内力修为。历代以来,有人专修内力,练成一身盖世神功,也有人仅凭拳脚功夫,便天下无敌,二者其实说不出孰优孰劣。武学之道大同小异,既能以内力化为招式,也能以招式化解敌手的高强内功,与此同理,剑招与拳法掌法自然也可相互借鉴。” 上官云越听越是明了,心中渐有所得,他回想起过往与人交手之情形,与空明之言相互印证,果与空明所说一般。不说远了,便如公孙霸,其与人相拼之时,并未使出甚厉害的拳法掌法来,却仅凭两只长袖,便能与人斗个你死我活。那长袖虽说又轻又软,当公孙霸使将出来时,却与宝刀利剑不相上下。那招式也极其简单,但能杀敌护已,无论何招都可使来。 金万城已等得不耐烦,讥笑道:“莫非金某还要等你们回去练上几年么?” 上官云已有应对之法,他躬身一礼,道:“两位大师,上官云谨遵教诲!”他几步来到场中,凛然道:“金万城,你恶行昭著,罪不容诛,休想瞒天过海,骗尽天下英雄,今日我上官云要为武林讨个公道。” 群雄闻言哈哈大笑,金万城冷笑道:“你一魔道中人,说甚为武林讨公道,也不怕贻笑大方。上官云,废话少说,金某就来领教你的高招。”这话说完,也不见他脚下有何动作,金万城整个人就突地而起,纵身便跃到场中,轻飘飘落在上官云身前丈许。 群雄见状震惊莫名,许多英雄豪杰虽曾听闻赛诸葛金万城之名,却未曾见过其人,今日见其还未出手,便以无上内功纵身跃出数丈,心下都不禁佩服万分。 上官云见其有意在群雄面前显露功夫,只是付之一笑,并不以为意,他淡然道:“金万城,我自认以前不是你的对手,两个月前拜你所赐,我的功夫又有所进益,今日我定会好好谢你。” 金万城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嘿嘿冷笑,喝了一声看招,便耍开掌法攻了上来。 上官云心中谨记天龙和尚所说的十六字真诀,又依空明所言化剑招为拳脚招式,手上的内力含而不发,虚虚实实的招式迎向金万城。 金万城的掌法与其剑法异曲同工,出招也极为诡异迅急,招式又繁复多变,果真是掌法中之上乘。他左右双掌蕴含真气,出掌之时带着风雷之声,一招一式带着开山劈石的劲道,尽往上官云身上要害攻来。 上官云时拳时掌,时爪时钩,但凡可用,便尽数使来,虽说不成套路,看着也不伦不类,却将金万城的招式一一化解,不时攻出一招,也让金万城防不甚防。 两人斗了十来招,金万城的招式越加狠辣,他左掌虚晃,似要拍向上官云面门,右掌却紧随其后,往上官云胸口膻中穴推去。距上官云身上不到一尺之时,金万城的右掌后发先至,这一掌攸地下沉,竟是拍向上官云腹中神阙穴。 上官云大惊失色,幸得他反应极快,在千钧一发之际,迷踪鬼步施展开,瞬间移出尺许。他右臂上抬,挡开金万城的虚招,左手十指微张,化掌为爪,扣向金万城右手腕列缺穴。 金万城右掌急缩而回,左掌化虚为实,嘭的一声,与上官云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虽说两人都未出全力,却都被震得后退数尺,金万城心中震惊,不想两月时间,上官云的功夫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上官云心中惊异不下金万城,他武功大进,碧落赋已练至下篇第二重,却不料只与金万城拼了个旗鼓相当。 ------------ 297 玉殒香消归极乐 03 金万城哈哈大笑,他朗声道:“上官云,此处施展不开,你我到御花园中再战。”说完展开轻功纵身便走。 上官云自然不甘落后,他攸地腾空而起,自群雄头上急射出去,转眼间赶到金万城身后。金万城突地反手一掌拍来,大出上官云所料,他凌空翻转,避过金万城这阴损的一掌。 金万城一招不中又是一招,他一边往御花园急赶,右掌呼的一声反手推了过来。 上官云毫不畏惧,伸掌迎了上去,波的一声,两人又对上一掌,金万城借势出了紫辰殿,上官云反往殿中退了尺许。金万城稳稳当当落在御花园中,上官云展开轻功,紧随其后下了地。这些正道群雄见状,都道金万城占了上风,却不说其取巧,这才胜得一筹而已。 金万城面有德色,朗声道:“上官云,你机缘巧合,得了前辈高人所遗碧落赋神功秘笈,可金某不是自吹自擂,我金城派的功夫也不比碧落赋差上半分,金某如今也算初窥门径,定要让你看看,甚么才能叫做出神入化。” 上官云不以为然道:“碧落赋的玄奥,岂是你能体会得到的?我虽未练至大成,便是你武功高强,也不见得必能胜我。” 金万城笑道:“是么?那金某就再来领教你的无上神功。”这个功字刚一出口,他左右双掌便呼呼攻上前来。左掌轻取上官云胸口,右掌势大力沉,竟含有十成内力,缓之又缓地拍向上官云面前,却不知到底要攻向何处。 上官云不敢大意,他劲贯全身,双掌出手,将周身上下尽数封住。他周身上下真气鼓荡,其不动如山,想要将其撼动半分也是不能。 金万城见上官云凝神固守,周身上下无一处破绽,他以强打强,暴喝一声,右掌就直拍过去,竟要以自身的浑厚内力,生生破开上官云的护体真气。 嘭的一声,两人双掌相接,一堵气墙四散开来。数丈之内,人人都感劲风扑面,似如刀割。一些英雄豪杰挨得近了些,竟被推得后退数步,险些立不住脚。 上官云身形略晃,脚下却未挪动半分,他只觉掌上一股极大的劲道传来,接着浑身上下血气上涌,胸腹内的真气有如翻江倒海。这一掌两人纯以内力相拼,劲道之强当世罕见,气势之盛群雄莫比。 金万城此时也好不到哪去,他本以为这一掌必定能将上官云打得重伤,再不济也能将其推开数尺,哪知上官云晃了晃,却是半步不退。他这一掌力道虽强,打出去却毫无功用,掌上的劲道就如泥牛入海,竟然不知去向,胸腹间的真气也翻涌起来,体内阴阳二气在奇经八脉中急奔狂走。金万城不明对手底细,不敢与上官云硬拼内力,左掌横拍而来,向着上官云右耳攻去。 上官云全力催动体内真气,将十成内力凝于右掌掌心,其后猛地吐出,嘭的一声,两人随即分开,金万城向他右耳攻来那一掌也化为乌有。 金万城也不等稍缓一缓,脚下刚一站定,立即又举掌拍来,幻出漫天掌影,将上官云全身要害罩住。群雄中武功稍低些的,就只见一团紫金人影,哪里还看得清金万城的身形。 当此大敌,上官云却临危不惧,他一副舍我其谁之态,心中谨记天龙和尚和空明的指点。他含劲在掌,掌不先发,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招胜有招。 金万城辗转腾挪,转眼之间挥出了十多掌,上官云脚下仍是一动不动,双掌似举非举,只是不时将金万城所攻方向封住。虽说两人未直接对掌,可此时却比四掌相碰更为惊心动魄,他们一动一静,一攻一守,如此斗了百十来招,仍是未分胜负。 金万城本欲震摄群雄,怎奈久攻不下,他计上心来,嘿嘿冷笑道:“上官云,方才你大言不惭,现在怎的成了缩头乌龟,快将你的高招使出来,让金某好好看看。” 一干正道英雄好汉闻言,尽都哄然大笑,一个个七嘴八舍说东道西,总之没一句好话。 侯其末哪里吃得这个亏,他跳上前来,双手叉腰,大骂道:“金万城,你自己早已做了乌龟,难道还不知道么?” 唐易自然接上话来,他说道:“你怎的知道他做了乌龟,莫非你和他老婆有一腿?” 侯其末摆手笑道:“金万城的老婆又老又丑,上头口臭,中间腋臭,下头屁臭,我自认还没他金万城那么好的功夫,当然不敢上手。” 唐易忍住笑意,问道:“你怎的知道他老婆又老又丑,上头口臭,中间腋臭,下头屁臭?你还敢不承认,不是你又是谁?” 侯其末嘻嘻笑道:“前两天我在城外遇到一群化子,我就是听他们说的。” 唐易又问道:“那些化子说了甚么?” 侯其末笑道:“那些化子说,两个月前,他们到汴梁来要饭,还在城外,就闻到一股恶臭。他们还以为是哪家倒了潲水剩饭,便打算去看看,能不能捞出几粒解解饿。他们顺着那股恶臭,一路闻了过去,走到金城派的山门外,就见好几百金兵排成长龙,尽都等在门口。” 唐易自不会让侯其末冷了场,忙故作奇怪,问道:“咦,那些女真鞑子等在金城派门口做甚?莫不是金万城要嫁女儿么?” 侯其末摆了摆手,道:“那些化子也感觉奇怪,以为金兵也来要饭。他们上前一问,原来那些金兵很早就听说了,知道金万城老婆身上奇臭无比,就专程赶来见识见识。” 唐易做恍然之状,道:“哦,原来如此?”他又问道:“后来怎样?” 侯其末嘻嘻笑了几声,道:“这些金兵身为鞑虏,与牛马猪狗整日混惯了,这些天又没见着荤腥,当然不怕金万城的老婆又老又丑,就连金万城老婆身上的恶臭,他们也觉得是香的。” ------------ 298 玉殒香消归极乐 04 唐易似闻到那股恶臭一般,挥袖扇了扇面前,笑道:“这些鞑子倒也受得住。” 侯其末一拍手,道:“是啊,那些化子知晓原委,也赶紧捂着口鼻跑出城了。你想想,连那些化子都受不了,我侯其末当然更加受不了啦,也只有那些女真鞑子,才看得上那又老又臭的丑婆娘,哈哈哈哈……”他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唐易也乐得手舞足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事说得就似真的一般,白如姣闻言咯咯咯花枝乱颤,宁玖儿红着脸,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霍无羽、裴近元一干天魔教之人都仰天大笑。 花想容和百花四仙捂着嘴忍俊不止,天龙和尚和空明面带笑意,两人摇头合什,念了一声佛号。 虽明知两人胡编乱造,这些正道群雄之人中,却也有不少人笑出声来,柯青神、凌霄子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金天泑和金城三杰都恨得咬牙切齿,直欲上前教训两人一番,不过金万城和上官云还在场中相拼,他们只得暂时忍下来。 金万城脸色铁青,怒道:“等下金某定让你们两个魔头好看。”说着手上出招更是厉害,他身形辗转腾挪,将场边都带起一股劲风,如今虽是***气,周围的英雄豪杰竟然感觉瑟瑟发冷。 上官云也不欲与其这样久斗下去,他脚踩九宫八卦,将迷踪鬼步使了开来。双掌也不再采取守势,而是迎上前去,掌上的内力吐出,直拍金万城胸前。 金万城伸双手封住,波的一声,两人四掌相接,这次两人一触即退,却都被震得双臂发麻。两人站稳脚跟,又扑上前去,转眼间,两人就嘭嘭嘭嘭打出十来掌。金万城的掌法至繁至快,上官云的招式简而不凡,两人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你来我往,在御花园中游走拼斗,群雄中不乏走南闯北的武林高手,但这等绝顶高手相拼,大多数人哪里见过?便连花想容、霍无羽、裴近元、柯青神、凌霄子这一干见多识广之辈也暗暗震惊,万不料场中两人的功夫已到了如斯境界。 天龙和尚和空明暗赞,上官云果然天姿卓越,悟性更是惊人。明明不会拳脚功夫,稍一点拨,居然能与金万城这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辈战成平手,假以时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更为难得的是,上官云为人仁善,颇具侠义之心,虽说是天魔教一教之主,行事却反比那些自称正道的豪杰正派许多。 又斗了两百来招,两人出招越来越慢,掌上似有万钧之力,他们已是用内力相拼。上官云也不再游走,脚下的石板早让他踩出两只数寸深的足印,在他的周围,还有金万城游走时所留下的数十只脚印,不过只有两三分深。上官云凝功于掌,立足实地,每一招使出看着虽慢,却都带着呼呼风声,威力自然也不小。 上官云将周身上下护住,不时攻出一掌来,不多时他便汗流浃背,可他胸前却凝上了一层白霜。群雄见状更是惊异,那些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上官云练了甚妖邪功夫。 原来上官云全力相拼之时,体内至阴至寒的纯阴之气在胸前任脉运转,而那道至阳至热的纯阳之气在背脊督脉通行。两道真气都是至纯的无上内劲,上官云又在全力催动,是以他前胸凝霜,后背反而流汗。 金万城双掌蓄势不发,掌上内劲含而不吐,就在上官云身周游走,一旦发现对手的破绽,定然以迅雷之势突然出手。他的内力虽强,却不似上官云那两道真气纯正,就见他脸上红如滴血,身上腾起阵阵白雾,与上官云那般模样全然不同。 这般斗了百来招,金万城也不再耗费精神游走,他不丁不八,站在上官云对面,以双掌向前攻去,两人嘭嘭嘭嘭互拍了十多掌,都未伤着对方。 上官云拼斗之中,发觉金万城的内力不似自己的阴阳二气这般纯正不杂,他心思转念,欲行奇招。上官云凝纯阴真气于左掌,右掌上注以纯阳之气,一左一右,一阴一阳,两掌各显神威,呼呼向着金万城胸口拍去。 金万城双掌迎上前去,波波两声,四掌相接,金万城的左掌倒还好,与上官云同样都是纯阳真气。可他的右掌被上官云传来的至阴之气一袭,就感右臂如入冰窖,紧接着右半边身子都似麻木了。 金万城大惊,万不料上官云的至阴真气这般厉害,他全力催动自己体内那道阴性真气,欲与上官云抗衡,不使用阴性真气还好,这一催动反而坏了事。 上官云传来那道至阴真气力道至强,若金万城全力相拼,这股真气至多达至右臂,绝不会窜入体内。这时却被他那股真气一引,两道真气合二为一,竟顺着经脉窜入体中,转眼间就在奇经八脉乱窜。 金万城武功虽高,可哪里受得住真气乱行之苦,再也压不住体内翻涌的真气。他噗的一声吐出血来,而他自己也被上官云推出丈许,算来已是败了。 上官云见自己胜得一招,他也不过于相逼,仍是站在原地,昂然道:“金万城,你已败于我的手中,快说萧莹莹在哪里,你所做的一切罪行,也老老实实交待出来。” 金万城虽说吐了血,却只是血气受冲,不过血气翻涌,一时按捺不住,他体内也有至阴真气,方才并未受伤。他不动声色,将上官云打入自己体内那股至阴真气化解,然后吐尽口中鲜血,恨道:“上官云,你暗使阴招,算得甚真本事?”他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便是说上官云拼斗之时暗使毒药,是以才胜得一招。 正道群雄闻言恍然大悟,个个都对上官云鄙夷而视,连花想容、天龙和尚等人也惊疑不定,几人看了看上官云,欲言又止。 ------------ 299 玉殒香消归极乐 05 侯其末怒不可遏,喝道:“金万城,你自己技不如人,怎的说出这般话来?太不要脸!” 金万城嘿嘿冷笑道:“上官云,你想暗算金某,可还差得远哪。” 上官云不意金万城如此不要脸面,他也不欲与其辩解,而是说道:“你是不肯认账了?” 金万城冷哼道:“金某一时不备,这才遭你暗算,上官云,你我都耍得一手剑法,若不比试比试,你定然不会心服。” 赤血剑如今在金万城手中,可上官云了无惧意,他慨然道:“上官云奉陪到底,请!” 金万城笑道:“等下就让你知道,这死字是如何写的。”他将右手一扬,朗声道:“天泑,拿剑来。”金天泑闻言将赤血剑抛出,还在数尺外时,金万城凌空一抓,赤血剑就劲射而来,紧接着就稳稳当当将赤血剑握在手中。 天魔教这边除上官云外,竟无一人是使剑的,上官云来到花想容面前,先作了一揖,才客客气气地说道:“花谷主,天魔教中无人带得有剑,能否向贵派借宝剑一用。” 花想容还未开口,秦兰心就递过剑来,她俏声道:“上官大……上官教主,我的剑借给你罢。”说完她脸上就羞得绯红。花想容看见了,不免轻叹一声,接着又摇了摇头,终是未说甚话。 上官云道了谢,这才接过剑来,他走到场中,大声道:“金万城,就算你拿着我的赤血剑,我今天也要让你一败涂地,看看是你的金城剑法厉害,还是我的碧落剑法高明。” 金万城哈哈大笑,他扬了扬手中的赤血剑,说道:“碧落剑法若真是高明,这赤血剑岂会落到我的手中?” 上官云淡然道:“我剑法未成,自然敌你不过,这有甚可笑之处?!” 金万城笑道:“你果真生就三寸不烂之舌,话都让你说尽了,金某等下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看招!”他那看招二字还未出口,赤血剑便哧的一声攻了出来,直向上官云胸前刺去。这一招突如其来,金万城便是提醒了一句,与未提醒也无甚区别,其阴险至此,已是极不要脸了。 上官云不敢挥剑拆挡,他脚下侧滑,平平移开尺许,堪堪避过赤血剑的锋刃,手中宝剑轻轻一撩,向着金万城右手神门穴攻去。这神门穴乃是手掌抓物时发力之处,若是被制,定然无法再抓住任何东西,上官云此举,正是意欲让金万城握不住剑。 金万城识得厉害,手腕侧翻,右臂略略回缩,要以赤血剑的利刃将敌手的宝剑斩断。上官云剑尖轻抖,稍一挪位,仍是指着金万城的神门穴。金万城只好缩臂撤招,他剑还未近身,右臂就下沉尺许,刷的一剑,又向上官云膻中气海二穴攻去。 赤血剑寒芒透出,剑尖也划出一点寒星,这一招虽说不快,气势却惊天泣地,已是极难防备。 上官云不敢撄锋,可若再后退,金万城也定然还有后手,俗话说‘一招先,招招先’,若是一味退让,只怕失了攻敌之先机。他兵行险着,竟然不避不让,手中的宝剑也平平向金万城颈中横斩。金万城若是不撤招换招,上官云定然被重伤,但金万城自己的性命也将不保。 金万城不料上官云竟要与自己两败俱伤,他微微后仰,让过上官云的招式,先前攻去那一剑也化为虚无。金万城右臂上扬,赤血剑向上急挑,打算将上官云的宝剑从中斩断。 上官云左脚踢出,手中宝剑也顺势急转上撩,两剑铮的一声相交而过,上官云手中的宝剑竟被削去一小片。金万城这时也抬脚踢来,嘭的一声,两人各退数尺。 两人转眼之间各出数招,在场的大多数人看都未看清,凌霄子、花想容、秦兰心等用剑的行家里手却看得心惊胆颤。刚才无论谁慢了半分,此时定然已被对手制服,真个是一招一式之间,便定生死存亡。 上官云与金万城稍一分开,转眼又斗到一起,两人的剑法都极是精妙,他们的武功也极为高强。漫天刀光剑影里,一青一玄两道剑芒缠斗拼杀,点点寒星闪现中,一紫一蓝两条人影辗转腾挪。两人斗了近半时辰,拼了两三百招,还是不分胜败。 但若真说起来,上官云还是略胜一筹,金万城手握赤血剑这绝世神器,已是占了先机。上官云一则要避过赤血剑的锋芒,二来又要与金万城招式相拼,能斗成平手,更是难能可贵。 金万城久斗不下,不由心中发狠,赤血剑剑芒大盛,金城剑法也使得更加迅急。 上官云以快打快,碧落剑法十诀尽出,体内的至阴真气也注入剑身之中,一时间寒芒闪耀,虽是***气,周围的英雄豪杰却觉冰冷彻骨,似有阵阵阴风吹来。 两人又斗了百来招,上官云手中的宝剑虽是精钢打造,终归是人间凡品,此时承受不住他那浑厚的内力,叮叮当当断成几截掉到了地上。 金万城见机不可失,哧的一剑刺来,不给上官云半点喘息机会。上官云将剑柄猛地砸出,当的一声,断剑剑柄砸在赤血剑上,居然将金万城震得退了半步。金万城剑招不缓,手腕一抖,将赤血剑绞出漫天剑花,向着上官云急攻过来。 上官云周身上下尽被制住,他自己赤手空拳,对手却手握绝世神剑,他狂吼一声,挥掌便扑了上去,竟是要与金万城同归于尽。 正在这时,就见一道白影闪过,扑哧一声,赤血剑便刺中一人,上官云痛声大叫一声玖妹,扑上前去就将那人抱入怀中。原来宁玖儿见上官云遇险,她救郎心切,不顾自身安危,轻功一展,便替上官云挡下了这一剑。此时她胸口后背被刺了个对穿,前后两个窟窿都冒出血来,已是没得救了。 金万城自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挥剑就向上官云头上斩去,上官云伤心至极,一颗心尽都放在宁玖儿身上,哪里还会阻挡,眼看就要身首异处。 ------------ 300 玉殒香消归极乐 06 天龙和尚暴喝一声,呼的一拳攻向金万城后背,此时救人要紧,虽说背后伤人为江湖中人所不耻,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金万城顾自己要紧,他收剑撤招,左掌攸地拍出,迎上了天龙和尚的拳头。嘭的一声,拳掌相接,天龙和尚噔噔噔往后急退。 空明在旁看见,伸掌波的一声按在天龙和尚右肩,要替天龙和尚分担些许内力。金万城的功夫如今可称盖世,天龙和尚与空明就是相加起来,又哪里敌得过?噗噗两声,二僧都吐出血来,显然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花想容看了这么久,已知自己不是金万城的敌手,这时见其行凶,她反手自冷双秋手中拔出宝剑,纵身跃到场中,哧的一剑便刺了出去。这一剑果然尽得剑法真意,真个是杀气凌人,的确惊神泣鬼。只是平平一剑,竟让周围群雄浑身汗毛倒竖,背上也一阵寒意。 金万城大惊失色,自然不敢撄锋,双脚一蹬,转眼间退出数尺。他挥剑绞出漫天剑影,将周身上下护住,不给花想容留下一丝破绽。 天龙和尚和空明终于缓得一缓,他们嘭嘭两声坐到地上,却又噗地吐出血来,看来这伤势已经入了脏腑,萧垟痛叫着,赶紧上前照看二僧。 花想容志在救人,见天龙和尚和空明得救,她也住手不攻了。 金万城面色惨白,回想方才那一剑,他仍心有余悸,虽然强作镇定,但他哪里还敢上前再斗。 霍无羽、裴近元、滕五姝、侯其末、唐易、白如姣、冷双秋、商玉篁、林傲雪和秦兰心他们怕群雄群起而攻,尽都围在上官云和天龙和尚四人周围,手上招式也蓄势待发。 上官云抱着宁玖儿,痛声叫道:“玖妹,你这又是何苦?” 宁玖儿脸色苍白,她强作笑颜,断断续续道:“云……云郎,若能……救……你性……命,就……什么……也……也值……了……” 上官云知她说的是百花谷那次,他痛不欲生,几欲流出泪来,摇头道:“你,你真是太傻了,我哪值得你这样做。” 宁玖儿笑道:“你……你答……答应我,一……一定要……要……去……去找……找柯……”话未说完,她头一歪便溘然逝去,脸上还带着笑容,紧闭着的双眼各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宁玖儿应是走得无怨无悔。 上官云眼中流如泉涌,他死死将宁玖儿搂在胸口,接着又仰天长啸,声音中尽是凄凉痛苦,让人不胜伤悲。 秦兰心双眼含泪,她泣不成声,伏在冷双秋肩头不住抽泣。百花四仙虽认为宁玖儿是魔道中人,却也替其伤心,连商玉篁都掉了两滴清泪。 滕五姝和白如姣叹息不已,不想好好一场姻缘,居然落得这般下场。霍无羽、裴近元几人都恨得咬牙切齿,不少正道英雄听见上官云的啸声,也不由暗自叹息。 不远处一名凤冠霞帔的美貌女子咬着银牙,却也含着泪珠,她对宁玖儿又怜又恨,看着上官云的模样,却又忌妒万分。她万万想不到宁玖儿临死之际,居然还叫上官云去找自己,心中不禁五味陈杂。 柯青青当日负气离开百花谷,对上官云可说是彻底死了心,后来金天泑对她百般讨好,柯青神与金万城又从中撮合,她便点头同意了与金天泑的婚事。她在别殿中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叫自己这个新娘,后来听得外面打了起来,这才出来察看,刚一到便看见了这一幕。 柯青青原以为自己真的对上官云再无一丝情愫,可见了这等情景,她宁愿此时上官云搂在怀中的是自己,便是一死,她也觉得值了。 上官云这一声长啸吐尽了心中抑郁之气,他将宁玖儿轻轻放到地上,又慢慢抚摸她的脸庞,然后突地站起来。他转头看去,见天龙和尚与空明也受了重伤,二僧面色发白,精神委顿不堪,看来也不容乐观。上官云怒从心来,咬牙大喝道:“金万城,你杀我玖妹,打伤天龙与空明两位大师,我定要你血债血偿。”说着便赤手空拳扑了上去。 金万城眼含杀意,挥剑便斩了过来,上官云在盛怒之中,出招不讲章法,怎会是金万城的对手,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花想容仗剑在手,此时救人心切,也不顾甚江湖规矩,看准机会一剑刺出,向着金万城左肩攻去。可她这一剑再无刚才那般威势,仅是普普通通的一招使来,算不得厉害。 饶是这般,金万城也不敢大意,他剑锋急转,迎向花想容的招式,右腿猛地踢出,攻向上官云腰腹,嘭地一声,上官云便被金万城踢出丈余。 花想容早已认出赤血剑,她不敢硬碰,手腕翻转,剑尖下撩。这一招竟又含有无上剑意,攻向金万城肋下,令人不寒而栗。 金万城虽则色变,却不愿当着众人之面认输,他这回也不再退了。赤血剑略略下沉,向着花想容的宝剑而去,他后发先至,剑势迅急,竟然险而又险地将花想容这一招挡住了。金万城一招得手,赶紧将周身上下团团护住,再不给花想容留半点破绽。 花想容的剑法的确厉害,她的功力虽不及金万城深厚,却硬是凭着剑招,将金万城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可金万城也守得滴水不进,加之又有削铁如泥的赤血神剑,花想容虽占上风,一时也攻不进去。 上官云摔倒在地,当即头破血流,刚才盛怒之下,他血气上涌,浑然乱战一场,若非金万城顾忌花想容的剑招,只怕已命归黄泉了。这一摔终于将他摔得清醒过来,他见花想容正仗剑迎敌,怕其吃亏,怒喝一声便又冲了上去。上官云这回再不似刚才那般猛打急冲,而是含劲在手,蓄势而发,只在金万城身周游走,三人战作一团。 ------------ 301 玉殒香消归极乐 07 金万城以一敌二,更加不敢大意,便是手上的剑招也不敢缓上一丁半点。虽说上官云赤手空拳,可金万城忙于自保,竟无法出得一招攻上去,只能任其在自己身周游走。 此时花相容已无后顾之忧,她招招含着杀机,剑剑带着真意,每一剑出手,定然让金万城手忙脚乱。只是她功力稍弱,金万城守得又紧,一时之间也拿其无法。 陶天澈见师父吃亏,大喝道:“以多欺少,还要不要脸。”说着就跳进场中,挥剑向上官云身上刺去,冷双秋娇斥一声,赶紧上前将其接下。 金天泑、郑天渡、薜天沐三人也冲上前来,刚到场边,商玉篁、林傲雪和秦兰心就迎了上去。秦兰心的剑已让上官云震断了,她就以剑鞘当作武器,与金天泑斗了起来。 侯其末看得手痒,加之欲为宁玖儿报仇,跳到柯青神面前就是一抓,柯青神低头避过,呼的一掌拍了过来,霍无羽怕其有失,赶紧上前将柯青神接下来。侯其末又向旁边的钱禛攻去,钱禛年纪虽老,身手倒还灵活,与侯其末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开了头,群雄尽都纷纷出手,唐易与陈完斗得难分难解,白如姣以一敌二,将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逼得疲于招架,滕五姝也将方笑鸣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裴近元赤手空拳,与凌霄子打了起来,凌霄子不愿占这便宜,便剑不出鞘使出招式。 有几人还想趁机去杀天龙和尚与空明,萧垟虎吼一声,他威风凛凛地守在二僧身旁,那些人见其威势,再不敢上前半步。 神机道人和罗通心中疑惑,金万城和上官云针锋相对,他们不知两人倒底谁说是真,谁说是假,是以干脆两不相帮,立身在旁坐山观虎。 一时之间,汴梁皇宫御花园中竟成了演武场,群雄在此耍刀弄剑,挥拳踢脚,斗得好不热闹。这些江湖英雄大多都是好事之徒,此时见场中二十多人打得不可开交,平日又难得见这么多高手比武,众人不由得叫起好来,甚正邪善恶,早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金万城越斗越感吃力,花想容的剑法几可称当世第一,上官云的内力又极为高强,他以一敌二,斗了这么久能够不败已是难得。他虽想抽身走脱,怎奈对手逼得太紧,若是缓上一缓,定然被花想容和上官云趁机制住。金万城心中越发焦躁起来,苦思冥想却毫无办法,只得咬牙苦撑。 群雄斗了一两柱香时间,就听一声清啸,一人大叫道:“各位英雄好汉,尽都住手。”群雄正斗得兴起,哪里会停下来。过了一阵,那人又叫道:“你们都已中了毒,还不住手么?”这不说还好,一说众人才感觉鼻中闻到一阵清香,他们哪里还敢再斗,尽都住手分开。 上官云听出来人声音,不由大喜,他见花想容还要动手,赶紧道:“花谷主,这仇等下再报,我天魔教已来了援手,金万城今日定然跑不掉了。” 花想容急刺两剑,忙收手退到一边。 金万城狼狈不堪,连那帝冠也歪了,再无一丝帝王之相,他脸色铁青,忙退到柯青神、凌霄子等人那边。群雄扭头看去,就见场边来了六人。 一名柔弱的书生摇着一把漆黑的摺扇,正是毒书生杨一知;两名矮壮的黑脸汉子,一个嘴歪,一个眼斜,乃是天魔教地、火二使,巴山石巴山虎两兄弟;又有一人中等身材,年近六十,正是天魔教持法长老谷清河;还有一人也近六十,相貌清矍,不是阎王敌莫三味却又是谁;最后一人却看不出年龄来,说像二十多岁,却又满面愁苦,说四五十岁,可他的面色并不苍老,面相看来也极是眼熟,群雄一时都未认出来。 上官云大喜过望,他走上前去躬身行了礼,说道:“大师伯、二师伯、莫长老,两位巴伯伯,你们来得正好。”天魔教群雄略微寒喧一番,谷清河见宁玖儿尸体倒在一旁,摇头叹息不已。 金万城并不认得莫三味,他喝道:“谷清河、杨一知,你们快将解药交出来,如若不然,你们这帮魔头今天休想走脱。” 莫三味冷冷地说道:“金掌门武功已这般高强,些许毒药又算得甚事,何况你我乃是同道中人,难道金掌门自己不会配些解药?” 杨一知摇了摇摺扇,笑道:“金万城,你为非作歹,却赖到我们头上,今日定要将你所做的丑行恶举昭然天下,让江湖中人都看看,你是个甚么样的衣冠禽兽。” 柯青神怒道:“杨一知,你们来得正好,铁剑山庄那笔帐,今日定要算个清清楚楚。” 凌霄子眼中几欲喷火,恨道:“当日让你走脱,贫道后悔莫及,今日你休想捡得性命。” 莫三味点头道:“莫某向来少于踏足江湖,此番前来,正是要算算铁剑山庄那笔帐。” 正道群雄这才知道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阎王敌莫三味,金万城嘿嘿冷笑,道:“莫三味,你向以医术闻名江湖,今日却施毒药暗算我等,你还算甚英雄好汉?” 莫三味冷笑道:“你们自己运功看看,莫某可是用了毒药?” 群雄暗自运功查看,发现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上官云看了看那个怪人,奇道:“大师伯,你们忙了这几个月,所救之人莫不是他?他与铁剑山庄又有何干系?” 莫三味点头道:“云儿,只要有他作证,无论金万城如何抵赖,也是白费力气。” 金万城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他心惊不已,对着金天泑暗使眼色,金天泑会意,与郑天渡、陶天澈悄悄退走了。薜天沐面现疑惑之色,但大敌当前,他也未放在心上。 侯其末与唐易二人时时注意着众人的动向,他们见金天泑三人鬼鬼祟祟,便也悄悄跟了上去。群雄尽都在注意着金万城、上官云和莫三味等人,倒未在意场中少了几个人。 ------------ 302 玉殒香消归极乐 08 柯青神拱手道:“莫神医,你也算是世外高人,在江湖中更是大名鼎鼎,今日为何要当着这么多江湖豪杰的面,恶意诬蔑金掌门,你不怕损了你阎王敌的声名么?” 莫三味被人诬陷,一直耿耿于怀,他恼怒柯青神等人不辨是非,不由讥笑道:“夺命叟此言真是谬以千里,我区区一介江湖郎中,有何声名可言?就是有,也让金万城给败坏得差不多了。今日莫某正是为正名而来,岂是诬蔑他人?” 金万城面色苍白,竟不发一言。 凌霄子上前两步,怒道:“你们这帮魔头,要打便打,说这么多又有何用?” 莫三味的武功比起凌霄子来,真可说是不足一提,可他毫无畏惧,说道:“莫某要杀你,还用得着比试一番么?只怕你现在已经一命归西了。” 凌霄子明知其是用毒高手,却也不让半分,怒喝道:“莫三味,你若要贫道的性命,尽管动手好了,贫道可不怕你。” 凌霄子对上官云有恩,他见二人针锋相对,忙挡到莫三味身前,拱手道:“道长,今日我两位师伯前来,专为说清铁剑山庄一案。江湖中万事不离一个理字,若我等不分青红皂白大打一场,与那三岁小儿又有何区别,那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凌霄子见其说得有理,加之上官云以礼当先,他的口气也不得不缓和了些。他瞪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无量天尊,贫道失态,上官教主莫怪。”他看也不看莫三味一眼,冷哼一声又退了回去。 莫三味似如未见,仍坦然自若地负手而立。 上官云正义凛然地道:“金万城,你灭了铁剑山庄满门,这几个月以来,都是我天魔教为你背了这天大罪名,以致江湖中人人切齿,个个咬牙,恨不得将我天魔教除之而后快。今日我两位师伯已将证人带来,你可还有话说?” 金万城心中惶惶,神情却一如常态,他笑道:“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要诬蔑金某,金某有话无话又有何区别?” 杨一知恨道:“那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金万城故作无辜之态,问道:“你要金某承认甚么?” 莫三味对那怪人点了点头,淡然道:“萧錾,这是你家的大仇,还是你自已去指认元凶罢。”这话一出,真个是一石击起千层浪,在场的英雄豪杰无论正邪,尽都大惊失色。 人人都知萧錾乃是铁剑山庄萧剑的长子,在数月前那一场大难中,已经被害身亡,怎料此时莫三味却叫这怪人萧錾,还要叫他指认元凶。 上官云也震惊不已,凝神细看,果真与萧錾有数分相像,可到底是不是却不能肯定。 柯青神、凌霄子等人都震惊万分,他们上下打量数番,终是摇头叹息,并不敢肯定是真是假。 萧錾早已怒不可遏,他指着金万城,大喝道:“金万城,你杀我父母兄弟,害我铁剑山庄上下三百多条人命,今日萧錾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金万城哈哈大笑,说道:“莫三味,你随随便便找来这么一人,就想诬陷金某,真是笑话。虽说他与萧錾有几分相像,可莫要以为我们就认不出来。” 莫三味淡然道:“萧錾中毒日久,醒来后又伤心父母兄弟身死,他遭此巨变,容貌有所变化也是自然。莫三味虽是天魔教之人,却不似有些人那般,人面兽心言行不一。” 杨一知冷笑道:“金万城,你想要杀人灭口,却棋漏一着,留下这么一个活口。当日我与师兄到铁剑山庄要人,还未进庄,便见一片火光,走近之后,才发现铁剑山庄数百人已经被害,我们查看了几具尸体,发现都是中毒身亡。之后又在一片断墙下发现萧錾,师兄为他把脉,发现还有微弱脉息,我们便将他带走。又遍寻天下灵药,费了几月功夫,方才将他救回。他刚一醒来,就指认你是元凶,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如今休想抵赖。” 金万城嗤之以鼻,道:“莫三味,杨一知,你们这谎话也编得太像真的了,连我都不免要相信几分,还好金某便是当事之人,自然不会信你们的鬼话。” 凌霄子怒道:“杨一知,你扬言要灭铁剑山庄满门,可是贫道亲耳听见。普天之下,以毒术闻名江湖的,除了你杨一知,便只有莫三味了,到了这般田地,你们还要说谎?” 柯青神愤恨不已,道:“我等虽算不得甚盖世英雄,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们在江湖中都不是无名小卒,岂可做了恶事便诬蔑到他人头上?竟然还找人帮你们圆谎,这羞耻二字,你们可还认得?” 花想容也不知谁真谁假了,她问道:“莫神医,上官教主,这到底如何回事?” 莫三味见众人不信,说道:“萧錾,你将你铁剑山庄的功夫耍上一遍,让大伙儿都看看是真是假,免得元凶再抵赖不认。” 萧錾闻言走到场中,秦兰心刚刚与金天泑拼斗之时,夺了其剑,她便将手中宝剑递了上去。萧錾道了谢,剑诀一引,就在场中耍了起来。 就见他时而藏锋敛锷,剑势紧收防守周密;时而气贯长虹,招式凌厉出手狠辣。他招式沉稳却又透着锋芒,守势之中又觅破敌之机,一旦出手必将致敌于死地,正是铁剑山庄的剑法无疑。 金万城冷笑道:“铁剑山庄驰名江湖数十年,自然有几个人会铁剑山庄的功夫,这又有甚稀奇?”他这话倒是实话,虽说江湖中各门各派都将自己的武学秘笈看得重之又重,生怕外泄一招半式,可那些享誉武林的名门大派,特别是那些立派有数十上百年的,哪个又不流出几招绝学来。何况各派人才良莠不齐,反出师门的也大有人在,哪怕全套武学流出,那也是可能的。 萧錾闻言大怒,他自知不敌,却也扑向金万城,刷地一剑就斩了过去。这一剑杀气十足,真个势如开天劈地,显然得了萧剑的真传。 金万城挥剑出手横挡而去,铮地一声两剑相交。 ------------ 303 玉殒香消归极乐 09 萧錾哪里是金万城的对手,当即被震得飞身后退,他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莫三味见其受伤,赶紧上前救治不提。 两人拼这一剑本无甚稀奇,上官云和花想容却惊得目瞪口张,萧錾手中那普普通通的长剑与赤血剑拼了一击,竟然未被斩断。 花想容走上前去,将萧錾掉在地上的宝剑拾起,她拿起细看。就见那剑刃上只有一点缺口,剑身上似有一层寒霜,看着令人胆颤,剑柄处刻着‘青霜’二字,不想这竟是一柄宝剑。花想容又细细看了一遍,惊声叫道:“玄铁剑?!” 上官云也见到剑上刻字,不由大惑不解,问道:“这上面已经刻了‘青霜’二字,花谷主何以说是玄铁剑?” 花想容并不回答,问道:“兰心,这剑你从何得来?” 秦兰心道:“方才徒儿与金天泑比试,他的剑法比我稍低了些,我就趁机夺了过来。” 花想容双眼含泪,她痛不欲生,咬牙道:“铁剑山庄几百条人命,果真是你金万城所害,萧兄与你相交数十年,不想却让你这个狗贼害了性命,萧兄真是死得冤枉。” 金万城大笑道:“哈哈哈哈……花谷主真个得了失心疯,那明明是金某的青霜剑,你却硬说成是铁剑山庄的玄铁剑,你要诬蔑金某,也得找个像样些的理由才是。” 凌霄子怒道:“你百花谷果真与天魔教同恶共济,这等讹言谎语,你也说得出来,真是丧心病狂,你无可救药!” 柯青神摇头叹道:“这百多年来,百花谷与天魔教相斗数百次,百花谷死伤无数,不想花谷主今日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违祖欺师不说,又怎对得起百花谷那么多死去的女侠?” 群雄闻言更加疑惑,秦兰心也奇道:“谷主,这剑明明叫做青霜剑,与铁剑山庄的玄铁剑大不相同,你怎的……” 花想容不等其说完,便摆手示意秦兰心莫再说了,她长叹一声,说道:“这青霜剑色泽发暗,剑身带着青光,刃上寒气逼人,正是玄铁所铸。金万城,你定然是将玄铁剑改铸而成,是以这剑又比玄铁剑要轻了些许,但这锋刃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我与萧大哥同游之时,萧大哥曾经提到过这玄铁剑的由来,据他所说,玄铁剑在这世上仅仅只有这一柄,普天之下虽辽虽阔,却再找不出玄铁来另铸这么一柄剑。” 上官云奇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的就找不出玄铁来再铸一柄剑?” 花想容道:“这玄铁乃是产自东海之中,被渔民偶然用网捞出,可说是千年难遇,铁剑山庄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么一块,方能铸成玄铁剑。剑一铸成,便成了镇庄之宝,铁剑山庄的剑法虽算不得高强,却靠这玄铁剑得以传承数代而不绝,铁剑山庄之名也由此得来。金万城,你自己说,这是也不是?” 金万城哈哈大笑,他朗声道:“花想容,你要诬蔑金某,金某无话可说。可这块玄铁乃是金某两年多前得自扶桑武士之手,你偏偏要说成是玄铁剑改铸而成。这普天之下,奇珍异宝多不胜数,难道就再寻不出一块玄铁来了么?”他将手中赤血剑扬起,接着道:“你看看金某手中这柄赤血剑,比之青霜剑来更为锋利,莫非这也是玄铁剑改铸而成?” 正道群雄刚才已见了赤血剑的厉害,自然相信金万城所言为实,个个都道花想容太不要脸,这等谎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一时之间群雄骂声不绝,甚至淫言浪语都吐了出来,将百花谷几女羞得满面通红。 花想容冷道:“金万城,就算他们信你,可你我心里却都明明白白,今日不为萧大哥报仇,我花想容决不罢休。”她话刚说完,就听一旁的萧垟痛呼一声师父。 上官云赶了过去,就见天龙和尚盘腿坐在地上,他面容慈详,双眼微闭,已经与世长辞了。空明也盘腿而坐,其时正双手合什念着佛经,很快空明的头一歪,口中佛号也停了下来,同样圆寂西去。三十年前一场恩怨,造就了两名得道高僧,如今二人笑泯恩仇,却同归极乐,一切都烟消云散,也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因果使然。 天魔教群雄心中悲切,这两名高僧的佛法无边,武功也甚高强,不想同一日被金万城打死。上官云甚是悲痛,宁玖儿香消玉殒,天龙和尚和空明也终归极乐,转眼之间三名亲近之人身死,而且都是为了救他性命,他与金万城的血债又多了几笔。上官云暗暗发誓,定要将金万城碎尸万段,方消他心头之恨。 萧垟难忍丧师之痛,他站起身来,眼中几欲喷火,恨道:“金万城,就算我武功不如你,今天我也要你血债血偿。”说着就扑上前去。 上官云岂能让萧垟前去白白送死,他一把扯住萧垟手臂,劝道:“萧大哥,你还要安排天龙大师身后之事,切莫枉送性命。金万城恶贯满盈,今日他害了宁姑娘,与我也结下深仇大恨,就让我先打头阵。若我不济,你再出手不迟,你看这样可好?” 萧垟当然明白这是上官云维护自己,他虽性情秉直,却也不是莽撞之人,以他的功夫,只怕不出三招,就被金万城给斩成两截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头道:“上官兄弟,你自己小心。” 上官云按捺住心中悲愤,大步走到场中,凛然道:“金万城,你我刚才那一战还未打完,想必你也心有不甘,你我再来比过。” 金万城冷笑道:“怎样比?还是像方才那般以二打一么?”正道群雄闻言哄然大笑。 上官云恨道:“你我单打独斗,不死不休。” 金万城手持赤血神剑,他有所仰仗自然不惧,慨然道:“金某还怕你不成?!” ------------ 304 玉殒香消归极乐 10 花想容走上前来,说道:“上官教主,萧大哥与我数十年情分,他如今惨遭灭门,而我百花谷也被金万城所毁,这两个大仇加起来,已有好百条人命。我绝不能假手于你,定要亲自报了方才心甘,何况你方才已斗了一场,便让我来会一会他。” 上官云不愿让其冒险,说道:“花谷主,我不是瞧不起百花谷的功夫,可金万城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只怕……” 花想容不等他说完,抢道:“无妨,若比拼拳脚和内力,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但论起剑法,他金万城还要差上一点火候,我定能胜得他。” 上官云见其手持青霜剑,想必金万城在兵器上也占不了便宜,他虽不放心,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凌霄子讥笑道:“你们商量半天,就想用车轮战来与我等比试么?贫道不自量力,便替金兄来会一会你。” 金万城刚才以一敌二撑了那么久,已令正道群雄青眼相待,这时见花想容要与自己单打独斗,虽说忌惮她的剑法,但在群雄面前,他还是摆出一副不以为惧的样子,摆手道:“不用麻烦道兄出手,金某将她解决就是。”说着便跳到场中,他拱手道:“花谷主,你我相识二十年,交情虽不算得深,却也是故人一场,不想今日刀剑相向。若是金某伤了你,你可莫怪金某不念当年情分。” 花想容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场中,她恨道:“金万城,你说得再怎样冠冕堂皇,也掩不住你的狼心狗肺,你坏事做绝,人神共愤,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 金万城闻言想起花想容那惊天泣地的剑招,不禁面色微变,他仰天哈哈大笑,以掩饰心中不安,笑了几声,他又朗声道:“金某恭敬不如从命,还请花谷主赐教。”他剑诀一引,便虚晃一招,平平一剑刺向花想容左肩。 花想容身上的杀气陡盛,青霜剑也吐出剑芒,刷地一剑挑向金万城右手手腕。虽只一剑,却封住了金万城所有进招方位,随其如何变招换招,也逃不脱筋断骨折之结局。 金万城本是虚招,一招刚刚使出便急缩而回,寒芒闪现中,将自己全身上下护住。他这一招若是稍收得慢上一点,定然已被花想容挑断手筋,这一场也就不用比了。 花想容万不料金万城一上来就取守势,此番青霜剑在手,她倒不怕再攻不进去。花想容在金万城身边缓缓游走,手中宝剑挑刺撩拨,迅急无比的招式尽向金万城攻去。 金万城将剑招耍到极致,众人只见一片寒芒,迷迷蒙蒙中,金万城的身形腾挪辗转,与花想容拼得甚是热闹。可金万城想要攻出一剑却甚是艰难,他害怕花想容看出自己的破绽,出招不敢稍缓半分。 他打算以真气将花想容耗上一两个时辰,只要花想容身疲力竭,他到时再出手制敌,保证万无一失。这般打法看起来虽说不大好看,也定让江湖中人笑话,但事关生死存亡,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两人一攻一守,转眼间就拼了不下百招,金万城真个守得泼水不进,饶是花想容攻势再凌厉,也无法刺进一剑。花想容也看出金万城的心思,她内力的确不及金万城,若是久斗下去,定然是她吃亏。 如今攻不进去,便以言语相激,花想容冷笑道:“金万城,刚才你大放厥词,说你的剑法不弱于我,现在为何只取守势,连一招都不敢攻出来。你这般打法,与缩头乌龟又有何异?” 金万城嘿嘿笑道:“花谷主要与金某较量,金某已经奉陪,要是金某与你打得兴起,你们这些魔头再趁乱出手,金某定然吃亏。何况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只要金某能胜得你便是,你如何还来管金某怎样打?” 花想容呸了一声,说道:“你坏事做尽,敢做却不敢当,这也算大丈夫?” 金万城冷笑道:“金某是不是大丈夫,花谷主还不知道么?”他这话无礼之甚,言语中已是在调戏花想容了。 花想容气极,手上剑招也缓了一缓,她怒道:“金万城,你还要不要脸?” 金万城见花想容攻势稍缓,不由计上心来,他哈哈大笑道:“金某若不要脸,定然不敢见人,早就用布遮起来了。” 花想容听其骂自己,怒火更盛,出招再不讲章法,一味猛斩猛劈。 金万城正要她如此,以便扰其心神,耗去其内力,他又说道:“花谷主何以发怒,莫非金某说错话了?” 花想容一言不发,咬牙急斩,两柄宝剑叮叮当当拼了不下二三十招,金万城也渐渐攻了出来。她一剑斩向金万城胸口,虽说她是女流,这一剑仍是势大力沉,有如劈山之能。 金万城侧身让过,不待其变招,也回了一剑,往花想容右肋刺去。招到中途,见花想容格剑横档,金万城手腕略沉,剑尖又指向花想容大腿。 花想容猛斩而下,金万城早将真气灌注于赤血剑中,他右臂一抬,当的一声,两剑相交,花想容被震得噔噔噔后退好几步。 金万城不等其站稳,右臂一抬,剑尖就向花想容咽喉刺去,同时左脚踢出,攻向其小腹。 花想容挥剑急挡,虽说将赤血剑挡开了,小腹那一脚却未防住,转眼间又输了一招。她再不敢大意,退开之时就将全身护住,让金万城无法攻来。 金万城嘿嘿冷笑,一边出招找寻花想容的破绽,一边说道:“花谷主刚才还说金某只取守势,你怎的这么快就学会金某那一招了?” 花想容怒气冲霄,骂道:“金万城,你无耻!” 金万城笑道:“哈哈哈,金某好歹也是谦谦君子,从不做那无耻之事。想当年,唉,都二十年了,不提也罢。”他言下之意,便是说花想容当年与徽宗未婚生女,在天下人看来,也确是不为人齿之事。 花想容恨得咬牙切齿,喝道:“你……你……”她连说了两个你,竟是气得说不出来了。 ------------ 305 玉殒香消归极乐 11 金万城趁其心神大乱,剑招更是狠厉,他一剑刺出,要将花想容左肩挑开一条血口,幸得花想容躲避及时,不然定会重伤不敌。 上官云见花想容吃亏,大声叫道:“花谷主,你莫要上当,他打你不过,是要扰你心神,你莫听他之言。” 花想容虽与上官云隔得有数丈之遥,但这几句话上官云乃是用丹田真气所发,就似在她耳边大声叫嚷一般。花想容心中一凛,暗叹惭愧,居然险些上了金万城的当。她按捺住心神,青霜剑的寒芒迸射而出,自身的杀意又起,转眼间便占据上风。花想容一剑扫去,直指金万城双眼,她恼怒其无礼,已是使了阴狠招数。 金万城大惊,此时避开已来不及,只好将头往侧边一转,同时又取守势,将自己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他只觉耳上痛彻心髓,已被花想容一剑割开,脸上也被划破了皮。他暗自庆幸,虽说受了伤破了相,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 花想容一招得手,又紧跟着攻出数剑,怎奈金万城已将全身护住。这回她不再慢慢寻找破绽,也不言语相激,花想容身上气势大盛,将无上剑意逼将出来,以极为凌厉的招式与金万城硬攻强打,意欲冲破金万城防守严密的剑招。 未斗多久,金万城就感支撑不住,他虽将真气注入剑中,可花想容此时杀意十足,一招一式都含着极大的威力。他虽想慢慢耗下去,花想容却不会给他机会,只要再斗得一时半会儿,金万城的守势定然就要破了。金万城心急如焚,思来想去,终得一计,他故作神秘般,说道:“花谷主,你可知萧庄主的千金萧莹莹如今的下落?” 这二十年来魂牵梦萦,花想容突然听闻爱女的名字,当即愣在当场,她喃喃道:“莹莹……” 就在这时,金万城一剑刺来,扑哧一声,赤血剑就扎进了花想容胸腹之间。金万城拔剑还要再斩,上官云在其背后一掌拍来,一边叫道:“金万城,剑下留人。”金万城心有忌惮,一把抢了花想容手中的青霜剑,赶紧退了开去,上官云也不顾男女有别,将花想容一把搂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群雄万不料花想容在生死拼斗之时,听了金万城这么一句话便愣在当场。百花四仙扑上前来,冷双秋将花想容抱到怀中,泣道:“谷主……” 花想容示意冷双秋扶她站起来,然后问道:“金掌门,莹莹她如今在哪里?” 金万城嘿嘿笑了两声,指了指上官云,说道:“这事要问上官云,他最清楚不过。” 花想容闻言吐出一大口血,她用尽气力,指着金万城,怒道:“你……你……你骗我……”说到骗我这两字时,她声音中又似有无尽悲痛,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扑簌簌直往下掉。 上官云怒不可遏,戟指喝道:“金万城,你自己技不如人,居然使这等卑鄙下流的手段。”他又对正道群雄道:“你们自己看看,这便是金万城真正的嘴脸,亏你们还自称正道中人,真是不知羞耻。” 柯青神、凌霄子、罗通、神机道人等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尽都侧目而视。 方笑鸣大是不服,尖叫道:“对付你们这些魔头,若不耍些手段,吃亏的定然是我们。金掌门这般做,也是权宜之计,要说卑鄙下流,谁也不如你们这些魔头。”他这回倒不叫皇上了。 申华生也说道:“技不如人的是你们才对,你们输了就输了,耍赖又有甚用?!” 木方春冷笑道:“所谓邪不胜正,不管如何,你们这些魔头终究难逃一死,既入魔道,便早知有此结局,哭哭啼啼做甚?” 天魔教群雄和百花四仙闻言愤恨不已,只欲将这三人碎尸当场,花想容含泪道:“上官教主,我拜托你,你一定要将莹莹救回来。她是我……是我萧大哥唯一的女儿,你一定要救她。” 上官云查看了她的伤势,知其已拖不了多久,点头道:“花谷主,我定会救她出来的,你放心便是。” 金万城冷道:“上官云,萧莹莹几年前被你掳走,几个月前,凌霄子道兄亲眼见你和她在一起,后来她便失踪,不是你将她藏起来了,却又是谁?”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嘻嘻笑道:“金万城,我倒是知道谁将萧莹莹藏了起来,你莫要冤枉好人。”接着人影晃过,侯其末便站在场中,他肩上还抗着老大一个麻袋。 紧接着唐易也回来了,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却已被打得半死。 上官云闻言奇道:“侯伯伯,唐伯伯,你们从哪里来,怎的还抓了两个人?” 侯其末笑道:“这两个人大有用处,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唐易将手中那人往地上重重一掼,说道:“金万城,你想杀人灭口,可没那么容易,要是你亲自去,我们许是不能得手。嘿嘿嘿,怪只怪你自己,谁叫你教了几个不中用的徒弟。”他一脚踢去,将那人翻了过来,却是金天泑。 皇宫中的英雄豪杰无论正邪,尽都大惑不解,金万城大惊失色,只欲夺路而逃,可这里数千英雄豪杰,他哪里逃得掉。 上官云问道:“侯伯伯,你那麻袋中又是何人?” 侯其末轻轻将麻袋放了下来,笑道:“这个人只怕你我都还认识,你说不定还想她得很哪。嘻嘻嘻,只有她才能将金万城的那张面皮扒开,到时天下就知道他是人面兽心,实在猪狗不如,简直狼心狗肺,真正一个大奸大恶的衣冠禽兽。”他骂不绝口,只觉还不解恨,可是却想不起还能怎样骂了,他笑了一阵,这才将麻袋口解了开来。 麻袋中刚露出一个头,群雄就一阵惊呼,花想容看见那人的模样,当即晕了过去。 ------------ 306 黄梁美梦化泡影 01 上官云也大惊失色,他认出麻袋内之人,不禁喜极而泣,他急奔上前,再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抱住那人,痛声道:“莹莹,我终于寻到你了,你可真是受了苦啦。” 麻袋中之人正是萧莹莹,如今她面容极是憔悴,双眼深陷,颧骨高耸,已瘦得皮包骨了。脸上身上也尽是伤疤,新伤旧伤密密麻麻,真个惨不忍睹。萧莹莹揉了揉眼,柔声泣道:“云哥哥,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了。”说着便靠在上官云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天魔教群雄和冷双秋几女都悲喜交加,悲则替萧莹莹的遭遇而悲,喜则因他二人分离数月,终于重逢。 柯青神与凌霄子震惊不已,柯青神面色发青,怒瞪双眼,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侯其末,你快快道来。” 侯其末并不怪柯青神无礼,他嘻嘻笑道:“这事你自己去问金万城,他最清楚不过。” 唐易摇头笑道:“金万城谎话连篇,满嘴说不出半句实话,问他还不如不问。” 金万城强作镇定,他状若怒恨,说道:“你们两个魔头,趁我不备抓了天泑,想用他来威胁于我,金某岂会让你们得逞,大伙儿一起上,将这些魔头一网打尽。”说着便挥剑斩去。 怎料群雄都坐山观虎,并未听其令冲杀上来,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等人虽蠢蠢欲动,却让陈完和神机道人拦住了。 凌霄子知事有蹊跷,更是刷地一剑出手,直往金万城背后刺去,金万城撤招避让不迭。 金万城勃然大怒,双目圆睁,咬牙道:“道兄,你我相交多年,连你也要帮这些魔头,来与金某作对?” 凌霄子凛然不惧,道:“此事大有蹊跷,等他们说完之后,你我再与他们慢慢计较不迟。” 柯青神面色铁青,说道:“金掌门,萧姑娘乃是萧庄主亲女,她失踪数月,今日突然出现,定能大有隐情。我们身为正道中人,行事怎能不分青红皂白,更不能妄取人命。” 金万城用剑指着二人,咬牙恨道:“你们竟听信这些魔头的讹言谎语,金某与二位恩断义绝,今日绝不能饶了你们?”说着就要挺剑刺去。 霍无羽、裴近元、巴山石、巴山虎几人早已防备,见金万城狗急跳墙,他们忙纵上前去,霍无羽暴喝一声,吼道:“金万城,你动手试试!” 眼见几人盛怒之状,便是金万城武功高强,又哪能敌得过这么多高手。他退后两步,咬牙道:“好,好,柯青神,凌霄子,你们果然与这些魔头是一伙的。” 柯青神和凌霄子万不料天魔教中人会上前相帮,他们面面相觑,想说句感谢之言,却开不了口,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算是道了谢。 唐易道:“我们这些魔头可没你干的坏事多,要不然,你为甚要杀人灭口?” 侯其末指着金万城,嘻嘻笑道:“大伙儿可要看清了,这人真是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金万城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却不敢动手,只得任由侯其末谩骂。 萧莹莹这时也哭够了,她抬起头来,终于看清周围的形势。她转头见到花想容,心中不禁疑惑,但她以前并未见过花想容,便也未放在心上。 当看到萧錾之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上前去,搂着萧錾双肩,叫道:“大哥,大哥。”她见萧錾昏迷不醒,又未见着萧剑等人,便回头问道:“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哥他,他怎么成了这样?我爹爹和二哥他们呢?” 莫三味轻声道:“萧錾受了内伤,加之长途奔波,如今心神受损,所以昏迷了,过一阵子便能醒过来。” 上官云见她还不知铁剑山庄之事,怕其心神震荡,承受不住这等噩耗,便不敢将详情告诉萧莹莹,他说道:“莹莹,萧庄主之事,等下我再告诉你,你先说说,这几个月你都到哪去了。” 萧莹莹听其言辞闪烁,便知大有内情,她哭道:“云哥哥,你告诉我,爹爹他们怎么了?” 上官云再不能瞒她,叹道:“我们回来不久,萧庄主他们就让人害了性命,就连铁剑山庄也被人一把火烧了。” 萧莹莹闻言又痛哭不止,过了一阵,她忍住心中悲痛,抽泣道:“云哥哥,是谁害了我爹爹他们?” 上官云指着金万城,恨道:“就是金万城这个禽兽不如的奸恶之徒。” 萧莹莹站起身来,反而不再哭泣,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怒道:“又是你?!” 群雄闻言了然,这个‘又是你’显然是说金万城已做过不止一件坏事,柯青神痛心疾首道:“萧姑娘,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莹莹抹净泪水,她几步走到金天泑面前,伸臂一指,道:“云哥哥,麻烦你将他的人皮面具揭了。” 群雄大惊,都凝神细看金天泑的面容,却看不出有何破绽。 上官云正要上前,侯其末自告奋勇,嘻嘻笑道:“揭人脸面之事,我侯其末最是在行,让我来。”他蹲下身去,在金天泑脸上翻来覆去察看,却未看出甚来。 唐易讥笑道:“你不自量力,要不要我来帮你?” 侯其末强嘴说道:“去去去,我自已不会弄么?还要你帮?”可他找来找去,却不知从何下手,急得抓耳挠腮,脸也憋得通红。 上官云想起第一次见到滕五姝时的场景,不由有了主意。他走上前去,凝功于右掌,用拇指指甲在金天泑脸上轻轻一划,将金天泑的脸皮给割开了,却未流出血来。 侯其末奇道:“他已死了么?怎的没血流出来?” 唐易道:“谁说死人就不流血的?你见过?” 侯其末反唇相向,喝道:“你几时见过死人流血?” 上官云怕他二人吵个没完没了,忙说道:“侯伯伯,你自伤处,揭开他的面皮。” 侯其末冷哼了一声,又笑嘻嘻伸手将金天泑的面皮撕开,嘶的一下,就露出里面那张脸来,将柯青神、凌霄子、上官云等人惊得合不拢嘴。 ------------ 307 黄梁美梦化泡影 02 在场中人个个震惊,就连薜天沐也极为惊讶,不由出口道:“金师弟?!” 方笑鸣尖声叫道:“金天泽不是死了么?怎的又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金万城,见其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又摇头道:“这一定不是金天泽,只是长得像罢了。” 萧莹莹恨道:“他不但是金天泽,他还是辛坎,还有今日的金天泑。” 上官云勃然大怒,他将金天泽提了起来,轻轻一掌拍在其胸口,令其体内真气畅行,金天泽咳了两声便醒转过来。上官云怒喝道:“金天泽,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 柯青神也问道:“金掌门,当初是你亲手掌毙独子,事隔几年,今日为何又在此见到他?” 凌霄子怒喝道:“金万城,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的面,你将这事说个清楚。” 金万城嘿嘿嘿干笑了几声,说道:“所谓成王败寇,这些事还有甚可说的?” 金天泽惊惶失措,吓得瘫成一堆烂泥,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上官云一把将金天泽掼到地上,大义凛然地道:“莹莹,今日江湖中的英雄豪杰尽都会聚于此,你将一切说出来,大伙儿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绝不会放过他父子二人。” 萧莹莹眼中含泪,长出了一口气,便柔声娓娓道来。 当日上官云与萧莹莹在辽都上京临潢府,二人分头寻辛坎与柴氏三雄的行踪,萧莹莹遇到杨青,怕其误了大事,便故意引着杨青出了城。走了好几天,又遇上了公孙霸,萧莹莹险些被两人抓了,幸好百花谷三女相救,萧莹莹才逃过一劫。 之后辛坎和柴氏三雄带着金兵也来了,萧莹莹趁众人混战逃走,可碧落赋神功心法和碧落剑法剑谱却落入辛坎手中。后来她与冷双秋三女再度相遇,结果公孙霸和杨青等人又追了上来,冷双秋三女打不过,公孙霸和杨青又将萧莹莹掳走,说要带回天魔教。辛坎和柴氏三雄却又觅踪追至,交手一番后,公孙霸武功虽高,可哪里是众金军的对手,萧莹莹终于落入辛坎手中 辛坎将那些兽皮看了数遍,知是碧落赋神功心法及剑法图谱,当即习练起来,这一练果然非同凡响,他不禁惊喜若狂。辛坎乃金天泽为掩饰身份所化,自然认得萧莹莹,震惊之余,不仅暗叹上官云与萧莹莹际遇之奇。 他已得神功心法及剑法图谱,本打算将萧莹莹一剑斩了,可是翻遍那些兽皮,都未见剑法口诀,而那剑招又十分精妙。辛坎心中不舍,便悄悄将萧莹莹与兽皮送回汴梁,将其关在城北一间民房内,打算慢慢将剑法口诀套出来。 萧莹莹虽是柔弱女流,却誓死不开口,辛坎发狠,对其严刑拷打,手段使尽却未能偿愿。其后辛坎又安排郑天渡、陶天澈假装救人,以博取萧莹莹信任,好套出剑法口诀。碧落剑法图谱上本无口诀,萧莹莹自然不知,郑陶二人恼羞成怒,辛坎也现出真面目,萧莹莹这才识破几人的阴谋,更猜出金万城是幕后黑手。 其后历经数月,无论金天泽、郑天渡和陶天澈三人如何折磨,萧莹莹终是不发一言。哪怕金天泽说只要萧莹莹交出剑法口诀,就送其回萧剑身边,她也不为所动。金天泽虽一心想杀了萧莹莹灭口,却终是舍不得碧落剑法的口诀,就这般将萧莹莹一直关着。 之后金军南侵,金天泽也不要那辛坎的身份,他又找了一张人皮做成面具,戴上之后说是金万城的侄子金天泑。那面具做得极是逼真,看上去绝无丝毫破绽,真个难分难辨。柴氏三雄也在那时被金天泽他们制住,逼问出柴氏在大宋各地的家产田地后,三人便被灭了口。 刚才金天泽、郑天渡与陶天澈悄悄出去,便是奉了金万城之令,前去杀萧莹莹,以免阴谋暴露,三人将萧莹莹装入麻袋,准备将其活埋。 侯其末与唐易注意到几人动向,便跟在三人身后,趁金天泽三人不备,突施杀手夺了人。金天泽被唐易所擒,郑陶二人见阴谋败露,趁机跑得没了踪影。若非侯其末与唐易相救,萧莹莹定然被害,天下英雄也无几人会信上官云所言,金万城的阴谋定然不会昭然天下。 群雄义愤难平,尽都指责金万城的不是,金万城面对数千英雄,居然还洋洋自得,并不十分害怕。 上官云怒气冲霄,喝道:“金万城,你真个坏事做尽,这下看你还如何抵赖。” 凌霄子虽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金万城所为,可事实如此,他也不得不信。他挺剑指着金万城,咬牙怒道:“金万城,萧兄与你几可称得上金兰之交,便连萧浚被金天泽杀死,他也未与你翻脸,萧兄对你仁至义尽,你为何要害他满门?” 金万城嘿嘿冷笑,说道:“他自己多管闲事,想要揭开天泽的身份,金某岂能让他坏了大事,杀他也是迫不得已。” 凌霄子恍然大悟,恨道:“原来这一切就因为萧兄一心想查出辛坎的真实身份,金万城,你真是好狠的心肠,怎下得去手?” 金万城哈哈大笑,大声道:“若非金某棋差一着,这天下都是金某的,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能明白金某的雄图大志?自古英雄人物多不胜数,哪个手上没沾上点血腥?唐太宗玄武门之变,甚至手足相残,金某杀他铁剑山庄几百个人,又算得甚事?只要金某登基为帝,史书上也只会记载金某的丰功伟绩,这些乃小事尔,根本不值一提,更无人会记得。” 凌霄子咬牙道:“洞庭水寨白寨主和百花谷的人命,你也是故意而为了?” 金万城点头大笑道:“他们不尊金某号令,金某怎能留下心腹大患?那些人可不全是金某一人所杀,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柯青神仰天长叹,他痛不欲生地道:“老夫真是糊涂透顶,竟然听信你这丧心病狂的恶人之言,日后老夫哪有颜面去见白寨主他们。”他脚步踉跄,已是悲愤之极,突然柯青神一抬手掌,嘭的一声拍在自己脑门上。他内力精深,这一掌已存死志,天灵盖都让他自己给拍破了,哪里还有活路。 ------------ 308 黄梁美梦化泡影 03 夺命追魂二叟名满江湖数十载,近年来声望日盛,几可称如日中天,真个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想追魂叟贺芝仙一心欲夺碧落赋神功,赖以成名的双腿被废去不说,武功也全失,更是孤苦零丁地在那苦寒的极北之地艰难度日。夺命叟柯青神一心助金万城成就一番大事,却为人所用,坏事做绝,最终羞愤自尽,死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铁掌之下。两人相隔万里之遥,可下场真个是大同小异,都落个惨败收场。 群雄震惊万分,上官云摇头叹惜,金万城却冷笑不已。凌霄子见状勃然大怒,他挺剑上前,一剑攸地刺出,意欲取金万城的性命。 金万城手腕抖开,将赤血剑绞成满天剑花,叮叮当当几声过后,凌霄子手中的宝剑就成了几块碎铁。金万城一掌推出,将凌霄子打得飞出两丈多去,还好他顾忌旁人发难,这一掌并未使足全力。凌霄子倒地吐血不止,虽说受了重伤,却未立即就死。 柯青青扯落凤冠霞帔,扑上来大哭道:“爷爷……爷爷……”她声音凄厉,真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原本一场吉隆之喜,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上官云纵身上前,欲要与金万城拼个你死我活,一掌还未拍出,金万城就一剑刺来,上官云赶紧收掌避开。 金万城也不紧追,他哈哈大笑道:“上官云,你就是知晓这一切是金某所为又如何?得你所赐,将碧落赋神功秘笈带到中原,金某才能有这身功夫。金某虽说还未练至大成,可如今还有谁是金某的对手,只要金某不束手就擒,你们也拿金某无法,哈哈哈哈……”他笑得甚是狂妄,但在场的几千英雄好汉已见识过他的功夫,的确无人能与其比肩。 上官云恨得直咬牙,若是赤血剑或是青霜剑在自己手中,金万城定然不敢这般大放豪言。便是比拳脚内力,上官云也自信能够一战,可金万城仗着绝世神器,要想对付这恶人,哪是那么容易的。 方笑鸣冷眼旁观许久,终是看出苗头来,他量定上官云胜不过金万城,尖声叫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朝哪代开国之时没伤点人命,太祖当年更是杀人无数。不若今日我等将天魔教这一帮魔头尽数铲除,日后我们杀了赵构,再开创一番宏图大业,这天下就都是我们的。” 申华生大声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将他们尽都杀了,天下人也不敢说我们半个不是。不若效仿唐太宗那般,一战功成,我等便能留名千秋,光耀万世。” 木方春也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如何成就得了开朝换代的伟业?他们非我同道,杀了便杀了,又何惧之有?” 江湖中人个个是亡命之徒,本就是刀口上过日子的,平日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些都做熟了的。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三人这一番话,让群雄中观望之人立时拿定了主意。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钱禛、陈完带头,一时间竟有千余人站在金万城那边。 连金万城都不曾想过,到了这等情形下,居然还有人死心塌地跟着他,他拱了拱手,朗声道:“金某谢众位英雄拥护之情,日后我等同生共死,必创一番大业。” 薜天沐看了看上官云等一干天魔教群雄,心思稍动,急道:“师父,万万不可,你已一错再错,不能再这般害人性命了。” 金万城冷笑道:“为师就知道你非我同类,今日我将你逐出金城派,日后你我再无师徒情分。嘿嘿嘿,薜天沐,金某劝你千万莫与上官云同乘一条船,要不然可莫怪金某不讲往日情分。” 薜天沐神色痛苦,欲要再劝,却只张了张口说不出来了。 金万城不理会薜天沐,大笑道:“上官云,今日乃金某登基之日,也是你们这帮魔头丧命之时,金某这便来取你的性命。” 上官云正要上前与其相拼,就听身后一人在叫自己,他转过头去,见花想容已醒了过来,便走上去问道:“花谷主,你有何事要交待?” 花想容已是回光返照之时,她强撑着说道:“上官教主,金万城仗着两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怕再无人制得住他,你过来,我传你剑法要义。”说着她便示意上官云靠拢些。 大敌当前,上官云也不客气,他躬身作了一揖,又恭恭敬敬将耳附上,细听花想容所说。 花想容轻声道:“你记住,初窥门径者以术驭剑,略有所得者以气驭剑,剑法高手以势驭剑,绝顶者以意驭剑。意随心动,心随眼观;眼之所见,心之所思;意之所至,剑之所及。出剑快如急电奔雷,又似无影无踪,对手知其所攻,而不知如何攻来,以致防无可防。上官教主,你细细体会,定能明白剑法真意所指。” 上官云不明所以,但人家好意指点,他不便再要人家细细分解,便说道:“花谷主赐教,在下谨记于心。” 花想容见其神情,叹道:“唉……这剑意虽说厉害,却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也无法再与你分解,你在百花谷密室中住了几天,应该看见那幅字了罢?” 上官云面色尴尬,点头道:“在下看见了。” 花想容强笑道:“上面写的甚么,你可还记得?” 上官云对那几句话印象极深,当即念道:“三尺青锋斩尽人间邪恶,绝世神芒劈开万物真伪;信手拈来,扫去一生烦忧苦痛;丹心一片,荡平江湖恩怨情仇。” 花想容点头道:“这几句话虽短,却隐含着无上剑意在其中,是我百花谷祖师当年一位好友临行远方时所赠,那人与你也大是有缘,你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明白这剑意二字。” 上官云心中默念尹中天所遗的几句话,突然有所领悟,他缓缓点了点头,问道:“花谷主,这剑意是否指的是心存善恶是非之念,以睥睨天下的气势使出剑招?” ------------ 309 黄梁美梦化泡影 04 花想容摇头道:“我所体会到的是一股悔意恨意,继而生出绝世杀机,并不似你说的这般,许是每个人所得都是不同,你等下试一试便知。” 上官云心中思绪如潮涌来,他又躬身一揖,毅然道:“在下定不负花谷主所望,金万城他休想逃得了。” 花想容笑着点了点头,她又回头对秦兰心道:“兰心,双秋,玉篁,傲雪,你们都听着。”四女知其要交待后事,都含泪点了点头,花想容正色道:“百花谷第十七代谷主花想容,今日传谷主之位于秦兰心,日后百花谷以秦兰心为尊,一切事宜由其安排,你们不得有违。” 百花四仙默默悲泣,都忍住悲痛点头应承了。 花想容又说道:“前谷主花想容违反教规,与人私通生女,百花谷将其除名。自此往后,百花谷弟子若见其面,定将其就地正法,你们不得有违。” 商玉篁急道:“谷主……” 花想容摆手不让她说下去,笑道:“我已不是你们的谷主,而是百花谷的叛徒,你们今日不杀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们要答应我,日后不得再当我是谷主,若我死后,也不得葬在百花谷历代祖师之旁。” 商玉篁和林傲雪都背过脸去悄悄抹泪,冷双秋和秦兰心含泪答应了。 花想容见几人答应,又叫道:“莹莹……” 萧莹莹正在照顾萧錾,此时听得花想容叫自己,不禁暗觉奇怪,她走过来敛衽一礼,柔声说道:“花谷主,你叫我?” 花想容点了点头,抬手轻轻将面巾取下了,萧莹莹惊得合不拢嘴。上官云虽早知二人是母女,此时也惊容满面,这母女二人竟生得一模一样。只不过花想容面相严峻,有一种王者风范,而不似萧莹莹这般柔情似水,想是常年作为百花谷众女之首的缘故。 萧莹莹见状怎不明白,她双眼流下泪来,扑上前去泣道:“你是我妈妈?!” 花想容将其搂入怀中,她轻轻抚着萧莹莹脸上的泪水,点头笑道:“快二十年了,妈妈才能再抱一抱你,这些年妈妈日思夜想,就是想要将你抱着说说话。” 萧莹莹方才刚听闻父兄身亡,这时又母女相认,真是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她哭道:“妈妈,爹爹被他们害死了,你这些年来怎的就不来看爹爹和我?” 其生父乃是徽宗赵佶,可徽宗却是这个样子,令人大失所望,花想容不愿告诉萧莹莹实情,便默不作声暗暗流泪。 金万城在旁看见,冷笑道:“贤侄,她十来天前才去看过你爹爹,你不知道罢了。”群雄闻言疑惑不解,都不明金万城怎的说出这话来。 花想容恨道:“金万城,你……”可金万城说的是实话,她怎能反驳? 萧莹莹只道萧剑未死,急道:“妈妈,莫非爹爹还活着?” 金万城哈哈大笑,说道:“你爹爹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哪,只不过做了亡国之徒,做了阶下之囚,许是这一辈子都逃不出来了。” 萧莹莹不明所以,问道:“妈妈,这到底怎么回事?” 花想容将金万城恨之入骨,若赵佶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倒还罢了,可她遇人不淑,以致失身败德,赵佶更不求上进,只是沉湎儿女私情,她真是难以启齿。 金万城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花想容,你敢做就不敢承认么?你怎的不告诉你的女儿,赵佶便是她的生父。” 群雄哗然,万不料百花谷谷主花想容与徽宗赵佶还有这一段风流孽债,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三人闻言都嘿嘿嘿淫笑起来。 一直以来,萧莹莹都以为自己是萧剑所出,万不料自己身世这般离奇,她摇头道:“不会的,妈妈,不会的,他说谎对不对?我就是爹爹和你所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花想容泪流满面,摇头苦道:“莹莹,你生父的确是赵佶那个无用的昏君,只怪妈妈当年不懂事。你爹爹有仁有义,我哪里配得上他?” 萧莹莹闻言心如刀绞,抽泣道:“你们生了我却都不要我,要不是我爹爹,我现在……” 花想容伸手将她的嘴捂住,笑道:“莹莹,你只有一个爹爹,那就是铁剑山庄庄主萧剑,那个人根本不配做你父亲,你把这事忘了罢。”萧莹莹嚎啕大哭不止,花想容又说道:“妈妈临死之前能与你相认,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自己’刚一出口,花想容便喷出血来,接着头一歪就再没了声息。 花想容一介女流,竟让徽宗赵佶、赛诸葛金万城和萧剑三位人中龙凤垂青,就连天下这数年间的纷争都是由她引起。她这般风华绝代的一代红颜娇女,结果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是红颜薄命,可悲可叹! 百花四仙痛不欲生,她们悲泣不已,萧莹莹搂住花想容的尸体,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白如姣见花想容死得突然,奇道:“她怎死得这样快?” 侯其末和唐易本是多嘴之人,但见这等惨状,却也不愿开口。 上官云运功察看了体内脉象,摇头叹道:“花谷主定是认为自己罪不可恕,所以自断经脉而亡。”天魔教群雄闻言叹息不已。 金万城朗声笑道:“上官云,金某这就送你们这些魔头与花想容团聚,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等下怎么死罢。” 短短一天不到,金万城竟先后害死五条人命,这五人与上官云都大有渊源,他心中不禁怒恨交加,加之往日的积怨旧仇,真个是恨海难填。上官云怒火冲天,纵身来到场中,喝道:“金万城,废话少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金万城哈哈大笑,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手下败将,还想要金某的性命。”他提着赤血青霜两剑,大步迈到场中,赤血剑指着上官云,狠道:“你们这帮魔头一个也走不脱,金某先拿你开刀。”说着就突然一剑刺去。 上官云此时手无寸铁,他心明眼快,双脚旋踵,侧身避过这一剑。他左手呼地一掌虚晃一招,右掌横扫而来,要将金万城左手上的青霜剑夺到手中。 ------------ 310 黄梁美梦化泡影 05 金万城左臂抖开,青霜剑转眼挑出,轻轻斩向上官云的手腕。他使出双剑,竟是毫不凌乱,一左一右两支绝世神剑都吐出寒芒,迅急无比地攻向上官云周身。 上官云哪料金万城还会使得这一招,他大惊失色,凌空倒翻避开,还未落地,金万城的双剑又斩了过来。上官云避无可避,他双掌吐出真气,呼呼劈向金万城大腿根,他要以命换命,将金万城毙于掌下。 金万城双剑攸转直下,破空声中,斩向上官云双臂,双剑上寒芒似欲刺人骨髓,令人心惊胆颤。这一剑去势之急,换招之快,竟是达到极致。 上官云双臂急收,腰盘一扭,凌空翻滚数周,堪堪避过金万城的杀着。饶是这般,他左臂仍被赤血剑划开了一条近寸深的血口,伤口上鲜血直喷,受伤已是不轻。上官云刚刚站定,右手急点臂上穴道,伤口立时止了血。这时金万城又已攻来,他不敢再赤手空拳迎敌,只好展轻功避开。 冷双秋虽伤痛花想容身死,却时时注意场中动向,她见上官云吃亏,叫道:“上官教主,接剑。”接着就将手中宝剑抛出。 金万城哪会让冷双秋如意,他看准宝剑落地方向,纵上去拿青霜剑一绞,地下就只剩下了几块铁片,他嘿嘿笑道:“你们要助上官云,先得问问金某答不答应。” 林傲雪见状不发一言,手中的宝剑却劲射而出,破空声几欲刺耳,那剑转眼就到了上官云面前,比之强弩射出的箭支也要快上两分。她这一招已是偷袭,竟似要取上官云的性命,大出众人意料。 萧莹莹、冷双秋、秦兰心三女都轻声惊呼,天魔教群雄大声喝斥,巴山虎更是纵上身去,挥起钢爪就要抓向林傲雪头顶。 金万城也不料林傲雪在这当口竟然要害上官云的性命,他震惊之中嘿嘿冷笑,只等着看天魔教和百花谷互相残杀的笑话。 上官云临危不乱,那宝剑仅在尺许外时,他左掌攸地拍出,在他身前就似有无形的盾甲一般,那剑竟稍稍偏转半尺,绕过上官云飞了出去。他右手变掌为爪,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剑柄反手抓去,将这宝剑牢牢握在手中,上官云大声道:“多谢林姑娘拔剑相助。” 原来林傲雪这一剑去势虽快,却无甚力道,她掩人耳目,让金万城以为她是要害上官云性命,结果却是要将剑拿给上官云。 巴山虎的钢爪距林傲雪头顶已不到一尺,这一招势道极大,他听得上官云的声音,立时硬生生收招,喀嚓一声,他竟上将自己的手臂折断了。但他毫不在意,似无所觉一般拱手躬身一揖,歉然道:“林姑娘相救教主之恩,巴山虎永世不忘,请恕巴山虎无礼之罪。” 林傲雪仍然冷若冰霜,略点了点头,便算揭过这一节了。 巴山虎这几年与百花谷数番交手,知林傲雪性情如此,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一边让莫三味替自己接骨疗伤。 金万城看笑话不成,堂堂赛诸葛竟让林傲雪这黄毛丫头的鬼把戏给骗了,他不禁恼羞成怒,左右双剑急斩而来。赤血剑迎着上官云手中的长剑而去,意欲再将这柄剑绞断,青霜剑幻出一片剑影,往上官云胸前急攻。 上官云见其招式厉害,不敢硬碰,他退开半步,手中宝剑疾如流星收了回来,不料金万城双臂陡然暴长一截,双剑所攻方位仍是未变。上官云避无可避,金万城双剑在手,他想要与其同归于尽也无可能。 他心中打定主意,与其这般缩手缩脚,不若与金万城拼个痛快,好歹也死得不那么窝囊,便是一死,也要让天下英雄看看上官云的男儿气魄。上官云气势大盛,生死二字已让他置之于外,手上宝剑挑出。虽不甚疾,剑上也未含得有半丝真气,出招时却带着风雷之声,不偏不倚向前金万城胸前攻去。 这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剑,金万城却背生寒意,饶是他这时占尽上风,要杀上官云也易如反掌,可他偏偏生出一股惧意来。金万城只觉这一剑若是及身,自己定然神魂俱灭,哪怕上官云身死,这剑上的威力也不会减少半分。他不敢撄锋,双剑略收,脚下旋踵即退,直退到三尺开外,那股寒意才慢慢消减。 上官云无意之中使得一剑,竟将金万城手到擒来的两剑化解,大出他的意料,他不禁愣了愣神,莫非这就是花想容所说的剑法真意。上官云细细体味着刚才的剑招,他心有所思,剑有所指,不由得在场中自顾自耍了起来。此时大敌当前,金万城的武功远非常人可比,上官云这般已是极其危险之举。 金万城刚才占尽上风,非但没杀了上官云,反而险被其所害。他受了惊吓,心中后怕不已,只道上官云是故意露拙,引自己近身时才施杀手。 这时见着上官云恍恍惚惚舞剑不停,金万城心下狐疑,这莫不又是上官云要耍诈,是以不敢上前,就在一旁凝神戒备。金万城有这赛诸葛之诨名,实是因他足智多谋,行事深思远虑,可他能够事先谋划周详,何尝不是因其多疑善虑。 若换作他人,定然要上前试上官云一试,以看真假,可金万城偏偏疑鬼疑神,不考虑周全绝不出手,竟让上官云在场中耍了数十招。直到等得不耐烦了,金万城才大喝道:“上官云,你要打便打,使这等阴谋又有甚用?” 上官云实已进入忘我之境,他虽仍未能体会到花想容所说的剑法真意,但已知出剑之时若心存无敌信念,威力定然大增。这时听得金万城喝斥之声,他醒悟过来,手上招式一收,将剑反手背到身后,昂然道:“金万城,方才我险些死在你的剑下,现在我们再来比过。” 金万城还道他讥讽自己,冷哼了一声就纵上前来,一边出招一边说道:“你想让金某上当,可惜你打错了如意算盘。”他手中双剑吐出剑芒,青霜剑让人一片寒意,赤血剑玄色之中又有几许红光,显得妖异无比,两剑寒星闪现,一左一右向上官云急攻而来。 ------------ 311 黄梁美梦化泡影 06 上官云气冲霄汉,他心存无敌之念,虽说只持一柄凡铁,威势却不让金万城半分。那长剑上并无寸芒,出招也平平缓缓,但出招之决然,去势之坚定,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决无半点犹豫畏惧之态。他一剑撩去,直指金万城右手腕,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攻敌攻敌首,他这一剑是要断绝金万城出招之根本,只要敌人的手腕一废,剑招自然而解。 金万城只觉这一剑势不可当,他右臂回收,左手的青霜剑略略偏转,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也向上官云右手腕挑去。 上官云不避不让,手腕翻过,一剑横削而去,竟是以快打快,又扫向金万城左手腕。虽是后发,这一剑却先至,在他自己手腕被挑之前,就要将金万城的左手斩断。 金万城大惊,他双脚倒踢,转眼退开两尺,惊道:“碧落剑法这般厉害?!” 这两招自然是碧落剑法中的招数,如今上官云领略了些许门道,出招威力大增,连他自己也未料到这般厉害。上官云讥笑道:“你不也得了剑谱么,不若你也用碧落剑法出招,我们看看谁更厉害。” 金万城冷笑道:“我金城剑法也不弱于碧落剑法半点,金某何需用碧落剑法与你过招。” 上官云故作惊疑之态,说道:“是么?恐怕是你不会碧落剑法罢,否则你们怎的对莹莹动刑,以拷问剑法口诀。” 金万城无言以对,他气得冷哼不已,纵上前来就刺出两剑。这两剑迅急无比,招式极其诡异,将上官云全身上下几处要害尽都制住。 上官云不敢大意,手中长剑被他舞出满天剑影,真个守得泼水不进,等到金万城换招之际,他也刺出凌厉的一剑。 两人在场中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众人只见漫天剑影之中两团人影,若武功稍低些许,哪里看得清一招半式。这一场比斗真个是惊天地泣鬼神,虽说江湖之中高手辈出,但若无深仇大恨,极少会有两名绝顶高手生死相拼,似这般相斗更极其难得一见。斗了小半时辰,两人已拼了数百招,兀自未分胜败。上官云兵器上处于劣势,能与金万城的赤血青霜两支神剑相拼,算起来已是略胜一筹。 金万城怕久斗不下生了变数,冷笑道:“上官云,当年你父亲上官平的武功虽说不弱,却也算不得高强,你可知当年他为何会孤身到洛阳去?” 上官云知其又要使阴谋诡计,淡然道:“家父早已亡故,这些事我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金万城嘿嘿笑道:“上官平生性不善机变,连我师父都看他不上,他却以为师父重用于他。原本就是打算派他到洛阳送死的,到时金城派才好名正言顺另派人,去夺碧落赋的线索,结果上官平却与何凝霜那个妖女结为夫妻,确实大出师父所料。” 上官云心如止水,说道:“金万城,你编这些谎话来又有甚用,我岂会信你半句?” 金万城笑道:“金某比上官平的功夫高出不少,当时为何不派金某去?你父亲当年就是金城派的弃徒,如今你入了魔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上官云冷笑道:“我天魔教虽有个魔字,可比你这正道之首行事正派多了。金万城,你想如刚才对付花谷主那般来对付我,可就打错了主意。” 金万城觑见萧莹莹,又淫笑道:“上官云,说到花谷主,她的女儿萧莹莹也是倾城之貌,没想到与你在一起几年,你居然连碰都未碰过,最后还是便宜了我家天泽,哈哈哈哈……”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等人也都淫笑起来。 萧莹莹闻言羞愤难当,抢过商玉篁手中的宝剑就要自尽,冷双秋一掌斩到她的后颈,将其斩晕过去。 上官云咬牙恨道:“金万城,你无耻之极,我不将你父子碎尸万段,我上官云誓不为人。”他怒从心来,杀意透出,手上宝剑锋芒陡盛,一招刺出真个快如奔雷疾电,猛似暴风骤雨,气势之足万夫难当,威力之强所向皆靡。这股杀意铺天盖地,场边的群雄只觉心惊胆颤,背脊上生出阵阵寒意,虽是***气,方笑鸣、申华生、木方春等人竟打了几个冷颤。 金万城毛发倒竖,他本欲扰乱上官云的心神,哪知反将其激得杀意顿起。虽只一剑,金万城却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哪怕赤血青霜两支神剑在手,这招也无法抵挡。他心生悔意,一股恶寒从头至脚浸入骨髓,连头皮也觉发麻,浑身上下似是无法动弹一般。金万城只是往旁让了些许,哧的一下左肋就被刺中,痛得他龇牙咧嘴。还好这股疼痛反让他醒觉,他不自觉往后退开,这才未让上官云再一剑取了性命。 上官云盛怒之下杀意迸出,一招就将金万城伤于剑下,他都不料这一剑居然这般厉害,这与花想容、金万城当初使出的杀招几无甚区别。他愣了愣神,仍是无法会意,刚才一招只不过是无意之中使来,想要再出一招却是不能。上官云不待金万城稍缓,将宝剑舞出剑影,扑过去又攻出几剑。 金万城肋下受伤,左臂稍一动弹便痛彻心髓,他只得单手迎敌。而上官云这时气势十足,每招每式都含有十分力道,金万城被逼得手忙脚乱。拼了二三十招,金万城渐感不支,出剑也越来越慢,很快被上官云一剑挑中右手手腕,赤血剑当即脱手飞出。 上官云将手中宝剑抛回林傲雪那边,纵身将赤血剑接到手中,顺手挥来,乌芒之中红光闪现,哧的一剑斩向金万城。这一招势大力沉,又是赤血剑这绝世神器使出,金万城怎敢当其锋芒,连忙后退不迭。当的一声,上官云这一剑斩到地上,将地上铺的青石劈得火花直冒,可余势仍未减多少,直到剑身尽数没入青石之中。接着喀啦啦几声,这尺许厚、四五尺宽窄的青石便裂开了,这极硬的青石竟让上官云一剑硬生生斩成两半。 ------------ 312 黄梁美梦化泡影 07 金万城哪敢再战,那份英雄气慨消失殆尽,帝王架势也荡然无存,他顾不得救出金天泽,纵身便往宫外逃去。 上官云拔剑就追,他轻功比金万城厉害得多,转眼追至其身后,一剑挑出,又将其左手手腕挑伤,青霜剑也被夺了下来。金万城狗急跳墙,呼地扬出一把黑色粉末,上官云心知有毒,赶紧退到一边,金万城趁机逃远了。上官云见金万城战败逃走,又担心方笑鸣等人生变,也不再追,拾了青霜剑纵身返了回来。 钱禛陈完方笑鸣申华生和木方春等人见金万城逃走,心中着慌,方笑鸣发声喊,那千余人便扑上前来欲夺路逃走,霍无羽裴近元率天魔教群雄迎了上去。转眼间,汴梁皇宫中乱成一团,神机道人罗通等正道群雄要不两不相帮,要不干脆相助天魔教群雄,誓将那一干欲反宋作乱的贼子就地正法。 薜天沐愁容满面,既不愿与方笑鸣等人同流合污,也不愿相助天魔教群雄,他干脆退到一边作壁上观。 莫三味护着萧錾,百花四仙将花想容的尸身和萧莹莹带到一边,杨一知将金天泽制住,上官云仗剑护着凌霄子和柯青青,萧垟守着守着天龙和空明二僧的尸首,几人也不上前,一边观战,一边防着有人趁机行凶。 饶是这般,双方也是实力悬殊,没斗多久,霍无羽就将陈完毙于掌下,裴近元也将钱禛逼得自杀身亡,谷清河侯其末唐易白如姣滕五姝等人更是冲入敌阵,几人如入无人之地,各展绝学左右厮杀,将敌手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神嚎。 巴山石与方笑鸣斗了没几招,方笑鸣便想逃走,巴山石纵身上前,呼地一掌抓去,将方笑鸣吓得哇哇大叫。方笑鸣挥刀乱斩,接着转身便走,巴山石又扑上前去,双爪猛地抓下。哧啦一声,方笑鸣两瓣肥大的屁股上就被抓出几条血槽,整个屁股也露在外面,看着好不狼狈。 方笑鸣顾不得痛入骨髓,也管不了屁股发凉,甩开膀子拔腿便逃,巴山石纵身跃起,双爪呼呼抓向其后背。扑哧一声,那双钢爪竟穿进血肉之中,方笑鸣哼都未再哼上一声就倒了下去,一代断魂刀方笑鸣方大侠就这般一命呜呼了。 巴山虎以一敌二,对付雁荡双侠申华生和木方春,这两人拍马屁的功夫一流,打架功夫却连三流都算不上,加之他们早已吓得要死,连出剑拼斗都不敢了。便在几招之间。巴山虎就将那两副溜须拍马的心肝抓了出来,肠肝肚肺流了一地,看着极是吓人。 群雄正杀得兴起,就听宫外传来喊杀之声,真个声彻云霄,很快就见不少宋兵冲杀进来。当先一员猛将腰跨枣红战马,手提丈八长枪,他逢人便挑,比之武林高手来也毫不逊色,他见着上官云便大叫道:“上官兄弟,岳飞来得迟了,你可莫要怄气。” 那些宋兵已经与御花园中的正道英雄厮杀起来,这些江湖人物武功虽强,结阵作战时却反不如普通宋兵,他们各自为战,刚将身前的宋兵杀死,自己就被另一名宋兵一枪扎透。 上官云看见,不忍伤及无辜,又赶紧叫道:“岳大哥,快叫大家都住手,这里大多数都是受了金万城蒙蔽的正道英雄,切莫伤了他们。” 岳飞闻言喝令一声,众宋兵齐齐后退,几下就与江湖人物分了开来。这些英雄豪杰也不敢再乱动,纷纷束手就擒,此时保命要紧,原先那份雄心壮志,早被他们丢到九霄云外。 天魔教群雄也不再战,尽都退到上官云这边,他们见着宁玖儿天龙和尚空明花想容和柯青神几人的尸体,心下不免悲戚。 岳飞令众宋兵将战场打扫一番,他纵马过来一跃而下,见群雄悲戚的模样,又见几具尸首,心中自然明白,也站在几具尸体旁肃然不语。 上官云见只得岳飞前来,所带的又是宋兵,便问道:“岳大哥,钟兄和杨兄没来么?” 岳飞欲言又止,他踌躇半晌才叹道:“宗泽元帅命他们率洞庭水寨人马在城外守住各处要道,以防敌人走脱,同时防备汴梁周边的鞑子趁乱夺城。” 上官云明知此言不实,其中大有隐情,但岳飞既然不肯说,他便也不问。 群雄战了这么久,天色早已暗下来,就见紫辰殿后一片红光,群雄绕到后面,不想整个汴梁皇宫已烧成一片火海。原来金万城失了金銮座,不由恼恨至极,临走之前一把火将皇宫烧了。可惜了这些雕梁画栋精美绝伦的楼阁殿宇,竟被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上官云恨得眼中喷火,咬牙道:“若是早知如此,我刚才定不让金万城走脱。” 岳飞心痛不已,他不由恨道:“金万城狼子野心,他为了一已之私,害了数百人命不说,更挑得鞑虏南侵,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岳飞虽非江湖中人,却也要让他死无全尸。” 杨一知将金天泽带到场中,狠狠往地上掼去,他恨道:“金万城虽然逃走,这狼崽子金天泽却还在,正好以他血祭惨死的英雄豪杰。”说着便挥掌欲打,不想金天泽却哈哈大笑起来,杨一知大喝道:“你这丧心病狂的衣冠禽兽,你还敢笑?” 金天泽笑了一阵,怒道:“今日朕非但登基为帝,朕还与皇后喜结良缘,如此大喜之日,你们为何不下跪道贺?”说着便站了起来,做出一副傲视天下英雄的模样。 杨一知一耳光打了过去,喝道:“死到临头你还装疯卖傻?” 这一耳光打得金天泽口吐鲜血,牙也掉了好几颗,金天泽勃然大怒,扑上前来乱打乱踢,出手全无章法,他怒喝道:“你敢对朕无礼,朕要诛你九族,将你千刀万剐。” 杨一知一掌将其推开,金天泽摔到地上仍怒骂不止,莫三味走上前去,轻轻一掌将其拍晕,又伸手探了金天泽的脉息,摇头叹道:“他体内脉象大乱,已经疯了。” ... ------------ 313 黄梁美梦化泡影 08 原来金天泽只练了一次碧落赋神功上篇,他不明玄机就强练中篇,最近已到了走火入魔之边缘。如今他见事情败露,金万城也丢下自己逃命,帝王之梦非但未成,他自己性命也将不保,这数因相加,终于心脉大乱真气逆行,以致神智错乱。如今他武功已废,心智全丧,想要为非作恶已是不能,能再活多久也是未知了。 群雄感叹莫名,金万城觊觎江山社稷,意图称帝为王,二十年来费尽心血。怎料事与愿违,他的帝王之梦终成泡影,一切阴谋诡计付诸东流,多年谋划也空自蹉跎,连独生儿子也成了疯疯癫癫的模样。 金天泽已成疯癫,杨一知也不想再取其性命了,可他终究未解恨,便一脚将金天泽踢远,喝道:“便宜了你的狗命,滚罢!”金天泽吃痛,哪敢再上来,骂骂咧咧走远了。 莫三味等金天泽走远,才将萧莹莹救醒过来,免得她触景伤情,想起金天泽的禽兽之举。 薜天沐知金万城大势已去,他心灰意冷,拱了拱手便也走了,群雄见他对这一切阴谋毫不知情,加之又与金万城反目,也就任其离开。 江湖中人也无甚讲究,上官云就在这皇宫御花园的一处湖边掘土为茔,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宁玖儿几眼,终是忍痛将她放入土中,他也不要群雄帮忙,就自己一个人用双手慢慢将土盖上。裴近元搬了一块人高的条石,立在宁玖儿的墓前,上官云手握赤血剑,将全身真气注入其中,喀喀喳喳刻好几个大字——爱妻宁玖儿之墓。 上官云神情肃穆,他黯然神伤道:“玖妹,上回得你相救,一别就是数月,这几日我本想与你诉说心事,怎奈事务繁杂而不得空。上官云数番得你舍身相救,此恩终生难忘,既然不能趁你在生时结成夫妻,就只有在你死后给你一个名份了。” 霍无羽、裴近元等人见到墓碑上‘爱妻’二字,又听得上官云之言,都猜想二人之间定有甚情缘。知晓内情的百花四仙都含泪叹息不已,秦兰心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就连柯青青与萧莹莹二女都替宁玖儿伤心流泪。 萧垟将天龙和尚和空明的尸身放到木柴上烧成骨灰,又在紫辰殿中找了一对尺来高的白瓷双耳瓜棱瓶,他将二僧的骨灰分别装好,告辞群雄到终南山安放去了。 凌霄子走到上官云等人面前,昂然道:“上官教主,秦谷主,贫道听信人言,害了你们不少门人,你们要报仇的话便来罢,贫道绝不还手。” 上官云摇头长叹,道:“道长心向正道,向为我辈楷模,这一切也非道长所愿为之,连上官云这条命都是道长救的,我哪敢与道长为难。” 秦兰心摇了摇头,却未说话,冷双秋道:“道长也是被金万城骗了,那些事如何怪得道长?你走罢,我们不会杀你的。” 凌霄子神情萧索,他长叹一声又转身走到柯青青面前,道:“柯姑娘,柯老前辈英雄盖世,却与贫道一起误信金万城的谎言,他既身死,罪孽则消。贫道与他相识数年,只有替他收尸捡骨,以全与他的一番交情。” 柯青青点了点头,说道:“还请道长与我受持,让小女子皈依三宝。” 群雄闻言惊讶莫名,上官云急道:“青青……”可他叫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凌霄子叹道:“你可知何为皈依三宝?你需得真心发愿皈依道门,做到持守杀、盗、妄、淫、酒五戒,每日还需早晚三课,清修之苦,远非你可想象。” 柯青青毅然道:“如今爷爷已经走了,这世上我已无甚留念,小女子真心诚意要入道门,还请道长成全,若是道长不愿收我为徒,那我只有落发为尼一途。” 见其说得坚决,凌霄子点头道:“无量天尊,你既已下定决心,贫道也不好违了你的心愿。你原名青青,又已堪破情仇,不若你的法号就叫双清罢,你我以后就以师徒相称,受持之礼,等你我回凌云观再行不迟。” 柯青青伏地稽首,恭恭敬敬道:“双清谢师父赐名。” 凌霄子将柯青神的尸首负到背上,说道:“双清,我们走罢。”他转身大步迈去,凌霄子心境洒脱,毫无拘泥之态。柯青青站起手来,对群雄拱手一礼,也转身走了。 冷双秋也说道:“上官教主,我们也该走了,告辞。”虽说花想容自己将自己逐出了百花谷,可四女仍是尊其为谷主,她们商量一番后,意欲将其尸首带回百花谷好好安葬。 秦兰心怕上官云伤心宁玖儿之死,想要劝解几句,却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些人开口,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抱拳一礼了事。 萧莹莹搂着花想容的尸首痛哭不止,她舍不得离开,便说道:“几位姐姐,我与你们一道去百花谷,等安葬了妈妈之后,我再回来照顾大哥。”她对莫三味道:“莫伯伯,请你一定照顾好我大哥,过些时候我就去陪他。” 莫三味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上官云将赤霜剑交给萧莹莹,说道:“莹莹,这剑乃是玄铁剑改铸而成,算是萧庄主的遗物,还是还给你罢。” 萧莹莹接过剑去,她轻轻抚了两遍,又递给上官云,摇头道:“上官大哥,今后我只想好好照顾大哥,每日吃斋念佛就足够了。行走江湖之事,我并无兴致,要这剑也无甚用,还是你留着罢。”如今她清白已失,面容也破,她又见上官云对宁玖儿情深义重,不免自惭形秽,是以生出归隐之心,就连云哥哥三字也不叫了。 上官云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他苦道:“莹莹,你何必如此。” 萧莹莹叹道:“上官大哥,我逢此大难,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爹爹和妈妈惨死他人之手,我只想为他们超度亡魂,为天下黎民祈福祷祝,再无其他。”她转过身去,与百花四仙带着花想容的尸首慢慢走了。 群雄摇头叹息不已,萧莹莹看似柔弱,心性却异常坚决,她能受尽百般折辱而活到今天,自然也与此有关,真个是不幸中的万幸。 ------------ 314 黄梁美梦化泡影 09 上官云心中阵痛,他对萧莹莹虽无男女之爱,却有兄妹之情,这几年相处下来,两人的感情也是三女中最深的。萧莹莹的遭遇之惨,让上官云感同身受,他只恨时光无法倒流,否则定然要将这一切换个样子。上官云这几年连逢三名有情有义的女子,一日之间竟都离他而去,宁玖儿为救他身亡,柯青青皈依三宝入了道门,萧莹莹虽未落发,定然也是打算一生清修。他长叹一声,将青霜剑递给莫三味,说道:“大师伯,等萧大哥醒了,你将这剑还给他罢,我走了。” 莫三味见上官云神情沮丧,怕其想不开,他并不接剑,而是奇道:“云儿,你到哪里去?”群雄也甚是担心,可这儿女情长之事,他们并不好相劝。 上官云惘然若失道:“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去。”他顿了顿,说道:“金万城的阴谋虽已昭然于天下,可他却逃得一条性命,此人心性邪恶,加之诡计多端,只怕他又会使阴谋作恶。大师伯,我先去追踪金万城,免得他挟怨报复,再害人性命。” 莫三味听其说到最后,已全无颓堕委靡之态,不由放下心来,说道:“你去罢,好自为知,万事莫强求。” 上官云正要告别群雄,岳飞道:“上官兄弟,金万城大势已去,想必也成不了甚事,杀他之事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天下未定,鞑虏仍在河北一带虎视眈眈,我大宋军民让鞑虏欺压日久,正需一场大胜来振奋人心。这里几千英雄豪杰都是我大宋的血性男儿,此时天下有难,我等身为大宋子民,岂能作壁上观?我们不若挥军北上,一股作气将鞑虏逐出中原,复我大宋河山,叫他完颜氏知晓我大宋血性男儿不好欺负。” 神机道人和罗通等几千英雄豪杰先前推举金万城为帝,这时本来惭愧莫名,他们见上官云和岳飞心系天下黎民,更是钦佩不已,只恨不能追随其后上阵杀敌。此时闻言不禁精神大振,个个都愿为宋效力,以洗今日之羞,是以都大声叫起好来。 上官云暗叹自己眼界之低,不免更加钦佩岳飞的耿耿忠心,他毅然道:“岳大哥之言有理,上官云实不该将私怨放在前头,此时天色已晚,我等在城中歇息几个时辰,将精神养足,明日便北上渡河作战。” 群雄大喜,个个踊跃,人人争先,生怕不能杀得金军,当夜群雄便在御花园中歇息。第二日一早,群雄便开拔出城,只有莫三味和杨一知带着萧錾回天门山去了。 岳飞带着宋军和神机道人一干正道英雄押后,上官云与天魔教群雄当先走出内城,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一独臂汉子提刀向上官云头上斩来,上官云急退几步让过刀锋,定睛一看,却是雷震声。 天魔教群雄将雷震声团团围住,巴山虎怒喝道:“雷震声,你也是天魔教之人,怎可以下犯上,对教主无礼?” 雷震声虽是面对十多名武林高手,却毫无畏惧之态,他咬牙恨道:“雷某这一辈子只认公孙教主一人,就是你上官云的功夫再高,也休想让雷震声叫你一声教主。” 谷清河道:“雷震声,公孙霸已经被废,你认他做教主,我们也不为难于你,可你今日为何要害上官教主性命?” 雷震声痛不欲生道:“教主三天前已让上官云这恶贼害死了。” 天魔教群雄震惊不已,都惊讶地看着上官云。 上官云坦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三天前我到应天府送信与皇上,进城时遇到公孙霸与铁牛儿,便与他们打了起来,我本无意伤他性命,结果失了手。唉,雷震声,我知你是来为公孙霸报仇,但我不愿伤了你性命,你还是走罢。” 雷震声凛然不惧,大声道:“上官云,若论武功,我雷震声是不及你,可公孙教主对雷某有知遇之恩,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向你报这个大仇。” 上官云劝道:“雷震声,你有如此忠心,公孙霸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但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来白白送死?” 雷震声哈哈大笑道:“若非公孙教主,雷震声哪有今天,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虽是个粗人,这个道理却还是懂得的。” 上官云实说道:“公孙霸对你虽说有恩,但他投靠金人,又多番与我为难,一切是他咎由自取。他虽比不上金万城那般大奸大恶,却也仗着功夫高强,做过不少恶行,是以有此报应,你若为他这样的人而死,可还值得?” 雷震声喟然叹道:“虽然雷某也看不得公孙教主投靠金人,可他再如何不是,终究有大恩于我雷震声,有恩不报,我雷震声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上官云,你莫再劝我,今日不与你打上一场,雷某是不会走的,你出招罢。” 群雄不禁暗赞其知恩图报,就连巴山虎也笑道:“雷震声,想不到你还是条汉子,我巴山虎今日才算认得你了,哈哈哈哈……” 上官云不愿伤了其报恩之心,他沉吟一阵后,说道:“雷震声,公孙霸的确是被我所伤,我今日让你当胸打上三掌,若你将我打死,天魔教上下不得再找你报仇,若你打我不死,你日后也不可再找我生事,你看如何?” 雷震声冷笑道:“上官云,你如今武功高强,连公孙教主都不是你的对手,恐怕这三掌我非但伤不了你,还会被你震伤,我岂会相信于你?” 上官云诚心说道:“这三掌我绝不会运功抵挡,你放心就是。” 群雄大惊,上官云若不运功抵挡,便是只结结实实打上一掌,只怕也有性命之危,上官云此举已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谷清河闻言忙道:“教主,万万不可,今日我们不杀他雷震声,也就仁至义尽了,雷震声的武功便是再低,这三掌下去也必然伤你性命。”霍无羽、裴近元、侯其末、巴山石、巴山虎等人也极为担心,都力劝上官云莫要如此。 雷震声也不相信,他说道:“上官云,你想要耍诈而已,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 ------------ 315 黄梁美梦化泡影 10 上官云摆手示意群雄莫要再劝,他傲然而立,信心十足地道:“雷震声,这三掌你尽管打来就是,今日当着这么多英雄豪杰,我若运半点真气抵挡,定然逃不过这些英雄的眼睛,日后天下英雄岂不笑话我上官云,天下都将认定我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群雄虽则担心,但见上官云信心十足,料来也无甚大碍,便也不再相劝。 雷震声见上官云不似作伪,暗忖道:“如今我与他的武功天差地别,若不这般,只怕这一辈子都休想报仇,不若狠下心来赌上一赌,便是我雷震声丢了性命,日后江湖中人也定会笑话于他。”他主意打定,咣当一声将钢刀扔到地上,走上前来昂然道:“上官云,雷某今日便信你一回,大不了一死便是。” 上官云走到雷震声身前二尺,将胸脯一拍,大声道:“雷震声,今日若你将上官云打死,我死而无憾,来罢。” 雷震声运功于掌,大喝一声呼呼呼连出三掌,就听嘭嘭嘭三声,上官云硬是结结实实受了雷震声劲道十足的三掌。雷震声武功虽低,但在江湖中也还算得三流,上官云哪里受得住这几掌,他噗地吐出血来,已是受了重伤。 巴山石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又对雷震声道:“雷震声,三掌已经打完,仇也算报了,你快走罢。” 雷震声拱手道:“上官云,你言而有信,雷震声也非无心无肝之人,日后雷某定不再找你麻烦,后会有期。”说完转身便走,群雄见其有信有义,并不阻拦于他。 上官云略略调息片刻,暂时将伤势压住,又率群雄往城外走去。来到南薰门时,城内城外宋军士气高昂,钟相杨幺见上官云收服群雄,都不禁喜笑颜开。 群雄浩浩荡荡出了汴梁,岳飞与宗泽说明情由,之后便率五千宋军与这几千江湖英雄一道往北。众人走了不久,就见城内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背上虽无人影,可那黑马来势却极快,无论宋兵还是江湖英雄都惊呼起来。 上官云回头见状,不由大喜,他呼哨一声,又叫道:“踏雪——” 转眼间踏雪就奔至上官云近前,它高高跃起,落地后又长声嘶鸣,它凑到上官云面前,用那长脸在上官云身上轻轻摩擦,神情甚是欢喜。 柯青青已经出家入了道门,踏雪已算无主之马,反正它又只认得自己,上官云干脆将踏雪收下了。群雄见踏雪神异,尽都倍感惊奇,连岳飞这军中将领也赞不绝口,直夸踏雪是千里良驹。踏雪似懂人言,等上官云上了马背,它便纵蹄狂奔不止,真个来去如风,疾若流星。 第二日天色将晚,这万来人马终是到了滑州一带,再往北便是黄河,河北已有金军来往,岳飞令众人休整一夜,养足精神后,待明日再渡河作战。众人刚扎好营,就听得南边蹄声得得,群雄转头看去,就见一骑飞奔过来,马上之人身着宋军衣服,看情形是有甚紧急军情。 很快那骑赶了上来,他边走边叫道:“岳飞可在此处?” 岳飞奔上前去,大声道:“岳飞在此,可是有甚军令要交与岳飞?” 那人走到岳飞近前,翻身下马,又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绢来,叫道:“岳飞接旨!” 岳飞恭恭敬敬跪下接旨,上官云心里却咯噔一声。 来人展开黄绢,大声念道:“朕膺昊天之眷命,幸鞑虏北还,拟复汴梁,擢宗泽任东京留守,知开封府。岳飞自恃军功,目无王法,越职无礼,念其军功,现革职除名,即日劝归原籍。” 群雄惊讶莫名,岳飞却不以为意,他恭恭敬敬领了圣旨,之后反而问道:“请问官爷,皇上的銮驾今日在何处?” 那人其实早已听闻岳飞之名,对其也甚是钦佩,他拱了拱手,说道:“岳将军莫要客气,皇上四日前已经车驾南巡,往扬州一带去了。” 岳飞痛惜不已,摇头叹道:“皇上此举大失民心,非我等所望。”他如今已非军中将领,不便再带军北上抗金。岳飞传令下去,命宋军尽数回汴梁待命,他自己则与上官云等几千江湖英雄北上,打算到大名府一带效力抗金。 钟相愤愤不平,咬牙道:“几月前还在相州之时,他赵构就不欲发兵解汴梁之围,为的定是日后称帝为王。如今他虽则称帝,却真个无用之极,女真鞑子又非食人猛虎,他一路南逃,又有甚可惧之理?此人只知争权夺位,根本未将大宋黎民放在心中,真是可恼可恨。” 杨幺怒恨交加道:“赵氏果真气数已尽,这三代皇帝都是昏庸无能之辈,他赵构不辨忠奸,真是自寻死路。岳兄弟一片赤胆忠心,与鞑子多番血战沙场,他却反要革去岳兄弟的军职,这厮真个无情无义,我杨老幺绝不认他这个皇帝。” 岳飞面色铁青,喝道:“钟兄,杨兄,我等身为大宋子民,尽忠守责而已,其他之事非我等能为,你们休要多言。” 上官云终于明白宗泽为何不让钟相杨幺进入汴梁,想来也是看出二人不愿奉赵构为帝,他劝道:“如今大宋有难,我等身怀武功,自当为天下效力,便是赵构再无能,他终究是我汉人之帝王,钟兄,杨兄,切莫让岳大哥为难。” 群雄真个恨铁不成钢,个个叹息不已,赵佶、赵桓、赵构父子三人毫无进取之心,也难怪金万城觊觎大宋江山社稷,更莫论群雄欲另立他姓了。 当晚群雄各怀心事,在黄河南岸枕戈待旦,只等天明便渡河作战。 第二日天色微明之时,群雄便起身造饭,钟相杨幺则率洞庭水寨人马伐木造船,群雄费了小半日,终于渡过黄河。过河后又走了半日,竟然未遇半个金兵,上官云派侯其末和唐易前去打听,结果二人回报,河北一带的金军因张邦昌这个傀儡皇帝被废,已于数天前集结南下,金人意欲擒杀赵构,只怕目前已在应天府了。 ------------ 316 黄梁美梦化泡影 11 群雄震惊,岳飞与上官云忙挥师南下,这几千人马都未配马匹,虽人人身具武功,可长途奔袭也非易事,直追了十多天,方才赶上金军。一眼望去,只见数万人马浩浩荡荡向南杀去,金军人马虽众,却来去如风,一路之上势如破竹,真个无人可当。岳飞、上官云率群雄且战且追,双方互有死伤,战事极为惨烈,但金军势众,却未能伤其筋骨。 这般战了半个多月,北方又有十多万金军杀来,自帅旗上看,应是完颜宗翰与完望宗望亲自带军。岳飞见敌军势大,与上官云商量一番,便率群雄越过金军,赶到金军之前,此时已到了越州一带。听得当地百姓说,高宗数日前刚刚经过,群雄又马不停蹄率军往东追去,走了几天,终是在明州追上了高宗的銮驾,将近二十万金军也闻风而至。 方一个月不见,赵构面容却极其憔悴,如今金人南下,赵构惶惶不可终日,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得浑身打颤,加之车驾劳顿,他已快受不住了。 岳飞不忍直视赵构这般惨状,他心痛不已,生怕再吓着赵构,便轻声问道:“金军势大难敌,皇上如今作何打算?” 赵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汪伯彦和黄潜善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只是摇头长声叹息。 岳飞见几人这副模样,痛心疾首道:“鞑子长途奔袭,定然后继无力,请皇上速发御旨,让各地发兵驰援。待到大军集结,皇上御驾亲征,率大宋男儿与鞑虏决一死战,定要让他完颜氏知晓,我大宋男儿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赵构、汪伯彦和黄潜善三人面面相觑,显然大不以岳飞之言为然,但此时大敌当前,还赖岳飞保命,他们也未出言喝斥。 上官云沉吟一阵,说道:“皇上,岳大哥,如今鞑子势大难敌,若等援军,只怕来不及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州东去不远便是茫茫大海,那里天高海阔,鞑子又不习水战,不如让皇上暂避海上,待鞑子退去再上岸不迟。” 赵构、汪伯彦、黄潜善闻言连连点头,岳飞摇头叹息,道:“皇上出海避祸与逃亡已无甚分别,此话说起来虽不大好听,却也是无奈之举,只有保得皇上周全,我等日后才能图谋报仇雪耻。钟相杨幺本是水上渔家,他们在海上与我等在岸上无甚区别,便让他二人率洞庭水寨人马,保皇上出海避祸。” 几人商议已定,岳飞与上官云就赶紧安排,上官云将钟相杨幺二人拉到一旁,说道:“钟兄,杨兄,只待鞑子一退,我们便会发信与你们,到时你们再将皇上带回岸上来。我知你们大是看不上赵构,我也觉他无能之极,可如今大宋赵氏只剩下他这一脉,整个天下的汉人仍心属赵氏。若没了赵构,天下定然大乱起来,鞑子到时趁机夺我河山,更是易如反掌,我们也将为人奴婢。” 二人默然不语,但看神色都不以为然。 上官云又说道:“你们看在岳大哥的面上,在海上不要与赵构他们过不去,便是他们言语挖苦,你们也装聋作哑只当不见。此事关系着天下千千万万汉人的身家性命,两位万不可意气从事,凡事以忍为先,日后天下黎民百姓也会记着你们的功劳与恩德。” 话已说到这般,钟相杨幺二人便是再不明理,他们也不得不听劝,钟相长叹一声,郑重其事道:“上官教主,几月前若无你报信,我洞庭水寨定然损失惨重,看在你的面上,我们自会忍气吞声。何况岳兄弟忠肝赤胆,为了大宋呕心呖血,我们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他,你放心便是。” 杨幺笑道:“上官教主,我杨老幺这回听你的,一路上定会装聋作哑,若是他赵构在我面前说东道西,我杨老幺就当他放了个大臭屁,哈哈哈哈……” 上官云见二人答应,终于放下心来,临行之前又千叮万嘱一番,这才让洞庭水寨人马护着赵构往东去了。 等赵构一行人走远,岳飞说道:“鞑子虽说不善水战,可他们若严守岸边,皇上他们也回不来。我们不若找一人化成皇上模样,再大张旗鼓将鞑子北引,如此方能万全。” 群雄欣然同意,便依着赵构的形貌,在众英雄豪杰中寻了一人,看着倒有几分相似,再装扮一番后,果与赵构无甚分别。岳飞又按仪制备了朱缨宝饰、华盖銮舆,另找数十人扮成文臣武将、宫仆杂役,数千人拱卫着假赵构,大张旗鼓往西而来。 金军远远看见,只当是赵构无路可逃了,呼喝着便一哄而上,岳飞与上官云率群雄且战且走,过了十多天,已将金军引至江宁府一带。自这里再往北便是长江,金军追得甚急,群雄渡江大是不易。 此处已是天险,宋军一时不及驰援,群雄已无路可走,不少人都暗自悲切。 岳飞岿然而立,毫无畏惧之态,大声道:“自古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已无退路,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与鞑虏决一死战,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等方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群雄被其气势所感,都生出赴死之心,再无一丝悲切模样,人人心存必死之志。群雄稍作休整,又返身往南,走出二三十里,便遇女真大军。十多万金军拥着两员大将冲杀过来,自帅旗上看,已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亲兵。 上官云纵马上前叫阵,他大声道:“完颜宗望,我已依先前之约,破了金万城的阴谋诡计,你却挥军南下,完颜氏真个都是言而无信之徒么?”上官云虽只身面对十多万人马,却了无惧意,便是这十多万人的喧嚣,也无法将其声音盖住,完颜宗望在两三百丈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完颜宗望面有愧色,并不言语。 ------------ 317 黄梁美梦化泡影 12 完颜宗翰挥了挥手,众金军尽都住口,不敢再喧哗半句,他大声道:“我大金念着赵构是赵氏唯一血脉,本打算饶他一命,可他不知感恩戴德,反而自立为帝。张邦昌乃是我完颜氏所立大楚皇帝,赵构无缘无故将其废去,又逼张邦昌自尽而亡,赵构欺我大金至甚,岂能再饶他性命?只要你们将赵构交出来,我们即日便会退军,否则定要血洗江南,让南朝再无立锥之所。” 上官云怒不可遏,大喝道:“完颜宗翰,我汉人的皇帝自有我汉人来立,何需你外族来操心?你若敢血洗江南,我定要叫你完颜氏无一日安枕。” 完颜宗翰闻言喝道:“上官云,你敢?!” 上官云冷笑道:“我一介江湖中人,本是亡命之徒,又有何不敢?你莫以为凭着你手下的十万金军,今日就拦得住我。” 完颜宗翰气得说不出话来,完颜宗望大声道:“上官云,我虽答应了你不再挥军南下,怎奈事与愿违,我也是无法。我们此来只为追索赵构,不为其他,赵氏早失民心,你们不如将他交出来再另立新主,何必再对他赵氏念念不忘。” 岳飞闻言忿然大怒,他纵马上前,大喝道:“我看你完颜氏也早失民心,你们何不退位再立他姓?” 上官云大义凛然道:“完颜元帅,若你们今日渡河北归,日后不再南下,我上官云必定不会与你完颜氏为难,否则就别怪我下手狠辣。” 完颜宗翰冷笑道:“上官云,今日你们自身难保,本帅倒要看看你有甚本事,敢与我十万大军为敌,只要本帅一声令下,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完颜宗望断然拒绝,说道:“今日必得拿下赵构,否则我等定不退兵。” 上官云咬牙道:“你们真不愿退兵?” 完颜宗望傲然道:“我完颜氏虽不会武功,却也非贪生怕死之徒,今日绝不退兵。” 完颜宗翰哈哈大笑道:“今日一战再所难免,上官云,你们还是自求多福罢。” 岳飞昂然不惧,大声道:“岳飞早有此意,今日便与两位完颜元帅一争雌雄。” 上官云轻声道:“岳大哥,鞑虏人马之多,已数十倍于我等,便是我们武功再高,今日定然也难逃一死,切不可硬拼。” 岳飞听他话中有话,问道:“上官兄弟可有甚主意?” 上官云道:“女真近年南征北战,赫赫战功尽归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二人,其中完颜宗望可谓金军之魂。只要将他二人除去,哪怕鞑子再是厉害,他们群龙无首,难以再战,那时我等再趁机掩杀,定能一举败之。” 岳飞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道:“话虽不错,但他二人藏身十万军中,哪是这般容易除去的?便是我等手下有十万人马,只怕也难以成事,何况如今只有几千人马……”他长叹了一口气,又苦笑道:“今日能与上官兄弟及这一干英雄豪杰同生共死,岳飞也觉得值了。” 上官云抚了抚踏雪如锦似缎的脖颈,傲然道:“踏雪奔行疾速,我轻功也不弱,不如拼上一拼,于万军之中取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二人的首绩。”踏雪听得他夸奖自己,又轻轻嘶鸣起来。 岳飞大惊,忙劝道:“上官兄弟,此事万万不可,便是你武功高强,又哪里是万军之敌?还不说鞑子的弓箭,哪怕他们纵马奔来,也能将你踏成肉酱,切不可白白送死。” 上官云不以为然道:“岳大哥,踏雪之神勇非你可想象,此事我已计较过,有五成把握可以成事。哪怕未杀了他二人,也定叫他们知晓我大宋男儿的厉害,只要他们心有余悸,顾忌之下必然不敢乱来。若以我一人之躯,能换得鞑虏北退,想来也划算得很,不算白白送死。”他心中明白,此去哪怕自己不死,踏雪定然也回不来了,上官云伏下身去,伸手轻抚踏雪的脸颊,似是与其商量一般。 岳飞心知若与金军决一死战,身后几千人能不能走脱还是回事,更要紧的是不能阻止金军在大宋河山内纵横奔驰,不如拼得一死,说不定还能搏得一线生机。他哈哈大笑,凛然道:“上官兄弟,这等英雄之事,你岂可将岳飞忘了,我与你一起去便是。” 上官云摇头道:“岳大哥,此事重在出其不意,以迅雷之势取敌首绩,人多反而误事。你不若在后压阵,若是我失了手,你便挥军冲杀,与我报仇。若我侥幸奏功,你也要率军厮杀,将鞑虏逐出中原。你身系抗金重责,万不可冒这风险,我武功还算不弱,自保绰绰有余。”他话中之意,若岳飞同去,他定然顾不了岳飞,反而还会误事。 岳飞心中明白,歉然笑道:“我见上官兄弟英雄气慨,不及思索,是以说出方才之言。”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此时正排兵布阵,打算一举将群雄尽灭,却不料上官云已打算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岳飞取来自用的强弓,率群雄距金军百多丈排好阵势,上官云翻身上马,拔出赤血剑向群雄拱手一礼,两腿一夹,踏雪便飞驰而去。 众金军见敌阵中仅仅一骑出来送死,又见踏雪速度奇快,都不禁心下惊异。完颜宗翰一声令下,数百骑金兵就急冲上前,迎着上官云奔了过来。 上官云狠下心,重重踢在踏雪身上,踏雪吃痛,长声嘶鸣着奔得更快,真个风驰电掣,转眼间便冲到金兵阵前。 金兵哪里见过这般快的马,吆喝着便将箭射来,完颜宗翰又急令两千金军扑上。 上官云挥着赤血剑,在身前舞出一片黑色剑影,几百支利箭叮叮当当尽被斩断,金军第二箭还未射出,踏雪就奔到他们面前。上官云左斩右劈,他武功高强,赤血剑又削铁如泥,金军哪里抵挡得了。每斩一刀,伴着惊恐的大叫之声,必有金兵死伤,上官云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便斩杀百来名金兵。踏雪也极为神勇,它在金军阵中腾跃蹦踏,不时将金兵踩得骨断筋折。 ------------ 318 黄梁美梦化泡影 13 金军虽众,却不能让上官云缓上一缓,很快这一人一马便突过这几百金军,又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那边奔去。 后面的两千金军齐声呐喊着冲杀上来,此时他们已来不及射箭,个个挥舞着弯刀纵马急奔,声势之盛,比之数万人马不弱半分。 上官云虽只一人,却毫无畏惧,他也呼喝着冲了过去,转眼间就与金军短兵相接,叮叮当当又厮杀起来。踏雪速度不减,将金军冲得人仰马翻,前方稍有阻挡,它便腾空跃起,四蹄将金兵踢得头破血流,上官云也居高临下斩杀金兵。 岳飞在百多丈外箭无虚发,将上官云身前的金兵一一射死,加之上官云一路斩杀,就见踏雪身后倒下大片金兵,景象之惨,让这些杀人如芥的江湖英雄豪杰也不禁动容。群雄见上官云不畏生死,欲取敌帅首绩,心下也更加钦佩,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岳飞一声令下,就要冲杀过去。 战阵中喊声震天,虽说只有上官云与踏雪一人一马,但厮杀起来却不弱于两军大战。踏雪虽是受了不少伤,连脖颈上都留着两支利箭,它却丝毫不减半点速度,很快上官云便杀出敌阵,直向完颜宗望扑去。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时才看出上官云的意图,他们退避不迭,又急令金军护住自己,但此时哪里还容他们走脱。 上官云虎吼一声,自踏雪背上腾空跃起,将迷踪鬼步施展开来,不比踏雪慢上半分,转眼扑到完颜宗望面前,刷地一剑,就将完颜宗望的咽喉割断。完颜宗望哼都未哼一声,当即命丧黄泉,他发了毒誓却自食其言,此报也是必然。 完颜宗翰见状仓皇后退,他将一名金兵拉过来挡到身前,上官云一剑刺去,将那金兵刺死,又接着一剑刺中完颜宗翰腹部,可惜歪了些许,不然定叫完颜宗翰重伤。 金军此时尽都扑了上来,岳飞见上官云得手,急令群雄冲杀过去接应,他大声叫道:“上官兄弟,完颜宗望已死,你速退为上,莫再贪功。”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如今一死一伤,金军想必也不敢在宋地久留,上官云见好就收,挥剑将身周的金兵尽数斩杀,轻功一展便退了出去。 此时群雄声势汹汹,他们砍瓜切菜一般,将金军杀得鬼哭狼嚎,不多时便与上官云会作一处。完颜宗翰哪敢再战,一声令下,十万金军便带着完颜宗望的尸首往北退去。岳飞不给敌人半点喘息时机,挥军在后掩杀,这一路追杀真个血流成河。金军十去二三,其余人马直到渡江之后,方才保得性命不失。 上官云身中十几箭,还好未伤在要害,他不欲多伤人命,来到战场之中,只见踏雪身中数十箭,全身上下被刀斩枪刺留下了不少伤口,早已断气多时了。他心痛不已,含泪将踏雪葬在长江岸边,这才赶上去与岳飞等人会合。 金军仓皇渡江之后,各地义军及宋军也陆续赶了过来,岳飞率群雄渡江追击,金军直退到黄河一带,这才稳住阵脚,这已是两月之后了。天下风闻完颜宗望被杀之消息,大宋军民士气大振,各地捷报频传,黄河以南的金军日渐减少。 完颜宗翰则陷入与完颜宗弼等人争夺兵权之内斗,再无暇南侵,只是河北一带驻得有十几万金军,他们甚少渡河,大宋终于保住半壁江山,史称南宋。 上官云见天下初定,金军一时也不会再南来,他与岳飞商量一番后,岳飞仍率着几千江湖英雄组成的义军在河北一带抗金,他则率天魔教群雄南来迎接赵构登岸。 如今天魔教声势大震,江湖中人人敬仰,再无一人会说天魔教是一干魔头,天魔教群雄真个扬眉吐气,各地的英雄豪杰争相一睹上官云的风采。上官云带着谷清河、霍无羽、裴近元等十来人一路南行,上官云不喜出风头,众人干脆化作南逃的难民,一路隐踪匿迹,这日终于到了江宁府。 十来人急着赶路便未进城,他们直接绕到城南,又走出十来里,在一处叉道就见三人正在拼斗,在一旁还有三人指指点点,显然在看热闹。众人走上前去,不禁都惊讶万分,原来打斗的三人是金万城和郑天渡、陶天澈,在一旁看热闹的却是三名蒙面人,正是仇万千、解千里和庄不平。 众人如今这副模样已大是不同,若非极为稔熟之人,定然是认不出来的,他们干脆走上前去看看如何回事。 郑天渡和陶天澈手持宝剑,以二敌一,跟金万城斗得甚是热闹,三人一招一式都是杀着,显然已是生死相拼。金万城虽是赤手空拳,又是左掌单手迎敌,可他身为郑陶二人之师,对两人的招式了如指掌,是以不落下风。群雄暗觉奇怪,这三人师徒一场,也不知为何今日却刀剑相向。 谷清河走到仇万千三人面前,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唉,这两个小子真是无用,明明手上有宝剑,还是两个打一个,怎的就打不赢人家一只手。” 三人似是未闻一般,并未说话。 谷清河又说道:“这人也太托大了,便是你武功再高,单掌又怎能敌得过人家四只手,还莫说人家还有两支宝剑,我看他定然会被这两个小子杀死。” 庄不平再忍不住了,说道:“放屁!金……金万城就……就是只用一……一……一只手,郑……郑天渡和陶……陶……陶天澈也打……打不赢他。” 谷清河故作惊奇之状,问道:“兄台居然认得他们?那兄台为何不去帮忙?” 仇万千和解千里都冷哼一声,又恨了庄不平一眼,庄不平这回不敢再说话了。 谷清河似有所悟一般,又说道:“三位兄台定然是看这金万城胜得过,这才没上前帮忙的罢,可我却觉得这两个小子早晚会赢,不信我们就打赌看看。” ------------ 319 黄梁美梦化泡影 14 庄不平心中好奇,当即又忍不住了,问道:“你为……为……为什么说……说他们会……会赢?” 谷清河道:“这两个小子看着像是不敌,但他们剑法却极为高明,金万城已现乱象,出招也不怎么沉稳,等不了多久,定然会被一剑杀死。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惹上了这么两个厉害的小子,白白丢了性命。” 庄不平还未说出来,仇万千便抢着道:“真的么?” 谷清河郑而重之地道:“我的武功虽不算高,但看别人打架却看得明明白白,绝不会错的,你们要不要跟我赌上一赌?” 仇万千不理谷清河,而是对解千里和庄不平道:“金万城知道那样东西,他要是死了,我们就得不成了,两位师弟,你们说怎么办?” 二人异口同声,骂道:“放屁!” 解千里道:“郑天渡和陶天澈也想抢那样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杀金万城的,你莫听这老头子乱说。” 庄不平摇头道:“不……不……不对,万……万一这个老……老头说……说对了,郑……郑天渡和陶……陶天澈他们杀……杀……杀了金……金万城呢?” 解千里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仇万千踌躇半晌,说道:“金万城武功太高,我打不过他。” 庄不平道:“我……我也打……打不过。” 解千里道:“不如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出手。” 庄不平问道:“甚……甚么叫两……两败俱伤?” 解千里不耐烦道:“就是他们都受了伤。” 庄不平恍然道:“哦,那……那好,我……我们就等……等他们两……两败俱……俱伤,再……再说。” 三人商量好又冷眼旁观,天魔教一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万不料郑天渡与陶天澈忘恩负义,竟要夺金万城身上的碧落赋神功秘笈,只怕金万城也未料到自己教出这样两个好徒弟来。 上官云看着仇万千三人,心中有了主意,他将脸上面泥假须抹去,谷清河、霍无羽、裴近元等人也都抹去伪装,金万城三人哪里认不出来,都吓得住了手。 金万城恨道:“上官云,原来是你们这帮魔头。” 庄不平颤声道:“是……是……是你?!你不是死……死了么?” 仇万千摆手道:“你的死不关我们的事,金万城杀的你,你去找金万城报仇。” 解千里也很害怕,他说道:“上官云,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从江陵府一直到这里,我们都没亏待过你,你莫再缠着我们,你快走,过几天我们给你多烧些香蜡纸钱。” 上官云这才明白当初自己怎的自昏迷之中醒来,便身在千里之外,他不禁暗暗感激三人数番救命之恩,上官云不欲再吓着三人,便说道:“我当然是人,你们放心便是。” 三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庄不平喜道:“我……我们不用死……死……死不瞑目了?!” 侯其末嘻嘻笑道:“你们用不用死不瞑目,与我们教主何干,你看你们肯定会死不瞑目。” 唐易笑道:“你们打不过我们教主,就休想得到碧落赋神功秘笈,不死不瞑目那才怪了。” 三人闻言又郁郁不乐,庄不平更是骇得脸色大变。 上官云笑道:“庄不平,你莫听我侯伯伯和唐伯伯乱说,他们与你说着玩的。”仇万千三人仍是怅然愁苦的模样。 郑天渡和陶天澈一边小心防备着金万城,一边忌惮着上官云出手,郑天渡小心翼翼道:“师父,不如现在先联手对敌,我们的事等下再说。” 金万城冷笑道:“你们两名逆徒,现在才认我做师父,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陶天澈笑道:“师父,我们都是一时糊涂,这才冲撞了你老人家,你大人有大量,就莫与我们计较。” 金万城哑然大笑,他恨道:“一时糊涂?我看你们明白得很哪。”他口气一转,又冷道:“你我先联手对付上官云他们也罢,此事日后我再与你们算帐。”郑天渡和陶天澈闻言大喜。 上官云冷笑道:“金万城,今日你还想走脱么?上回让你逃走,却不想在这又遇见了你,你我的帐也该了清了。”他又对巴山石巴山虎兄弟二人说道:“两位巴伯伯,郑天渡和陶天澈几年前伤了你们,你们今日正好报仇,金万城就交给我罢。” 巴山石和巴山虎欣然应允,他们纵身跳到场中,谷清河、霍无羽、裴近元等人则将几人团团围住,以防仇敌走脱。 兄弟两人还未站稳,郑天渡和陶天澈便仗剑攻来,他们欲夺生路,每招每式都以全力相拼。金城三杰年纪虽轻,但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些许名堂,他二人的功夫也得自金万城亲传,甫一出手,巴山虎便险些被刺中。 巴山石和巴山虎也非浪得虚名,他们的鹰爪功早已练至极致,一招一式都含着极大的力道,四只手爪如铁似钢,真个穿金裂石。 四人你来我往,下手都是狠辣招数,只要沾身,定然重伤毙命。 另一边上官云与金万城也斗了起来,上官云不愿占人便宜,便也是右手单掌迎敌。金万城虽说右手废了,但他的掌法仍不可小觑,加之其内力深厚,与上官云相比几乎不相上下,每一掌推出都带着风雷之声,出招也诡异无比,上官云一时之间想要胜出却也甚难。 上官云招无定势,抓拿捏打、推拍劈斩尽数使来,虽说看起来不成套路,他出招也不精熟,但每出一招都能与金万城的铁掌斗个不相上下。他展开轻功腾挪纵跃,右手招式层出不穷,与金万城拼得难分难解。 六人斗了一柱香时间,郑天渡和陶天澈一人身上挨了一爪,巴山虎臂上也被郑天渡刺了一剑。 巴山石见兄弟中剑,心中不禁恼怒,他出手更加狠辣,尽往陶天澈双眼、咽喉、胸腹等处攻去。陶天澈渐渐不敌,出招也慌乱起来,转眼间就让巴山石抓断手腕,宝剑也当啷啷掉在了地上。巴山石不给敌手喘息时机,呼呼两爪急攻过去,陶天澈只将巴山石左爪挡开,咽喉却让人抓了个正着。五根如铜铁似的手指深入血肉之中,巴山石用力一捏,喀喀两声就将陶天澈的脖子捏断,陶天澈瞪大双眼,至死也不相信居然就这般送了性命。 ------------ 320 黄梁美梦化泡影 15 郑天渡见状,出招也走了样,未过两招,也被巴山虎抓在胸口,当即命丧黄泉,两名欺师灭祖的忘恩小人终是伏法。 金万城与上官云嘭嘭嘭嘭对了不下两百来招,两人各有胜负,此时已是在用内力相拼,金万城浑身势气蒸腾,上官云专以体内的至阴真气攻出,头上脸上尽是寒霜。两人均感生平从未逢此敌手,出招更不敢大意,每一招都攻守兼备,伤敌之前都要防着自己受伤。 上官云呼的一掌砸出,拳到中途又化为掌刀,直劈金万城左腹。 金万城侧退避过,左手一掌推来,拍向上官云面门,与此同时他右腿踢出,直取上官云下阴,这一招阴损至极,谷清河等人都大声喝斥。 上官云纵身跃起,左脚往金万城胸口膻中穴踢去,此乃人身大穴,若被踢中,金万城便是不死,也定然重伤不起。 金万城哪会让上官云如意,他侧身让过,同时一掌推出,意欲将上官云的左脚废去。 上官云似是早料此招,他迷踪鬼步展开,在半空中如形换影,转瞬之间左脚缩回,右脚却踢向金万城左肩天泉穴。 金万城避让不及,只是将内力聚于穴道周边,就听啪的一声,上官云这一脚竟将他左肩踢断了。金万城无法再战,转过身便要逃走,上官云紧追上去,呼的一掌推出,当即将其打倒在地。 上官云落到地上,他拔出剑来,一步步走到金万城面前。 金万城自知必死,恨道:“上官云,今日之赐,金某来生再报。” 上官云手起剑落,刷刷刷刷连刺七八剑,金万城惨叫数声,手筋脚筋尽被挑断。上官云左指伸出,卟卟卟卟在金万城身上急点,便将其周身穴脉尽毁。 金万城不敢相信,他张大了嘴看了看周身上下,发现再也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道:“你,你废了我的武功?!” 上官云点了点头,漠然道:“金万城,你父子二人坏事做绝,按说我该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才是,可那般还是太便宜了你们。如今金天泽神智已失,成了疯疯癫癫的傻子,你也无法再作恶,便留着这条性命好好反省罢。” 如今金万城想要自尽也不能了,心中之苦可想而知,真个是比死还难受得多,谷清河等人也连声叫好。金万城气极,骂道:“上官云,你这个畜牲……” 侯其末不等他再骂,啪啪啪啪连打了十多个耳光,将金万城两张脸打得通红,侯其末笑道:“金万城,你再骂一句,我就再赏你十个耳光,看看你嘴厉害,还是我的巴掌厉害。” 金万城手无缚鸡之力,连运功抵挡也是不能,哪里还敢再骂,他冷哼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上官云大声道:“庄不平,你们一直不是想要碧落赋神功秘笈么?金万城已经练过了,他自然知晓心法口诀,你们将他带走好生看管,能不能问得出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三人闻言喜出望外,仇万千一把将金万城提起,说道:“上官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能反悔。” 解千里笑道:“金万城,你这下可跑不掉啦。” 庄不平真个喜极而泣,说道:“两位师……师弟,我……我们这……这……这下不用死……死……死不瞑目了。” 另两人又大声骂道:“放屁!”将群雄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云笑道:“你们若再不带他走,我可真要反悔了。”三人闻言还当是真的,带着金万城就大步而去。 群雄待他们走远,便又往南去迎赵构,到得湖州,就见两千人马向北而来,当先的却是钟相杨幺二人,原来这是洞庭水寨的人马。 众人迎上前去,寒喧一番后,上官云问道:“钟兄,杨兄,皇上可还好?你们这是打算到哪里去?” 钟相闻言脸色阴沉下来,也不言语,杨幺愤恨不平道:“上官教主,莫再提那个无胆无识、无恩无义的小人,我们再不会帮他赵构,这就回洞庭湖打渔去了。” 上官云奇道:“杨兄何出此言,到底怎么回事?” 钟相恨铁不成钢一般,说道:“上官教主,你们在与鞑虏血战之时,他们倒好,居然几次派人送信向鞑子乞降,还说他赵构逃到江南后,‘所行益穷,所投日狭’,‘以守则无人,以奔则无地’,让女真鞑子的皇帝完颜晟‘见哀而赦己’,莫再派军南来。天下汉人若都像他这般无用的话,我们哪里还有立锥之地?真是丢尽颜面,令人寒心之至。” 杨幺恨道:“我二人奉你和岳兄弟之命,好心好意送他赵构出海避祸,他们不单毫无感激之心,还斥责我等是匪类,吃饭睡觉都不愿见着我们。若非看在你与岳兄弟的面上,我杨老幺早将他这昏君杀了,岂能留他性命。” 钟相长叹不已,说道:“非但如此,一个月前,我们收到消息,说完颜宗望被你杀了,鞑子也败退北方,我们便回到岸上。一到杭州,他赵构虽部署人马防御鞑子,却仍然准备乞降纳贡,一面又大兴土木,要在杭州修造皇宫。此人不思上进,只欲纵情享乐,真是自取灭亡,只怕过不了多久,大宋就将成为完颜氏的天下。我们不欲再奉他为帝,只好回洞庭湖打渔过活,还望上官教主见谅。” 两人说完也不理天魔教众人,率着手下人马又向北而去。上官云见二人心绪不稳,不好强劝,就由得他们去了。 谷清河叹道:“赵构虽则为帝,却无治世之能,何况天下纷争四起,唉,只怕世道又乱。” 上官云道:“听钟兄和杨兄之言,皇上如今应在杭州,我们去劝一劝他,只要他及时悔悟,一切还不算太晚。” 霍无羽道:“霍某虽是习武之人,可对这些事情也得明白,只怕赵构听不进劝。” 上官云也知不易,但他仍未死心,便说道:“岳大哥和宗元帅他们忠心耿耿,便是为了这些军中将领,我们也得试上一试。只要对赵构晓以大义,他又非铁石心肠,定然听得进一言半句。” 群雄又向南来,到得杭州刚进了城门,就见一家客栈侧墙外围了不少人。群雄暗自奇怪,那客栈又非张榜告示之处,怎的会有这么多人围在此处?群雄挤上前去,就见那面墙上题着一首诗,诗首写着四字‘题临安邸’,再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的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 围观的才子商贩不少,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群雄细细听去,原来这首诗是昨晚客栈中一位住宿的客人所留,意在讥讽赵构等人。 就听有人说道:“皇上一路就知南逃,好不容易捡条性命,却向鞑虏投降称臣,那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不成了鞑虏的家奴使婢了么?” 又有人道:“若不是宗泽元帅率军在北边作战,赵氏早就死绝殆尽了,皇上此举,让宗泽元帅这些将领如何处之?” 还有人道:“这算得甚事,你们难道就没听说么?”众人闻言都摇头表示不知,那人又道:“听说鞑子那边已有意纳降,皇上正打算与群臣欢宴痛饮,以贺议和成功。” 有人大骂道:“放屁!这明明是丧权辱国、奴颜婢膝之举,哪来的议和?” 有人道:“我们觉得丧权辱国、奴颜婢膝,但皇上和那些大臣却不这样认为,你没看这首诗上写的么?这才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他们只要能享乐一天便是一天,哪会觉得脸上无光。”围观的众人都叹息不已。 群雄听得明白,各怀心事走到一边,谷清河叹道:“赵构一心乞降,只要能保住他这皇帝之位,便是拿天下汉人的性命去换,他定也愿意的,唉,这天下果真又要更朝换代了么?” 裴近元鄙夷道:“他虽为帝,且手握天下大权,心志却远不及我等江湖中人,比起金万城这等枭雄来更是天差地别,自取灭亡也是必然。” 霍无羽道:“赵构在此关头居然还要大宴群臣,他只图一时安逸享乐,定然不愿再与鞑子决战,真是丧尽军心民意,大失天下黎民所望。” 谷清河道:“教主,如今正值乱世,我等不若趁势而起,以天魔教今日之威势,我等定能成事。” 裴近元、霍无羽、滕五姝、侯其末、唐易、白如姣、巴山石、巴山虎等人也深以为然。 上官云脸色大变,大声道:“上官云宁愿浪迹天涯,一生漂泊,绝无称帝之心,我等身为江湖中人,岂可贪图权势?” 见其已快动怒,谷清河不敢再言。 裴近元道:“教主,谷长老一时失言,还望教主莫要怪罪于他。”霍无羽等人也帮着说好话。 上官云叹了一口气,道:“我等纵横江湖也就罢了,日后切莫再提此语。”他也死了心,只觉再做甚事都是徒劳,又说道:“如今鞑子已退至北方,完颜宗翰顾着争夺兵权,一时也无心南侵,再说还有宗泽元帅和岳大哥他们率军抗金。既然天下无事,我等还是归隐山林,做一个闲野村夫,管他赵构当得几日皇帝。” 众人闻言大加赞同,虽仍是叹息不已,却毫无犹豫,十来人转身出城,飘然而去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